《[FGO/APH] 此刻你我皆永恒》 第1章 [bg同人] 《(fgo/aph同人)[fgo/aph]此刻你我皆永恒》作者:墨黎初【完结】 文案: fgoxaph联动下的法贞,基于旧文修改后的内容。 荣誉属于原著,ooc属于我。 ↓如果以上都ok的话↓ “贞德,为什么明知结果还要坚持战斗呢?” ——因为我将以死亡赢得未来。 内容标签: 综漫 奇幻魔幻 骑士与剑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贞德,法叔 ┃ 配角:黑贞 ┃ 其它:fgo,aph,法贞,仏贞,黑塔利亚 一句话简介:法贞文 立意:魔幻联动,start! 第 1 章 第一章 那是公元一千四百二十四年的法/兰/西,战争已经持续了数十年,敌军来势汹汹,一举攻入法/兰/西的边境,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大片土地。 战火硝烟弥漫在这个国家的各个地域,恰逢国王病重,一时间,前线节节败退,而后方又各处势力混杂,情势便越加混乱起来。 不知距今为止过了多久,在位于香槟阿登大区和洛林大区边界的栋雷米村,一个沉睡着的女孩在一棵树下醒来。 初醒的少女神色迷茫,刚刚睁开眼,就被从枝叶的缝隙中直射下来的阳光晃住,她呆了呆,下意识地抬手,似乎还不知此刻身处何地。 远处是一片片碧波荡漾的草地与贫瘠的麦田,除了微风吹过的细微动静,再无其他声响。这样寂静的诡异,令整个乡村小镇呈现出一片异样的祥和。 然而这仅仅只是表象,因为战火连绵,流匪滋生,部分人便做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村内的居民再不复往日知足常乐自给自足的景象,农家的收成本就仅供糊口,又哪里经得起敌军和强盗们宛如蝗虫过境的扫荡。 这个村庄位于法/兰/西东北部,属于仍然忠诚于王室的一小块孤立地区之一,周遭都被与英军联手打响侵略战的勃艮第人的领土所包围。 在这名女孩的童年中,村庄遭受了好几次袭击,其中一次甚至使村庄起了大火。后来实在是因为资源匮乏,不少人铤而走险背井离乡,原本兴旺的热闹村庄也渐渐变得人迹罕至。 国将不国的阴影悲哀地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街道上也只能看到愁眉不展的居民行色匆匆,在天一黑就忙不迭地紧闭房门,无奈地向天主祈祷,祈求他保佑明日的平安无事。 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已经持续了数十年之久,法/兰/西的处境实在糟糕,民众几乎要陷入绝望。 该怎样在爆发的战役中存活下去,这成为了每个平民首要考虑的问题。 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少女被睡梦阻断的意识也开始回笼。睡懵了的珍妮德直至发呆了好几分钟才恍然般地回过神,真正清醒过来。 “糟糕!已经这个时候了!得赶快回去做活……好痛!” 急匆匆地爬起来跑出去,却因为心不在焉而绊倒了什么东西保持不了平衡,平白跌了个跟头,年仅十六岁的少女一边咕哝着重新爬起来,不经意间回首看一眼究竟是什么横在自己面前,哪知道这一眼就将她僵硬地定格在了原地,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赫然出现的白银长剑。 “这是……” 神迹。 脑海中浮现出近乎笃定的声音,少女珍妮德用清澄的眼瞳凝视着剑,沾染尘土的脸颊上浮现出的呆怔神色逐渐收敛得一干二净。 珍妮德沉下眼眸,将自己散乱的头发束好,伸出双手虔诚地抬起白银之剑。 她闭上眼,静心聆听。 啊啊,听到了。 猩红的战火一直燃烧着大地,纷争带来永不止息的悲鸣,死去的灵魂被天主带走,泥土将他们埋葬,散落各处的生者恸哭无法传达,法/兰/西的鲜血与泪水,以及—— 主的叹息。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你这魔女!你让老人失去儿子!女人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亲!都是你的错!我要诅咒你!!不安好心的魔女不得好死!主啊,请求您救济您的子民!将这魔女送往地狱!” 同样的……也,看到了。 敌国的民众在咒骂她,憎恨她,嘶吼着宣泄失去重要之人的仇恨与愤怒,却也有人心怀善意,将重要的十字架送往她的手中,供她祈祷。 少女有些讶异地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那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未来而流下的泪水吗? 那样的未来,她不可能不害怕。 是因为这个而落泪吗? 然而—— 确实有人因为战争终于结束而在欢笑着啊。 于是,那种事便无所谓了。 为了赢得未来,去战斗吧,直至倒下——这个念头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她的心中。 见证了大天使的神迹,被神所眷顾的少女在那一刻决心成为战士,披上铠甲,举起武器,舍弃己身,向着这个世界的地狱发起挑战。 仅仅只是想要终止战争,结束苦难而已。既然是天选之人,那么,不是“我”就不行。或者说,没有比“我”更加合适的人选。 她可以改变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否则除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以外,她无法救助任何人。 怀抱着如此觉悟的少女露出了清爽的微笑。 她返回家中的农舍,摸出几颗皱巴巴的干瘪水果充当干粮,打算守在村口守株待兔。上天果然也没有辜负她每天望眼欲穿的努力,她要等待的人,也的确经过了这里。 第2章 不过,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然而那究竟是什么呢? 少女凝眉思索片刻,终于泄气地放弃去回想,只是那一丝违和感始终如同阴云般笼罩在心头。 远远望见装饰简单的马车低调地行驶而来,尚还年幼的女孩差点没激动地蹦起来。 珍妮德鼓起勇气拦下某位先生的车驾,还没靠近就被护卫的士兵阻止,她一边努力躲避着士兵的驱赶,一边扬声喊道:“请等一等,法/兰/西先生,我带来了神的旨意!” 女孩欣喜地听到了车厢内传来一声“停车”的命令。 车门被由内而外地推开,视野内首先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随后少女珍妮德撞入了一双温柔的浅色眼瞳,它的主人拥有着一头耀眼金发,那颜色相当纯粹,绝不掺杂任何暗淡。 警惕的士兵满怀着犹疑和审视,似乎还在考虑要不要把这女孩驱逐。 两双颜色相近的眼眸安静地对视片刻,随后姿态优雅的男人开口说:“让她过来吧。” 顺利突破重围的少女一边语速飞快地道谢,一边迅速地跑到那位先生的车架前。 “你叫什么,女孩?” “贞德,先生。” “嗯?真是个奇怪的女孩,这里可不是你这个小姑娘该来的地方啊……”弗朗西斯保持着漫不经心的态度,嘴角保持着习惯性的轻浮笑容,谁都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法/兰/西先生,我为您而来。” 珍妮德睁大眼,满脸诚恳地注视着他,他几乎能从她清透的眼瞳看见普罗旺斯的春天。 “让我来帮助您吧,请求您重新强大起来。” 弗朗西斯脸上的微笑蓦地消失,他深深地打量了她几眼,见她神色不变,仍旧是近乎执拗的坚持,方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姑娘。”法/兰/西明显很是苦恼,“虽然不知道你是怎样知道我的,但这显然与你无关。让一个女孩背负战争的血腥与重担,那我岂不是太无能了吗?” “可我不是普通的女孩呀,先生。”贞德满脸笃定地说,她的眼瞳里充满了虔诚的光辉,“能倾听天主声音的我,是神的使者啊!” 弗朗西斯慢慢睁大眼睛,却在贞德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起来之后,体贴地扭开了头。 “神不给他的使者填饱肚子吗?” 被称作“法/兰/西先生”的男人失笑,在车厢里找出一些面包递给她,被对方摇头婉拒之后,他也不恼怒。 法/兰/西神色温柔又包容,平和地劝说这个顽固的女孩。 “饿了就要吃饭,女孩子更要爱惜自己身体,来,听哥哥的话哦。” 没有表示对这个国家化身不靠谱言辞的惊讶,贞德努力抛开羞耻感,皱眉思考了一下,随后了悟般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请您稍等,我可以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 贞德严肃地说。 随后她将剑端架上了脖颈。 男人大惊失色,惊恐的表情活像看到了他家上司抛却威严去跳大腿舞,“等等等等等一下!!你根本什么都没弄明白!你不要激动,有什么话好好说!我会听的,你千万要冷静知道吗女孩?!生命可是宝贵的,哦、哦,对了,你是叫做贞……咦?” “是贞德,我的名字是贞德,法/兰/西先生。” 把自己的麻花辫当作累赘一样地从发尾割下,贞德满是迷茫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大型犬漂亮地抖落一身水珠一样地将脑后的碎发抖掉。 “这样上战场就好了吧?!”贞德一本正经地扯回话题,“还请您替我引见王子殿下,并且赐我一套铠甲!” 弗朗西斯目瞪口呆。 “我可不想再来感受一下这样的刺激。”哭笑不得地松了口气,法/兰/西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自咽喉里溢出妥协般的轻叹。 见状,贞德立刻麻溜地把剑往他手中一塞,解释说:“若说有什么能够证明我神的使者的身份的话,也就唯有时间与这把剑了。” 弗朗西斯半信半疑地凝神望去,目光一下子全部被吸引。 这是一柄巧夺天工的白银之剑,锋利的剑身上雕刻着朴素优雅的纹章,通体纤细而又大方,整体设计得很有气质。 这样精美的造物,的确不应该被一个农家女孩随意地拎来拎去。 那么,是真的? 他忍不住抬头望她,对方顶着一头参差不齐的短发,回了他一个呆呆的傻笑。 弗朗西斯:“……” 会相信这女孩的我一定有哪里不对,是因为压力过大而疯了吗? 弗朗西斯痛苦地扶额。 随后,他对少女伸出手去,温声说:“来吧,贞德,我带你去验证你的身份。” 第 2 章 第二章 事实证明,神的使者也是需要吃饭的。 名为贞德的少女礼貌地向好心的法/兰/西先生道过谢,才在对方惊讶的注视下,风卷残云一般将盘中的食物扫荡一空。 “非常感谢您的款待,我已经有五天没能吃到正餐了,先生。” 像是明白他的困惑,贞德一本正经地做出了解释,这样坦荡的态度反倒让弗朗西斯感到尴尬了起来。只有天主知道,这样的情绪在他的生活中究竟死去了多少年。 “为什么呢?是今年的收成不好吗?”弗朗西斯适时提出了自己的困惑,对于这个浑身是谜的少女,他暂时只能通过提问来获取信息。 第3章 “不,不是那样的哦。”贞德答道:“是我在等您,我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 “……”不知为何,他竟然感觉到了有些无言,因为贞德这番毫无自觉又很容易令人误会的回应。“既然是命中注定,那么你只要等在温暖的房子里,在恰当的时机出现不就好了吗?” “因为这样的话,可以使我保持清醒的头脑。没有人会将亲身体会的经验遗忘,记住这种可怕的感觉是我的使命。我需要牢记法/兰/西最迫切的需要,以及……”顶着一头被剪得乱糟糟的金发,贞德高兴地说,“我想您是不会拒绝您的子民的,不是吗?尤其她还是个饥饿的可怜女孩。” 这种话都能在当事人面前毫无保留地说出来,这女孩真的好呆……却也意外地聪明和狡猾。 他默默地想。 “大概是因为我这几天反常的举动吧,他们都认为我疯了,并且从不相信我可以聆听主的声音——看啊,那个疯姑娘珍妮德!——他们总是那么说。”贞德满是信赖的眼神让弗朗西斯微微一怔,平静的心湖泛起了涟漪。“我知道只有您不会这样看我,因为我是您的子民。您永远不会责怪我,哪怕我有了一个大胆而疯狂的主意,并且为此做出了行动。” “是的。”他答道:“我知道并记得每一个人。” 目送过太多人的出生和死亡,见证过太多人为了他的未来而在努力奔波……法/兰/西从过去到现在,一直挽留不了任何人。 “您是位温柔仁慈的国家,我希望为您而战。” 少女的眼瞳充满了透明的悲伤,像是看透了一切一般,满溢着悲切的幸福。 那是一望无际的广阔天地,足以包容万物。 法/兰/西却有不同的见解,他反驳道:“女孩,我希望每个人都为自己而活。” “您知道这不可能。”贞德微微一笑,狡猾而又坚定地说,“人类都有自己的信仰。” 这样滴水不漏的态度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却又莫名无从辩驳。 “这样真的好吗?舍弃作为少女的身份,执着地奔赴前线,你能得到什么呢?” “一切。”贞德毫不犹豫地答道:“我只要结束战争,这是为了未来,先生。” 她的语气轻柔却不容置疑。 弗朗西斯沉声说:“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为了制止流血,为了远离战火,这无可厚非。但是不得不说,我真讨厌你的回答呢,小贞德。” “……这原本,应当是我的工作。”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啊,这是我们的错。”她说。 “是我们的无能导致您陷入不幸。我们生活在这样战火纷飞的时代已经让您很难过了吧?如果我们的下一代仍旧迫于无奈生存在夹缝中,那我们这一代人不正是错上加错吗!所以,必须有人挺身而出去将错误弥补,去建造更美好的未来。” “毕竟,法/兰/西先生,您是我们的国家啊,我们是怎样的,您就会是怎样的。您要知道,有些感情超越一切,值得我们奋不顾身,去豁出性命维护。——也许这在您看来傲慢过头了,但这的确就是我的想法。” “……固执的女孩。” “就算这样任性,我也仍旧是您的子民呢。” “是的。”弗朗西斯撑着头轻笑,嘴角的弧度逐渐平缓了下来。“有你们,才有我。” 正是因为有这样可爱的国民,他才会更加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自豪啊!他们或许平凡、或许伟大,但同样的,他们鲜活而美丽的灵魂所闪耀着的光辉绝不比日月星辰要暗淡。 “啊呀,你说服了哥哥我哦,小贞德。”法/兰/西先生的嘴角边似乎绽开了细碎的笑意,他轻声说:“看来我无法阻止你。” 贞德状似无意地往窗外看了一眼,意有所指一般地说:“人生总是充满无奈,就像您也无法想象有一天会被我缠上吧……所以请不要愁眉不展了哦,法/兰/西先生。” 竟然被发现了某个士兵得到他的授意先走一步去向皇太子通风报信,弗朗西斯瞬间了悟,简直无言以对。 车外马蹄轻踏地面的声音逐渐远去,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像是怕惊扰到了什么。“在面见皇太子之前,介意我来帮你整理头发吗?贞德。” “当然不,我是说……嗯,这是我的荣幸,先生。” 她蓦然笑着点头,毫无防备地将要害袒露在男性面前,这样毫无杂质的信任令她挚爱的祖国心中一暖。 贞德细嫩脆弱的脖颈就近在咫尺,弗朗西斯小心翼翼地用刀将少女璀璨的金发削整齐,一缕接一缕,全部代表着她无可阻挡的坚定信念。 这份沉重的意味甚至令他放轻了呼吸。 “感到紧张吗?” “是的,毕竟即将面见的是皇太子殿下,说不紧张也是不可能的吧。” “如果他不相信你呢?” “他会相信的。”贞德闭上了双眸,叹息似的答道:“——用他的双眼去见证。” 在抵达那座教堂之前,弗朗西斯轻轻应了一声,给予她祝福。 “祝你成功,贞德。” “我一定会成功的。”少女的语气笃定极了,她在苍穹下骄傲地挺起胸膛,展露出明媚又灿烂的美丽微笑。“为了让周围的人感到幸福、抱有自信,请微笑吧!法/兰/西,我相信会有更多、更多的人为了守护您的笑容而战的。” 第4章 “那样的日子绝不会遥远的,能让所有人真心的欢笑,我看到了那样的未来。您别忘了,我可是神的使者啊,法/兰/西先生。” 像是受到了蛊惑了一般,贞德与有荣焉的表情使他会心一笑。然而,弗朗西斯后来每每回想到这一幕,脸上的笑容都不由只剩下了怀念般的苦笑。 贞德,你所诉说的未来我确实见到了啊…… 那是唯独没有你的未来。 第 3 章 第三章 法/兰/西已经先一步迈入了都伦省喜农城堡的大殿,而贞德自然该留在外面等候王子殿下的传召。 等待的时间也并没有很久。 毕竟,这是西元一千四百二十九年初,百年战争的后期,一个充满了战火的年代。为争夺土地与统治权,英法刀兵相见已有数十载。法/兰/西在英/格/兰的步步紧逼之下节节败退,狼狈地丢失了一寸又一寸国土,长期的战争令法/兰/西人民疲惫不堪。 奥尔良处在卢瓦尔河上,英/格/兰这时已经展开了对奥尔良的攻势,正是处于战争激战最酣的时候,奥尔良势危,它却成为了最后一个能阻挡英军长驱直入剩余法/国领土的战略要地,法/兰/西民族的存亡面临了空前危机。 年幼的亨利六世无法亲理国政,英/格/兰内部各派政治势力再度展开权力斗争。战事如火如荼之际,有一位来自偏远地区的乡下少女如风般降临,带来了一个令法/兰/西振奋的消息。 哪怕贞德带来的是自称“神的使者”的谎言,这位无路可退的王子殿下也会试探看看的吧。 不多时,贞德就随着领路的士兵成功进入了这座雄伟瑰丽的殿堂。 查理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他准备和贞德来玩一个“猜猜谁是我”的游戏,而贞德少女不负众望,成功将他认出。 贞德的目光毫不犹豫地扫到隐藏在众人之后的查理身上,她迈着坚定的步伐,按照心中所想走过去,坦然自若地凝视着他。 像是被这一幕震慑,在所有人讶异、惊叹甚至是充满怀疑的注视中,他们不自觉地将路让出。 来到查理王子面前,贞德单膝跪地,虔诚地将手置于胸前,诉说着她的意志。 她坚持说自己听到了来自天上的声音,上帝向她发出“指示”,将要带领法/国人击退来犯的英军,并带领王储至兰斯大教堂进行加冕典礼。 弗朗西斯看到那个女孩用瘦弱的肩膀背负起重任,她语气低沉,掷地有声,即便是弯下脊背,也无损于她坚定的信念。 就是这样普通的一个农家女孩,脸上还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天真稚嫩,却能有勇气来到他面前,对他说:“我要结束战争。” 难道她不恐惧吗?不会害怕吗?不会对即将迎来的鲜血与眼泪感到痛苦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但她仍旧选择了投身军旅这条路,至于原因,自然也是显而易见。 她想为法/兰/西赢得自由的灵魂,天主是她的信仰,而法/兰/西的荣耀,即是她的生命。 只是这样简单而已。 “太子殿下,上帝有言,封您为王。” 沉默着注视了少女一会儿,弗朗西斯听到她恭敬地开口。 就仅仅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将查理从对于自身处境几欲绝望的边缘重新拉回了人世来。 “被天主所眷顾的少女,我给予你抬头与我面谈的荣幸。”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迫不及待,查理颇感兴趣地询问:“那么,你到这里来,是想做什么呢?” “我需要一支军队,殿下。”来自洛林的少女贞德从善如流地站起来,“并且,希望您为我定制一柄旗帜和剑鞘。” “军队马上就可以准备好,包括军装铠甲……”查理点点头,“这些我都可以理解,然而旗帜和剑鞘你要来之后,准备怎么用呢?” “旗帜是法/兰/西永不折断的信念,而剑鞘,是天主对我的仁慈。”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役已经给法/兰/西和他的人民带来了太多伤害,贞德心想。 战争中的流血和伤亡不可避免,罪孽永远不会有被抹去的一天。少女在接下来的人生中必须怀抱着罪恶感,以及对救济美好未来的憧憬,毫不动摇地生存下去——哪怕她将因此夺取许多人的生命。 “好!我相信神的使者。” 皇太子查理深深地凝望着她,最终力排众议,将信任托付给了贞德。 他宣布贞德可以对军队便宜行事的时候,也许并没有奢望有一天这位农家少女真的能为他加冕。 但无论如何,贞德都成功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感谢您的信任,殿下。” 贞德露出了笑容,随后举起手中的剑,庄严的宣告:“谁拥护上帝和她的少女?谁跟我一起打到奥尔良去!法/兰/西的国土只属于我们自己!” 骑士们热烈地拥护她,高声呼喊着:“打到奥尔良去!夺回我们的土地!” 像是终于得到了一个契机,民众们压抑了长达数十年的感情全部在此刻爆发了出来,他们激动地哭泣着,如同最狂热的信徒那般大吼出声。 贞德披上沉重的军装与铠甲,背负起属于她的代表着国家荣耀的旗帜,远赴战场冲锋陷阵,舍弃了流泪的权力,率领部队浩浩荡荡地前往营救奥尔良的危机。 第5章 一切为了挚爱的法/兰/西而战。 