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节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作者:大鹅踏雪泥 文案: 闻嘉嘉穿越七零,睁眼喜当姨。 原主作为家中幺女,因家里贫穷被送给城里人当女儿。怎知当着当着,养父母给她生了个弟弟,从此娇养女儿变成黄牛保姆。 一朝养父母为利逼婚,她奋起反抗,打断养父母的晋升路。 后为避祸,与养父母断绝关系回到乡下。 然而倒霉催的生活并未结束,原主回乡那日,亲爹亲娘亲姐姐们因为吃菇全死了。 一家人只剩原主并两位小孩。 原主站在家门口,因为直面死亡而惊惧昏死过去,再醒来时就成了闻嘉嘉。 闻嘉嘉:……实不相瞒,我也想死。 —— 村里好心人多,皆在为几个姨甥考虑。 他们说:你是姨是长辈,你两个姐姐的孩子可不能不管啊。 闻嘉嘉犹豫:行,我会管的。 他们说:你们家大人死了,没有存款壮劳力,怎么活下去? 闻嘉嘉点头:对,怎么活呢? 他们说:抱你去医院的那个兵有恩于你,要不你嫁给他吧! 闻嘉嘉震惊:靠,恩将仇报! 几个月后。 闻嘉嘉包袱款款,跟随那个倒大霉的兵远上随军…… ——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美食 励志 年代文 轻松 主角:闻嘉嘉魏岱 一句话简介:两个倒霉蛋凑一对的故事 立意:勇往直前,无所畏惧 第1章 穿越七零 农历七月,夏末,正是稻谷开花的时节,热烘烘的空气中都夹杂着稻谷香。 屋外蜜蜂嗡嗡,蝉鸣阵阵,此起彼伏的声音略让人心烦。 而进步公社医务室里的闻嘉嘉眼睛睁睁闭闭近百次,在眼皮快要撂挑子不干前终于认命了。 她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自己猝死,灵魂出窍,轻飘飘地飘向远方来到个奇怪的地方。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人抓着她的手哭哭啼啼地说话,闻嘉嘉只觉得脑袋要爆炸。 再睁眼,就发觉自己不仅来到个陌生的地方,连身体都换了。 闻嘉嘉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才浅浅地实现了一把财务自由,还没享受幸福美好人生的她竟然赶了回潮流,穿越了。 她牙齿都要咬碎了,在心里怒骂这该死的命运。自己是个相当务实的人,可没有做过穿越后大杀四方左拥右抱走上人生巅峰的美梦,因为不管穿越到啥年代都没有现代来的好。 想到这里,她又不由得庆幸自己只是穿越回前几十年,若是穿到古代,她指定反手掐死自己。 记忆告诉她,现在是1972年。 环看周围,头顶挂着白炽灯,墙壁贴着□□,靠着里侧的墙壁上还有一排的药柜,闻嘉嘉嘉微微撑起身,叹了声气。 行吧,离她出生的日子也就差个30年。她得好好活着,说不准还能看看是哪个管生不管养的在大雪纷飞的天把她扔在孤儿院门口,搞得她得了肺炎差点夭折。 闻嘉嘉上辈子是个孤儿,但她不缺爱。 她三岁那年被养父母领养,从此过上幸福生活。 十五岁那年养父母因病先后去世,也给她留下一套房子。 但要说手头多宽裕,也是没有的。养母去世后她把家里房子卖了,扣除学费生活费外的钱都给了养母的老母亲,也就是她姥姥,从此闻嘉嘉嘉过上勤工俭学的生活。 许是她命里带财,在短视频爆火之前她就抓住了这个风口,等到某抖起来之际她已经是许多冲浪人口中的宝藏up主了。 大学四年更是她事业起飞的四年,在大学毕业的那个夏天,她成功买下省会的一套大平层。 自认为已经是人生赢家的闻嘉嘉自信心空前膨胀,正准备摩拳擦掌开家自媒体公司继续向豪车小别墅迈进之时,就穿越到了这儿。 她是怎么死的? 是剪视频剪到凌晨三点猝死的。 原主是怎么死的? 是被一屋子死人活生生吓死的。 想到这儿,闻嘉嘉又叹声气。 在梦里拉着她手交代各种事的人就是原主和原主的家人。 现在稍稍一回忆,她竟然晓得了原主和原主家人在跟她交代些什么。 原主交代好好替她活着,自己的死法太过憋屈,怕被她养父母那一家子笑话。 原主父母交代家里的钱在哪儿,粮食又藏在哪儿。 而原主姐姐呢,则想请她帮忙照顾两个女儿,至少让她们有口饭吃,不要被人欺负。 原主叫闻嘉,小名嘉嘉,名字跟她一样,连成长背景也与她有点相似。 她被收养,原主被抱养。 区别是她遇到一对很好的养父母,而原主却没遇到。 原主出生于1953年,自小跟着父母在浮阳大队生活。 1959年时遇上□□,生活要多苦有多苦。正巧有亲戚来抱养她,父母便含泪把她送给了县城里在食品厂吃公粮的亲戚。 七年前养母意外怀孕后,她就成了地里的蔫白菜,田里的老黄牛,家里的小保姆。 若非养母有个死对头在妇联工作,原主怕是连学都没得上。 就在不久前,原主养父母和刚上任的厂领导搭上线,而出落得盘条靓顺的原主在他们眼里也有了新作用,那便是把原主嫁给厂领导的傻儿子,给自己搭桥铺路。 原主是个聪明灵慧的姑娘,自觉这七年来的当牛做马够还养父母的养育之恩后便大闹食品厂。 她愣是找到个上级领导下厂视察的时机把养父母和厂领导之间的交易透露个一干二净,最终和养父母恩断义绝,连那位厂领导都被记了笔处分。 这种情况下她还能在城里待? 待不了半点! 当天晚上她拿着早就打包好的行李跑到妇联办公室去住,第二天,也就是今天,包袱款款地回到浮阳大队。 原主有心眼有手段,照着她的脑子,往后生活不怕过不好,奈何这世上的意外说降临就降临。 最近是菇子冒茬长的时节,不少村民会在清晨时分去山里捡菇子。幸运的话能捡大半箩筐,几日的菜都不必愁了,或许还能晒些菌菇干留着过年的时候炖肉吃。 闻家人倒霉就倒霉在菇子上! 不晓得是谁采了有毒的菇子,一家七口人放倒了五口,连带着吓死原主,剩下两个还是孩子,因为没吃菇子才捡回的命。 回想起那幅场景,闻嘉嘉身上瞬间冷汗淋漓冒出鸡皮疙瘩,心想难怪原主会被吓断气。 若非有人经过送她去医务室,死而复生的闻嘉嘉看到这一幕也得再次吓死过去。 不过祸福难料,她猝死是祸,意外穿越起死回生就是福了。 而原主一家借着她来之时打通的时空隧道去往另外一处世界,想必也是他们的福。 闻嘉嘉想了想,掀开被子下床,她这会儿得去给原主家人处理后事。 只是没等她下床,门口便传来动静,接着门被推开,一位穿着蓝色上衣,黑色裤子,胸口垂着两股辫子的女生走了进来。 她惊喜道:“你醒了!” 不等闻嘉嘉询问,面色一变,又道:“你现在怎么样了,叔公临走前说你是受惊晕厥的,你要是有啥不舒服就告诉我,你放心,我叔公马上就回来了。” 闻嘉嘉忙问:“我家里人呢?” 小姑娘面带为难,犹豫片刻道:“都在你家里停着呢。” 闻嘉嘉:“那我得回去。” 小姑娘犹豫片刻道:“哎行吧,那我带你回去。” 说完把背包一挎,扶着闻嘉嘉往外走。 闻嘉嘉确实要人扶着,原主摔倒的时候把脚给扭着了。 屋外是几十平的大院子,院子两边有许多高木架,木架上放着圆竹筛,一层层的,晒了好多的草药,于是一开门满院子都是草药的清香。 院门口有条近一米宽小道,小道旁是水沟,水流潺潺。而水沟旁则是层层叠叠的梯田,绵延百来米,直到河水阻挡它延伸的步伐。 前后无法延伸,那便朝着左右走。 顺着小道看去,是一望无际的梯田,在这稻谷即将成熟的季节里,宛如黄绿色的长龙在这片土地上飞腾,给这个地方带来希望。 闻嘉嘉倒没被这片绝美景色给镇住,她上辈子因为拍摄视频的原因在农村住过一段时间,甚至在农村里还有房子,她播放量最高的视频便是在农村里拍的几期视频。 医务室的小姑娘姓方,叫方榄。 闻嘉嘉心想她难怪能在医务室工作,瞧瞧这名儿,是中药名儿,想必是自小就耳濡目染有几手本事在身。 方榄盯着闻嘉嘉瞧两眼,小心翼翼道:“你别太伤心,村里人已经去帮忙了,你的两个外甥女有学校老师陪着,接下来的事还得你来拿主意。” 闻嘉嘉点点头,满脸悲伤。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2节 大平层没了,百万豪车也没了,这怎么能叫她不悲伤。 所以当闻嘉嘉来到闻家时,脸上的表情和死了爹娘没啥区别。 闻家的房子在浮阳大队村头,距离公社的医务室有十多分钟的路程。 浮阳大队隶属于进步公社,是几个大队中距离进步公社最近的大队,地理位置不错,近几年来队员们生活条件也正缓步提升。 闻嘉嘉边走边观察,她先是经过公社的居民区,而后是公社的主街,再路过公社小学,而后便看到一片广阔的田地。 和刚刚看到的梯田不同,这片田地相对来说比较平坦,又有河流环绕,中间一条两米宽的笔直小道把这片田地分割成两个部分。 而经过这条五百多米长的笔直小道,就能到达浮阳大队。 她到家时村民们已经帮忙把灵堂搭好了,虽说现在是特殊时期,不许搞封建行为,但闻家好几口人一夕之间死了好几位,只剩一个19岁的姑娘和两个3岁的姑娘,也没人会抓住这件事不放。 真要和这一家子较真,实在太缺德。 “你是闻家老三吧。”有位年近古稀的老人朝她走过来,说道,“我是咱们村的村支书。唉!你别怕,你爹妈他们的身后事村里会帮忙办得风风光光的,你照顾好春春和萱萱就行。” 没办法,这回他们大队挨大批评了。 因为闻家是吃毒蘑菇出事的,这说明他们大队平常的宣传工作没做好,现在也是在亡羊补牢。 闻嘉嘉揉了揉还有点发晕的脑袋,点点头道:“好的支书,那我两个外甥女在家吗?” “在呢,在房间里,老方给她们喂了药,刚刚还吓蒙了发癔症,这会儿在睡呢。”村支书说道。 他还找自家媳妇给两孩子偷偷收了魂,就怕这两孩子也出事。 虽说闻家不是土生土长的浮阳大队人,但到底一起在村里生活了这么些年,总不能让闻家老两口走都走得不安稳。 “闻家老三啊,别站着了,快跪下吧,鼓乐班子来了,你得哭晓得不!” 还没等闻嘉嘉继续问话,她就被位身形稍稍肥胖的婶子推到堂前,双腿弯曲,直接跪在地上。 闻嘉嘉捂着大腿,一时之间竟不知膝盖更痛还是脚踝更痛。 直到哀乐起,周围男男女女跪跪起起,哭声阵阵时,她才反应过来,觉得还是心更痛。 顿时泪如雨下。 哎,我的车子我的房,我的公司和唾手可及的美男…… 第2章 闻家情况 特殊时期,灵堂只给摆一天。 主要是最近天气热得要命,隔壁县城又出现传染病,大队是不可能同意这么多具遗体在队里留个六七天的。 这几年大力推行火葬,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公社便开了辆拖拉机来,直接把人拉到县城去进行火化。 村里不少老人对此表示羡慕,纷纷道:“也不晓得咱死了有没那个福份用拖拉机运走。” 闻嘉嘉:…… 她哭丧个脸在旁边啥也不敢说。 随着闻家几口人的运走,敲锣打鼓的哀乐队也立刻安静下来。 闻嘉嘉拉着原主的两个外甥女坐上驴车,跟在拖拉机后头,到县城后来到火葬场,人在里头火化,两孩子就在外头哭。 她呢? 默默流泪就好。 一是原主自小就离开了家,要说感情有多深厚其实是没有的,就是换成原主来,想必也很难哭出天崩地裂的动静。 二是闻嘉嘉始终认定闻家几口人重蹈了她的命运,也随着时空长河去往了另外一处世界生活。 哭啼声渐渐降低,跪在地上的两个外甥女被队里的妇女主任方柳玉同志给抱了起来,怕两个孩子的膝盖跪伤。 闻嘉嘉自然还是得跪的。 直到落日西斜,如同咸蛋黄般的太阳挂在天际处时她才抖着腿站了起来。 她带着两个便宜外甥女坐上驴车,怀里抱着几个陶罐,在夕阳中摇摇晃晃地往浮阳大队行驶而去。 大队长偷摸说了,闻家几人属于横死,所以这几个罐子还得放家中先供着,得悄悄算个好日子才能下葬。 夜晚。 从穿越而来就忙碌个不停的闻嘉嘉终于能歇口气,照顾照顾她那快跪废了的腿和折了的腰了。 “造孽啊——” 她坐在堂屋门口的板凳上,背靠门框,满脸生无可恋。 闻嘉嘉心中愤懑不已。 刚刚她试了好多遍,发现自己不管是空间还是系统都没有,这可是都穿越的标配! 这跟判她死缓有什么区别? 别说下地上工了,她做家务都够呛。 不过说归说,能死而复生闻嘉嘉还是很高兴的,毕竟死刑转死缓是她占了大便宜。 她是个能折腾的人,在得知自己无任何外挂所依靠时,就立刻头脑风暴,想出一二三条存活之道来。 奈何仔细一想都是空中阁楼,时代的限制使得她一条存活之道都没办法落地实行。 就比如说赚钱吧,作为农村队员,目前只有队里年底分钱这一条来钱道。 至于年代文中常出现的黑市? 别傻了,人家是凌晨开张的,反正当地的黑市是凌晨才开。 闻嘉嘉也是翻阅原主的记忆才晓得,没有门路的人还不晓得开在啥地方。因为一般人压根不敢和黑市沾边,她养父母都没去过。 看来还真要指望闻家攒下的老本了。 她站起身,看眼漆黑如墨的大门口,走上前将大门关好锁紧,这才回房。 闻家因为是外来人口,在队里的地理位置不算好。 位于村口,还位于山口。 平常家里稍微有点动静就瞒不过人,还得时刻提防后山的野猪野狼。 不过这十多年来连续的冬猎,使得野猪野狼这一危险逐渐消失,闻家人也就安心在这里安家了。 三年前,逃荒来后仓促搭出的几间黄泥房被推倒,建起这座还算体面的房子。 房子周围是黄泥砌出的围墙,不算高,防君子不防小人,闻嘉嘉住得都有些心惊胆战。 最近一段时间,想必是没人会来招惹她们家。 但几个月过去,一年两年过去,她这一拖二的人家可就成软柿子了。 若是想在这里长长久久的住着,还是得想办法把围墙加高点才行。 浮阳大队隶属于进步公社,而进步公社隶属于青城市高阳县。 青城市位于祖国之南,是座山城,当地山多水多,高阳县也不例外。 因此,当地房子大多用木头所制造,配套防火墙天井院和阁楼,除了要防着点火外没啥缺点。 不过她家附近没有邻居,大家都瞧不起这地方,所以建房子时连防火墙都不必建造。 闻家有个天井,天井两侧放着两大水缸,下雨时能接雨水用。 说到这儿,闻嘉嘉不得不吐槽了,闻家没有水,每天都得去队里挑井水,亦或者去河边挑河水。 因为闻家位于河下游,村里洗衣亭建在中游,所以闻家人一般是挑井水吃。 穿过天井旁的小通道,就能来到堂屋。 堂屋正中的墙壁上挂着□□,两边是四扇门,一边各两扇。 靠近天井这边的两扇门是房间门,左手边的是原主父母的房间,右手边的是原主大姐和大姐夫的房间。 闻家父母生了三个闺女,大闺女招赘,赘婿是隔壁县的孤儿。 二闺女儿浓眉大眼,自有股英气在,是队里公认的漂亮姑娘。 闻家父母原想把她嫁去公社,却没曾想她看上一位知青。 闻二姐性格倔犟,闻家老两口拗不过她,便同意让她和知青在一起,同样住在家中。 要不怎么说不懂法容易吃亏呢。 闻二姐和知青结婚后并没有领结婚证,前年人家知青找着回城门路,拍拍屁股走人了,再没回来过,闻家人彻底傻眼。 去找吧,天南海北找不着。 不找吧,心里憋气不甘心。 最终这口气还是憋在肚子里,憋得闻二姐大病一场,病好后只一个劲儿地猛赚工分,从恋爱脑蜕变成事业脑,不理其他。 家里闻二姐的房间在哪儿?在二楼的阁楼上。 右手边有条楼梯,上楼后是一个露台,平常衣服都晒在这儿。此刻露台上还放着各种菜干,都是闻家人晒的,这两天也没人管它。 闻嘉嘉今天本想收的,但抬头看看那晴朗的天空,想想还是明天收。 明天再晒一天大概就会干了,今天收了明儿还得再搬去晒,嫌麻烦。她此刻累着呢。 而露台左侧有个门,推门而入里头就是阁楼。 阁楼分内外,外间放的就是各种干货,如菜干木耳干和各色草药。 内间便是闻二姐的房间。 至于两个孩子,闻大姐家的闺女闻春平日和闻家父母睡,闻二姐家的闻萱则是在阁楼和同闻二姐睡。 这会儿闻春和闻萱倒是都在阁楼,两位小姑娘对她这位便宜小姨不熟悉,正跟两个受惊的小猫儿似的缩在一起抱团取暖呢。 闻嘉嘉也不多管,她确实是借着原主的身体重生一回,但不代表着她就要给两小孩当老妈子。她相信就是原主来,原主也不会如此。 不过让她撒手不管她也做不到。 她如今住的是人家屋,今后好一段时间吃的也是闻家人挣的饭,她没脸不管这两位才将将三岁的小姑娘。