自称上帝派遣来的少女一身戎装,将旗帜握在手中,总是位列队伍最前方,率领着这支仅有三千人的军队,用高昂的士气所向披靡,毫不犹豫地攻克敌方的堡垒,踏着敌人的尸骨,以超乎所有人的想象的形势挽救了这个岌岌可危的国家。 看着那飞扬的旗帜,法/兰/西忠诚英勇的士兵与民众们就能滋生出无限澎湃的勇气与力量! 在夺回属于法/兰/西的土地、奥尔良被解放的那一天,败退已久的法/兰/西人民们欢呼雀跃着,将贞德团团围住,亲切地将她称作“奥尔良的少女”,朝野上下都对她致以最崇高的赞礼。 这之间不过短短的四个月。 英姿飒爽的少女贞德总是带着她的旗帜、率领着她不足五千人的军队亲身前往,历经百死一生,终于使英军溃败。 弗朗西斯看着她披坚执锐,身先士卒,她在攀爬攻城梯时遭到石头击中头盔,但她仍继续战斗,攻克了敌方的堡垒,歼灭或俘虏了大批的英军。她冒着枪林弹雨送被捕的国王回到法/兰/西,最后成功在兰斯的帮助下加冕查理七世。 洁白的鸽群扑棱着翅膀飞过,那少女沐浴着阳光,用清澈的眼眸不知所措地注视着他,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带着些苦恼——那大概是世上最为干净朴素的笑脸了吧。 她看起来很不能适应民众的热情和善意,原本就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的贞德,在下了战场之后,就再也没有作为精神领袖的自觉。 弗朗西斯站在人群之外,对她的窘状坏心眼的视而不见,但仍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不由自主地便笑了起来。 明明那里的人那么多,但在他心中却只有她最显眼,一眼便能搜寻到她的位置,这的确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啊啊,终于看到了,法/兰/西的微笑。 这样总算没有白做工呢。 贞德舒了一口气。 这可真是太好、太好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贞德总对这些场景产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大概是因为她“见到过”的缘故吧,因为她很确信她并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 “怎么了?珍妮。” “……不,没事的,我亲爱的法/兰/西先生。” 在少女终于突破重围之后,法/兰/西先生在贞德那位同样被热情的人群淹没的战友先生恶狠狠的瞪视中,面不改色地将她拉走了。 “中午你想吃些什么呢?无论是玉米浓汤还是红酒炖小牛肉哥哥我都很拿手哦!不过……未成年少女的话,红酒你可不能沾。” 贞德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麻烦您了,我并不挑食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和这位国家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了。贞德对此有些抗拒,却又难以拒绝来自信仰的重视。毕竟她最终会烈火加身,到那时候,这位先生…… “你也太客气了吧。” 贞德微笑不答,她的直觉却在一瞬间警铃大作,也暗暗提高了防备之心。 又来了,是错觉吗?那种如影随形的严密感。 总感觉有谁在注视自己,伺机而动,那道目光中粘稠的恶意就像是盯上青蛙的蛇一样。 暗中警惕地望了一圈,却没发现任何可疑的异常状况,贞德只得暂时抛弃了疑问。 “是您太热情啦,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 贞德仰脸露出毫无异状的微笑,弗朗西斯对她回以一笑,那笑容毫无杂质,不带丝毫习惯性的轻佻与轻浮,只有单纯的清爽与喜悦。 二人并肩而去,渐行渐远。 带来奇迹的少女,贞德。 自称“神的使者”,比谁都要更加虔诚地信奉着她的天主与国家,却最终被她的信仰双双背叛。 命运为此发出了高亢的嘲笑。 第 4 章 第四章 吉尔·德·雷一开始很难相信贞德的说辞,毕竟她本来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乡下姑娘,有着农家少女特有的纯真与朴素,任何人在初次听到“奉天主之意而来”这样的话都很难发自内心地去相信,对吧。 但是,这份疑惑却在法/兰/西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中,演变成了心悦诚服的虔诚。 带来奇迹的少女,贞德。 她自称为神的使者,于是便踏上了不是一位年轻的少女会选择的道路。 她举起了剑,她开始战斗,她保护了人民,她守护着国家。 “遵从天主的旨意,只有我才能给法/兰/西带来胜利。” 查理给她的军队只有区区三千人,而且根本毫无秩序可言,也许他们一样无法信任她,也许这只是一场小小的考验,但谁在乎呢? 起码贞德不在乎。 她以堪称强硬的态度整顿了军纪,使营地恢复本应有的肃穆。 贞德剪去长发,褪下裙装,披上军装与铠甲,带着属于她的旗帜与剑,领着她的军队,踏上了战场。 一个小姑娘都能为了家乡选择去战斗,只要是还有点血性的男人,都纷纷觉得不能输给她。 她给军队注入了生气。 那面旗帜飘扬的地方就是贞德位于的前线,堪称神奇的是,所有人都在热烈地拥护她。 这份热烈化作了愤怒,发泄在战场中。 神的少女相当大胆地舍弃了保守的战略,采取了猛烈的正面攻击,法/兰/西随后赢得了不可思议的胜利,扭转了这持续了近百年的战争的局势。 第6章 因为政府的无计可施,历经了无数可耻的失败,法/兰/西沉寂了太久,被欺压,被掠夺,被强占,这些都是家常便饭。可是随着贞德的到来,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已经从麻木中惊醒,从他们的身躯里迸发出来坚不可摧的勇气。 他们要将敌人驱逐出法/兰/西的国土。 经过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战役,法/兰/西以近乎奇迹般的神速,被从那般不堪的境地中解放。 耳边喊声震天,战火在身边蔓延。 少女高举着旗帜,她的脸上有些疲惫,却仍旧掩饰不住发自内心的坚定。 英军节节败退,法/兰/西胜利了,她做到了,她成功保护了法/国先生。这样一来,就可以骄傲地挺起胸膛了吧。 “你受伤了,贞德!”吉尔·德·雷的脸上充满了焦躁,但仍旧极力克制住这份不安,镇定地劝说战友,“你需要军医的治疗,不能再继续留在前线。” “不,元帅,我还能再战斗!请不要剥夺我战斗的权利!” 贞德面上露出了一种温柔到令人无法拒绝的神情,那包含着强韧以及坚定意志的目光令男人心悸。 “你……” 她总是这样沉默又可靠,可是一旦倔强起来谁都无法干涉,起码吉尔又一次被她固执的眼神打败,默认了她的说辞。 他根本无法阻止她。 吉尔咬牙说:“看来我们要早些将英军打退,我可不想让神的少女这样早去见天主。” 贞德顿时松了口气,这点伤对于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可是要被烈火加身的魔女啊,怎么可能会在这里被区区英军打败! “上帝绝不会放弃他的少女!” 少女再一次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狡猾笑容,用力抡起旗帜殴打敌人。 “谢谢你!元帅!” 这就是战争,永远只能带来痛苦和毁灭,绝不会有和平与快乐。 神的使者剥夺了无数生命,已经堕落为罪无可赦的魔女,上帝恐怕永远无法原谅她。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会用死为法/兰/西赢得未来。 贞德这么想。 这个世界只优待强者,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双手奉上好处,所以啊,她需要更加努力的去主动争取法/兰/西的权利,在夹缝中为他谋求一线生机。 “我听说你受伤了,怎么会这样?天主怎么能伤害他的少女!?”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的脸色难得这样严肃,天知道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几乎要停止了跳动。什么优雅的举止,轻浮的微笑,他通通都无法顾及,眼中脑海都只有面前的这位少女。 贞德又一次在战争结束后,来到了波诺弗瓦阁下的家中做客。 他总是尽心尽力地为她准备吃食,并且说这是他所能为她做的唯一的事,贞德虽然非常感激法/兰/西先生的厚爱,可也不止一次地怀疑,这是因为他们初次见面时,她堪称恐怖的进食对他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每当这个时候,贞德都羞窘得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希望以此来抹杀过去的糗事,但是这都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也只能继续假装无事发生了。 “您是在为我担心吗?请放心,我是神的使者,绝不会就这样简单的离去。” 弗朗西斯迟疑地问:“你……还要继续战斗下去吗?” 贞德毫不动摇地笑着,堪称狡猾的转移重点,“我都在您面前夸下海口说要结束战争了,您总不能让我做个无信之人吧?” “……这是我的过错。”他说:“这些不应该让你来背负。” “不,当然不。” “在我见到您之前,就一直在想,为什么他可以拿走本属于您的东西?” 贞德对露出苦笑的弗朗西斯说道:“人都是得寸进尺的。您不反抗,就注定要被欺负一辈子。挨打是谁都不会乐意的事,所以我只好暂时收起我的懦弱了。” “因为能拯救一个国家的,只有这个国家的人啊。我为了您而变得坚强。只要我能坚强,所有人都坚强,您也就更加有底气吧。” “您看,法/兰/西正在变得生机勃勃,您的子民正在为了您而战……所以请不要愁眉不展呀。” 法/兰/西注视着她。 这是他爱着的子民,也是为了他奋不顾身的少女。 沐浴在那样温柔而又坚定的目光,法/兰/西根本无法压抑想要微笑的心情,他甚至感受到了灵魂深处传来的震颤。 这个女孩的这番话,究竟带给了他怎样的触动,恐怕无人可以形容。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啊? 她来到法/兰/西的身边,拯救他,帮助他,扶持他,支撑他,哪怕天地崩塌也不愿离去。 这是神明赐予的“奇迹”吗?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倾身向前,在对方的额头上轻柔地印下一吻,饱含怜惜与祝福。 “您值得我的敬爱,女士。” “啊、啊?不、那个……怎么说……” 贞德的理智被这样的突然袭击全部击飞,她目瞪口呆,语无伦次,双颊染上了绯色,极度吃惊地盯着对方看。 “这、这实在……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她喃喃地说。 “您……我……呃、我是说……” 胸膛中涌动着酸涩又温暖的情绪,弗朗西斯看着贞德这副模样,忍不住失笑。他勾起了嘴角,极为认真地注视着对方。 第7章 “谢谢你,你是国家的希望,贞德。” 你是我的希望,我的英雄。 弗朗西斯这么想。 法/兰/西阻止不了她继续闪耀在战场上,让年轻一代早日远离战火,无需去为家破人亡而悲泣,得以享受难能可贵的和平——这是她要为之奋斗的目标,也的确是法/兰/西想要的未来。 “能与您相遇,能为您而战……真是太好了。” 少女的眼瞳内快速掠过淡淡的笑意,以及微不可察的沉重。 与弗朗西斯有着超出界限外的交集是她没能料到的事情,等到那一天的到来,他…… “您的荣耀就是我的生命。” 只有这件事,绝不是谎言。 “我爱法/兰/西,没有人会耻于爱您。” 直到最后一刻,直到生命的尽头,她仍旧这样想。 少女的笑容又干净又漂亮,温暖得不可思议,极为甜美地盛放开来,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 第 5 章 第五章 来自乡下的少女单枪匹马闯入战场,那个原本只有男人涉足的地方杀气腾腾,是任何一个被爱若珠宝的女孩所无法忍受的,而贞德却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便夺回了奥尔良,大败英军。 这样优秀的将领、民族的英雄本该在又一次凯旋时,去王城的广场中央接受人民充满热情的鲜花与掌声,拥抱和亲吻,可是她如今却奔波在寻找翘班的国家大人的路途中。 “法/兰/西先生!” 经过时间不短的相处,贞德已经和国家大人越来越熟悉了。 在弗朗西斯习惯性旷工的日子里,只要是她在王都,寻找法/兰/西先生的任务一定会被分派给她,所以贞德或多或少也总结出了经验。 法/兰/西先生并不如何爱呆在王宫内,他独独偏爱往热闹繁华的街市、格局不大的小巷甚至乡间的田野小道里钻。 “波诺弗瓦阁下!您要躲到哪里去呀?” 弯弯长长的小巷隐藏在街道间,路两侧是古朴厚重的墙,似乎将这条巷子映衬的更加幽深。 “!” 正在寻找的人似乎是禁不住念叨一样,突然从巷口一侧冒了出来,贞德被吓了一跳,不由放缓了脚步。而弗朗西斯看到她,却是一下子就笑了起来,他将手中编织好的花环套到了贞德的头上,见到少女一脸惊诧,顿时恶作剧得逞了一般的大笑。 “……法/兰/西先生!” 贞德气鼓鼓地瞪着他,却不防被对方顺手一把抓住了手腕,弗朗西斯不由分说地便带着她奔跑了起来。 前方传来他带着疏朗笑意的声音,“哎呀,小贞德,难得你又回来了,就陪我放一天假嘛。那个上司整天就会压榨别人陪他一起工作~好啦好啦,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欸!等、等等!” 贞德被他拽着跑开,又堪称辛苦地用另一只手按着法/国先生赠予的花环,实在没心力去挣脱他。 她看到他这么开心的样子,像是战争所带来的所有阴霾都在他心中烟消云散,于是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小声抱怨了一句。“真是的,上司已经开始着急上火了哦。” 弗朗西斯愉快地假装没听到。 现在小贞德已经跟他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啦! 他们穿过大街小巷,跨过人山人海,来到视野宽阔的田野间。 “怎么样?这里很美吧?” 山坡上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树木呈现出生机盎然的翠绿,和煦的阳光照射着大地,雄鹰掠过万里无云的晴空,微风吹拂过颊边——是这样美丽的景色。 “……真的很美丽。” “都说了哥哥我不会骗你的,小贞德,这真是个好地方。” “谢谢您带我来看这样美好的地方,这样我就更加有努力的动力了。”这样的景象触动了贞德,让她知道自己至今为止所做过的一切并非是毫无意义的。 正是为了这样的景色,为了心中的美好愿景,贞德才一直坚持奋斗至今。 弗朗西斯的眉心几不可见地聚拢在了一起,“贞德,仅限今天,就别想那些了好吗?你本该生活得更轻松些的。” 若不是他的无能,也不至于要令一位普通的女孩拿起武器,披上铠甲,去为他奔波。 “对不起,法/兰/西,是我不好。” 贞德不是感觉不到对方想要度过愉快一天的好意,但是,“我只是不由自主地……” “你永远不必对我道歉,贞德。” 贞德摇了摇头,她不期然地想到自己的未来,觉得对方这句话实在像一把软刀子,在不停折磨着她的内心。 为了法/兰/西的未来,贞德深知自己必须死去,并且非她不可。 “不过,不管怎么样,都觉得……能活着这件事真是再好不过了。” 贞德低下头,将发热的眼眶遮掩住,她将泪意眨去,然后抬起头来,将手放在心口处,面对着法/兰/西先生露出大大的笑脸。 “不,这样说不是最准确的。应该说,能够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真是太好了,能够站在这个国家的土地上真是太好了,还能够遇见您——波诺弗瓦阁下,能为了您而战,真是太好太好了。” 她说话的时候,表情总是极为认真,显得严肃又诚恳,真实而可爱。 “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第8章 笑意一点点在她脸上舒展开来,漫步在乡间的田野中,笑容清丽的少女发自内心地这样说,微风吹拂起她颊边的金发,太阳给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璀璨的光芒,神的少女宛如被世界所钟爱,这份光辉令远方的花草也顿时失去艳丽的色彩,变得寡淡起来。 被这样充满美好的眼瞳注视着,在弗朗西斯看来,她整个人美得就像全世界最好的油画。 这样的画面冲击了男人的心湖。 他慢慢睁大了眼睛,像是失去了语言能力一样,呆呆地注视着她,只注视着她。 时间似乎就此定格,所有的外物仿佛全部沦为背景,整个世界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在闪闪发光。 突然,弗朗西斯一下子弯下腰,用双手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陌生的甜蜜的情绪在他胸膛中翻滚,简直柔软得不可思议。 ……完了。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悲哀地想,自己真是要完了。 刚才那样绚丽的画面进入了他眼里,映入了他心中,使得法/兰/西心里掀起一阵阵温柔的涟漪,荡漾起不知所措的波涛。 在长达千年的岁月里,在这时光的漫漫长河中,法/兰/西平等地爱着每一位国民,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孩子。 他目送过太多国家消失,太多闪耀着光辉的人类死去,这是国家必须背负的宿命。 弗朗西斯早已坦然接受。 然后,贞德出现了。 她就那样毫无征兆、猝不及防地闯入了法/兰/西的生命里,那样鲜活地闪耀着属于她的光辉。 没错,他爱着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事物,也同样是被毫不保留地爱着的。 但他却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如此偏爱一个女孩。 想要注视她,一直注视她。 “哎?法/兰/西先生?” 贞德一脸懵地看着他突如其来的大动作,同样贴心地弯下腰去查看他的状况。 “弗朗西斯。” 他瓮声瓮气地强调,声音透过指缝传来显得有些失真。“贞德,请叫我弗朗西斯。” “……哦、好……”贞德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她顾不上这个显然无伤大雅的问题,随后她焦急又担心地开口问:“您真的没事吗?”少女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里带上了厉色,“是不是英军又在作祟了?他们再一次伤害了您?” “……” “请您抬起头来,不要逃避我的话。” 眼见着贞德快要生气了,弗朗西斯这才抬起一张不情不愿的脸。 “您发烧了?” 她心无旁骛的模样实在太过美丽,那样毫无保留地直视着别人,将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地摊开。 弗朗西斯用手抵在嘴边,低声回答她的问题时,便也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没有,我没事的,我只是……你刚才对我笑了,让我有点紧张。” “……啊?” 贞德被对方的答案整得满头问号,她不得不去仔细观察着弗朗西斯的神情,严肃的脸庞上掠过了一点点迷茫。 就在对方红着脸装模作样的将视线投注向远方,看样子还有些百年难得一见的尴尬时,她乍然福灵心至,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不会吧!? 金发少女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胸腔内的心脏再一次加快了跃动的速度,这令她的眼神开始游移不定起来,可同时心里仍旧为自己的猜测感到不可思议。 诡异的寂静开始蔓延,二人的眼神不经意间对上,却又一触即分,双方都像是怕惊吓到了什么一般,尴尬的沉默相对起来,再也不复刚才有说有笑的惬意。 第 6 章 第六章 相顾无言的二人漫步在乡间的田野上。 迷之尴尬的气氛一直在周边徘徊,贞德心不在焉的跟在弗朗西斯身旁,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是非常少见的。 法/兰/西装作若无其事地快速撇头瞄了她一眼,又慌忙移开了视线。 少女的金发实在温柔又美丽,细细碎碎地覆盖住她的额头,颤动的眼睫似乎格外惹人怜惜。 此时此刻,被阳光照耀着的贞德显得异常沉静。 不战斗时的贞德很爱笑,她下定决心要卷入硝烟、因此削去长发时是笑着的,面对着无数质疑时也是笑着的。 即便是在战场上受伤,她也没有露出过软弱的表情。 