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3节 “咕噜”一声,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 闻嘉嘉懊恼地拍了声脑袋,摸摸肚子,趁着月光正盛下楼去做饭。 她还带着上辈子的习惯,习惯六点之后做饭吃。 堂屋□□两边的门是通往厨房的门,摸黑进厨房后点燃灶台上的煤油灯,而后开始做饭。 烧火对她这位干过农村美食博主的人来说是件小事,闻嘉嘉很快就把火给点燃了。 她点火时顺带看眼松明和柴火,而后点了点头。 嗯,松明有一竹筐,看来这半年都不必愁没松明引火用了。 至于柴火,灶台边的柴火堆得有一米多高,整整齐齐的,暂时不必她再去搬。 家里其他地方也是有柴火的,天井右侧还有两间小杂物房,而楼梯就夹在杂物房和房间中间。 这两间杂物房里头堆了不少木柴和竹子,足够她用到明年开春。 火烧好后锅里添水,闻嘉嘉翻出钥匙,到原主父母的房间里去拿粮食。 木门“吱呀”一声响,闻嘉嘉端着煤油灯跨门而入,昏暗的灯光无法照亮整间屋子,她寻找了会儿,才在房间的橱柜下层找到粮食。 “这够吃多久啊?”她暗暗嘀咕。 橱柜里有小半袋子的面粉,两截米粿,还有十多斤的大米。 不过这也不是家里所有的粮食,原主大姐的房间里还有不少地瓜和各种杂粮。 闻嘉嘉想了想,拿了截米粿,又打开橱柜上层门,拿两个鸡蛋。 橱柜中有满满一竹盆的鸡蛋,瞧着有30来个。 鸡蛋自然是家里鸡下的,家里有养鸡,养了五只,其中四只母鸡一只公鸡,每天能收一到两个鸡蛋。 只是这时候鸡蛋是金贵物,需要留着卖给收购站,亦或者是留着大集的时候换东西,压根就舍不得吃。 如今换她闻嘉嘉……该吃吃,该喝喝,债多不愁,也不差这几个鸡蛋了。 锅里的水烧得差不多了,闻嘉嘉把已经沸腾的水舀到木盆里,等锅底水烧干后,再往锅中倒油。 木房子漏风严重,晚风呼呼一阵吹,吹得凉意阵阵,也吹得煤油灯光晃啊晃。 “滋啦——” 雪白的猪油在锅里化开,霸道的香气立刻便勾得闻嘉嘉口水直冒。 她真不馋油,是原主这具身体馋。 闻嘉嘉咽了咽,快速往锅里打两鸡蛋,炒碎后放入白菜。 白菜是她傍晚逛菜地时拔的,冒头才满半个月的小白菜,脆嫩得很,就是用清水煮都有股清甜味儿。 等小白菜炒蔫儿后,再将切成扇形的米粿片倒入锅中,趁着旺火快快翻炒一分钟。 当地是产米区,吃的也大多是米制品,米粿便是常吃的米制品之一。 这时候的米粿多是做成20厘米长的圆柱形状,一截的米粿配上鸡蛋青菜煮成米粿汤,足够原主养父母一家子对付一顿了,更别提她现在的一大两小三个胃口不大的。 米粿炒得差不多,刚刚舀到木盆里的水就可以再倒回锅里去。 又是滋啦一声,油光浮在微白的汤面上,没一会儿又咕噜咕噜冒起泡来。 米粿片儿容易烂,水开煮两分钟,加入盐便能出锅。 “吃饭了!”闻嘉嘉抬头喊。 木房子可不隔音,阁楼就在厨房斜上方,随便一个动静都能听见。 就像现在,两小孩啪啪啪啪的走路声她也能听见,快得很呢。 嘿!怕她怕得要死,吃饭却挺积极的。 第3章 闻春闻萱 两小孩一个叫闻春,另一个叫闻萱。 闻春是闻大姐家的姑娘,生在大年初一春节那天,到现在三岁八个月大,此刻穿着白色的小短褂,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正乖乖巧巧地站在饭桌旁。 闻萱是二姐家的,比闻春小三个月,长得和闻春很像,乍一看两个跟双胞胎差不多。 特别是那眼睛,仿佛跟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似的。 也就是闻春脸偏尖,而闻萱脸偏圆,否则闻嘉嘉得废一番功夫去认她俩。 闻嘉嘉觉着闻萱这姑娘脾性要比她姐活泼大胆些,这会儿轻挪脚步往灶台这边靠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看呢。 “别嗦手指,快洗手吃饭。”闻嘉嘉端着碗时顺手把她嘴里的手指给扒拉出来,黑不啦叽的真是没眼看。 米粿片儿汤全盛到了个大碗中,闻嘉嘉又分别舀些到饭碗里。 两小孩已经洗完手了,怯生生地坐上桌,又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然后无声地拿起勺子,仰下巴吃。 吃一口,还偷瞥一眼。 “……” 闻嘉嘉顿时觉得她穿的不是她们的姨妈,而是她们的后妈。 她有心想说什么,但吃饭时间她不爱教育人,食物来之不易,别平白坏胃口。 米粿片儿汤香得很,猪油香和米香融合在一起,配着水嫩嫩的青菜和炒过的鸡蛋,完全不需要鸡精味精这种调料来提鲜,食材本身的滋味就够鲜! 烂却依然有嚼劲的米粿片既不松散也不粘牙,多咬几下独有的米粿香便在口腔中绽放。 刚捶打出来的新鲜糍粑是啥味儿,这个米粿就是啥味儿。 嚼着嚼着,闻嘉嘉的心蓦然就安了。两个小孩也渐渐放开吃,能听到勺子和碗的碰撞声了。 瞧吧,一碗朴实的食物就能让人安心。 — 对于闻嘉嘉来说朴实,对闻春和闻萱来说却是难得的美味。 从过年到现在,她们头回吃得这么好,一时之间竟忘了还有位陌生的大姨在旁边。 两小孩瘦瘦小小的,坐的是偏高的凳子,可见闻家人对她们也颇是喜爱。 原主的身体缺少油水与细粮,所以即使闻嘉嘉深觉自己已经吃够,本能却让她盛一碗后再盛一碗,直到胃撑之时才不得不停下来。 “天呐。” 闻嘉嘉摸着肚子不可置信地想,她竟然吃了三大碗的粿片汤。 要晓得乡下土碗可不小,两个手都合不起来呢!看来要提早考虑食物的事儿了,食物危机近在眼前啊。 两小孩倒是一人只吃大半碗,同样也吃得肚皮滚圆。 煤油灯渐暗,厨房昏暗。随着屋外一阵风吹来,煤油灯又暗几分。 闻春熟练地用竹签子挑挑,乖乖地坐在凳子上看着闻嘉嘉忙活。 闻嘉嘉在忙啥? 忙着赶鸡入笼。 厨房边上有一扇门,门打开就是屋子的后院。 后院足有30多平大,瞧着很平整,像是这几年才开荒好的似的。 这么大的地都用篱笆围着,靠近屋子的地方做了排鸡笼。 鸡笼是用木头做的,顶上还装了瓦片,底下还做了垫高层,半点不怕漏雨。记忆中,当地冬天不算冷,大概也不怕受冻。 离屋子最远的地方建了猪棚和茅房,只是目前没在猪棚里头见到猪。 闻嘉嘉想了想,转头问:“春儿,咱家有养过猪没?” 闻春赶忙从凳子上下来,跑到后院门口腼腆道:“养了。” 小姑娘的声音小,但很清脆,说完后就又匆匆忙忙移开眼神不敢看她。 闻嘉嘉心想,大概是去年养了,再早她怕是记不住。 不过这年头家里能养猪吗?她没太搞懂,决定找机会问问村里人。家里如果能养只猪的话,别的不说,年底的肉总是不愁的。 除去鸡笼和猪棚,后院剩下的地方堆了不少土砖和柴火。 而小菜地也在后院旁边,入口处同样用竹子做的篱笆门围着,防止鸡进入菜地。 “咯咯哒!” 鸡到处跑,闻嘉嘉拿着扫帚到处追。 大部分的鸡已经养成了进笼的好习惯,她只需把那两头刺头鸡赶进笼就算完工。 此刻,夜幕彻底降临。 屋外漆黑一片,村口小路隐没在黑暗中,唯有村中心能看到点点灯光。 根据昨日来帮忙的婶子们所说,今年年初那会儿大队部通了电安了灯,往后他们浮阳大队也算是有电灯的大队了。 婶子们还说,或许明年年底时他们大队的队员家也能通电安灯。 闻嘉嘉只希望这事是真的,她完全不习惯没有灯的日子!只是拉电线需要的钱可不少,她得想办法在这之前凑够这笔钱。 想到钱……无语凝噎片刻,转身回屋。 洗完碗,锅里还留有热水,她准备给自己和两个小孩洗洗。 大夏天的,再不洗她就要臭入味儿了! 闻嘉嘉把原主父母房间里的大桶搬出来,哗啦啦地往里头倒水。 家里的水是今儿早晨村里人给挑的,不仅把厨房的水缸给挑满,连堂屋天井旁两个大水缸也给挑满,所以家里暂时不缺水用。 滚烫的热水掺和凉水,闻嘉嘉摸摸,觉得温度差不多后,就招呼两孩子过来:“来,脱衣服洗澡。” 两孩子傻愣站着不敢动。 闻嘉嘉“啧”了声,一把将闻春和闻萱拉过来,“一身汗味不洗晚上能睡着啊。”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4节 说着就把两人衣服裤子鞋子都脱了,然后撑着姐姐的胳膊窝儿,把她放入水中,放完她再放妹妹。 灯火在水面上摇曳,熠熠如光下的钻石珠宝。 两个孩子进入,水面微抬。闻嘉嘉手靠在大桶上,一脸严肃地道:“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了,我要是喊你们你们得应晓得不?我又不是山坳里的狼外婆,怕啥呢。” “狼外婆”三字吓得俩孩子头都缩了起来,闻嘉嘉也不管了,去房间里拿出块布来帮她们擦洗。 闻嘉嘉还想找香皂,但两天似乎都没在家里看到这玩意儿。 “咱家有没香皂?”她问。 “香皂是啥?”闻萱好奇问。 闻嘉嘉:“洗了能滑溜溜的……算了,有没有肥皂,就是洗衣服的皂子。” 闻春是个聪明孩子,很快领悟,小小声说道:“家里没有,美花家里才有。” “美花是谁?”闻嘉嘉听到没有,也就不折腾了,直接清水帮她们洗。 闻春疑惑道:“美花就是美花啊。” 行吧! 闻嘉嘉用这快报废的毛巾用力搓洗她们身上的污垢,搓出一条一条的小黑虫。 这两孩子是真脏啊,她嘴角抽抽,又问:“你俩上回洗澡是啥时候。” 俩小孩回答不上来,小小的脑袋里除了今天昨天前天就没有其他日子了。 洗澡,恐怕是大大大前天的事儿吧。 小孩子很快洗完,闻嘉嘉给她们穿上干净的衣服,把她们抱到闻大姐的房间去。 闻嘉嘉昨儿晚上就睡在闻大姐的房间里,被褥啥的都被她换了,今儿早上出门前还把被芯放在前院爆晒了一日,晒得透透的,这会儿正散发着太阳独有的气味儿。 闻大姐房间分上下间,从厨房这边进的是上间,上房间比较小,因为常年没有太阳晒,温度也比较低。 这里是预备给闻春睡的,床架子已经打好了,床上还放着几张去年做的新稻草垫,以及一些散稻草。 闻嘉嘉此时还不晓得散稻草有啥用,以为是引火的呢。不过生活很快会给她上一课,让她摔个跟头。 床下则是堆放着竹篮竹筐等物品,房间角落甚至放着竹衣柜,墙上也挂着很多竹帽,她猜测是闻大姐夫做的,闻大姐夫大概是位手艺精湛的手工人。 先抱闻春,再抱闻萱。 她们身上是干净了,头发还脏着。 闻嘉嘉想了想,又去找两毛巾来,把她们的头发绑上。 她把房间里的煤油灯放在靠床的桌子上,认真叮嘱道:“小姨现在去洗澡,你们乖乖的在床上玩儿,不许动灯知道吗?” 两姐妹点点头。 闻嘉嘉:“说话。” 两姐妹:“知道了。” 闻嘉嘉这才满意,转身去厨房洗澡。 也是够够的了,家里连洗澡间都没有,她很好奇从前闻家人是怎么洗澡的。 因为有两孩子和煤油灯同在一屋,闻嘉嘉也不敢磨蹭,这澡洗的要多快有多快。 她洗完的那刻咬牙发誓,一周内,她一定要搞到块香皂! 闻嘉嘉穿好衣服,把木桶放倒晾,然后吹了厨房的煤油灯匆匆回屋。 家里的大门和后院门都已经关好了,回屋后她还把房间门给插上门闩,心想就算有人能从大门进来,也进不了房间。 闻春和闻萱果然安静地坐在床上,闻嘉嘉随手绑好头发,上床后对她们说道:“来,咱们来聊聊。” 她一本正经道:“我呢,是你们小姨。你们知道小姨是啥意思吗?就是我,是你们妈妈的亲妹妹。你们的爷奶,就是我爹妈。” 两孩子眼睛慢慢瞪大,闻春还微张嘴巴,满脸不可思议的模样。 闻嘉嘉手痒,捏捏两人脸蛋:“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我可不是坏人。” 闻春歪头,细声说:“你和二姨一样?” 闻嘉嘉伸出大拇指:“对!” 闻萱却说:“我没在家里见过你。” 闻嘉嘉又道:“那是因为我在其他人家里呢,现在我长大了,我就回来了。” 闻萱:“那妈妈去哪了呢,真死了吗,美花说我妈妈死了。” 房间当即寂静非常。 良久,闻嘉嘉不晓得怎么回答,她认真想了想,只说道:“你们爸妈爷奶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我也不晓得是哪儿,但我知道他们都很舍不得你们,托我照顾你们呢。或许有一天……你们能够再见到他们。” 小孩不晓得“或许”是啥意思,她们只注意到“再见到他们”这几个字眼,于是脸上立刻绽放浅浅地笑容,似乎也没那么怕闻嘉嘉了。 第4章 清点资产 夜间风大,在房间中也能听到屋外树木晃动的簌簌声。 没手机就没时间概念的闻嘉嘉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规划着往后的生活。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她该怎么带着两个孩子在这年代生存下去? 是生存,而非生活。 生活太过艰难,生存倒是容易些。 首先是闻家的存款,刚刚算算总共有89.6元,还不足三位数。 其次是粮食,粮食不多,但吃到今年分粮的时候应该还是够的。 最后是其他经济往来。闻嘉嘉从原主父母房间的笔记本得知,闻家还有两笔外债没还。 一笔是欠大队粗粮50斤,细粮10斤。第二笔是欠“方保国”20元。 方保国是谁,她还明儿还得去问问。自己既然继承了遗产,就该把外债还了。 想来想去,闻嘉嘉发觉解决目前困境最好的办法是当工人。 这年头是工人黄金期,一个工人能养活一家三代人不是一句夸张话。 而且只要当工人,住房医疗教育由单位全包,到时候想想办法,怕是连这两姐妹上学都不要钱。 但工人难当,她需要再想想。不管怎么说原主也是读完高中的人,总是有那么些个机会的吧。 想着想着,困意涌起,眼睛微闭,枕着稻草香,听着两姐妹的呼吸声,闻嘉嘉渐渐进入梦乡。 梦里她并没有穿越。 她还住在她的大平层中,睡在她的海丝腾上。只是空调温度开得太低,有些冻人。正琢磨着是不是家里空调坏了时,忽然有股热意涌到她的腿上。 是什么呢?奶茶打床上了? 不对她今天没点奶茶。翻个身一把拽过她新买的豌豆荚抱枕,却觉手感奇怪。 “呜呜呜……” 黑暗中,闻嘉嘉猛地睁开眼,刹那间她就清醒了。 “我靠!” 我靠靠靠靠靠! 闻嘉嘉瞬间清醒,她一个激灵,几乎是以弹射的方式跳下床! 扑通扑通,心脏砰砰跳,感受着腿部湿答答黏糊糊的感觉,闻嘉嘉整个人懵了,懵得都要傻过去。 刻意压低的呜咽声持续不停,好几秒后站在地上的闻嘉嘉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不晓得是哪个尿床了。 闻嘉嘉嘴巴张张合合,最终闭了闭眼,彻底认命。 当生气生到极限,碰触到身体阈值时,身体便会开启自我保护意识,反而会使得人恢复平静。 行吧,不就是尿床吗? 但是!三岁小孩原来还会尿床的吗! 闻嘉嘉无声呐喊,挥舞着手臂发泄情绪,而后深呼吸几下,僵着手扯开自己的裤子,摸索着到桌子旁点亮煤油灯。 当灯光驱散房间的黑暗时,她才晓得,尿床的是闻春。 闻春已经醒了,此刻正缩着身体哆嗦着,不敢看闻嘉嘉。 闻嘉嘉捂着脑袋痛苦道,“春儿起来,小姨给你换裤子。” 说着,去上房间的竹柜里取裤子,又去厨房里取挂着晾的毛巾。 此刻大概凌晨了,薄得不能再薄的毛巾是半干状态。锅里的水竟还有些温热,她干脆舀瓢水浇到毛巾上,再把毛巾拧干。 完事进门,看见闻春哭得直抽气,两个眼睛流出六排泪,流得满脸都是,闻嘉嘉干脆拽她起来,先抹几下脸,再把她裤带解开,往下一拉,帮她把屁股和腿擦干。 “裤子会自己穿不?”闻嘉嘉问。 闻春水润润的眼睛里透着惶恐和紧张,赶紧点点头。 “对,对不起小姨。”她嗫嚅道。 闻嘉嘉心说:你可不是对不起我吗!我前后两辈子头一回帮人处理尿裤子这件事儿。 但这孩子敏感,她没这么说。到底是刚死了爹娘爷奶的三岁孩子,不至于把情绪发泄到她的身上。 她真是个善良的人,闻嘉嘉这般想。就是好人没好报啊,倒八辈子霉了,穿越这种破事儿也能被她遇上。 闻春穿好裤子乖巧坐在一边,闻嘉嘉就给自己收拾,也换了条裤子。 等她把脏裤子脏毛巾拿出去,进来一看,闻萱还心大地呼呼大睡。 闻萱心大,闻嘉嘉可不敢心大了。 闻春尿床,可不代表闻萱不尿。 她支使闻春说:“把妹妹喊醒,让她起床去上趟厕所,上完再睡。”