勇敢无畏的奥尔良少女——自从她夺回奥尔良,他们便总是那样称呼她,然而贞德也只不过是个普通姑娘,来自乡下,没什么文化,一旦话题涉及艺术时,她都只会露出异常无辜的眼神,仿佛在说:我只对打仗还擅长点啦。面对着最不擅长的文字时,贞德便会束手无策,还带点稚嫩的脸上流露出别样的天真。 弗朗西斯突然停住了脚步,贞德便自然而然地回头看他,浅色的眼瞳里溢满了明亮的温柔,她张了张嘴,似乎正要说什么。 “等一下,小贞德。”弗朗西斯举起双手将少女头顶的花环抬起来,他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果然有些凌乱,于是又埋头重新编织起来,“刚刚你想说什么?” 贞德看着他温柔低垂的眉眼,隐隐含着笑的唇角,似乎无端地便多出了一份亲昵,于是想要说的话硬是堵在了喉咙口。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饿了。” 她的下颚短促地绷紧,随即又有点生硬地转移话题。 第9章 “咦?”弗朗西斯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句,愣了一下才笑起来,一如既往地露出“法/兰/西哥哥我最棒”的自夸式笑容,“也对,我们跑到这边都很久了,是需要饱餐一顿呢。那哥哥我可一定要拿出看家本领,好好展露手艺犒劳大功臣才可以呢。” 贞德胡乱地点了点头,心里苦恼极了,她看着弗朗西斯此刻毫无异样的眼神,堪称自然的态度,心中又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也许,法/兰/西只是…… “来,好了,现在可以将美丽的花献给我的英雄了。” 弗朗西斯似乎没注意贞德的言不由衷,只是毫无顾忌地展露出真实的自我,露出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 “贞德,您是法/兰/西的英雄哦。” 他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贞德呆呆地眨了眨眼,正想推拒一番法/兰/西的夸赞,结果话未出口便抬眼碰触到了他的眼神,少女发现他的眸底似乎含着期待和忐忑,一副在等待着什么的模样,于是张了张口,转而试探性地说道:“谢谢您,它很漂亮。” 女孩将目光落到他手中的花环上,以她并不懂得从艺术角度观赏的眼光来看,也是极为绚丽多姿的。 法/兰/西夸张地一弯腰,乐滋滋地将重新绽放出光彩的花环戴到少女的头上。 “乐意为您效劳。” ……很在意吧,这个人明明就很在意吧! 贞德无言地沉默了下来,哭笑不得地盯着他看。 在她面前的法/兰/西先生,心思似乎格外好猜,少女的心头不由涌上了一点点不自知的甜蜜。 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愉悦的色彩,脸颊爬上饱满的红晕,贞德自内心深处散发而出的鲜明雀跃似乎感染了男人,令他再一次绽放出过分灿烂的笑容。 “亲爱的法/兰/西——” “叫我弗朗西斯啊,小贞德,你可是答应了的。” 似乎是被什么戳到了痛点,那道充满恶意的凝视再一次出现,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纠缠在她身边。 几乎是在瞬间,眼前再次浮现出了自己的死。少女脸上的笑容如同潮水一般褪去,胸腔内的热度也随之在逐渐冷却。 贞德猛然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她一想到自己的死亡,就不得不将自己萌发的悸动按到心底。 她会死。 这是她必须面对、无法逃避的事。 在那之后,法/兰/西会赢得自由,人民们会更加坚强,失去她的世界并不会有什么别的变化,太阳仍旧会照常升起,万物也依旧遵照自然规律运转——为了那样美好的未来,贞德的一切都可以舍弃。 与法/兰/西变得亲密起来并不符合她的本意,可是得到了来自国家的温柔对待以及出乎寻常的重视,贞德又很难说自己心里毫无触动。 她,会坠入地狱。 “……抱歉。”贞德低下头,拼命按耐住自己汹涌而来的泪意,细碎的短发遮挡住了来自侧边的视线。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一直陪伴着法/兰/西,共同度过艰难的岁月,可她必须先他一步离去。 所有的一切都将会在那场大火里终结,让法/兰/西目送着她离去,贞德感到很抱歉。 可她必须去做。 “我、我……” “都说了你是永远不必向我道歉的,贞德。” 再一次将这句话说出口,叹着气安抚少女的法/兰/西,他的情绪似乎沉寂了许多。弗朗西斯眺望着远方,语气平静而又尽量轻松地叙述着。 “在那些极其险峻的山崖上,总是会有顽强的生命茁壮成长呢,不畏严寒酷暑,不惧风雨摧折,哪怕是贫瘠的土地,也能拼命地绽放出属于自己的精彩。每当这时候,我总会感叹生命的高贵,对这充满奇迹的世界怀抱着敬畏。” 贞德抬起头来直视着他,却被对方充满悲伤的笑容刺痛。 “您……” “为什么受伤时也不愿退缩呢?”落在少女心底的目光温暖而柔软,既宽容又悲伤,“面对着英军时,难道不会感到害怕吗?” “法/兰/西先生,请您明白,我不仅仅只是个少女,只是您的子民,贞德还是神的使者,为保护您而生的战士啊——战士是没有眼泪的,请您务必记住这一点。” “我……说过自己是很懦弱的人,但是一想到我身后还站着很多人,我的后方还有您在,我就不得不鼓起勇气拼命往前冲了。” 贞德露出了平静的微笑,她的坚定是发自内心的,也从未动摇。 “永远不必为我感到悲伤,愿伤痛远离您,伟大的法/兰/西啊,您与我同在,主与我同在。您的荣耀即是我的生命,我已将自己全部奉献,所以已经不能算是普通的女孩了,一定要将我区分开来对待才可以啊。” 为了法/兰/西,她放弃了所有能放弃的东西。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对此感到心痛。 第 7 章 第七章 “法/兰/西先生!” 看到金发男人竟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眼前,贞德吓了一跳,她匆忙收回旗帜,神色慌张的跑到弗朗西斯面前。为了能在战场中能有更加充沛的体力殴打敌人,贞德正在同战友一起练习武技,这是她这段时间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您没事吧?” 贞德紧张兮兮地拉住他的手臂,见到他摇头顿时松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念叨了起来,“真是的,这种时候请不要靠近我啊!” 第10章 得到了确定的答案,贞德脸上瞬间绽开温暖的笑容,以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姿态, 带了点责怪意味的说出自己的担忧,继续仔细检查着对方有哪里受到损伤,此时少女扬起的温柔笑容之下是难得的强硬。 “不用太过紧张啦,可爱的小贞德,你相当厉害了呢。” 弗朗西斯揉了揉她的发顶,这个不靠谱的国家老是让贞德有一种操不完的心的感觉。 “你已经在很努力的保护我了哦。” 贞德瞪了他一眼,经过这段时间以后,他们之间似乎越来越没有距离感,对话犹如友人,相处之间也随意了很多。 感情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自从贞德下定决心举起旗帜,看到弗朗西斯的笑脸,于是她也便真的不害怕了。 为了法/兰/西,一切都不算什么。 她的死是有价值的。 吉尔·德·雷收起了剑,朝法/兰/西点头致意。 弗朗西斯也不在意他的沉默,很是宽容的朝他微笑。 这个桀骜不驯的男爵一直不同于国内那些醉生梦死的贵族,如果他哪一天会对除了贞德以外的人表现出臣服的姿态,弗朗西斯才真的怀疑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那么今天就先结束吧,吉尔。” “好。” 面对着贞德时,吉尔表现出了顺从,望向她的眼神里透着灼热。 投身军旅多年的男人见过太多战役,无数死亡,望不到尽头的战火,所以他从不相信天主,也不相信由贵族组成的政府,但他相信神的使者、天主的少女。 她夺回了法/兰/西的土地,让人民的生活渐渐变好。 吉尔偶然走在街道上,若是有人认出他是贞德的战友,便会热情的招呼着他,那种纯然的善意包裹着他,这是曾经从未体会到的感觉,让他差点没落荒而逃。 他主动踏入军队,是因为想要尽可能支撑法/兰/西,但是一次次战败令他产生了怀疑——是贞德将他领向正轨。 弗朗西斯注意到他的神情,下意识与他对视了一眼。 二人眼神碰撞的那一刻,几乎是同时拧起了眉,心中升起不知从何而来的淡淡危机感。 贞德将自己的旗帜暂时寄放在这里,回头就发现他们似乎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于是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们在比赛大眼瞪小眼。 “怎么啦?” 弗朗西斯转过头来,露出无辜的表情。 “没什么哦,只是再一次发现了哥哥我的魅力无人可敌~” “……哈?”贞德已经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一脸想要吐槽的欲望,最后还是选择放弃,她摇了摇头,“那我们就先走啦,吉尔,明天见。” “好的,明天见,贞德。” 告别了战友,贞德和弗朗西斯一起漫步在街道中。 “明天就要举行查理正式加冕的典礼了,老实说,你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感到很惊讶。” “为什么?这是神的旨意呀,弗朗西斯先生。” “或许……是因为在你出现之前,我已经是有预感快要被杀死的国家吧,现在查理都能上位,在以前真的想都没有想过,一点都没有真实感。” 贞德一脸认真的听完了他的话,然后说:“那您可要尽早习惯换了上司才可以,如果再罢工的话,不知道太子殿下会不会放任您……”她一脸苦恼的思考了一下,“呃,那就……尽量做的别那么显眼?您每次跑路都太高调啦!” 听到这种说辞,弗朗西斯盯着她看了一会,在她茫然的视线里突然扭过头去,耸动着肩膀,发出可疑的轻笑。 “法/兰/西先生!” 贞德涨红了脸,非常不高兴地瞪视着他。 “抱歉抱歉,我只是觉得珍妮你这样一本正经的说着……噗!” “我只是希望您能过得轻松一点!并不是鼓励您经常翘班哦!”贞德警告似的强调起来,“究竟哪里好笑啦?!” “哎呀,我们的英雄也会耍小脾气,这让哥哥觉得你很可爱哦,果然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呢。” “本来就是。”贞德气鼓鼓地看着他越发乐不可支、不知收敛的笑脸,只觉得自己是被随意地敷衍了,“我来自雷栋米,一个乡村,每天都要做农活的。” “嗯,我知道。” 他带着笑意的声音竟然出乎意料的温柔,带着令人诧异的暖意。 “你一直都非常热爱生活,又认真,又努力,又可爱。” “咦、咦……”少女不知所措的红了脸,慌乱地摆着手,她还是无法适应来自祖国先生热情的夸赞。 “你值得这样的赞扬,贞德。” 得到了这样的赞美,贞德又开心又不好意思,不过她还是坦然道谢了。“谢谢您!我很开心!弗朗西斯先生!” 她微笑起来,眼瞳里闪烁着纯粹又灿烂的光芒,那样的笑容,实在明亮又动人。 “请等一下,弗朗西斯先生。” 贞德这样说着,快步拐进了自己眼尖瞅到的一间教堂。 她仰望着天主的塑像,沐浴着神的光辉,虔诚地跪了下来。 脸上泛起的热意尽数消退,此时此刻,所有羞赧的情绪,奔腾的喜悦,全部离她而去。 少女身负鲜血的罪孽,不敢奢求天主的原谅,只希望她真的能够让弗朗西斯得以和平的生活。 第11章 那样就足够了。 她低下头,闭上眼睛,在一片黑暗中念起了祷告词。 女孩的声音犹如干净清澈的溪水,似乎使得周遭变得更加静谧。慈眉善目的天主宽容地注视着她,阳光透过彩绘的窗投射进教堂,闪闪发亮的光线也变得格外柔软下来。 弗朗西斯向着贞德走近,望着少女祈祷的身姿,眼中似乎只能容纳进她一人。 祈祷中的贞德非常美丽。 注视着她温和沉静的身形,青年却在下一秒发现她的身影若隐若现,几乎就要从原地消失,心中猛地浮现出了难以抑制的恐慌,他弯下腰向着少女伸出手,传递到掌心的温热触感使他从恍惚中脱离,猛地回到现实。 “您怎么了?弗朗西斯?” “……不,我没事。”弗朗西斯适时松开了自己的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她一直就在这里。他暗暗嘲笑自己的患得患失,这是被神所钟爱的少女,难道他在担心神明现世将她带走吗? “那就好。” 贞德狐疑地看了他两眼,以确定他是不是在隐瞒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哦。” 随即她俯身恭礼,结束了祷告。 “我们走吧,弗朗西斯先生。” 弗朗西斯笑着问:“天主这次对你说了什么?” 少女眨了眨眼,嘴角噙着温柔谦逊的笑意,口中流畅地说道:“他告诉我不要害怕,也请您不要担心。” 贞德在后方停留不了几天了,她必须尽快赶去前线,尽己所能地将法/兰/西的土地再多夺回一点,查理惧怕战争,如无意外,这就是她在法/兰/西最后的时光了。 “等到羽毛把伤养好,你应当就会回来了吧,我对神的少女充满了信心。” 羽毛是之前偶然间救起的一只受伤的小云雀,同时也是法/兰/西的国鸟,现在养在弗朗西斯那里。 贞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叹了口气,“为什么就这么随意地给人家取了名字啊。” “那不重要。”法/兰/西笑着问:“重要的是,贞德,等到战争结束之后,你想要做些什么呢?” “欸?我吗……”已经在刚才的短短几秒钟内思考好问题的答案,于是贞德几乎没有迟疑便答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会继续陪在主的身边,陪在您的身边。” “……小贞德好狡猾,不过天主比我重要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呢。”弗朗西斯望着她毫无异样的眉眼,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现在一只鸟都要排在我前面,就很不高兴。” 贞德吃惊地瞪圆了眼睛。 “您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羽毛听了会哭的吧?” “这可是原则性的问题。” 他难得一本正经地坚持,却让贞德哭笑不得,这份认真用错地方啦。 “您是最重要的。” “……什么?” “对我而言,您是最重要的。” 少女露出了大大的笑脸,她内心充斥着对他的爱,所以才能够尽情表达着自己热忱的心意,想要将它如数传达。 “您的未来,可是我为之努力奋斗到现在的目标啊!” 被这番话冲击到内心的法/兰/西久久无言,只能定定地看着这个女孩。 贞德的头发被风吹拂着飞扬起来,她脸上的笑容格外明朗,充满了喜悦,那份无瑕的快乐丝毫不逊于她美丽的容颜,就像是纯白的天鹅在轻盈地起舞,理所当然地闪耀着男人的眼球。 这端正而又凛然的少女,她的笑容,正是法/兰/西想要守护的事物。 啊是的,被这样一个女孩爱着的法/兰/西,想要回报她同等的爱意,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法/兰/西开始畅想未来,等这个女孩卸下铠甲,他一定会和贞德再一次并肩走过村庄,踏过田野,去到镇上的祭典,开心地观赏美丽的盛景。 到时候,她一定是全场最美丽的姑娘。 第 8 章 第八章 王储査理正式于这一日在兰斯加冕,在他前头还有六位名为査理的法/兰/西国王,于是他便是査理七世。 “神的少女专程为本王加冕,又替法/兰/西做出了非同一般的贡献……”新王的神情中难免流露出点倨傲,“现在本王有意封你为贵族,贞德。” 难得着了正装、老老实实呆在加冕典礼上的弗朗西斯当即便皱起了眉,査理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贞德看着意气风发的国王,等同于看到了法/兰/西的未来,于是便缓缓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里都暗藏着喜悦,她的目光里凝聚着无数包容和期许,可是少女仍是拒绝了他的提议,只请求国王陛下免除雷栋米村的赋税。 她单膝跪地,发自内心地说:“愿神永远与您同在,陛下。” “你……” 査理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良久方才点头允诺。 “这就要走了吗?” 弗朗西斯将贞德送到城外,等待在那里的,是要随她一起奔赴前线的战士们。 整装备马的少女再一次穿上了铠甲,令她整个人都显得凌厉了不少。 “是的,我就要离开您了。”贞德笑着点了点头,看着他有点凌乱的金色头发,忍不住伸出手来替他理了理,眼眸底处尽是温柔到近乎冷酷的平静,“……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她看着自己撩起对方发丝的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愣了愣,触碰到弗朗西斯含笑的眼瞳时,当即触电般地收了回来。 第12章 “我——” 心脏后知后觉地紧缩了一瞬间,少女一脸忐忑地低下了头,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抽打自己,为自己的犯蠢行径感到窘迫。 啊啊啊啊啊珍妮德!!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啊!!! 这就很尴尬了呀! 也许是错觉吧……弗朗西斯想,他似乎从她的眼瞳里看到萦绕着的淡薄雾气。 不知怎么回事,他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令心脏飘飘忽忽地难以落地。 这让弗朗西斯非常茫然。 他眼神认真地看着贞德,刚才还动作轻柔地为自己整理着装的少女,此时似乎正为自己大胆的举动感到尴尬。 白银骑士身上的冰冷感霎时被冲淡,贞德结结巴巴地踌躇了几秒,努力一本正经地试图掩盖自己鬼迷心窍的行为。 “我、我……嗯,法/兰/西先生……非常抱歉。” 像是感受到少女的心慌意乱,她的脸颊也相应的慢慢染上了几分绯色。 不自然地对上了男人异常专注的视线,贞德听到他说道:“……别着急,我在听。” 他按捺住心底的惶惑,将视线投注到贞德身上,难得认真的声线里似乎流淌着跳动的乐符,即将奏响美妙的乐章。 “我很抱歉……不,我很高兴。” “嗯?” 弗朗西斯倾身微笑,耐心十足的等待着她将话说完,他的眼瞳中闪动着无瑕的光辉。 “什么?” 贞德看着他平静的模样,激荡的情绪也就慢慢平复了下来。 这是她的国家。 少女发誓向他效忠,为他而战,拼尽一切也要达成目标。 此时此刻,沐浴在祖国温柔的注视中,不知从何处涌来无上的勇气,充斥了少女的身体,贞德根本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微笑的心情。她扬起脸来,愉悦写满了整个脸庞,淡色的眼瞳像是浸满了星光,她踮起脚尖,伸出手来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 “我很高兴您能给予我祝福,真的、真的,非常的高兴!” 弗朗西斯愣住了。 她的笑脸灿烂动人得好像最华美的朝阳,令人目眩,不容拒绝地冲散了落在男人心头的淡淡阴霾。 于是他也低声轻笑了一声,带着点淡淡的无奈和习惯性的散漫。 “小贞德你啊……还真的是个孩子呢。” 弗朗西斯的眼睛里夹杂着点点宠溺,温柔得似乎能滴出水来。 贞德将双手背在身后,用力控制自己不要失态,千万不能流露出丝毫异样,她最终回以他最为灿烂的笑脸。 这就是最后一面了呀,当然要给他留下最美好的印象呢。 在查理七世的加冕典礼之后,贞德仍是主张进攻巴黎,夺回属于他的一部分,然而査理却持有截然相反的想法。 他想休战,并且付诸了行动,而这直接导致了贞德的死亡。 贞德自那以后再也未曾回到王城,她战斗在前线,査理则暗中与勃艮第进行谈判以达成休战,直到隔年的五月份,她前往了贡比涅。 “我们不能指望援军。”贞德站在城墙上方,心情平静地眺望着远方,视野内映入敌方人头攒动的军队。她沉默了一会,语气激昂起来,“现在!有谁愿意同我打出去!” “贞德?” 少女回头露出了飒爽的微笑,她明白战友的疑惑,只是笃定地开口说:“元帅,我们已经没有援军了。” 身为贵族,常年浸淫在阴谋诡计中的吉尔·德·雷听到这样的一席话,心中下意识地便浮现出众多猜测,而每一种都格外令人胆寒。“他们怎么敢!” “明知是个圈套,还要将你们卷入其中……我很抱歉。” “不,贞德,我们是法/兰/西的军队,理应死在这战场中——可你不同。” “我又有哪里不同呢?”贞德的眼瞳内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而吉尔可以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一颗近乎透明的心灵。“我也一样啊,战友。” 少女的旗帜下凝聚了太多人的希望,她背负着无数有关于未来的渴望。 “不要阻止我,元帅,至少不要让大家的努力白费。” “你可真是固执。” 身为前线大将的男人总是对她的坚持感到无可奈何,这次也同样,他从不会强硬地逼迫她屈服。他克制着自己颤栗的身躯,为奥尔良的少女做下的选择莫名的骄傲和自豪。 这一次,也一定会大获全胜的吧。 “我还有你们做后盾啊。” 她笑着这样说。 很快,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被敌人包围的他们逐渐陷入苦战,贞德根本不会去期待援军的到来。 似乎是得到了査理的允诺,有了必胜的决心,前段时日仍还节节败退的英军勾结了勃艮第人,而且此刻全部一改颓败的作风,他们与法/兰/西的军队就像是调换了立场一般。 “全体退回贡比涅城!这是命令!” 眼见着正在奋力拼搏的战友们一个接一个倒下,贞德可以说是下达了自己人生中最后的指令。法/兰/西的士兵们当机立断,将倒下的战友扶持起来,听从了领袖的意志。 心中隐隐浮现出不安,男人大声询问贞德,“你想做什么!?” 然而少女只是站在人群中,朝着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元帅!这项任务就交给你了!一定要保护好大家!”贞德笑了笑,目视着迅速撤退的部队,语气中透着轻松的笑意。“放心,我会很快回到你们之间的。” 第13章 吉尔焦急万分,想要朝她走去,可是人潮挡住了他的去路。 身披盔甲的少女转过身去,手持旗帜,腰佩圣剑,闲庭散步般逆流而来,她从士兵中间穿过,安静地站到军队的最后方,以确保所有人都会回到安全的堡垒。 就在最后一人终于从她身边撤退时,贞德终于动了。 她并没有跟着返回城内,而是向着敌方的千军万马走去。 不仅是英军,就连同伴都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注到她身上去。 “您在做什么啊?快回来!” “元帅!元帅您快想想办法呀!” “都给我闭嘴!继续撤退!你们想让她的努力化作流水吗!” 被寄予厚望的男人几乎是声嘶力竭地怒吼出声,对于这件事,他肯定是最无法接受的那个人。“你们以为她是为了谁做出的牺牲!?” 沉重的阴霾猛地当头砸下,法/兰/西的士兵只好死死压抑住自己变红的眼圈,僵硬而机械地执行着命令。 贞德依旧是那样悠闲的姿态,似乎对身后所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她慢慢踱步到敌人的军阵前,面对着对方因为防备她而举起的武器,少女甚至还富有余裕的微笑。 “介意让我过去吗?” “让她进来!” 在短暂的沉寂过后,位于后方的敌国将领下达了命令。 “谢谢。” 仿佛有什么力量驱散开人群,令他们陷入寂静,没有人说话,只有移动的过程中所发出的声响,所有人都沉默着。 贞德就这样孤身一人,陷入了万军包围之中。 而此时,她仅剩的部队终于全部撤回。 在这样安静肃穆的场景中,莫名的悲壮与豪情弥漫在每个人心底。 哪怕是身为敌人,或者说,就是因为彼此互为仇敌,英军才更加敬畏这位少女。 哪怕她夺走无数人的生命,将死亡带到不列颠,然而作为敌人来说,贞德的勇气和胆量确实是一位值得尊重和敬佩的魔女。 引领着法/兰/西,一次又一次将他们击退,破坏着他们的心理防线——有如神助的少女。 “魔女贞德,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金发的少女身姿挺拔,坦然以对,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足以震慑所有。 阳光似乎为她赞叹,世界因她折服,清风唱响了赞歌。 “——这是上帝的指引。” 第 9 章 第九章 “为什么不愿意营救她?只需要一笔钱而已!那可是贞德啊!她到底为法/兰/西付出多少,难道身为国王的你会不清楚吗?!” 前线传来消息,身为领袖的贞德被勃艮第俘虏,而勃艮第人致信法/兰/西国王索要赎金。按照弗朗西斯的设想,本来应该从上到下都积极地去营救贞德,可是没有一个人对她伸出援手。 弗朗西斯怀疑地看着他,“回答我,查理!” “……她,没有那个价值。” 査理的脸上浮现起强烈的不耐烦,他不想跟任何人讨论这个话题,而这个毫无说服力的答案实在太过敷衍,不由激起了法/兰/西的怒火。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的语气里饱含质疑。 “够了!我知道你很喜欢那女孩!可你别忘了!你是我的国家,不是那魔女的国家!” “——不,你错了。”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听到自己的声音极为冷漠,似乎渗入了细碎的冰渣:“我是法/兰/西,而贞德恰恰是我的子民。” 被接二连三的质问,男人终于恼羞成怒的撇开视线,高声怒吼:“我的决定不容更改!贞德绝不能救!她会带来战争!!” “带来战争?哈!带来战争!” 弗朗西斯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最终对着端坐王座的男人发出了高昂的嘲笑,他状似冷静地点了点头,一颗心不断下沉,似乎没有尽头。 “这世上没有第二个贞德。”法/兰/西似乎为自己的假设感到好笑,眼神中慢慢凝聚起冰霜一般的风暴。“如果我再一次濒临死亡,难道还能指望你对我伸出援手?” 査理充满怒火的表情僵住了。 “我很失望。” 弗朗西斯再没看他一眼,神情里透露出彻头彻尾的蔑视,他自顾自地转身走出这座令人窒息的囚笼。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 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还是伴随着王座而生的孤寂和恐惧? 身为国家的领导者,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竟还惧怕战争,畏惧神的少女,怀疑自己无法驾驭未来,期待着通过谈判来解决问题,乃至于对这个国家的现状视而不见,对国民的诉求置之不理。 此等傲慢之人、忘恩负义之徒—— 无法沟通,无法共存。 弗朗西斯踏遍贵族的领地,拿出十二万分的毅力请求着所有人伸出援手,救助那个少女,然而无人愿意施舍出一分一毫的钱财。 他无法筹集到这笔钱。 弗朗西斯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绝望。 最终他只能厚着脸皮去向平民伸手,去凑这笔赎金。 “谢谢,谢谢,谢谢大家!” 经过长期的战争,平民们已经变得很贫穷。可即使如此,他们仍是愿意将不多的积蓄贡献出来,只为了救助一位少女。 眼睛发红的弗朗西斯抱着那些心意,险些落下泪来。 第14章 “请一定要将那位大人救回来啊……” 无数人对他这样说。 他们将热忱的心意交付到他手中,同时也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贞德以前的部下、在王都内养伤的士兵们听到了风声,纷纷自告奋勇,想要护送弗朗西斯前往贡比涅附近。 “你是属于天空的,而贞德属于法/兰/西,现在哥哥我啊,要去救助我的英雄了哦。” 小小的云雀歪着脑袋,圆滚滚的眼睛充满好奇地盯着他看,似乎并不明白自己对他与生俱来的好感究竟从何而来。 当初那只受伤的云雀已经养足了精神,并且有足够的体力支撑它继续在野外生存下去。 “你也不希望救你的少女受到苦难吧?” 弗朗西斯温柔地微笑了一下,云雀舒展着翅膀,在空中盘旋了几圈之后,又呆呆地落到窗台边缘,站在那里,发出鸣啼。 “去吧,别再受伤了。” 似乎是意识到了必将到来的分离,它最终还是振翅高飞,追逐着蓝天白云而去。 耀眼的光线在天空铺设开来,落到男人金色的发上,将他的眉眼映衬得格外明亮。弗朗西斯带着那些钱财,怀揣着沉重的期待,匆匆赶往被国家所钟爱的少女被俘虏的方向。 并非以国家的身份,而是以一个人的身份,带着他全部的希望——现在,弗朗西斯·波诺弗瓦要去往她所在的地方,解救落难的英雄。 可是弗朗西斯最终仍是来迟了一步,因为法/兰/西迟迟不肯交付赎金,贞德被交给了支付高昂费用的英/国。 英法两国泾渭分明,死战多年,贞德落入敌国手里,究竟会迎来怎样的下场,弗朗西斯光是想想都觉得窒息。 他只能祈祷,无人愿意折辱她。 贞德被押上教会,冠以无数罪名,她被胁迫承认罪责。 狡猾的少女当然不会轻易认罪,与对方展开了言语上的激烈角逐。 英/国的主教想证明自己才是神的使者,而敌人想要她死,无非是想要摧毁法/兰/西的意志,可是贞德知道,只有她死去,法/兰/西才会真正的斗志昂扬。 想要为无辜的少女讨回公道,想要令天主的使者洗刷冤屈。 害怕? 当然是有过的。 可是贞德看着法/兰/西纯粹的笑容,慢慢的,心中便也不会害怕了。 沐浴在那样温柔而又纯粹的目光里,贞德根本无法压抑想要微笑的心情,又哪里还会想起来害怕。 她想让他不再受伤。 在审判结束后,她又被重新押回监狱。 “你倒是悠闲。” 背后传来一声冷哼,少女转身看到来人,有些惊讶。 她心平气和地开口说道:“是你。” “是我。”亚瑟·柯克兰表情倨傲地点头,注意到她苍白的面容,“我想来看看被口诛笔伐的魔女究竟会如何逃走。” 贞德对他的回答感到无奈,于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她真的没有想要逃脱这里,不过这话任谁都不会相信。 “何必劳您大驾。”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贞德的人生马上就会终止,生命也快走到了尽头。可她的心情竟是出乎寻常的平静,甚至还有心情仔细打理自己,让那头金发显得整洁一些。 “你这是什么眼神!你是逃不掉的,你会死在火刑架上。” 贞德的眼神还是那样平静,甚至隐隐还含着笑意。 “请抱来干草吧。” 她以陈述的语气抱怨着:“你们牢房的住宿条件实在过于差劲,不过我是只有干草堆就可以睡得很舒服的人,也就不对此发表意见了。” “阶下囚竟也敢挑三拣四!” 亚瑟对此感到不可思议,他像是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她。 “那……请给我笔。” “你这女人搞没搞错?竟然敢向敌人索取东西?有没有阶下囚的自知之明?” “不给我吗?” 贞德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失望。 她在牢笼中环顾了一圈,找到一块小小的石头,用它来在墙壁上划过一个十字,这才虔诚地跪了下来。 如果不祷告的话,贞德总会觉得无法安心。 亚瑟·柯克兰皱着眉头,眼神复杂地盯着她看。 他完全无法理解她的一举一动。 之前主动投向敌人的包围,现在落入了敌人的手心,又好像是真的坦然接受了一切似的,或是坚信自己没有被放弃——她的态度实在太过安然,既不发出嘲笑,也不试图攻击。 不得不说,这令她身上充满了古怪的谜团。 但他想起自己名字的由来,想到某位同样将全部的自己牺牲、奉献、舍弃的少女,不得不承认,排除敌人的立场,人类真的是非常可爱和值得敬佩。 等到贞德结束祷告的时候,身后的英/国先生早已离开。 第 10 章 第十章 在这座散发出阴冷气息的高塔里,只有摇曳的昏暗烛火能带来些许光明和暖意。 贞德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摩挲着墙壁上的字迹。 她没有受过教育,写不出什么有深度的话。 只能够笨拙地在墙面上划下十字,模仿着法/兰/西先生教导的字迹,每天对着它们祈祷。 贞德不知道为什么不同的字母组合在一起会带来不同的含义,可她明白它们的美丽,这是人类的伟大发明,用来记录语言,去更好的交流。 第15章 她记得它们的模样,知道它代表着法/兰/西,代表着弗朗西斯。 好心的法/国先生,敬爱的法/兰/西,不厌其烦地教导着她,直到愚钝的人学会自己的名字,以及他的名字。 “我很抱歉……” 她喃喃地说。 贞德在暗无天日的牢笼中抬起头来,透过狭小的天窗看到深色的夜幕,理应点缀其上的星子却一颗都无法得见,散发出柔和光辉的月亮也被云层遮住,像是笼罩着层层阴霾。 查理厌恶战争,惧怕战争,却也唯有他能结束战争。 贞德深知这一点,所以她才能更加毫无顾忌地步入地狱。 说句傲慢的话,现任的国王就如同她是天选之人一般,只有她能够做到天主分派的任务。 这也能算这片生涯中值得夸耀的功绩了吧。 贞德并不惧怕自己那个结局,她会在人间获得永恒的长眠。 正如她所说的,这世上没有不努力便能收获的果实,做了什么便会收获什么,贞德杀死了许多人,与之相对的,也会被拉入那深渊。 贞德只能得知自己死后的法/兰/西在逐渐变好,会收复领土,结束长久以来的战争,可她无法透过自己的死亡看到弗朗西斯的未来,这让她逐渐感到有些焦躁。 金发少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因为只要法/兰/西一直存在,一直和平,弗朗西斯就不会再次受伤。 她……想要法/兰/西不要遗忘自己,可又矛盾地希望他忘记自己。 被留下的人才是最痛苦的,贞德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人离去,那样不是太可怜了吗? 贞德叹了口气,苦笑起来。 身为人类,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苦恼啊。 “愿我的灵魂永驻法/兰/西。” 贞德闭上了眼睛,再一次念起了祷告词,这让她心中的情绪慢慢平缓下来。 不是为了告解,而是为了祈祷。 祈祷国家,祈祷法/兰/西,祈祷弗朗西斯。 祈祷……自己能长随他身边。 来自法/兰/西的少女被敌国冠以女巫之名,迫不及待地处以极刑,她在这里得到严厉的指控,背负着罪孽,迎来人生的末日。 她被英/国的士兵押送往刑场,沿途有无数的人们向着她涌来。 人们在咒骂她,诅咒她,仇恨她,将手中的石头扔到她身上,用来发泄心中的怒火。 “你让老人失去儿子!女人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亲!都是你的错!我要诅咒你啊!!” “烧死她!烧死她!将这恶魔送往地狱!” “谢谢你。”贞德低下头,就像是没有听到这些谩骂和侮辱一样,向着将十字架塞到她手中的少女轻声道谢:“请不要为我哭泣。” 这责难本就无可厚非,身为敌人的她,以□□义将死亡带到战场上,将仇恨散播,夺取了无数人的未来。 纷争永无止境,然而哪怕是敌人,看到生命的逝去,也同样让贞德感到悲伤。 红着眼圈、咬紧嘴唇的女孩用力地对着她点头,朝她露出一个有点狼狈的笑,随后便被驱赶出去。 带着凉意的十字架平定了她的内心,压住她灵魂的震颤,贞德重新迈步向着生命的终点走去。 “主啊——” 身躯被沉重的镣铐束缚在火刑架上,贞德在想,黑夜总要结束,黎明终会到来。 杀人者不配求得宽恕,她必须接受惩罚、清洗罪孽,而且她还卑鄙地利用了自己的死。 可在那之前,贞德只想祈祷法/兰/西。 他会长久而和平地生活下去。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法/兰/西,我敬爱的法/兰/西啊…… 贞德闭上了眼睛,在回忆里追逐他的身影,看到他温暖的笑容,充满活力的身姿,她便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她爱着他,不想让他痛苦,但是如果她不死,又有谁来保护他呢? 她必须伤害他。 或许,这也能称之为贞德的傲慢。 此刻,弗朗西斯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抵达了里昂。 好不容易快要看到希望的曙光,然而得知的事情却几欲令他癫狂,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映入了男人的视野。 贞德似乎听到了来自弗朗西斯的呼喊,这让她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装着法/兰/西所有希望的瓦罐摔在了地上,弗朗西斯发出声嘶力竭地大吼,疯了一样想要冲进那包围圈中去。 “贞德!!” 被他的行为震慑了一瞬,周围的人群骚动了片刻,随后立即反应过来,在混乱还未真正开始前,便强硬地拦住了他。 “法/兰/西先生……” 贞德抬起头来,在人群中巡睃着弗朗西斯的身影。 与他视线相对的那一刻,她的表情不由得蒙上了一层忧虑,贞德用急促的口型说道:“请离开我。” 请不要看我这副狼狈的模样。 他的眼神又惊痛又悲伤,无法再理智地进行思考,就好似世界在顷刻间天塌地陷,被颠覆成另一副模样。 这一刻,他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只能够不停摇头,不停地向着她的方向伸出手去。 法/兰/西绝对不能就这样失去她,弗朗西斯不能就这样让她死去。 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像远隔天涯。 第16章 他的努力最终只是徒劳。 这样残酷的事实令他脊梁发寒,灵魂颤栗。 看到法/兰/西不知所措的固执模样,悲伤浸入了她的眼眸,贞德终于大声呼喊起来,以将死之躯自咽喉中发出极尽高昂的声音,试图将自己的所有心意尽数传递到他身边。 尽管被指责、被侮辱、被抛弃,皮肤被烈焰灼烧,骨肉被焚烧殆尽,闪耀着光辉的少女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在虔诚地呼唤着天主,呼唤着挚爱的法/兰/西。 “——我爱法/兰/西!” “我爱着您,愿我的灵魂永驻法/兰/西!” 笑容在贞德脸上绽放,她原本轻柔的嗓音被烟火撕裂,再也不复温和的声调。 她戎马一生,义无反顾地为国家奉献出一切,明明比任何人都要爱着自己,却又比任何人都要更加不幸。 为什么是贞德迎来这般惨烈的结局?这不是弗朗西斯想要看到的未来! 她应该憎恨他。 然而贞德一直在笑,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残忍。 他的心中涌动着痛苦的深渊,无意识地落下了滚烫的泪水。 被烈火加身的这一天,贞德早已料到,她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坦然地迎接了命运。 颊边的乱发被飞起的火星点燃,金发姑娘感受到了皮肤被舔舐的疼痛,闻到了血肉被烧焦的味道,尽管如此,她仍旧在微笑。 就像是做了一个充满光辉的梦,她从普通的农家女孩变成身经百战的领袖,用生命捍卫法/兰/西的尊严,最终在短短的两年内使祖国获得了解放。 “我爱法/兰/西。” “我爱您。” “我……爱着您。” 请不要为我哭泣啊,我爱着您,一直爱着您,法/兰/西。 是的,除了叛国以外,我无所畏惧。 过于耀眼的火光埋没了少女的身躯,滚滚浓烟腾空而上,这副荒诞而悲惨的景象宛如人间炼狱。 这一幕灼痛了男人的眼睛。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发出绝望的呜咽,脑海中像是被塞入冷硬的玻璃一般、充满了尖锐的疼痛,眼瞳里流淌出刻骨的悲恸,他最终倒在伤痛的眩晕里泣不成声。 “不、不——贞德!珍妮德!!!!!” 整个广场在沸腾与死寂两种截然相反的情形中骚动着,四处传来压抑的哭声和高兴的嚎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懦弱害死了你……” 弗朗西斯悲恸得不能自己,他僵硬地弓下腰,发出痛苦的号啕。 她像风一般降临,掠过他的心田,又像是坠入的流星,点亮了他的希望。 在花季时枯萎的少女在祷告中化为灰烬,祈祷着抛弃了她的法/兰/西。 没有任何悔恨与牵挂,放下任何对未来的期盼,在她意识远去的此刻,她终将获得最后的安宁。 她的灵魂来自天上,而现在,她终于离开背叛她的男人,去回归自由以及天主的怀抱。 ——去战斗,直至倒下。 这就是贞德的一生。 里昂像是漆黑的沼泽,将贞德的灵魂吞噬。 国家为逝去的子民感到悲哀,男人对自己的背叛极度愤怒。 贞德的离去仿佛是对他最佳的嘲笑,她的死亡穿透了男人的灵魂,在他心底留下永久的伤痕。 不可愈合,无法治疗。 是我背叛了她,弗朗西斯明白这一事实,也因此更加憎恨自己的无能。而他将背负着这残酷的罪责,继续孤独地活下去,一直活下去。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烈火埋没了她的身躯,贞德的记忆瞬间回笼。 ……原来她,早已死去。 被称作神的使者、奥尔良少女的贞德长叹了一口气,她挣脱束缚,踏过火焰,走下火刑架,来到弗朗西斯面前。 少女像是要牢牢记住这一幕,执拗地盯住对方,“当时那样狼狈的场景……让人根本就无法忍下心去细看他的表情,果然与我想象的相同……法/兰/西先生,您这样的表情一点也不风度翩翩哦。”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听不到她,看不到她,无法感知她。 时光的洪流隔开了一切,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站在过去,而她在未来。 不知出于何种缘故,贞德来到了自己的生前。 也许这不过是个依托她记忆而生的幻境——或者说,她的过去。 “能够遇见您,真的……让我很高兴。” 