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5节 她也好把床铺整理一下。 闻春应好,没一会儿就把闻萱给摇醒了,正懵着的时候就被闻春带下床,带到房间角落处,闻春十分熟练地解下她的裤带,然后把妹妹一按,令闻嘉嘉安心的声音很快就传来。 “……”她有先见之明啊。 闻嘉嘉此刻苦恼床该怎么办? 稻草席子暂且不能睡,不过这个没关系,她能去楼上把原主二姐睡的席子搬下来。她看过,两个席子大小一样。 可稻草垫子呢?这上头也湿。 原主二姐房间自然也有稻草垫子,但它重啊。这时候的稻草不要钱,为了适睡性制作的垫子足足有十多厘米厚。拿席子勉强可以,拿垫子她是真没办法。 闻春帮妹妹穿好裤子,见小姨瞧着垫子上的湿痕,满脸凝重的模样,鼓起勇气,绞着袖口红着脸说:“小姨,昨天我尿床,妈妈都是用干草把湿的地方换了。” 昨天?小孩时间混淆是很正常的事儿,闻嘉嘉懂闻春的意思,闻春指的是以前。 她问:“干草在哪儿?” 闻春指着上房间:“在那里。” 闻嘉嘉明白了,敢情那些干稻草是当尿布使用的。 得益于做过一段时间的农村博主,她面对替换稻草这事儿也没多么手足无措。在闻春语焉不详的指导下很快便替换好了,又去楼上把稻草席子搬下来铺好。 “行!”她拍拍手颇为自豪,“睡觉吧,明儿还得早起呢。” 累一天了,三人很快便重新睡着。 只是这房间搭得太过严密,不仅密不透风还密不透光,于是早起的话也没兑现,等闻嘉嘉醒来时,已将近早晨八点。 这时候农村的清晨很是热闹,因为得安排上工,吆喝声传得老远,她家都能听到,闻嘉嘉就是被吆喝声吵醒。 她起床,摸着墙面到窗边,把窗户打开,再把和堂屋连接的小门打开。 刹那间,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 又是艳阳天呐。 闻嘉嘉直面阳光,深吸一口气,觉得这时候的空气是真的好,不敢想象上辈子有支气管炎的她呼吸到这口空气能有多开朗。 她伸个懒腰,做饭去。 点火烧水,随后开始蒸米饭。 说实话,这时候农民已经能吃六分饱了,至少当地的农民能达到六分饱。 当地这两三年来都风调雨顺,就算是队里的孤寡老人都能有一口饭吃。 不过想顿顿□□粮,顿顿吃肉蛋,这暂且还是不可能的事,记忆中就算城里一个月也不一定吃一回纯大米饭呢。 至于肉,也是得攒着票,攒个两三月才能美美吃一顿。 所以今早闻嘉嘉蒸的是当地人最常吃的地瓜饭,五分地瓜五分饭,比起当地人常吃的七分地瓜三分饭还稍稍奢侈些。 没有电饭煲的年代,蒸饭比炒菜难。 先得把生米放在锅里煮,煮得米汤渐白,白米炸开花儿时,才能把米饭捞出来,捞到甑子中。 甑子就是蒸饭木桶,只是这个木桶没有桶底,只有竹篾编成的篦子,要蒸米饭时,就把篦子放在桶中,将桶放在锅里,而半生不熟的米饭呢?就倒在篦子上,锅里水咕噜咕噜翻滚烧开时,水汽就能把木桶里的米饭闷熟。 闻嘉嘉此刻就庆幸自己做自媒体干活时都是亲力亲为,没有用团队造假,否则甑子这玩意儿她还真不晓得怎么使。 甑子放入锅中了,她把削了皮的地瓜扔到桶中一起蒸。 至于菜……那得等米饭蒸熟后再煮。 没错,这时候做饭就是如此麻烦。虽然灶台上有两个锅口,却只有一口锅。只要做饭,就不能做菜。 闻嘉嘉琢磨着,得再搞一口锅来。或者弄个炉子,只是若用炉子,甑子就得换成铝甑子了,这样炉子才能用来蒸饭。 但现在铝饭盒都得用工业票买,更别说铝甑子了,有没有这玩意儿都是一回事。 趁着饭还在蒸,闻嘉嘉去菜园里摘菜。 菜园在后院,后院厕所旁边有个坡,从坡上去就是菜地。 这菜地瞧着只有60来个平方,里头种满各种蔬菜,可见闻家人真的很勤劳。 要说她对这个家哪里最满意,一定是这方菜地。 因为菜地靠着山脚,一边是房子,一边是悬崖峭壁,这就使得村里没人能窥探到菜地,除非从她后院上来。 此刻日光正盛,闻嘉嘉还发现了悬崖峭壁上有山泉水滴答滴答地往下滴落,走近一看,地上还有个石槽,石槽里正是滴落的山泉水。 而从石槽中溢出的山泉水正沿着小沟缓缓流向菜地边缘,再沿着菜地坡往厕所的后方流去,最后离开闻家后院,流入水沟中,与几百米外的小溪汇合。 闻嘉嘉心道:这不就是上好的水源吗!闻家怎么还天天都要挑水呢? 可仔细思考后就明白了,山里的水并不是一年到头都充足的,若是遇上枯水期,那山壁上自然也不会滴落多少水源。 加上这滴落的水也不算多,对于闻家人来说还不如花十多分钟挑几担子水了事,所以也就只用这山泉水浇灌菜地与洗菜。 闻嘉嘉凑近,掬起一掌水泼到脸上,用力搓几下,就当洗脸。 菜园没多待,摘了今天一天要吃的菜,洗干净后就捧着回家。 两姐妹似乎已经醒了,她听到房间里有动静。 闻嘉嘉对着房间喊:“春儿萱儿,起床吃饭了。” 好一会儿,房间里传来弱弱声音:“好的小姨。” 又是一会儿,两姑娘穿着歪七扭八的衣服一前一后来到厨房,头发比昨天还要糟糕。 闻嘉嘉定定看了看,觉着怎么看怎么像鸡窝。 第5章 外挂上线 饭已经蒸熟,浓郁的地瓜米饭香充斥着整个厨房。 阳光透过缝隙照射进来,形成一道光柱,直直地落在铁锅中。 在农村,往往会在早晨做好一天所需要的饭菜。闻嘉嘉入乡随俗,也打算这么干,70年代可没有天然气灶和电磁炉啊。 先炒菜,家里没肉,闻嘉嘉也变不出肉来,只能炒盘小白菜。 这时候的小白菜清甜脆嫩得不行,和几十年后大棚种出来的小白菜根本不一样,闻嘉嘉觉得自己得且吃且珍惜,吃完这茬菜,她恐怕就不能随心所欲地吃了。 因为——她不会种菜。 哦不,确切地说,她大概不会在这个时代种菜,因为这个时代种菜需要浇农家肥,她接受无能。 愿意进茅坑,是她做出的最大让步。 炒完菜,又煮碗汤。 白菜鸡蛋汤,亮点是这份汤她用的是米汤作为底汤。 米汤浓稠,白菜脆嫩,而鸡蛋煮成絮状,加点盐再加点农村米酒,香浓的白菜鸡蛋汤便煮好。 两位姑娘久等了,对比昨日她们今日更大胆些,会帮忙分发碗筷,也会乖乖先洗手。 闻嘉嘉:“开始吃吧!” 至于刷牙……两位姑娘并没有牙刷,闻嘉嘉吩咐她们用盐搓搓牙齿代替刷牙,所以两姑娘此刻被咸得五官都皱成一团。 闻嘉嘉先动筷,见她动了,闻春闻萱才拿起勺子。 闻春小心舀勺汤,呼呼呼吹两下,才慢慢浅喝一口。 她眼睛一亮,觉得小姨做的汤比奶奶做的更加美味。 汤是白的,是稠的,每一勺都能舀到滑溜溜的鸡蛋和脆脆的白菜碎。 闻嘉嘉见姐妹俩喜欢喝汤,干脆把汤倒些到她们的碗里,再搅拌搅拌,配上原主妈妈做的萝卜干,姐妹俩果然吃得更加欢快。 按理说,吃完饭得去上工。 但问题来了,闻嘉嘉的户口,还没有迁到浮阳大队,而且挂在街道上。而闻春和闻萱呢,队里没一个活是她们能干的。 也就是说,她们一家三口,暂且是“无业游民”。 所以今天得干些什么呢? 闻嘉嘉正思索着,屋外传来声音:“嘉嘉在家么?” “在呢在呢!”她赶紧把碗往盆里一放,飞快往堂屋去。 “你家门咋这时候没开?”说话的人是方柳玉,她是队上的妇女主任。 想了想又说:“不过你家里只有你和两个小孩,平常大门确实还是关住为好。” 闻嘉嘉将厚重的大门打开,问:“婶儿有啥事儿吗?” 方柳玉道:“我是想问问你户口啥时候迁回来,马上秋收,户口迁回来就能记工分和分粮食,队里商量过,今年给你也额外分一份人头粮。” 人头粮这词一说出来闻嘉嘉便觉着有些熟悉,仔细想想,想起来了。原主记忆中有这回事儿,而她上辈子在农村拍视频时也听老人说过。 这时候农村实行的是工分制,人头粮则是保证队里没人饿死。 人六劳四,就是这时的分粮政策。 卖完爱国粮后,剩余的粮食拿十分之六出来分给队里的每一位社员,包括闻春和闻萱这种啥活也干不了的小屁孩。 但如闻嘉嘉这种都快秋收了,才搬回队里的人是没有的。也就是瞧她家可怜,队里才决定帮衬一把。 前提是她户口在村里。 别小看这人头粮,在这风调雨顺的年景中它虽然不足以让人吃饱,但绝对能保证人饿不死。 闻嘉嘉本来还琢磨着留着城市户口,往后找工作也能容易点。但这会儿得知还能分人头粮,她当然选择把户口迁回来,毕竟粮食是她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真靠闻春和闻萱的人头粮,她家不出两个月就得饿死。 