贞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弗朗西斯的眼泪一滴滴滑落,发出嘶哑的吼声,徒劳地想要救助她。坚强的少女直到死去都没有落下泪水,此时此刻的她也只有满目悲伤。 贞德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她终于知道自己降临的真相,也迅速推翻了自己先前的想法。 “抱歉,我没能把她救回来……” 弗朗西斯在之前护送着自己前往里昂的贞德部下的帮助下,一一将人民们赠予的钱财交还回去,一边不知疲倦地喃喃自语着。 他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非但没有解救神的少女,甚至还致使她惨死。 这些热忱的心意已将弗朗西斯彻底灼伤,他的眼瞳变得黯淡,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光泽。 是他的无能才导致了惨剧的发生。 “……您,还好吗?” 第17章 他的子民正在担心的注视着他,原本面无表情的弗朗西斯迟钝地意识到这一点,费力的将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弧。 大家眼中那样纯粹的忧虑刺痛了他,让他恍惚间再一次将某位少女的身影重合。 眼前似乎浮现出了珍妮毫不动摇的微笑,她告诉他别哭,还请他离开自己。 可是弗朗西斯怎么可能会抛弃她,独自一人逃离。 烈火将她包裹,浓烟把她淹没,见证着那一幕的弗兰西斯的灵魂都在为之战栗。 面对着那样残酷的事实,他实在无法展颜欢笑。 “贞德是个多好的姑娘啊……”至今为止,法/兰/西的国民仍旧无法接受神的少女迎来那样惨烈的死法。 她带来了胜利,带来了欢声笑语。 不止一个人在愤愤不平,为她的命运感到不公。 “她……回归了天主的怀抱。” 她的离开给法/兰/西留下触目惊心的伤痕,弗朗西斯的脸上是毫无生气的苍白,眼瞳深处流动着深沉的悲凉。 他闭上眼,声音颤抖着,胸口传来阵阵凌迟般的钝痛。 “这不是您的错……唉,您也是凭借自己,一个人救不了她。”安慰着男人的民众们一边说着,一边再也忍不住泪意,猛地哭出声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保卫着国家的女性舍弃了自己,以鲜血作为代价,以尸骨作为目标,发誓要夺回祖国的每一寸土地,绝不将他拱手让人。 贞德乃是当之无愧的民族英雄,法/兰/西的精神象征。 可这样一个让人敬佩的人,在最后却迎来了这样令人悲叹的终局。 “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我们早已对彼此恨之入骨……抱、抱歉……呜……” 悲伤传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终于开始不再压抑自己,纵声痛哭。 法/兰/西麻木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听着他们的安慰,早已干涸的眼中无法流出泪水。 “哭吧,哭出声来,向我们的英雄致敬,为我们的少女祈祷。” 愿她能够回归天主的怀抱,不受疾病的侵扰,不被严酷的摧残,不再经历残忍的背叛。 弗朗西斯脸上出现了近乎惨烈的苦笑,他像是被巨大的痛楚击中,跌跌撞撞地离去,背影里充满了孤寂与苍凉。 神的少女值得哀悼。 她是那样热烈地爱着法/兰/西,可是她的无私奉献到最后只换来一场彻头彻尾的背叛。 为什么还要笑着呢?为什么总是在为他考虑呢?为什么还要高呼“我爱法/兰/西”呢?明明直到最后,她都没能得到真正安静祥和的人生。 一直在战斗,一直在奔波。 那少女披荆斩棘,戎马一生,认为自己无比幸福。从不为前路迷茫,总是为他人着想,拥有着高贵的品格,不屈的灵魂,最朴素的心意,自身躯里爆发出超越时代的光辉——是这样的一个平凡而又伟大,令人感到骄傲的英雄。 她本该憎恨他才对。 剥夺开国家的身份,他只是一个无能的男人,就连一位少女都无法保护。 弗朗西斯为这样的事情倍感煎熬。 那是全心全意地信赖着他,为了他放弃身为人类的幸福,直至迈向地狱的贞德啊! 这世界究竟还能可笑到什么地步啊!? 是他给了她这一场屈辱的背叛,致使她死在了火刑架上。 自心脏深处传来了近乎尖锐的疼痛,金发狼狈地垂落,遮挡住无神的眼瞳,弗朗西斯回到家以后,冲到客厅里,将储藏柜里放置的十字架牢牢地攥在手里,那冰凉的温度将他杂乱的思绪沉淀,然后弗朗西斯像是终于承受不住那无形的压力一般,跪倒在地。 他是法/兰/西,名为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在岁月的长河中度过无数光阴的国家。 他看着无数人出生、长大、死亡。 弗朗西斯早已能够坦然接受人类必将离去的事实,生老病死乃是谁都无法插手的过程,本以为他会一直这样祝福着自己的子民,直到这片土地消亡。 可是—— 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个愚蠢的少女,奋不顾身地站了出来,为他牺牲,为他而死。 贞德曾经说过自己看到了未来有无数人在欢笑,那么她是否也同样看到了自己的末日,却仍旧不改初衷,选择这条残酷的路。 弗朗西斯打了个冷颤,不敢继续去想。 他害怕这样的设想。 那个可能令他遍体通寒,乃至于连脊背都在战栗。 贞德比任何人都要爱着自己,却又比任何人都要更加不幸。弗朗西斯无法宽恕自己的罪责,更加无法原谅自己的背叛。 这是对一个傲慢男人的惩罚。 贞德一路跟着他,看到他痛苦的模样,她终于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当初的举动给法/兰/西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面对着颓然痛苦的弗朗西斯,贞德回想起生前,他面对着她时总是温柔明朗的笑容,包容宠溺的眼神,越发感到难以言喻的悲伤。 少女突然无法想象,之后那几百年他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弗朗西斯盯着那十字架怔怔地发呆,而贞德注视着他,眼瞳底缓缓升起难言的悲伤。 这不是他。 真正的法/兰/西总是略带轻佻的微笑,姿态悠闲地绘写着优雅,将思绪浸入艺术的海洋,倾听着人民的想法,而不是被巨大的阴影笼罩。 第18章 直到最后,他也没有责怪贞德的任性,反而将这痛苦的根源推到了自己的身上。 少女看着陷入巨大痛苦中的弗朗西斯,只能轻轻地将自己的头颅靠到他的肩膀上,试图抚慰他的伤痛——未来无法插手过去,而这一切是她造成的。 这是她的过错。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 非常突然的,由内及外的传来了难耐的痛楚,弗朗西斯一开始没有将它当回事,仍旧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他的皮肤被撕裂,身躯被鲜血覆盖。 男人迟钝地抬起头来,他看到大地在晃动,房屋在发抖,窗外传来异响、尖叫和哭号。 他脸上的血液滴落到手中的十字架上,氤氲出一片暗沉的颜色,弗朗西斯连忙把它擦拭干净,珍而重之地挂在了胸前。 扶着桌子站起来,弗朗西斯推开家门,抬头看见了只存在于传说中、早已销声匿迹,无从得见过的飞龙盘旋在空中。 夹杂着毁灭的气息,恣意地喷吐着烈焰,将恐怖散播,将一切灼烧。 入目所及的,难道是炼狱吗? 无意识地瞪大了失焦的眼瞳,身浴鲜血与伤痛的法/兰/西怔怔地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地仰望着天空,像是被这一幕所震慑。 一如往常般湛蓝的晴空如今却出现了荒诞的一幕,它被庞大的身躯所占据,而那些生物正在不时发出高亢的嘶吼。 城市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街道上到处是疾行的路人,尖叫着,祈求着,不愿离开生存至今的家园。 痛苦的声音在喉咙里溢出,弗朗西斯被那无形的磅礴压力牢牢禁锢,弯下腰来发出了干呕。 思维开始费力地运转,他跌跌撞撞地走出家门,环顾着这宛如末日的景象,一路顺着人流逆行,往王宫的方向走去。 “是贞德大人!贞德大人化身的魔女!她、她与恶魔做了交易!!” 民众们因为恐惧而颤抖,狼狈地逃离了家园。 “啊……” 弗朗西斯的脸上滑落着鲜血。 世界里所有的景色全部失去色彩化为黑白,金发男人眼中的泪水无意识地流下,他的目光中隐隐出现了死寂的气息。 飞龙的每一次进攻,人群的每一次哭叫,都给他来自身心上的打击。 “法/兰/西先生,请吧——” 眼前出现了高大的男人,弗朗西斯抬起头来,安静地注视着他。 对方身着奇怪的服饰,瞳孔深处充盈着扭曲的快意。 “吉尔·德·雷。” 弗朗西斯叫出了他的名字。 似乎对于他能够认出自己并不感到意外,男人——曾身为一国元帅的吉尔·德·雷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顺利,他夸张地行了个礼,兴奋而又憎恨地瞧着对方狼狈的模样。 “背叛了救国少女的卑劣国家啊,如今她已经复活,从地狱返回人间,之后一定会将你焚烧殆尽,你可以尽情期待自己的死期,我们曾挚爱过的国家法/兰/西哟——” 来到了生前,利用圣杯的奇迹,复活了心爱之人的男人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弗朗西斯这才明白,原来那并非天罚,而是神的少女心怀恨意的复仇。 对于复活的魔女来说,往事仍旧历历在目。 她来到某个男人面前,为了取信于他而割掉长发的模样,对王子发誓效忠的模样,她挥舞着旗帜的模样,她在战场中夺取敌人性命的模样,她向着神明祷告的模样,她……被背叛致死的模样。 一旦想起被绑在火刑架上剧烈的焚烧,回忆起骨肉被焚毁的剧痛,漆黑的圣女心中都会涌起憎恶,萌生强烈的恨意。 身体里不断地燃烧着诅咒,这毁灭性的恶意几乎是构成她身躯的重要部分。 查理七世被魔女所杀害,身为故土的法/兰/西被一点点地破坏着,首当其冲的便是贞德生前参加战斗后,攻克下的第一个地方——奥尔良。 领土被占领,国民被屠杀,法/国再一次面临着崩坏。 这个男人为她编织花环,带着她走街串巷,包容着她的任性,可他仍旧背叛了她! 国家背叛了爱着他的子民! 多么可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破坏与杀戮充斥着魔女愤怒的心田,胸腔内只剩下摧毁一切的欲望。 于是她以圣杯作为依仗,进行肆无忌惮的复仇,许多人赖以生存的土地被毁坏,生机盎然的平原遭到□□,龙之魔女带来了压倒性的灾难。 这是何等残酷的景象。 可这对邪恶的魔女来说是再好不过的养料! 神爱世人。 魔女要以此来证明,他的爱一直存在。 “……”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贞德几乎要崩溃。 那是法/兰/西啊,那可是法/兰/西啊! 这根本就不是她所看到的未来,她死后了解到的历史是与现在的进程是完全不相符的。 “不、不对!……法/兰/西!弗朗西斯!不、不……” 贞德一瞬间心如刀绞,她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为什么这个世纪的法/兰/西会出现飞龙? 她思考着。 龙的召唤是最高级的魔术,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贞德知道自己做不到……所以那个有着自己面貌的、复活的龙之魔女,到底是谁? 第19章 之前她明明就还在弗朗西斯家中,结果不久之后,头脑中便传来了天旋地转般的眩晕,贞德无法抵抗,等到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经——站在了远离王都的土地上。 这里拥有着圣杯,贞德确信。 因为她站在这片土地上时终于能为人所知,贞德仍旧身为裁定者,可是这职阶拥有的特权却被剥夺了大半,不光是令咒缺失,感知能力极度降低,就连真名看破的能力都有所缺损。 贞德望向王都的方向,她知道弗朗西斯就在那里,可她无法确认他的现状。少女咬咬牙,想到自己辗转多处得到的情报,决定前往奥尔良。 她要打败龙之魔女,粉碎对方的阴谋,再一次将城市夺回手中。 只有这样才能根治弗朗西斯先生的伤痛。 等着我,法/兰/西。 ——我绝对不会、将你拱手让人! 身为能力被迫极度弱化的英灵,无法对这一切坐视不管的贞德开始向故土走去。 在途中,她邂逅了来自未来的某个名为“迦勒底”的组织,也因此得知了法/兰/西出现异常的真相。 “原来这个世界,已经被焚毁……” 在夜晚的篝火旁,金发的少女闭上了眼睛,再一次开始了祷告。 她的语气极为轻柔,却又极为沉重。 “主啊,请原谅我。” “我即将再一次举起旗帜,为了救国而战,即便前方有无数强敌,我也绝对不会退缩。” 她要去冲锋陷阵,夺回世界的未来。 “秩序烧灼殆尽,法/兰/西哀鸿遍野,仅仅数日,龙之魔女便将恐怖散播大地,想将世界尽数夺走。” 头顶是深色的夜幕,悬挂着闪耀的星子,然而少女却像是汲取了天地所有的光辉,将璀璨的锋芒汇聚于她一身。 贞德本人没有什么想要依托给圣杯的愿望,所以才能够以裁定者的职阶降临,她如今只为了再次拯救法/兰/西而战。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哦呀,瞧瞧你这狼狈的模样——” 堕入深渊的魔女发出了冷嘲,被诅咒浸染的眼瞳泛着愤怒的光芒,她几乎按耐不住自己心中蓬勃的杀意。 “我亲爱的法/兰/西,敬爱的弗朗西斯,为什么你会变得这样难看?” 紧绷的神经几乎要被扯断,龙之魔女瞧着某个人逐渐走近,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孔,胸腔里翻腾起极致的憎恨,掩盖住那细微的悲伤。 复仇的滋味如蜜糖般甜美。 她正在毁灭这个国家,屠戮他的国民,消除他的军队,抹杀他的希望,直到将这片大地粉碎,彻底杀死法/兰/西。 被死后的国民请到这里,弗朗西斯抬起眼睛,用一瞬不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少女,几乎无法将自己激动的情绪隐藏。 出现在面前的是变换时空、改变心灵的少女。 被火焚烧至死,被那诅咒包裹,背负着异端之名从地狱爬回人间,向着整个世界发起挑战的龙之魔女。 “为什么要背叛我!!” ……不对劲。 有哪里极为违和。 这句话像是一盆水从头浇到了脚,令他心底的失而复得的喜悦彻底冷却下来,发热的头脑再一次开始转动,弗朗西斯意识到这一点,更加仔细地端详起“贞德”来。 少女端正的样貌一如往常,只是原本那头灿烂的金发褪变为不祥的暗色,白银铠甲沾染上来自深渊的浓厚憎恨,那柄一直被她紧握的神圣旗帜也被浸泡在黑暗里。 弗朗西斯注意到她腰间悬挂的宝剑,仍能清晰地回忆起初次见面时的景象。 满脸诚恳的女孩举起了剑,向着自己的祖国诉说着自己的决心。 “我为您而来,请让我帮助您,令您重新强大起来。” 时间与剑证明了她的身份。 被天主所赠的圣剑华美至极,锐利无匹,并且绝无可能……会被污染。 虽然弗朗西斯宁愿贞德憎恨着自己,可他足够了解她,他清醒地知道,那个女孩……是绝对不会怨恨任何人的,有着坚定的信仰、笑着死去的她,直到临终前都在担忧着背叛她的国家。 “你说得对,是我的无能导致贞德迎来那样惨烈的结局,但是——” “别说大话了!虚伪的背叛者!” 她的人生戛然而止,只留下惨痛的余音。 弗朗西斯眼底消去的阴霾又逐渐重新聚集而来,有些感情超越一切,无从言说。 “……你,究竟是谁?” “够了!给我闭嘴!你那是什么恶心的眼神!?事到如今还想为自己狡辩吗!是想笑死谁啊。” 弗朗西斯的心脏承受着几乎被碾碎的痛苦,不知从何而来的魔女见状,再一次发出高亢的嗤笑。 “你这家伙!难道还想再次背叛我吗!不过无妨,我会一点一点杀死你——刺穿你的咽喉,剥离你的骨肉,让你真正体会到我的痛苦!” 龙之魔女被复仇的念头充斥着身心,愤怒的火焰一直在她心中燃烧,驱使她不断破坏着眼前的一切。 “我会杀了你。” 弗朗西斯苦笑起来。 他意识到这份憎恶是实打实的。 国王查理和大主教早已经死了,是被眼前这位“贞德”的火焰活活烧死的。 那可不行啊,他不能就这样轻易的被杀,如果就这样简单的死去,那么贞德的牺牲才真的变得毫无意义。 第20章 被这可怕的变故震慑的国民根本无计可施,龙之魔女践踏了他们的家园,让恐怖席卷这片国土,无论多么高洁的人类,都会在压倒性的力量与憎恶面前崩溃。 在他们看来,是神的少女复活了,并且同恶魔做了交易,因此才得以化身“龙之魔女”重返人间,可弗朗西斯知道,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 如今见势不妙,连英/格/兰的军队也早就撤离,但法/兰/西的子民们又能逃往何方呢?这里可是他们的故乡啊。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空气弥漫着的气息显得格外晦暗,天边落日此时刚刚沉落,那些盛大的仿若燃烧的火烧云,此刻似乎代表着正在弥漫的不祥血雾。 夹杂着凉意的微风令少女体内涌动的气血平复,迫使她冷静下来。 就在快要抵达接近奥尔良的阿沙里泰时,贞德捕捉到了一闪即逝的从者反应,那种速度,简直就像是插上了翅膀在飞翔。 贞德看到了不远处的城市正在燃烧,她曾站过的土地如今已经化为一片焦土,到处都是被灼烧成残垣断壁的废墟,漆黑的浓烟滚滚而上,铺天盖地般遮住目光。 战火如今再一次在法/兰/西燃烧,难道曾经做出过的所有努力……都是无用的虚假吗? 这是如此令人痛彻心扉的一幕。 没有生命的迹象,无人能存活下去。 “注意!有敌对反应!” 耳边传来了罗曼医生的检测结果,不败的奥尔良少女率先举起旗帜,解放了真名,展开它的防护,以纯白为底的旗帜凝聚起璀璨的光芒,将众人笼罩。 “御主!请小心!” 玛修手持盾牌护卫在藤丸立香面前,用力砸裂活死人的骨骼,头顶盘旋的飞龙不时俯冲下来,啃食着地上的尸体。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是什么人间炼狱吗? 那魔女究竟把这世界当成什么了啊! “她”到底有多么憎恨人类,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贞德无法想象,更加无法理解,只有这件事,她无法找到答案。 体内的血液在持续翻滚,在亲眼目睹了那样的凶杀场面,贞德的心中就一刻不停地充满了沉凝的震怒和痛苦。 少女的眼底泛起了热意,只要一想到弗朗西斯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蒙受着苦难,贞德的胸膛中便立刻盈满了愤怒,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生气过了。 事实上,少女的脾气一直很好,好到可以说是不可思议的程度,平常的贞德简直可以说是作为一个老好人而存在着,所以基本上没有人能够瞧见她生气时的模样——但贞德的确是会生气的。 因为她并不是什么圣女,也并非什么英雄,做不出什么悲天悯人的举动,也不可能成为庄重严明的形象。 贞德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姑娘,也一直以这样的身份看着世界。 作为人类而生,作为人类而死。 既会高兴也会害羞,既会愤怒也会悲伤。 之所以会做出救国的举动,不是因为什么崇高的理由,也不是由于什么伟大的缘故,只是因为无法面对主的叹息,法/兰/西的死亡,人们悲伤的目光,为此她才会下定决心,咬牙丢弃自己的懦弱与无能,努力学习着前行,直到达成那个梦寐以求的目标。 所以才会舍生忘死,所以才能遗忘自己。 这很难理解吗? 不,这当然不难以理解。 因为她不是什么“圣女贞德”,而只是“贞德”而已。 爱国是最正常最朴素的感情了,若不是要完成天主的重任,若不是这任务非她不可——如果没有她,也终会有别的什么人站出来支撑起国家。 她对祖国的热爱不会输给任何人,但同时,他们的爱意与热血也绝不会比她少一分一毫。否则,又哪里会有那么多的人义无反顾,愿意跟随她,陪同她,成为战友,一起踏上战场。 “……贞德,你还好吗?” “我很好,甚至可以说,从未像现在这样好过。” 少女冷冰冰地说道,用充斥着沉痛的眼瞳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座城市,像是要用双眼记住这样的惨重,像是要用灵魂去铭刻这人为的疾苦。 哇,这根本就是气疯了吧! “没关系的,贞德,只需要打败那个黑贞德,那个龙之魔女,就能令世界修复,重回本来的模样,到时候,所有被扭曲的因果都会重回轨道。”藤丸立香努力安慰着她,而这也同样是她战斗着的理由。 “……谢谢您。” 贞德对着御主道谢,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离开的那位从者似乎感知到英灵的气息,注意到你们的存在了,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接近……不行,已经来不及了!总之优先考虑逃跑。明白了吗!?” 检测到从者反应的罗曼医生有点焦虑。 “不,我倒要了解一下,她究竟有何等可笑的借口。” 贞德决意留下,决不能就这样落荒而逃。