虽然今年有闻家人留下的粮食做托底,但闻嘉嘉可是个手机电量低于百分之五十就会有焦虑症的人!她深知自己在农活上多么废物,也深知这年代找份工人工作有多难。所以在没存足够她们姨甥仨吃两年的粮食前,闻嘉嘉坚决把粮食收集放在首位。 闻嘉嘉赶忙道:“我后天就去县里迁户口,这事一天就能办成。” 方柳玉偷偷道:“后天你爹娘几个不是得下葬吗?队长找他岳母帮忙选好了位置,就在桃花坳里,从你家这边去的话,半个小时多就能到。” 闻嘉嘉一拍脑袋,差点把这事忘了:“好,那我大后天去县城。”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6节 方柳玉道:“你今天把咱们大队熟悉熟悉就好,要是有啥困难尽管说。唉,你爹娘都是个好人,跟队上每个人都处得好。” 这是实话,闻家夫妻就是对大好人。 闻嘉嘉点点头:“晓得了。” 方柳玉传达完事儿后没多待,瞧瞧闻春和闻萱两姐妹便离开。 闻嘉嘉本就打算今儿在队里走走,于是将昨晚褪下的旧衣服放在桶里,关好门,带上棒槌和两个孩子往村中心而去。 闻家确实够偏远的,出门后走上两百来米才见到另一户人家。 而两家中间是片空地,大概是队里空下来的宅基地。 队里的人一年年增多,宅基地也是很紧俏的。这么一片地,少说要分给四户人家。 那户人家姓陈,同闻家一样,也是多年前逃荒而来的外来户。 闻家夫妻并不是当地人,他们刚结婚时便逃到了这儿。闻老爹是家里独子,爹娘在逃荒路上去世。而闻妈却不是,她老家在河省,远着呢。 这年头没有手机,交通也不便利,两家人早就没联系了,论起来,就是熟悉的陌生人。 陈家虽与闻家人一样,同样是外来户,但不同的是人家家中人丁兴旺枝繁叶茂,几个儿子闺女通过婚姻嫁娶在当地架起一张不小的关系网,日子过得比闻家强多了。 陈家婶儿名叫张秀丽,50来岁了身体还很硬朗,此刻在院里晾衣服。 见到门外的闻家姨甥仨儿,赶忙透过院门喊话:“你叫嘉嘉吧,这是去哪儿呢?” 张秀丽并没有让三人进门坐坐,因为闻家刚办完丧事没满七天,一般来说没人会愿意让她们上自家。 闻嘉嘉道:“婶儿你好,我去洗衣服呢。再就是我对咱们村不熟悉,所以趁着这时间在村里走走看看。” 张秀丽笑道:“行吧,那你就先去吧。” 说着,还盯着闻嘉嘉看了好几眼,瞧得闻嘉嘉心头发毛,走路时还差点没忍住回头看。 瞧着闻嘉嘉离去的背影,张秀丽上下打量好几秒,这才进院继续晾衣服。 她心里想啥?想闻家老三不亏是城里长大的,瞧着跟知青院里那刚下乡的知青差不多,巴掌大的小脸儿白得在太阳底下能晃眼。 自家小儿子就得意这样的姑娘。先前总跟在女知青屁股后头跑,帮人家干活给人家送鸡蛋。等这位知青黑了,就又盯上刚来的、还白嫩的知青。也就是最近隔壁县出了知青跳河的大事,惹得知青办和公社大发火,他终于才消停点儿。 都说知儿莫若母,张秀丽觉得小儿子大概率也喜欢闻家老三这款。 若是闻家一家子人还在……那这门亲事也算好。毕竟闻家一家子都是老实人,还能干。男的能拿10工分,连女的也能拿8公分。 又是这么多年的邻居,知根知底,到时来往也方便。 可现在是不行了,现在闻老三压力大啊。两个孩子都得她这位亲姨养,谁跟她结亲,谁就得接手烫手山芋,还得接两个。 她叹声气,琢磨着得赶紧把小儿子的婚事给定下来。在村里人看来,跟在知青屁股后头跑没关系,但招惹村里的姑娘得被村里人戳脊梁骨的。 洗衣亭。 此时九点半,洗衣亭里早没了人,所以闻嘉嘉很是幸运的独享洗衣亭。 在这里洗衣服还算轻松,因为河岸两边用水泥抹过,很是平整。就是洗衣服的时候得弯腰蹲着,没洗十分钟闻嘉嘉就腰酸背痛腿发麻了。 她果然不适合干家务。 闻嘉嘉用棒槌“哐哐哐”地往衣服上砸,把这两天的郁气都发泄在衣服上。 别说,效果还挺好。 坏心情发泄了,脏衣服也干净了。 没有肥皂没有刷子的家庭,只能靠一双手和一根棒槌把衣服洗干净。 她洗衣服的时候两个姑娘就乖乖呆在旁边捉小鱼玩儿。 这时候的河水清澈干净,河里有不少杂鱼和螃蟹,甚至有泥鳅。 说起来,现在正是吃泥鳅和黄鳝的时候,她拍视频的时候曾经捕捉过,所以闻嘉嘉起了捉泥鳅黄鳝的心思。 想着想着,衣服洗完了。 “回家!”她对两个小孩道。 闻嘉嘉扶着木柱子起身,心想还逛个屁的村子啊,她想回家躺着了。 回到家,将衣服晾到后院。 家里前院后院的阳光都很盛,闻嘉嘉不想爬楼梯,于是就悄悄偷了个懒。 结果半下午时几只鸡互啄打闹,扬起阵阵灰尘,闻嘉嘉瞧着粘了尘土的衣服,刹那间心又死了一半。 揉着酸胀发疼的胳膊,心想:偷懒果然有福报。 没办法,闻嘉嘉只能把衣服拿到菜地的水槽中再次清洗一回,然后挂到露台去。 露台上的干菜也能收了,她收起来后都放到阁楼的房间里,然后就发现阁楼中还有小半袋的粿片。 粿片是啥?类似薯片的食物。只是薯片是土豆做的,而粿片是大米做的。 大米制作成米粿,米粿再切成粿片,粿片晒干后能存放许久,要吃时就放到沙子或者盐中炒炒,炒得膨胀后就能吃了。 不过这是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的奢侈品,闻嘉嘉没打算现在把它造完。 她还在角落里发现几个铁块。铁块被木桶挡着了,没把木桶移开根本发现不了。 闻嘉嘉凑近一看,发现有锁头,缺了好几个口的刀,几颗钉子,铁刨子,以及生锈到快碎的镰刀。 这是闻家人炼钢铁那段时间留下来的,原主那时候还没被领养走,记忆里有这件事。 闻老爹当时在公社里炼钢,瞅着公社好几个月了都没有炼出点名堂来,于是偷偷把自己上缴的东西又给带回来了。 但他又不敢把这些东西现于人前,就只能偷偷藏在阁楼,生怕被人搜了去。 后来公社炼钢队突然大检查,原因是公社的铁突然少了上百斤,闻老爹这才晓得,原来还有人和他做一样的事儿。 只是闻老爹胆子小,从此再也不敢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直到此刻被闻嘉嘉发现。 闻嘉嘉暗暗嘀咕:“这些东西,拿到废品收购站去说不定能换那么几分钱。” 说着,就拿起缺口刀瞧瞧,觉得这个或许能留下来放到菜园里砍菜。 又把这些铁器挨个整出来,准备找个机会拉到废品收购站去卖。 [叮,是否合成?] 就在闻嘉嘉拿起最后几颗铁钉时,脑海里突然传来电子音。 她顿时间泪流满面,就说自己不能一直这么倒霉吧。这不,否极泰来了。 姗姗来迟的金手指,可算上线了。 第6章 剪柯湘头 经过几分钟的摸索,闻嘉嘉总算晓得了“合成”为何物。 简单点说,这就是个合成类的金手指。 何为合成?便是把同种属性的低级或者残缺度达到百分之五十的物品合成一个新物品。 比如说刚刚触碰到的五种铁器,就能合成两种新物品。 为啥是五合二闻嘉嘉也搞不懂,五种铁器依次做了实验后她发现其实也可以三合一的。 如同现在,她脑海中就浮现出“双耳小锅、水果刀、剪刀”三个选项,她可以从中任选两个物品。 而放下两种铁器,就只能任选一个物品。 闻嘉嘉思考片刻,最终选择了双耳小锅和剪刀。 三秒后,两样物品出现在她眼前。 随即她就发现她被坑了,剪刀也就罢,小就小点儿也能用。 可双耳小锅,真真是小锅!她从未见过巴掌大小的锅! 闻嘉嘉脑袋宕机,无话可说了。 “系统,系统?” 无人应答,可见这个金手指并不智能,需要自己了解。 她想想,带着剪刀和双耳小锅跑下楼来到厨房,将灶台边的菜刀拿起,可这一回脑海中再没电子音出现。 若非她手里还拿着双耳小锅,她都会以为刚刚发生的事儿是自己在做梦! “难不成是还需要什么条件?”闻嘉嘉喃喃自语,觉得自己猜对了。 但既然金手指已出现,就不会轻易消失。她就没听说过这玩意儿做完一单后就跑路的,自己大可以安心点儿。 反正她早做好没有金手指的准备。 闻嘉嘉将剪刀收到房间的抽屉中,再把双耳小锅放入厨房的橱柜里,等待下次能合成时继续合成。 金乌西坠。傍晚的村庄仿若披上一层橙红色的纱,美得惊心动魄。 闻嘉嘉站在院门口,手痒痒了。