如果她连正面相抗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能为弗朗西斯讨回公道。 这个世界里还有一位贞德,这是她已经了解到的事实。 召唤来飞龙,侵占奥尔良,杀害查理七世,并支配着恶龙在法/兰/西实施大屠杀的“龙之魔女”。 不管怎么看,“她”根本就不正常。 第21章 贞德非常焦急,这意味着,法/兰/西这个国家正在逐渐崩溃。为此,她必须排除身为障碍的魔女。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那绝对不是“贞德”。 不久之后,一模一样的两位少女在这座被摧毁的城市相遇了。 救国的圣女和复仇的魔女,就如同正反两面,光明与黑暗一般。 “——?!” 她们对视着,审视着彼此。 “真没想到……哈,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啊,真是糟糕透顶,这是什么滑稽的场面啊,恶劣的玩笑也该适可而止吧!” 被憎恨包裹的魔女率先开口了,她的眼角眉梢全是被世界愚弄的愤怒。 “喂,快看啊,这不是那个愚蠢的小姑娘吗?只能依靠这种小姑娘的国家,简直比老鼠王国还不如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是谁?!” 贞德没有理会她的嘲弄,而是问出了一直以来都在困扰着自己的问题。 “啧,我倒也想问你是谁,不过就先回答你的疑问,满足你的遗愿好了——我是贞德,死而复生的救国圣女哦,另一个我。” “别开玩笑了。”听到她的答案之后,贞德则更加觉得难以理解,她的声音似乎从未如此冰冷过。“你不是什么圣女,就如同我一般,我也不是什么圣女。” “……” “你到底为什么要袭击这座城市?” “充斥着愤怒的圣女,你的表情很好哦。”魔女安静地注视着她,仿佛觉得面前这张霸占了整个视野的脸无比刺眼似的,露出了讥讽的眼神,发出了质疑的嘲笑。“但是问题怎么就这样天真、这样愚蠢呢?” “不能理解吗,那个答案——想要毁灭这个国家的欲望,想要摧毁背叛之人的想法。” 龙之魔女如此诉说着,露出了陶醉的表情,畅想着那样的未来。 “我想让法/兰/西灭亡,因此必须要击溃他的身躯,杀掉他的子民,就像现在这样,直接击溃他不是既简单又可靠吗?因为,这是让那个男人消失的最佳途径。” “……竟然想要践踏我的国家。” 贞德的表情随着这句话,逐渐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 “愚蠢的是我们吧?不,不是我,只有你。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已经不会再被骗了。”于憎恨中诞生的少女再次发出了强烈而又高昂的嗤笑,“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想要拯救一切?他可是背叛了你啊!但我不同。” “我不允许背叛!决不允许!” 龙之魔女的声音里透着隐忍的森然怒火,她瞧着另一个自己的眼神中满是轻蔑。 “那个名叫弗朗西斯·波诺弗瓦的男人,他再也不能欺骗我!” “再说,我也根本听不到主的声音!” “这代表着,主已经彻底放弃了这个国家哦,就连他都已经对那个男人不抱希望了,那么,我就更加要毁灭他了。主的哀叹就由我代为执行,我会将一切罪恶的种子连根拔起。” 有什么地方出错了,在同对方交流的这短暂的间隙里,贞德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对“贞德”的死亡一事上面,她们的认知出现了天差地别的不同。 “另一个我,事情并不是你所说的那样。” 贞德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对方,但那样纯粹又毫无动摇的凛然目光,简直是对魔女最佳的嘲笑,反倒叫她怒火更深。 “但我同时,也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你不是我。” 少女已经如此确信了,没有任何人知道是她自己选择了那条路,除了她自己。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哈?你在说什么啊!被舍弃的傻瓜竟也有脸来质疑我?” 自地狱爬出的漆黑魔女充满厌弃的开口,她的脸上全是夹裹着暴怒的痛恨,身体里全是怨毒的烈焰。 “你应当与我一样吧,贞德?” “被所有人背叛,被戴上镣铐,绑上火刑架,被夺走一切,明明是最无辜的人,却要为了那样丑陋的人类背负一切!” 贞德没有忽略她语气里理所当然的暴躁与愤怒,但随后仍旧露出了那样温柔平静的笑容。 “不是哦。” 如果对面的女孩真的是她,那么她就应该明白,贞德绝不会选择复仇,更不会犯下此等罪行。 因为,贞德非但并未被任何人背叛,反倒主动背离了自己的誓言。 哪怕是身处烈火之中,少女也依旧不改初心。 想要让悲剧终止,想要法/兰/西迎来和平,想要祖国结束战火,想令天主不再叹息,想让人们填饱肚子,并且不必再为离去的亲人哀恸。 她还想要弗朗西斯远离苦难,露出笑容。 少女有着可以说是过于傲慢的想法,但是这绝不是错误。 虽然她并不后悔,但是基于这个前因,用自己的狂妄伤害了别人,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为什么我会抱有怨恨呢?”金发姑娘摇了摇头,声音一如往常般的平和,“你……真的比我想象得要更加单纯呢。” 一无所知地背负起不知从何而来的怨恨,机械地否定“救国”的意义,那样不是也太让人感到悲伤了吗? “正是因为看到了充满光明的未来,所以我才会坦然赴死。” 永远不会诅咒人类,永远不会讨厌人类。 第22章 因为所有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是她的同胞,也是他一直同等爱着的子民。 “我爱法/兰/西胜过生命。” 早已失去人类身份多年的少女此时正站在龙之魔女面前,如此温柔地说道。她仪态端庄、气质谦和,永远年轻的面孔上掠过浅浅的笑容,似乎只是一个想起了心爱之人的农家少女。 “真是恶心!” 魔女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苍蝇一般,充斥着想要呕吐的欲望,恶意在她的胸膛中沸腾,令她的眼瞳里流淌出刻骨的仇恨与疯狂。 她通过自己持有的圣杯观看到了“自己”的过去,贞德曾经历过的每一幕都令人作呕,法/兰/西虚伪的模样简直想要叫人发笑。 复仇的魔女从鼻子里发出冷哼,对于贞德的天真表示讥笑和蔑视。 贞德的眼瞳里充斥着令魔女感到刺痛的光,那是哪怕下场惨烈,却仍旧不改初心,毫无悔憾的意志。 怎么可能啊? 她们“贞德”可是遭受了所有人的背叛,死在了烈火之中啊! “你懂什么!”胸膛中从未停止过厌憎,漆黑的魔女愤怒地大吼:“明明同我一样,被束缚手脚,屈辱地死在了火刑架上,为什么你会持有截然相反的想法!” 为什么呢?为什么还会这样天真? “因为我赢得了未来!” 救国的少女坚定的回答就像是对魔女发出的高昂嘲笑,她的眼瞳里从未被蒙上阴霾与诅咒,直到死去,直到现在,仍旧固执地爱着祖国,相信着自己,信任着人类。 “我,爱着法/兰/西。” 伴随着这句话,魔女的意识有一瞬间变得紊乱,她眼前再一次浮现出烈火中的“自己”诉说着爱意的模样。 这令魔女更加怒火高涨,她的胸腔内涌起无尽的恶意,试图扭曲所有事物,席卷眼前所见的一切的善。 火刑柱下的金发姑娘衣衫褴褛,她的皮肤被烈焰舔舐,骨肉被剧烈的焚烧,少女忍受着锥心之痛,泪水控制不住地滚出眼眶,却又努力露出了微笑,硬撑着让自己不发出嘶哑而凄厉的尖叫。 她的周身燃烧着喧嚣的火海,极度热烈而又可怖,是连天空中落下的滂沱大雨都无法浇熄分毫的程度。 “主啊……” 漆黑的浓烟呛住了少女的口鼻,她的声音被英/格/兰的空气撕扯得一点也不悦耳,然而贞德的心情却又异常平静。 她的身体正在滋滋作响,皮肉被火光吞噬剥离,但是唯独在这时,她的爱才得以完整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她的确是深爱着法/兰/西的,这份爱胜过人类自私自利的本性,胜过她的神明、她的生命,乃至于在落了个众叛亲离,大火焚身的下场之后,也还是义无反顾地向自己钟爱的国家宣誓忠诚。 她的爱使她奉献己身,令她舍弃自己,可这最后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一场彻头彻尾的背叛啊! 如毒蛇般扭动着的熊熊火光映照着魔女的视野,致使她心中猛然萌生出了强烈的恨意,取代了那份浓烈的爱意。 “真是难看死了!” 魔女的确闻到了,自己的身体被烧焦的味道。 “你对你的信仰而言,简直一文不值!”魔女的声音里充满了狰狞的怒火,她不快地斥责道:“你的人生毫无意义!” “你这样说我就要生气了。”贞德的语气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波动,她的声音低沉下去。“不要用自己的所见来衡量他人。” 那个声音明明熟悉无比,此刻却又显得格外陌生,龙之魔女终于意识到对方已经在言谈间将自己与她彻底割裂,于是她便更加愤怒了。 “可恨!不过是区区被我所舍弃的东西,还真的很会说大话啊!你以为这世界需要无谋的热血吗!”身染鲜血的魔女阴沉着脸瞪视着她,表情里满是阴郁,再次道出刻薄的言辞。 “……不,这世界的血液从未冷却。”贞德的眼瞳里浮现出了毫不动摇的信念,她的脸上露出悲伤又温暖的笑容。“我的举动里充满了卑鄙的算计。” “我不懂政治,可也不懂认输,于是我必须去做。” 就像她不喜欢争斗,但也不得不为之一样。 贞德闭上了眼睛,想起了弗朗西斯惨痛的哭泣,无法遏制地流露出了难过的神色。 少女的声音逐渐变得缥缈起来,却又掺杂了无尽的坚定。 “只要我死去,一切都会变好。” 她愚蠢又惨烈的死法会震慑无数人,会赢得美好的明天。 “我知道我的传说,什么不屈的圣女,什么民族英雄……但我只是个卑鄙小人而已。” 现在她终于明白,当初自己的离开对弗朗西斯究竟造成了怎样的伤害。贞德的一生就那样结束了,她可以说对得起所有人,对得起法/兰/西,可她对不起弗朗西斯本人。 以往在她的眼中,他们是不可分割的一体。 法/兰/西就是弗朗西斯,弗朗西斯就是法/兰/西。 可是什么时候,事情发生了转变呢? “是的,你说的没错,我清楚地知道,我不过就只是个自大又愚蠢的女人罢了。” 弗朗西斯不仅仅只是法/兰/西而已啊,如果能再早一些意识到这一点就好了…… 明明那个人比任何人都要重要啊,贞德一直都不想让他伤心,她喜欢对方微笑起来的模样,可是让他感到痛苦和悲伤的正是自己,贞德讨厌这样的自己。 第23章 因为她任性地剥夺了自己的生命,对弗朗西斯伸出的手视而不见,制造一场弥天谎言将他牵扯进来,这一点让她感到很悲伤。 “我们怎么可能不憎恨这个男人啊!” 因为仇恨而生的少女摇摇欲坠的理智又一次被蚕食啃噬,仇恨止不住地在她胸中燃烧,一寸一寸地烤炙着她的灵魂,叫她发出刻骨的嚎啕。 “你是想说我的憎恨毫无意义吗!贞德啊!你究竟还要愚蠢到何种地步!明明都被毫不留情地背叛了不是吗?!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不是吗?!” 龙之魔女发誓要向这个世界复仇,直到己身燃烧殆尽为止。 “我要燃烧尽一切,让这个世界沦为炼狱!” “是谁告诉你,我受到了背叛?” 贞德透过她近在咫尺的眼瞳看见自己略带悲伤的平静笑容,“说什么被弗朗西斯先生背叛,说什么不愿再被法/兰/西欺骗这种话……我不知道你究竟从何而来,但是你,果然不是我啊。” “……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可笑的话?” 魔女沉下了脸,死死地盯住她,似乎想要将口出狂言的“自己”大卸八块。 “现在我就告诉你,不是那样的。” 真正的杀人凶手,正是她自己。 “如果我还活着,会让法/兰/西充满猜忌,但是我的死可以令法/兰/西愤怒,使英军恐惧。” 她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输。 “——我赢得了未来。” 不可能! 这个女人、这个愚不可及的无趣之人—— “在经历过毫不留情的背叛之后,竟然还在爱着他吗?!” 魔女脸色扭曲,如同暴怒的凶兽,她淡金色的瞳孔里迸射出的尖锐显得格外可怖。 贞德轻轻地叹了口气。 “如果他真的将我救下,我才要伤脑筋呢。” 时至今日,贞德也并不对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她只是对于自己伤害了弗朗西斯而感到痛苦,对于这样残忍的自己感到愤怒而已。 或许在旁人眼中,贞德是遭到了神的厌弃,祖国的背叛,一定很渴望复仇,一定很想要救赎,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那样的。 没有人想要放弃她,只不过,是她放弃了自己而已。 神的少女,选择了命运。 “竟然如此轻易的原谅,好一个无怨无悔的圣人……” 燃烧着复仇之炎的少女眼神复杂地继续盯着她,像是被身体里充盈的极大愤怒所触动,发出了不甘的嘶吼。 “为了所有人能够欢笑的未来,为了让法/兰/西迎来和平,所以我才会选择那条路。如果你真的是我,那么就不可能不明白的吧。一直以来,我都不后悔,绝不后悔!” 贞德露出平静而无畏的微笑。 “是我自己选择了死亡,是我放弃了自己,只有我死去,一切才会变好。” 査理才是手握大权的那个人,他厌倦战争,于是想要停战,这无可厚非,而且正是因为他这样做,正是因为声望过高的自己死去,才能令法/兰/西迎来真正的和平。 贞德看到了那样的未来,所以她才能毫不犹豫地利用自己,坦然地奔赴向死亡。 身为一个可能会拥有无尽时光的国家,弗朗西斯·波诺弗瓦被阻隔在了人类的对岸,哪怕只要伸手就能触碰,哪怕眼底能够倒映出他的身影,哪怕有着再怎样强烈的羁绊,他最终也一定会为此感到悲伤。 因为他啊,只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无法挽留的国家而已。 这是多么令人感到无可奈何的事情啊。 他自诞生以来就注定要浸泡在岁月的长河中,孤独地存在着。法/兰/西不知见证过多少人的出生和死亡,看到过多少个其他的国家凋零。 站在这片土地上的子民们匆匆来去,他却无法拥抱任何人,不叫他们被命运夺走。 人类的生命实在太短暂了,但是却仍旧有无数人愿意用这短暂的生命去维护他的尊严和荣光,因为子民爱着他,因为他爱着子民。 贞德已经了解到全部。 做出决策的是査理,施行下去的是贵族,就连她自己都放弃了自己,可是,法/兰/西仍旧不愿放弃他的子民。 “自从到达这里,我知道了许多事——”她的表情愤怒又悲伤,眼底闪烁着毫无畏惧的光,坚定得不可思议。“包括他有很努力的想要救助我的事情。” “国王不愿拿出赎金,于是他便自己去凑,贵族不答应他的请求,于是他就去向平民借——弗朗西斯先生这样努力地想要帮助我,又怎么可能就这样简单地将他斥责为背叛者啊!” “我爱着他,不因任何事情而改变。” “龙之魔女啊,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明明是你才对,口口声声说什么不能原谅,那不是太可悲了吗?” “啊啊啊!真的是恶心死了!什么圣人!你简直就是个笑话!” 救国的少女仍旧维护着国家,她的举动刺痛了魔女的眼球,她所说出的事实提醒着她,自己的憎恨根本毫无价值,但这根本不可能! “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召唤来邪龙的魔女根本无法相信这样的事情,什么曾经想方设法地救助她……无稽之谈!可笑至极! 她一定要讨伐那个无情的男人,焚烧尽森罗万象! 第24章 “是吗?那我明白了。” 那个结局根本就不涉及“原谅”与否,因为这是贞德自己的选择,但是这种事,对面的“自己”恐怕是不会明白的吧。 “复仇的魔女啊,我知道你究竟有多么可怕。可是,你将毁灭带来大地,你将仇恨带到这里——无论你有着怎样的理由,只要伤害法/兰/西,伤害弗朗西斯先生,就是与我为敌!” 贞德心怀悲叹,她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随后表情冷淡地横起旗帜,以一种莫名可怕的冷静口吻如此说道。 对于走上歧途的“自己”,她必须全力以赴,将对方在这里打倒。 尽管贞德不明白她从何处诞生,但是让这样的一位少女,去背负起不属于自己的憎恨,那样不是太残忍了吗? 像是镜像一般的少女们,为了救国与复仇的二人展开了对决,对着彼此发出了质问。 这关乎信念的战斗,令其他人在瞬间沦为了布景板。 神的少女再一次挥舞起了旗帜,为了救国而战,为了救世而战! “我,绝对不能将我挚爱的国家拱手相让。”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所有人都在说,神的少女被天主所弃,爱国之人被祖国背叛,理应会产生怨憎与愤怒,渴望着复仇,但贞德知道,即便不是她选择杀死了自己,她也不会后悔挺身而出拯救法/兰/西。 的确,在他人看来,说不定她的一生非常悲惨,明明毫无保留地爱着自己的国家,却又迎来了悲惨的命运,度过了绚丽又短暂的一生。 贞德确实遭到了背叛与出卖,也确实受人嘲弄,但她并不憎恨任何人,也并不在意自己生前与死后会受到何等评判。 哪怕重来一次,她也会毫不犹豫、心甘情愿地伸出手,去拯救自己所能拯救的每一个人。 她不会包庇恶,却也绝对不会迁怒于善。 贞德意识到对方似乎拥有着她过去的记忆,并且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贞德——这是怎样荒诞而可悲的事情。 令死人复活,使亡者重生,想要做到这一点,也唯有圣杯吧。 然而奇迹绝不存在。 人类做不到的事情,它自然也不可能完成。 “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很简单的问题,你,还记得自己的家人吗?” “……哎?” 魔女的表情有一瞬间凝固了。 “所以我说了,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 无论战场的记忆有多么鲜明,贞德脑海中更多的还是作为一名乡下姑娘的记忆。 真实的奥尔良少女没什么文化,再普通不过,做不出多么高高在上的表情。她的五官并不显得如何美丽,皮肤是营养不良的暗黄,脸上甚至还带着些少女的天真稚嫩,总的来说并不是什么不可多见的大美人。 她也不是个严谨的人,面对最不擅长的文字总是会显得有些无助。她的身形不高大,持剑的手有些粗糙,勉强披上厚重的铠甲,也只像偷穿大人衣物的孩子那样滑稽可笑,不会有这么凛然威武的气质。 哪怕她真的拥有着黑暗的侧面,也不可能忘记那段田园生活的惬意时光。不,应该说正因为无法忘记,才会对背叛与憎恨感到绝望、哀叹和愤怒,唯独不会产生恨意。 她拯救了法/兰/西,她的死是有价值的。 “我……”魔女的神情动摇了,她从未怀疑过自身的存在,更是理所当然地怨恨着这世界上的一切。但是她的记忆初始,的确便是那棵树下醒来的“自己”。 “你没有记忆吧。” “……那又如何!不管有没有记忆,都无法改变我是贞德的事实!” “确实如此。不管你有没有记忆,都没有关系。” 原本理应步上正轨、结束了征战的国家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贞德虽然不知道人理烧却的起因,不过她也终于明白,那些生前的梦境里面充斥着的如影随形的目光到底从何而来。 “但至此,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不会带着怒火,而会心怀怜悯地打倒‘龙之魔女’。” “闭嘴闭嘴闭嘴!那就决一胜负吧!”复仇的魔女再一次挟裹着熊熊烈焰,怒吼着,向这个世界发起挑战。 她想要终结这世界的地狱,那么她就偏要让地狱重回人间。 那道异常璀璨的强烈光芒自眼前升起,照耀着整片苍穹,好似穷尽毕生都难以得见,仿佛凝聚起了超越时空的无尽光辉,散发出安详而又慈悲的讨厌气息。 二人的武器在空气中发生了激烈的碰撞,激起无尽的轰鸣,魔女与巨龙被那道动荡的光所吞没,她仿佛被那堪称壮丽的光辉灼伤了眼球,致使她不得不狼狈地逃离。 “可恶!可恶!我可是拥有着圣杯啊!拥有圣杯的人不可能输!本应是这样才对!” 负伤的魔女乘驾着飞龙战略性撤退,在接近奥尔良的那座堡垒时狼狈不堪地摔下了半空,她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地说:“区区圣女,根本不值一提!想要让我跪地屈服,还早了五百年!” 那个愚不可及的蠢女人一定很高兴吧?即使被命运击倒,她的精神也从未屈服,得以让那面旗帜至今仍旧能够飘扬在法/兰/西上空。 啊,这不正是她追求一生的目标吗? 那份爱意虔诚又柔软,埋藏在她的心底,跨越时空,超越生死,从未更改。 第25章 同时也让魔女更加难以忍受。 魔女沉下脸,贞德所说的那些话不停地萦绕在脑海里,简直反胃得叫人作呕。 她随手在这座尚有人员留存的城市中抓来一个士兵,逼问他,质疑着那样的事实。 “喂!回答我!那个男人……那个叫弗朗西斯的男人真的凑过赎金?不准欺骗我,也不准隐瞒我!” “是、是的!”原本以为会遭到不知怎样的折磨,却没料到会被劈头盖脸的砸下这样的问题,士兵愣了一下,这才大声开口:“法/兰/西先生不愿您受到折辱,拼了命的凑足赎金,昼夜不停的前往里昂!” “……太荒谬了!