真真是好素材啊,可惜没有摄像机。 村口附近也是有田地的,而且还不少。 不少上工的人从她门口经过,十个里有九个都会跟她打招呼。这是闻家老两口当了大半辈子好人留下的人脉,现在便宜了她,闻嘉嘉也趁此机会把部分村里人认个脸熟。 这个叫叔,那个叫婶儿。 这个叫哥,那个叫嫂嫂。 就算不小心经过闻家门口的狗她都得过问一句是公还是母。 于是一个晚饭的时间,村里都传遍了,闻家老三是个实在大方人。 这里的“大方”指的不是她手缝大,而是指她很是外向。 方多菜笑道:“这个闻老三瞧着和闻家人真不同嘿,闻老哥是能三天不说一句话的,她一个傍晚说的话比她爹一个月还多。” 浮阳大队部门口有片空地,从这儿能瞧见村口和村尾,视野开阔,空地旁还种着一棵百年老樟树,是个纳凉好地方。队员们甚是喜欢在此处聚集聊天,特别是傍晚吃晚饭的时候。 有那住得近的队员就端着碗来到这儿,顺手从大队部拎出张长板凳坐下,边侃大山边吃饭,小日子惬意着呢。 远的则是匆匆吃完饭便赶来,生怕自己一个不在错过了什么话题漏了什么信息。更怕那些碎嘴子们瞅自己不在就叨叨自己。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7节 而这两日浮阳大队老樟树下侃大山大会的主要话题就是闻家人,准确来说是闻家老三。 闻家老两口并女儿女婿那是亡人,能不多说就不多说,得尊敬。 所以当方多菜言语里带上闻老爹时,立刻被人嘘了。 “老菜你嘴巴滂臭啊,闻叔还没入土呢你就敢多嘴带人家,我看等闻叔闻婶儿入土时你得多磕几个头才行。” 说话的是陈强,闻家隔壁陈家的二儿子。因为是邻居,陈家和闻家交情甚好,他的竹篾手艺就是跟闻大姐夫学的,所以此刻第一个站出来。 方多菜赶紧拍拍自个儿嘴巴,缩缩肩膀,讪讪道:“我这不是话赶话嘛。” 当地信佛信道的人多,山上至今存留着不少“封建残余”的建筑。 方多菜也不例外,他现在私底下还会烧经拜佛。忽然想起闻家人头七还没过,只觉得这会儿身上凉飕飕的。心说等会儿就让婆娘送两鸡蛋给闻家,消了这笔嘴孽。 队员们没管方多菜的坐立不安,默契的不去谈论闻家其他人,而是把焦点放在闻嘉嘉身上。 方红棉端着空碗道:“要我说大姑娘就是得外向些才好,那些声音比苍蝇还小的我都不乐意她多说话。那闻三儿,还叫我姐姐嘞,说我瞧着年轻,讲话可比咱们乡下人好听多了。” “你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嫩呢,她敢叫你也敢应,你这岁数都能当人家妈了。” 方红棉挺直腰瞪着说话的人道:“论辈分,我咋就不是姐姐了?” 就算我38了,我也还是姐姐! “姐姐就姐姐,也没说不能。”有人就笑,“哎对了,那天来你家的小伙子是哪个?你丈夫那边的?” 方红棉同闻大姐一般,丈夫也是入赘。只是她丈夫并非孤儿,在家里还有许多亲戚,所以常常会有亲戚来走动。 “哪里哟!”方红棉抿着嘴唇挥挥手,颇是嫌弃道,“他老子爹娘家那边哪儿有这种亲戚,是我大弟的战友,他回家探亲,顺道帮我大弟送东西。” “我说呢,就算他没穿军装,但瞧着有军人样,挺拔!” 方红棉笑着说:“是吧,他是隔壁公社人,河沟乡那个江口晓得吧,魏家,前些年捞鱼捞到只大鳖的就是他大伯家。” “你这么说我就晓得了。魏成才家嘛,那瘪犊子年轻的时候还和我们一同扒过火车。后来手电筒一来,还没照到他身上,他就跟个怂蛋一样直接举起手现身了。结果他态度好被放过一马,我们几个倒是被牵连,还被公安抓走教训一整夜。” 这事说来就好笑,那时他们几个仗着水性好直接躲到水里,谁晓得人家公安就站在岸边双手揣兜优哉游哉的盯着河面瞧。 最后几人快憋死了才浮上岸,灰溜溜地被抓走关一晚还不算,还发感冒,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方红棉惊奇:“魏家人还有胆子大的时候,都敢扒火车呢。他们家几口人我也就看得上魏岱这人,其他个顶个儿都是老鼠胆子。” 方柳玉赶上这一话茬,磕着南瓜籽儿说:“说魏岱啊,他老娘昨儿还找我姥姥说媒,就是给魏岱说的。这小伙子品性不错,那日闻三儿晕倒就是他给送的公社,送完就走了,也不留名。” 她姥姥是河沟乡公社的,还同个大队,怕河沟乡公社的闺女儿瞧不上魏家,今儿就跑来了他们浮阳,把这事儿告诉她娘,让她娘帮忙盯盯看有没合适的姑娘。 要说魏岱这人本身是挺好,人很正直。可结婚不但得看男人,还得看男方家庭。 魏家,就是一家子的软柿子,全家的硬骨头都好似长到魏岱身上。若不是魏岱有出息,他家在河沟乡都得被欺负死。 最关键的是和魏岱结婚了也没法随军,她姥姥都说了,得申请通过才行。但狼多肉少,他个刚结亲又没孩子的家庭是不会给批的。 也就是说姑娘和他结婚后得独守空房,还得面对魏家那一群软柿子,所以魏岱自身条件就是再好,也不太好找对象。 方红棉就道:“那他这回是回来相亲的?” 方柳玉:“可不吗,说是休假一个多月,相完就结婚,魏家急着呢。” 最后话题歪得没边,闻嘉嘉终于没再被人家放在嘴上叨叨了。 只有方多菜,坐立不安好一会儿,暮色将至的前夕回到家中,对婆娘道:“你拎些鸡蛋给闻家。” 他婆娘叫江桂华,正收集晒干的野菊花,闻言抬头不解道:“送鸡蛋做啥?” 方多菜脚步一顿,神色不自然:“叫你送就送,问那么多做甚。” 江桂华“嘁”了声,哼声道:“鸡又不是你喂的,鸡蛋也不是你下的,还厉害起来了。”肯定是那张破嘴又得罪人了。 说着,端着竹盘里的野菊花回屋,然后又从橱柜中拿几个鸡蛋出来,想了想,又放回去两个。最后兜里揣两手上拿两,往闻家走去。 闻嘉嘉在给闻春闻萱剪头发,有剪刀后头一个想剪的就是头发。 她下午的时候给两孩子洗了头,那水脏得不忍直视。也幸好这两孩子头上没有虱子,否则她得连夜去县城买药水给她们给自己杀杀虫才行! 洗完头,用废旧的衣服用力擦擦,一下午的时间就把头发晒干了。闻春头发随了妈,和闻嘉嘉的头发很像,又细又软。好在头发多,两股两指粗的辫子还是能绑起来的。 而闻萱的头发就多了,又黑又浓,还带点儿卷,大概是继承了她那位知青爸爸的。闻嘉嘉很怀疑她的头发每天都会吸收不少营养,否则不会养得这么乌黑发亮。 从前两姑娘有亲妈帮着打理头发,现在只有她这位便宜姨妈了,只能一剪刀剪了。 她往后需要上班或者上工,很长一段时间里还得做家务,根本没那么多时间去替两姑娘洗头和梳头发。 事不宜迟,当头发彻底干后,她就给两姑娘剪了学生头。 不过学生头这时候并不叫学生头,而是叫柯湘头。柯湘是个人,谁呢?样板戏《杜鹃山》里的柯湘。 几年前县城里贴过柯湘的海报,相当有生命力和力量感,惹得县城掀起一阵柯湘热,直至现在也有不少人还留着柯湘头。 闻春其实是不太愿意剪的,剪之前眼泪汪汪地瞧着她。 但闻嘉嘉面冷心硬,两剪刀就给她剪出肩上短发。 闻嘉嘉有技术在身,上辈子为上镜好看,她跑去学过一段时间的化妆。 后来又专门飞往韩国剪了个新发型,惊为天人的她愣是在韩国多留了一周,找发型师学习该如何修剪与打理头发。回国后就买许多假发练手,半年后她舍友们和工作室的小姐姐们都放心让她帮忙剪头发。 闻春的学生头,完全是小意思。 她“咔嚓咔嚓”几下,一簇簇头发掉落在地上。 头发修自然后又给剪了刘海,剪齐刘海,将将遮住眉毛,稍微一做表情,眉毛便露出来。 别说,剪完挺好看的,至少比之前好看,整个人灵动鲜活起来。 而闻萱的头发就困难许多,闻嘉嘉需要分层次剪。 依旧是平刘海学生头,但闻萱的刘海露出眉毛,瞧着比姐姐要更加古灵精怪。 “小姨,我、我喜欢剪头发!”闻萱第二个剪的,瞧着姐姐剪完变漂亮,所以一点儿都不忧心,反而兴致勃勃地甩头,将头发甩来甩去。 剪完后甚至跑到水缸边,小手托腮,歪来歪去地看水面上的自己,屁股翘着很是臭美。 所以当江桂华来闻家时,就见到两个改变甚大的姑娘,差点没认出来! “亲娘嘞!”江桂华不可思议道,“头发是你们小姨给剪的?” “华奶奶。”闻春和闻萱喊人,两姑娘在前院玩跳格子。 “是小姨剪的!”