不可能,这是骗人的!闭嘴!我说过不准蒙骗我!” “不!这绝不是谎言!” 他说着说着,身躯已经开始颤抖,声音里满是悲愤,仿佛是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嚎叫,企图用这样的呐喊唤醒陷入深渊的魔女。 “那样的事实我们都知道!我们都见证过!” “龙之魔女啊!您曾是神的使者,您曾是光辉的具现!您将希望带来法/兰/西,您将胜利赋予法/兰/西,您为了我们主动前往了敌人的包围圈中!您是法/兰/西的荣耀!——我们是那样热烈地爱着您啊!我们曾经身为战友!没有任何人能否定您的光辉!在您的旗帜下战斗过的事实让我至今为止都感到骄傲!但是!但是!” 法/兰/西的士兵哽咽着,攥紧了拳头,家园被毁的哀伤在心中滋生,亲人死去的愤怒在胸膛中涌动,布满血迹的大地时时刻刻在他眼前闪现,致使他的眼睛里迸发出极其痛心的光。 “无论如何,导致您死亡的罪魁祸首您也已经全部杀掉……可为什么您还要这样伤害法/兰/西先生呢?!请放过法/兰/西先生吧!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啊!如果您真的是贞德大人就应该明白的,请快点想起来啊!法/兰/西先生在刑场上时,拼尽全力也想要救助您,几乎就要冲进火堆的样子,您不是也看到了吗?” 他的眼里涌出了泪水,可却并非是因为恐惧,而是对这个世界变成这样的悲伤。 救国少女的死讯激起了国民的愤怒,同胞们哀悼着少女的逝去,痛惜着少女的早亡,为她哭泣,为她悲鸣,然而复活的魔女却又将恐怖散播大地。 事情变成这副残酷的模样,究竟该责怪谁呢? 他的眼睛里诉说着这样的悲哀。 这份感情灼痛了魔女。 但是……这怎么可能啊?对吧?一直以来都认为被彻底地背叛了,结果却出现了与之完全相反的真相? 不明白啊!完全不明白! 到底是这个世界成就了这荒唐的一幕,还是这世界本就充满了荒诞? 她没有关于这部分的记忆,在魔女的记忆中,只有死亡的影像一直不停地翻滚,被背弃的愤怒在不停地咆哮。 “……吉尔,他说的是真的吗?” 魔女下意识地询问、求证着,结果却没听到应答,她这才恍然一般地开口:“哦,吉尔不在啊……” 他仍在那城堡中看守着法/兰/西的化身。 那么到底什么才是真实?什么才是虚假? 这份憎恨不可能是虚假,可她的确没有见过那样的一幕。 魔女抬起头来,用染血的眼瞳仰望起占据大片天空、几乎要遮挡住她全部视线的巨龙,露出了残酷至极的笑,透着狂乱的眼瞳里流露出冰冷的光。 所谓复仇者,便是无论时间如何流逝,她所持有的憎恨都绝不会消散,纵使在她见证了诸多美好后也依然如此,依然对这世界充满愤怒与诅咒。 “贞德!贞德啊!你的模样是多么令人痛心……!”男人得到消息,立刻赶了过来。“我吉尔·德·雷已来助阵,你可以安心了,放心休息吧。” “吉尔……”身体若隐若现的魔女盯着他,似乎想要开口问些什么,最终却也只是轻蔑地一勾嘴角,“话虽如此,但是我还没能让法/兰/西灭亡。” “把一切都交给我吧。没关系的,你只是有些累了而已。闭上眼睛,好好睡吧。等你醒来时,我会让一切都结束的。” “嗯,说得对。如果交给你去战斗,我就能放心地……” 咆哮着的巨龙投下了黑暗的阴影,引来了强烈的风暴,无边无际的乌云覆盖住视野,几乎压迫得人要窒息。 强烈的恨意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充斥着身体的恶意一刻不停地咆哮着,正如同光辉的圣剑早已被迫沾染上憎恶,身为被诅咒侵蚀的魔女,在复仇终结之前,她的魔力都会源源不断地流转,时刻准备着为了复仇而涌动。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在御主的引领下,贞德化作疾风持续穿梭于城市中,一路朝奥尔良的方向疾驰,随着时间的流逝,熟悉又陌生的家园在她眼中越来越清晰可见。 要快一些、再快一些—— 被残杀的尸骸不停在脑海中交替浮现,身着戎装的少女神情肃穆,紧皱着眉头。 天色越发昏暗,森林中弥漫着的不详薄雾开始缓缓加深。 英灵的耳力与视力自然非同一般,贞德在森林外侧就感知到了不妙的气息,越是接近,血腥味越是浓重,这让少女心下一沉,随后,少女的眼瞳瞬间锐利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投身于浓雾之中。 “噢贞德。” 第26章 从弥漫着的雾霭之中,轻轻传来一声纤柔得不可思议的声音。 脚底踩到了由赤红鲜血所染湿的泥泞,贞德猛地顿住了脚步,正在此时听到自己名字的少女微微一怔,心中浮现出令人感到啼笑皆非的怪诞感。 “您怒火中烧的双眼真是动人啊,你就那么恨我吗?”身材高大的男人身披漆黑的法衣,那道黏稠的声线内竟还带着神经质的森冷笑意。 “是啊,你应该恨我。我背叛了神的仁爱之心,你决不会饶恕我的。您可是对待神比任何人都要虔诚啊。” “……果然是这样啊。”瞳仁骤然收缩,呆立在原地的贞德却竟然并不对此感到意外,“没想到竟然是熟人呢,我早该猜到了。” 薄雾中,出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含着恶质微笑的青年漫不经心地看了过来,然而在那道身影映入眼帘时,他仍旧像是承受了不经意间被抛出的重磅炸弹一样、心湖中乍然涌起轩然大波,男人的身体也随之剧烈地颤动了起来。 那被白银铠甲所包裹的坚定不移的纤瘦身姿,那宛若沙金般流淌的璀璨长发,那散发着温柔气息的秀丽容颜,那、那是——多么令人怀念的故人啊,那圣洁的灵魂终于得到解脱了吗! 少女熟悉而鲜活的身影真实地呈现在眼前,将男人带回了那久远的时光中。 尽管身材瘦弱,脊背却永远挺得笔直的精神领袖,单纯作为象征的话,只要在后方摇旗呐喊就够了,她却永远站在军队的最前线挥舞着旗帜战斗,勇敢而崇高到被追赶着背影的士兵称颂为“奇迹”,用那饱含着高贵意志的目光指引着他前行,是这样忠贞不屈的少女啊…… 然而在那荣耀过后迎来的却是凋零。 被所有人、包括那伟大的神明报复和背叛的日子,她的灵魂也肯定会受到污染。 自从憧憬的少女以充满了屈辱与血泪的方式离开人世之后,将她奉为真理的部下就丧失了信仰陷入疯狂,实施了无可挽回的恶行。 现在那久违的少女终于出现在眼前,她那宛若实质的视线正投注在自己身上,就如同往日她踏入战场时的光芒般,璀璨夺目、不再沉寂。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她那勇敢无畏的身姿就足以将他从绝望的噩梦中解救出来。 吉尔·德·雷难以自制地露出笑容,仿佛身心都被那眩目的光辉夺去了一般。 “您的直觉还真是敏锐。哎呀呀,好久不见啊,贞德。” “倒真是令人意外的重逢。” 自浓雾之中手持圣旗、缓步走出的少女显露出真身,她忍不住出声感慨,但最终千言万语也只是化作这句堪称平淡的问候。 “……吉尔。” 定定地看着面前上演的这出闹剧,脸色异常难看的少女几乎是面无表情的叹息出声。 “来得比我预料中要早呢。” 男人原本以为自己会方寸大乱,他的确无法将视线从面前少女冷冽的身姿上移开,也不可能移开,但他却又出乎意料的冷静。 “没想到你们竟能打倒法夫纳,冲进这奥尔良……说句实话,我真是深感佩服。” “是吗?” “但是圣少女啊,你为何要妨碍我!?为何要擅自闯入我的世界,践踏一切,甚至还企图杀害贞德!” “关于这点,我有一个疑问。”既然提起这件事,贞德便不得不道出自己的质疑了。“吉尔·德·雷,你认为她真的是我吗?” “……这是多么……多么嚣张而不可饶恕的言语啊!”贞德的否认激怒了对方,他倒抽一口凉气,眼睛里充满了狂热,“她的确就是货真价实的贞德。她正是贞德隐藏的黑暗面!因为!圣女也是会愤怒的,圣女也是会绝望的!” “……确实。”贞德并不否认他的话,对方热切的眼神好似丝毫感染不了少女一般,她在瞬间穿上了由魔力构筑的盔甲,声音中听不出来任何情绪波动,甚至还对曾经的部下投去淬了寒冰的一瞥。“但有一点,你忽略了。” “什么?” “我是贞德,但也只是贞德。” “……”面对着昔日的战友,吉尔竟然有一瞬间的失语,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动摇。 “明明什么时刻都可以,却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在我即将毁灭法/兰/西,达成我毕生的夙愿时,你再一次出现在了我面前,那个可恶的神明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恶劣,如此会玩弄命运啊!” 那道高亢的声音在黑夜中静静回荡,尽情发泄着自己的愤恨。 “我曾无数次诅咒上苍,祈祷他将你归还,解放你的灵魂。可是那个卑鄙小人永远不会降下福祉,那个傲慢无能的神明永远只会躲在云端之上,冷酷地聆听着众生的祈愿而不去做出回应!” 为此,男人做出了决断。 曾为光辉所笼罩的男人舍弃了一切,背弃天主的渎神之人做下了数之不尽的恶行,然而,他却并未如约迎来神降下的惩罚。 因为神不会制裁人类的邪恶,神只是在玩弄人类罢了。 “她的憎恨,其实是你的憎恨吧,吉尔。是你利用了圣杯的力量强加了不属于她的东西,创造了‘龙之魔女’吧?” 这个结论并不难以得出,说到底,英灵座根本就不存在她这位从者,她也并不是如她所说的那样是贞德的黑暗面,因为贞德从未对自己的家国滋生过任何怨恨。 第27章 既然如此,那她又是如何获得如此强大的力量呢? “正是如此。‘龙之魔女’即是我的夙愿,也就是圣杯。” 吉尔·德·雷得到了圣杯,许下了唯一的愿望,那就是希望能让贞德复活,然而圣杯却拒绝了他。 明明是万能的许愿机,却说只有这个愿望无法实现!既然如此,那就由他来创造新的!他所坚信的、怀抱着憎恨的圣女! “……是这样啊,想必直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这件事吧。” 有着万能之釜美名的圣杯,乃是名副其实的奇迹所在。 无数人追逐它,渴望它,妄图得到它。 只要捧起圣杯,便可达成夙愿—— 贞德轻轻地叹了口气。 没有人会比裁定者更加明白圣杯的本质,想要让时光倒流,令死者复生,那是永远无法达成的神迹。 虽然人类是健忘的生物,但复仇者绝不会遗忘。 因为她是从忘却的彼端袭来的复仇者,只要此身未曾消逝,那份仇恨便会不断滋生,永远都不会随时间流逝而消散。 贞德直视着他的双眸,相当平静地说:“死去的人是没办法复活的。” “吉尔,如果你真的成功令我复活,我也绝不会成为‘龙之魔女’。在你看来,死不瞑目这个词或许确实能适用于我,但我并不憎恨祖国,也不可能憎恨。因为这国家里还有你们,因为法/兰/西是我们共同的国家。” “是我自己选择了那条路,谁都无法阻止我。也许这真的是很傲慢的说词,但是无论是法/兰/西,还是你,甚至是主——你们都无法阻止我。” “……啊……啊啊……这的确是你会说出来的话,我神圣的少女,打算再一次拯救背弃她的国家吗!”嘴巴张张合合,男人只觉得喉咙干涩不已,几乎要吐不出完整的句子了,好似有硬物哽住了一般,发出了慷慨激昂的残破声调。 这就是他一直追逐着的光芒……坚定强大而又耀眼,无论被逼至何种困境,都毫不畏惧,毫不妥协,最后却遭受背叛,受尽屈辱而死。 “然而,就算你不憎恨祖国,我也对这国家恨之入骨!我发誓要毁灭这背信弃义的国家!不管是神明、王族、还是国家!我要毁灭他们,我要杀尽所有人。这就是我寄托于圣杯的愿望!不要妨碍我,贞德!哪怕对手是你,也不行!” “你会憎恨,是情有可原的。通过圣杯获得力量的你,企图毁灭这个国家,确实在情理之中,尽管让人无比悲伤。而我则会阻止你,我会挡住你的去路!” “那现在的您就是我的敌人,接下来,我不得不与你对决了!” “求之不得!” 贞德意识到出现在面前的男人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可靠伙伴,她明确了此刻应该达成的唯一目标,那就是——对于唤醒堕落魔道的战友必须全力以赴! 他身上暗含着黑魔法的血腥气息相当浓郁,这点贞德早已发现,所以才会如此愤怒与痛惜。 青年作为少女曾经一起欢笑过的战友,共度的那金戈铁马的岁月不可能是梦境,明明是充满了光辉的民族英雄,明明是拥有着崇高信念的伟大骑士,明明获得了至高的礼赞……却一度坠入癫狂,玷污了那份荣耀而成为恶名远播的杀人魔,堕落为代表着罪孽和邪恶的恶魔,在绞刑架上屈辱地终结了染满鲜血的一生。 ——这是自己的任性所带来的后果。 认为身负不可推卸责任的少女心情异常沉重,一直在心中翻滚酝酿的那些怒气与悲伤无法释放,贞德唯有叹息。 少女高举圣旗,以猛地凛冽起来的气势厉声宣告:“就由我来当你们的对手!我贞德在此以圣杯战争裁定者的身份,将要对你践踏规则的恶行实施制裁!”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不可能!居然凭借圣杯的力量都无法达成?我绝不接受这么没道理的结果!我还没能颠覆法/兰/西!” “不惜将普通人卷入战场,你究竟何时才会醒悟啊!?” 声音中泛着冷冽与冰寒,金发的姑娘目光陡然降温,朝着昔日的战友投去了尖锐的一瞥,男人在下一刻遭到了少女充满了压抑着愤怒的一击。 “就由我来解放你的灵魂!” 被用尽了全力的拳头打翻在地,曾经的法/国元帅、今日的堕落英雄,心情却完全没有过大的波动,他面对着少女毫不留情的呵斥,忍不住发自内心的喟叹,心中压抑的情感终于得以宣泄释放。 静默了许久,贞德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目光似乎也被这潮湿浓重的雾霭柔化了一般溢满了痛惜。 “战友啊,明知那是邪道,为何还要任由自己深陷泥潭?” “你的灵魂身处炼狱,我一定要将你从神的诅咒中解救出来……” 一提及这个话题,吉尔便忍不住激动起来,一瞬间心如刀绞。 的确,即便贞德之死是属于英雄的末日,在五百年后的现代人看来,也未免过于残酷了,更何况是追随过她奔赴战场、一起共同奋斗过的战友。 他蓦地握紧了少女的手腕,力道大的几乎要将她的腕骨捏碎。贞德却仿若丝毫察觉不到疼痛似的,用那双清澈的眼眸安静地凝视着他。 来自洛林的少女身着军装铠甲,带领着她不足五千人的军队,毫无畏惧地奔赴战场。而当那名少女被背叛着凄惨死去,青年的信仰便被强硬地摧毁破灭了。 第28章 “……”直勾勾地盯着少女,似乎要将她的轮廓深深烙刻在心房之上,青年嘴边浮现出了一个朦胧地、冷静地可怕的笑容,已经完全看不出丝毫的混乱和踌躇了。“那么你又是在因为什么而在叹息呢,我的圣少女。” “……” “为什么明知道结果还会坚持战斗呢。” 为什么呢,究竟是为什么呢——少女也曾不止一次的这么扪心自问。 她为了法/兰/西奉献生命做错了吗? 她早已预料到她的死亡却仍要坦然接受、并且迈向那个结局,只因她知晓她的死亡会激励人民、使他们真正意识到自救才有出路。 贞德自认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圣女,对站在战场这一事实而满身血污的自己来说,遭受火刑才是最合适的赎罪,而故乡那持续挥洒的鲜血也终于止住了。 但是做错了吗? 那个答案根本无需置疑。 因为无论重来几次,世事如何变迁,她都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再次踏上那条路。 为了能够拯救更多的生命所选择的路途,怎么会是错误的?即便世上每个人都可能斥责她、背叛她,她在死前最后一刻也确信着她没有背叛她自己。 “万物终有结局,吉尔。”在浓雾中与青年对峙的贞德满怀着愤怒与痛惜,眉目坚定、掷地有声地回答:“我的死绝不是毫无意义,我以死亡赢得了未来!如果我的尸体能为后来者铺路,我就满足了。” “啊,是吗?是这样啊——直到死亡也未曾恨过任何一个人,未曾被蛮横的命运所击垮。”渴望的光芒近在眼前,男人僵硬地弯下腰盯住她,语气近乎质问。 “我愚蠢而可悲的圣少女啊,你为何不去怨恨那个将你舍弃的男人、不去怨恨抛弃你的神明?我早该想到神的眷顾是有时限的!”青年满脸失望地呢喃着,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 “神欺骗了一个无辜的少女,她受尽命运的玩弄,只因她被神舍弃了!而我!我这个做过世界上能够做到的最恶毒、最严重的渎神行为的狂妄邪物,却没能受到任何神的惩罚!” “战友啊,你错了。因为我已经把自己奉献给主。”凝视着这个因为无法遏制的绝望而发狂的男人,贞德露出了悲伤的笑容,她对于面前的战友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无奈和悲哀,而她的任何话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你愿意相信我这涉世尚浅的小姑娘,帮我解放这座城市,不管现在的你变成了什么模样,我都相信当时的你。” “你舍弃了主实在是太可悲了,对不起,元帅,对不起,战友……没能让你理解到主和他是无过的事实,真的很可悲。法/兰/西只是什么都做不到而已,孤独一人目送着更多更多的人离去……却什么都做不到。” 国家无法插手历史进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战乱年代的子民流离失所。在那样漫长的时光长河中,无论他爱上谁,无论用怎样的笑容掩盖悲伤和不舍,甚至努力想要竭尽全力挽留什么,那终究全是徒劳——所有人都终将会离他而去。 一想到这些,贞德就无法忽视内心那巨大的悲痛。 让祖国获得解放,让法/兰/西露出笑容……这才是她梦寐以求的光景啊。 为此,少女一直、一直在不知疲倦地前行,奋力追逐。 “真是固执的少女啊……”看着那怀抱着远大理想、不为任何事情而动摇的眼神,男人带着满意的微笑自豪地说道,深藏在内心深处的不为人知的深刻悲恸、那无边的寂寞和痛楚终于被这道救赎的光芒抚平。 “元帅。” “是,您忠诚的士兵向您致以问候。” 直起身体的高大青年所投注到地面的阴影能将少女完全笼罩,贞德深吸一口气,深深插入地面的旗帜在二人的上空小幅度的飘扬起来,这场景是如此熟悉。然而她却不得不以圣剑笔直地指向昔日的战友。少女虽然竭力维持平静,然而颤抖的嗓音却出卖了她。“虽然很遗憾,但是叙旧就到此为止吧。” “好。” “你的终焉时刻来临了。” “本该如此。我……等待着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 被冰冷的剑端直击灵基的青年不顾伤口溅射出的鲜血,微笑着低下头颅凝视着她,贞德见状颇有默契地伸出手去,用力戳了戳他激凸的眼球。 她忍不住悲泣着笑出声来。 血肉被撕裂的痛苦并不难熬,沐浴在少女平淡而温暖的目光注视下,巨大的满足逐渐在心底膨胀起来,男人沉浸在一种几乎想要哭出来的欢喜中。 被冰封在黑暗中、满目疮痍的心脏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已经足够了,去休息吧,你已经很努力了。回去吧,回到原本的时代。” 青年无言地眨了眨眼,无力的伸出右手抚摸上少女那头柔软的发丝,短暂地停顿了一会,指节分明的手指滑到她白皙的面颊上,胡乱的抹去那里不断涌落的泪珠。然而却给少女沾染上了鲜血,眼神柔化的青年无奈的放弃了动作,低声而严肃地说:“真是的,贞德,哭泣的表情可真是一点都不适合你啊。” 此刻的吉尔·德·雷更接近于少女记忆中那个与她并肩作战的战士,那位冷静睿智的年少英才。 深深掩藏在天真温柔之下的那堪称理智的任性,无法原谅这样任性的她,更无法原谅无法阻止她的自己。自己到底在迷茫什么,又错失了什么? 第29章 那道光芒不是一直在心中不曾远去吗?喷薄而出的欣喜将青年带入没有丝毫褪色的回忆中。 就算在堕入鬼畜之道,做尽伤天害理之事的今天,哪怕结局充斥着屈辱和憎恨,受到万人唾弃,被疯狂的践踏尊严,也绝对无法被任何人所夺取和玷污的……荣光。 “如果我仍旧堕落,还希望您能给予我制裁。” 贞德愣了愣,突然笑了起来。 “嗯,那就约定好了。” “是我错了,贞德。要入地狱的话,我一个就够了。” 骑士露出了愉悦的笑,这一刻,所有的执念都化作清风飘散。 “……哼,这样也算有一点赢过那个男人了吧。” 呢喃着这样充满怨念的话,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青年怀抱着长达百年的思念消失在了少女的臂弯中。 贞德真切地意识到了她的死亡给身边人造成的伤害,对此,她虽有遗憾,却从未后悔。 双足飞龙们渐渐消失在法/兰/西的晴空下,告别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战友,贞德毫不犹豫地奔赴向她的心之所在。 “我来营救你了,法/兰/西。” 金发姑娘按照指示,找到了弗朗西斯,她推门而来的那一刻,霎时天光大亮。 弗朗西斯迟钝地眨了眨眼,死寂般的眸光有所颤动,他将视线落在她身上,随着少女的移动而移动。 “对不起,我来晚了。” 看到坐在墙角的法/兰/西身染鲜血的模样,贞德感到很难过,她在他身前蹲下,安抚般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微笑着说:“已经没事了。” 映入眼帘的事物是真实的吗? 弗朗西斯简直要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他的脸上毫无疑问地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这个还请不用在意。” 青年的眼眸紧盯着她不放,他抬手撑住侧脸,沉默了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回答她的话,看起来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真是丢脸,让你看到我这副模样。” 法/兰/西满身疲惫与伤痛,但是他看到少女的那一刻,仍旧心生喜悦,庆幸不已。 “所以你……” “嗯,经由圣杯的奇迹,我得以出现在了这里。” “我……”弗朗西斯有太多太多话想对她说,最终,他也只是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你啊,一直都是我的英雄。” 贞德失笑,清澄的眼瞳里流露出明亮的光芒,“只是力所能及的一些事而已,你真是太夸张了,弗朗西斯。” “唔……真是令人怀念啊。” 无意识地流露出复杂交织的神色,弗朗西斯轻声开口说道:“现在你的头发竟然是长的,我都要记不清你长发的样子了。” “……这样说也对呢,距离那时候已经过去太久了。” 贞德一怔过后,也对他露出大大的笑容。 弗朗西斯突然将手伸到她眼前,他有着与少女颜色一样的头发,与少女颜色一样的眼眸,此刻那里正映着满天星子,盛满了笑意。 贞德从善如流地搭住他的手,跟着他一起站起来。 还未待开口,突然,少女的眼神猛地锐利起来。神色微凛,贞德伸手将弗朗西斯护到身后,盯住黑暗中的某一处冷声问:“谁!?” “真是一出恶心透顶、虚伪至极的好戏。” “是你。” “当然是我。” 复仇的魔女显露出真身,说着,她轻哼一声,将尖锐的视线转向另一侧的男人。 “欢呼吧,法/兰/西。” “你将有机会与被你背叛的少女一同赴死。” 持有圣杯的吉尔已经被击败,出现在这里的魔女,也不过只是苟延残喘。但是,她还有没能完成的事情需要去做。 “我要在这里,将你们杀死。” 弗朗西斯突然从贞德身后走了出来,安静地看着她,开口说:“你的目的只是我吧?” “弗朗西斯,你……” “真是可笑。”魔女露出嘲讽般的讥笑,仿佛觉得这一幕无比刺眼似的,冷酷地勾起嘴角,“事到如今,就凭你,竟然还妄想保护贞德吗?” 说完这句话,她的神情中闪过一丝清晰可见的动摇,但很快,这点微不足道的痕迹便宛如阳光下的冰雪一般消融殆尽。 魔女像是被自己恶心到了,竟然诡异的沉默了,随后又露出了难看的冷笑。 “若你愿意,我也会保护你。”法兰西已经得知了一切,“哪怕是为复仇而诞生的你,同样是我的子民。” “别开玩笑了!别拿我跟她相提并论!” 哪怕只是被吉尔所希冀的姿态,哪怕身为区区赝品,这位漆黑的圣女存在于此的唯一理由,正是为了驱使怒火,直到己身的骨髓都燃烧殆尽。 “小心!” 这声音穿透夜幕,抵达到男人耳畔的时候似乎显得有些失真。 贞德的瞳仁猛地收缩,心跳登时乱了几分,她毫不犹豫地一跃而起,飞快地转向弗朗西斯的地方奔去,手脚利落地揽过那个同样飞扑过来的人影,对方的身形因为身处黑暗而影影绰绰的并不分明,但这点阻碍根本不能影响到贞德的视力。 她心里“噔”一声猛地一沉,匆忙带着对方急速避开了突如其来的进攻。 将魔力全部灌注在脚部提高速度,略有些身形狼狈地躲闪着如影随形的追击,贞德好不容易抓住空档,趁机将怀中的人放到安全的地方。 第30章 被少女抱住的那一瞬间,久违的——或者说,早已死去的羞耻感顿时浮现在心头。弗朗西斯简直是目瞪口呆,他……居然被贞德公主抱了?! 不,现在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 “请您老实待在这里别动!”仍带着几分惊魂未定,贞德赶紧把任性的法兰西先生往自己身后藏好,她瞪了弗朗西斯一眼,厉声打断了他的张口欲言,重新用魔力构筑出旗帜与铠甲,而后转身飞快地向着敌方攻去。 “御主,那个傻瓜就先拜托你照看了。” “没问题的!” 已经回收了圣杯、正要过来同贞德告别的迦勒底来人立刻进入备战状态,但也并不打算干涉属于少女的战斗。 斑驳的烛光照耀的场所仿佛一瞬间离得很远,少女飞速迎战的熟悉身姿几乎灼痛了男人的眼球,弗朗西斯充满紧张地注目着少女前往的地方,懊恼地轻咳一声。 空气中充斥着惊人的杀气,那边早已将彼此锁定的少女们已经进入了决战之刻。 贞德手持旗帜抵挡住她的攻击,纹丝不动地对峙着。 “那就试试看好了,我是否会被你打败。” “哼,还真会说大话啊。” 面前的魔女与其说是英灵,不如说是恶灵更为妥帖,那缠绕全身的恶意看起来犹如黑暗地底的亡者□□,能撕裂空气、粉碎大地。 贞德丝毫不敢大意,近距离抵挡住一波攻击之后,又立刻快速掠开她的攻击范围。伴随着刺耳的剧烈鸣响,身后不断传来地面破碎的爆破声。 武器交错的强光充斥着视网膜,二人周身迸发的强烈气流化作旋风,庞大的魔力正在蓄势待发。 这注定是充满了宿命的一战。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最终,还是你们的胜利……呵,真不甘心,若有下次见面,我一定会取下你的首级。” 哼笑了一声,复仇的魔女的躯体化做金光闪闪的灵子,在空气中四散漂浮,现在像是终于承受不住一般猛地崩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切都结束了啊……” “圣杯已经回收,我们也该离开了。” 自遥远的迦勒底赶来的人们还要开始修正时代,留给他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这个世界不过是虚幻的梦境。 解除了魔力武装之后,原本端庄持重的凛冽气息顿时消失殆尽,但此刻贞德冷着脸直勾勾地盯住弗朗西斯也是颇为具有威慑力。 一瞬不瞬的目光令弗朗西斯的笑容逐渐变得有些僵硬,他讪讪地低咳了一声,清了清莫名干涩的嗓子,生平头一次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怎么?这样看着哥哥我,是不是终于发现我的魅力所在了?” “那种事倒是完全没有呢。” “哇——真受打击!” 对男人不正经的发言置若罔闻,眉目间缭绕着莫名的冷意,少女面上突兀浮现起的温柔笑容令人脊背发寒。“首先,请您解释一下——您为何会做出那样危险的举动?” “啊?”被秋后算账的男人茫然地眨了眨眼。 “不可以装傻哦,法/兰/西。”贞德的笑容有持续徐徐盛放的趋势,她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诉说着自己坚定的态度,“任性也要适可而止吧,不可以再这样哦,波诺弗瓦阁下,否则我会生气的。” “……”完全没有选择余地的弗朗西斯目光游移了一瞬,随后妥协般地低声轻笑,“这也太狡猾了吧,小贞德。” “只允许你为我牺牲、为我而死,却不允许我救助你哪怕一次吗?” “反正这世界已经不会更坏,我的情况也不能比现在更糟糕了,想要任性一回也不会允许吗?” “虽然我很想说这不一样,但是……”一味地去否定他的努力那也太傲慢了,贞德不是不明白弗朗西斯的心情,对方担心她,正如同她担心对方一样。 “我明白了。” 弗朗西斯沉默了片刻,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严肃又郑重地喊出了她的名字:“贞德。” 少女微微仰头望着他,立刻敛起了笑意,镇定地发出代表疑惑的短音,“……是?我在,法/兰/西。” “你曾对我说,你看见了未来。” “是的!没错。” “我确实看到了你所说的未来,但是……” 但是什么,他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伴随着一声冗长的叹息,青年就像是丧失了所有勇气一般徒劳无力地凝视着她。 那时候她的笃定是不是建立在知晓自己迎来必死之局的情况之下呢? 弗朗西斯根本不敢去想。 “请不要伤心,也无需难过。” 贞德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一样,目光中顿时充满了安抚的意味。 “我现在就在这里。” 微微一怔,唇角欣喜又怀念般地上扬,弗朗西斯这才惊觉,少女这样简单的一句话竟然抵得过千言万语,轻而易举便能跨越千山万水,抚平他心底的所有创伤,使它重归平静。 相信她,是他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是的,她在这里。 这个事实令他心中轻松了许多。 “现在也就你会这样跟我说话了。”恶作剧一般地用力揉乱了贞德的金发,弗朗西斯复又扬起惯常的轻佻笑容,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 第31章 “战争已经结束了,所以没事的。” “……是,是这样没错。” 弗朗西斯嘴角边浮现出一点坏笑,忍俊不禁地对着她眨了眨眼睛,“那么这位美丽的小姐,您愿意与我在这美妙的夜色中漫步城市间,踏上寻觅浪漫之旅,共度一段美好的时光么?” 贞德似笑非笑地瞪了他一眼,非常铁石心肠地断然拒绝。“不愿意!” “小贞德,你真无情。”弗朗西斯哑然,顿时一脸懊恼的样子,十分可怜地看着她。“哎呀,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哥哥我啊!” 因为对方的危险举动仍然心有余悸的少女没好气地说:“谢谢夸奖!” “你太紧张了,贞德。” “真是让人苦恼,可不要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说谎啊!身体有什么异常就一定要向我报告。如果您出事了,我可是万死难辞其咎!快点让我检查一下看看,按照您刚才那样莽撞的举动——法、兰、西!” 被弗朗西斯一把捏住脸颊、制止住说话的贞德抿着嘴,气势汹汹地瞪着他,却不敢有大的反抗动作。 被狠狠瞪视的弗朗西斯一直勾着的嘴角并未有平复的趋势,轻咳了两声放开了手,他捂住嘴唇轻声嘀咕着:“怎么感觉好像有杀气……” 贞德要被他这副不正经的样子气得暴走了,她无语地瞪视着他。 弗朗西斯难以克制地伸出手去,一把将少女揽入怀中,还好她没有拒绝。男人闭上了眼睛,忍不住收紧了双手,胸膛中涌动着酸涩又温暖的情绪。 这距离近得能清晰地听到彼此胸腔内的心跳声,猝不及防的贞德敏锐地察觉到男人身上传来的压抑,于是她只能不做反抗地任由对方抱住,手足无措地僵硬在原地。 弗朗西斯将下颌放到贞德的头顶,克制又安静地拥抱着她,气氛顿时显得有些沉闷。 贞德乖乖地呆在他怀中,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口中哼起故乡的民谣,声音像是哄孩子一样温柔而又轻缓。 良久她才脱离了对方温暖的怀抱,得到自由。 “您……”少女窘迫地红了脸,她张口欲言,却被对方打断。 弗朗西斯松开贞德,极为认真地注视着对方。 “不对哦,哥哥我啊,一直都在想,如果还能再次见到小贞德你,一定不能再让那为我付出一切,为我牺牲、为我流血的女孩在我面前受伤。” 悦耳动听的声线猛地压低,被男人难得严肃的神色震慑住,贞德只能睁大了眼眸呆呆地注视着他。 她本该卸甲归田,过着比普通人更为幸福的生活。 在昏暗的烛光下眯起看不清是否在悲伤的眼眸,弗朗西斯说着,有些难以启齿似的胡乱地摸了摸脑后。 “所以刚才就不自量力地冲出来了。” “请不要这样说!”女孩顿时怒气冲冲地打断他的话,随后轻声咕哝着:“我也很高兴啊,能被您所钟爱。” “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面对着少女澄澈信赖的目光,弗朗西斯挫败地捂住脸,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一句道歉迟到太久太久,他一直觉得他辜负了贞德这样纯粹的信任,身为被她所爱的法/兰/西,他却背叛了她。 他本该拥抱住她,不叫任何人将她夺走。 此刻站在她的面前,那些记忆,立刻便如潮水一般压迫而来。 “我看到了,那天的弗朗西斯在哭。” 少女的声线变得有点低沉,她仿若陷入了那过往的太过久远的回忆中一般,眸光逐渐深远起来。 身躯有一瞬间猛地僵硬住,他未竟的话语一下子戛然而止。“啊啊,是吗?竟然让你见到了那么丢脸的我……” 沉默了一会儿,贞德认真地直视着青年的双眸,想把自己的心情传递过去。 “那不是您的错。” 那份痛苦被毫不留情地挖出,□□裸地摊在空气中,弗朗西斯顿了顿,无奈地低声说:“直到现在仍旧在说这种话啊,贞德。” 尽管如此,无怨无悔的少女亲口对他诉说着她的所有心情。但那一种无法言明的复杂感觉却席卷了心灵,他心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淡淡的悲哀和恼怒。 ——为她的不怨恨。 “我那一刻在想,明明选择了让法/兰/西露出笑容的道路,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然而,我却还是让他伤心了,都是我的错……是我选择了命运。”昏黄的灯光照拂在少女柔软的金发上,折射出夺目的光晕,她再次轻声却格外郑重地又重复了一遍“那并不是您的错”。 “而且,您还记得我当时跟您说过的话吗?” “……” 怎么会不记得,怎么可能忘得掉? ——怎么敢忘记呢。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那是一四三一年的五月三十日,阳光格外灿烂,清风如此和缓,是贞德会喜欢的天气,然而却也同样是她背负着莫须有罪名死去的日子。 她存在过的痕迹在战火硝烟中完全消失殆尽,那一日的短暂记忆,却给他漫长的时间洪流中带来了刺骨的寒意,沉重到他几乎自虐一般时刻提醒着自己“曾有个女孩为了拯救你而身陷囹圄,最终却因为你的不作为而死去”,那段时光它仍旧深刻鲜明到他每回忆起一次胸口还会浮现出清晰彻骨的疼痛和苦涩。 有时候,因为这样与常人无异的感触,令弗朗西斯真的有种他是活人、而不是一个国家的错觉。 第32章 一个背叛了深爱着他的少女的国家。 但讽刺的是,法/兰/西深爱着她,这片土地一直都深爱着她。 在灼灼的火光中,在逐渐朦胧的视野里,他极端压抑着汹涌而来的悲怆,见证着火舌一寸寸舔舐她的身体,将她焚烧殆尽。 他全神贯注地努力拼凑出少女无声的口型。 她在说: “别——哭——” 法/兰/西,请不要哭泣。 他颤抖着点了点头,无法保持一贯的镇定。 少女隔着火海与他遥遥相望,见到他难得狼狈到方寸大乱的形象,然后她便忍俊不禁地弯起眉眼笑了起来。 于是他的脸上便也蓦地浮现出一个笑容,风轻云淡地如同少女在身边的每一个午后。 虽然那尽力拉扯起嘴角的肌肉弧度,是十足十的僵硬。 但是……他想着,尽管是徒劳无功,这样她就能有一点点放心了吧? 那是一个非常爱为他操心的女孩,一个傻傻地认为自身无比幸福的少女,如果让她连走都不安心的话,那么他将更加无法原谅自己。 “一直以来都尽说些没用的漂亮话,哥哥我是个很没用的男人吧。” “才不是!您可是法/兰/西啊!坚强又伟大的法/兰/西啊!”有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少女的眼圈渐渐微红了起来。“不必为我感到难过,我只是比较任性,先一步离去,在那里等待着您而已。” “……真是的,你这姑娘还是这样呆。” 眼中的热意已经逐渐无法隐藏,弗朗西斯状似苦恼地撑住额头,嘴角含笑。 “好了,历史话题就到此为止吧。” 没能意识到面前的青年心中的感悟,贞德像是玩笑一般地说道:“我先进行祈祷。” 他平静地问:“祈祷什么?” “祈祷法/兰/西,祈祷……”微微歪了歪脑袋,少女正气凛然的面容之上缓缓浮现出了柔软到不可思议的笑容,英气的眉目中漾着似水的温柔,色彩柔和的眼眸像极了广阔的天空。 “祈祷我终于回到了您的身边。” 弗朗西斯蓦地一怔。 拥有这样坚定澄澈信念的女孩,她勇敢无畏的灵魂简直耀眼到不可思议。在关于这女孩堪称短暂的两年记忆中,她在他面前一直都在笑,很少流露出负面情绪。 当年他也曾问过她怕不怕,怕不怕那些死亡与分离,痛苦与磨难。她的回答却让他哭笑不得之余感到由衷的心疼。她还是这样稚嫩的女孩,戎马一生,远赴战场冲锋陷阵,舍弃了流泪的权力,为了挚爱的法/兰/西而战。 对国家坚贞不二的少女,最终却得到了什么? 一场屈辱的背叛。 上帝送那孩子来到法/兰/西,爱上法/兰/西,将荣耀归还于法/兰/西,被法/兰/西所钟爱,却又要将她夺走。 法/兰/西最终抛弃了她。 是的,他背叛了她。 从她被□□在高塔内,到审判最后,没有人去营救她,最终使她的生命结束在最美好的年纪。 仅仅开放了十九个年头的美丽少女即将面临着枯萎,背负着沉重使命的美丽女孩,她的身躯湮灭在里昂的那一场大火中,化为了灰烬。 现在少女就地跪在了他面前,仍旧执着地向着主祈祷她挚爱的国家。 她仍旧如此年轻美丽,岁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因为法/兰/西背叛了她。 弗朗西斯,你背叛了她。 脑海中不断盘旋着这样残酷的事实,内心深处泛起细微的疼痛,在少女疑惑的目光中,他下意识地回以一个微笑。 是他,招致了她的死。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吉尔·德·雷的……他……” “我见过他了。” “这样啊……” “是的,我确实已死,他会为此悲叹,那是历史,是无法改变的命运,我对他的选择感到非常遗憾和惋惜。不过请不用担心,我有好好和他叙旧呢,所以已经没事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很高兴,能够再次见到你。” “我也是!弗朗西斯!” 笑意溢满了整颗心脏,仿佛身心都得到了救赎一般兴高采烈,青年握紧了少女温暖的手掌,极为认真地说: “贞德,你回来了。” “是的,弗朗西斯。” “欢迎回家。” “我回家了。” “你要走了吗?” “是的,你要好好的,法/兰/西。” “好,我答应你。” 于是弗朗西斯再一次目送她离去,但这一次有好好告别,所以没关系的,这样就足够了。 弗朗西斯眼底流露出彻骨的温柔,看着她的目光依然闪耀着柔和又纯粹的光。 “历史被修复后,一切都将会回归正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圣杯已经被回收,贞德的身影也随之开始若隐若现,她笑着说:“请继续微笑吧,法/兰/西,我喜欢看你笑。” “我啊,最喜欢弗朗西斯了!” 这句话绝不会是虚假,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日子,非常地快乐。 贞德感激着这个世界,能够生而为人,能够与他相遇,能够相伴而行的时光,真是太好了。 “弗朗西斯,如果你再次陷入危机,请继续呼唤我吧。” 青年专注地凝视着她,安静地倾听着。 第33章 “只要你还需要我,只要我还能够再次降临,我就能随时为你而战。” 争端永无休止,冲突从未停歇,生与死的界限无法破除,而这副身躯仍旧随时为战斗和守护而生。 “我愿成为您的剑,为您而战,为您而死。” 在彻底化为灵子消散之前,贞德张开手臂,与他拥抱,她的身体化作无数晶莹闪亮的光点,漂浮而去,四散开来,如同初雪一般消融。 在意识中断之前,她在男人耳边留下了最后的心愿,少女的笑容温暖了弗朗西斯的整个世界,让他的心脏在瞬间融化。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弗朗西斯安静地凝视着少女消失的方向,久久无言。 这是第二次目送她离去,法/兰/西回想起与她一起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这令他的嘴角不知不觉间便泛起了温柔的涟漪,仿佛身心都得到了救赎,堆积的思念与疼痛终于平复。 “……就这么放她走了啊。” 弗朗西斯朝她消失的方向伸出五指,试图碰触无法企及的未来,然而最终也只是抓住了一束微弱的烛光。 “真是的,你知道你有多么过分吗?好歹也考虑下我的心情啊。”弗朗西斯当然也有自己的私心,“比起让你再次浴血,我宁愿再也见不到你哦,贞德。” 被历史玩弄命运的人,下辈子若能普普通通地降生、恋爱,在某处过上幸福的生活就好了——哥哥我一直是这样想的哦。 虽然仍然期待着与她的再次相遇,怀抱着能够再次与她相见的期待,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她能够真正地走过属于自己的安稳一生。 因为有好好的道别,再也不会经历生离死别,所以没关系的,只是稍微有些遗憾,没能见证她幸福的模样。 弗朗西斯希望命运不会永远薄待她。 还能再见她一面,可以好好做个告别,这已经可以说是堪称奇迹的再会了。 如此,就已经满足了。 弗朗西斯最终所求的,也不过只是这样而已。 贞德又何尝不是呢。 这样就够了,真的足够了。 那么再见啦,贞德。 摇曳的烛火驱散了黑暗,温柔地笼罩着男人。 目光中流露出了深深的眷恋和暖意,自咽喉深处逸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弗朗西斯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世界发出了悲鸣,逐渐崩塌、化为虚无,而后开始修正,推翻重建。 法/兰/西倚靠着墙壁,就此安心地沉沉睡去。 记忆的最后,是少女灿烂的笑脸,以及她温柔的声音。 ……这是梦吗? 总有一天可以见到的吧,她幸福的笑容。 弗朗西斯如此期待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