闻萱昂头道,“可漂亮了,美花就没有小姨给剪。” 江桂华:“……” “你们小姨呢?”她问。 闻春皱着眉:“小姨在做饭。”她现在是独腿站立,如果华奶奶再不离开,她就要输了。 结果江桂华把鸡蛋塞到闻春的兜里:“那春儿你帮我把这四个鸡蛋给你小姨,就说给你们补身体。” 说完,匆匆离开,并没有进屋。她也有些避讳的,毕竟闻家人去世没多久。 闻春都快哭了,这下更不能跳了。 “这局不是你赢,是华奶奶赢。”闻春放下另一只脚对闻萱说,然后双手捂兜回厨房。 天已黑,三米外看不到动静。 江桂华回到家,将门合上。 面对方多菜询问的眼神,她白眼一翻,端着神婆的范儿道:“别担心,闻叔闻婶儿最近要是来,先找的指定不会是你。” “为啥?” “因为闻三把春儿萱萱的头发剪了。”当地长辈去世,半年内是不许剪头发的。 第7章 购买废铁 城里来的闻三把外甥女头发剪短了这事很快就被村里人晓得,只是没人说她。还没20岁的姑娘愿意接手两个孩子就是件很勇敢的事。 农村的温情常出现在这种时候,送菜送鸡蛋,甚至还有送粮食的人。 闻嘉嘉也搞清楚账本上的方保国是谁了,方保国就是浮阳大队的大队长。村里人总喊他队长,闻嘉嘉也是问人后才晓得是他。 方保国和闻家关系颇好,当闻嘉嘉拿钱给他时他并没有收。 他说:“你家现在比当年建房子的时候还困难,所以这钱我暂时不能要。 你爹要还我钱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说的,他每年入冬后都去山上扛树,冻出一身病来才攒出一笔钱,你得好好规划着用,等哪天日子好后再给我吧。” 闻嘉嘉承大队长情,她想着这钱确实得留着不能多动,至少在她有稳定收入钱不能动,若是明年粮食不够吃还可以用钱向队里买。 今年家里的粮食肯定是够吃的,闻家几口人上半年攒下丰厚的工分,如今都归她们姨甥三人继承。 闻家几人下葬那日,村里不少小伙带着锄头与柴刀来帮忙。 桃花坳是块好地方,这里桃树数不胜数,每到春日时包括桃花坳在内的四个山头都是一片粉红色。 闻嘉嘉忽然觉得闻家几人葬在这里不太合适,许多年后这里或许会成为一方景点,到时候说不准还要迁坟。 好在又走一段路,闻嘉嘉才知道并非是葬在野桃树林里,而是葬在桃树林后面的野茶山上,地点就在靠近山丘顶的位置。 背靠青山,面朝远方,视野开阔,是个比桃树林还好的地方。 闻春和闻萱是被村里人背来的,背她们两的是隔壁的陈强陈力两兄弟。兄弟两人虎背熊腰,背三岁小孩不成问题。 边上山得边哭。 跪下时还得哭。 有金手指后的闻嘉嘉是真哭不出声了,于是便低声呜咽。没眼泪时,用粘过小葱汁的手指抹抹眼眶,眼泪就又哗哗流。 快到午时,一切便结束了。 这也代表着闻家人入土为安,他们从此成为先人,将活在村民们的记忆当中。 或许会有人偶尔想起他们,想起与闻家人一同经历的共同岁月。 当天晚上敏感的闻春小声抽泣,她似乎已经明白过来,亲人已经不会再回来。 闻嘉嘉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背部安慰她:“明年带你和妹妹去茶山看桃花。” “明年、还有小姨吗?”她瓮声瓮气问。她怕明年桃花开的时候小姨也不在了。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8节 “放心,有的。” 哭声勾起她的愁绪,闻嘉嘉也很想念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故乡。 但生活嘛,总得朝前看。 翌日,闻嘉嘉准备去县城。 闻春和闻萱则是去学校。是的,三岁的她们已经开始去上学了。 当然,这里的“上学”和上幼儿园差不多。公社为解放妇女,在农忙期间会接收一岁到六岁的幼儿与儿童,统一进行看管,地点就在公社部的隔壁。 这也是闻春和闻萱姐妹俩为何没吃毒蘑菇的原因,她们每天的中午并没有回家吃饭。 这项措施是闻嘉嘉万万没想到的,和城里的保育院没啥区别。大大解放妇女的双手,此刻也解放了她这位姨妈的双手,难怪此地粮食亩产位列全省前几,领导会做人呐。 吃过早饭,闻嘉嘉兴致勃勃地送两姑娘去学校。 她挨个撸两下两姑娘的头发说:“今天乖乖的,等小姨有钱了就给你们做书包。” “书包?”闻萱嘴巴张得微圆,她并不知道书包是什么。 闻嘉嘉心想,没钱也能做。她准备把闻家人留下的衣服改小,改给闻春闻萱穿。现在或许还能改两书包,给闻春闻萱背。 家境贫寒,一人给一块红糖,这就算乖乖去幼儿园的奖励。 闻春和闻萱瞪着圆溜的眼睛,满是不可思议。家中竟然还有糖! 家中当然是没有的,这是村支书的媳妇送来的礼,想让两孩子补补。 这时候的红糖可是重礼,算得上是农村人情走礼的硬通货,比鸡蛋还硬。 于是等闻嘉嘉把两人送到学校门口时,两姑娘嘬着嘴里的糖,头也不回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再不离开嘴里的糖就要化了,小姨走路好慢的,她们赶着去炫耀呢。 闻嘉嘉无娃一身轻,靠着一双腿从早晨走到中午,硬生生走到县城,这是她两辈子都没想到的事儿。 太阳正盛,是一日中最炽热的时候。 闻嘉嘉坐在街口的大榕树下,哼哧哼哧喘着气。愣是想不通记忆里原主只要两个半小时就能走完的路,她怎么就走了将近四小时。 想来想去,大概是她灵魂拖了后腿。 她歇息一会儿,直奔原主户口所在的街道办理转户口手续。 给她办手续的是原主同学的妈妈,姓毛,原主从前喊她毛阿姨。 毛阿姨织着毛衣,见到闻嘉嘉来还颇感意外:“嘉嘉?我听说你回了乡下?” 闻嘉嘉点头:“毛阿姨好,我现在住在进步公社的浮阳大队。” 毛阿姨叹道:“这挺好,那是个好地方,你这性子离了家过得会更好。小敏还来找过你,你啥时候有空去我家坐坐。” 闻嘉嘉憋出抹苦笑道:“我最近都没啥空,我这回是来转户口的,过阵子大队得秋收了。” “咋,你不准备留城里?”毛阿姨惊讶,“妇联的人说有个清洁街道的工作名额,你可以先占了然后再考工厂。” 闻嘉嘉无奈,把家里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都一一说出来。 果不其然,毛阿姨惊得毛衣都放下了,旁边的两位婶儿也看向闻嘉嘉。 “你这孩子……唉!别难过,相信国家相信政府,不管到哪种地步总有一条活路给你走。”毛阿姨沉默半晌说。 难怪要转户口,这时候粮食最重要。清洁工人一个月才8元,她在城里又没处住,还要带两孩子,能顶啥用呢。 她有心想帮助闻嘉嘉,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如何伸手。这年头城里的日子也不算好过,月月紧巴巴的看票吃饭。 闻嘉嘉笑笑:“毛阿姨我晓得,往后您帮我注意一下工厂招工就行,我还想当工人呢。” “行!有招工我就通知你!”毛阿姨以最快的速度帮她把户口提出来,“到时候把这份证明给你们村的村支书,他会提交到公社,你的户口就算转完。” 闻嘉嘉接过一纸证明,小心翼翼放在衣服的内兜。 她没在街道多待,因为原主父母家离这儿不远,快要下工了,她怕不巧碰上原主父母。原主父母把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子当易碎品一样对待,日日中午都得从厂里赶回家看他的。 闻嘉嘉一路快走,直到走出那片区域后才算松口气。 她经过门市部,瞧着几根没什么肉的大骨头很是发馋。 肉铺上已经没肉了,这时候买肉得早早来排队,凌晨五点来排都不算早,中午时能有块瘦肉都算同胞们手下留情。 浮阳大队离县城这么远,闻嘉嘉真心觉得往后吃肉得靠村里养的猪。 “叔,骨头给我两根。”闻嘉嘉道。家里很缺油水,油罐差不多已经见底。 “两根?一毛钱两根。” “好嘞。”闻嘉嘉掏出一毛钱,还让肉铺大叔帮忙砍成几段,成功得到一枚白眼。 离开前,她还问:“叔,你这儿猪肝啥时候能买着?” 原主曾经经常排队买肉,所以闻嘉嘉晓得骨头和内脏都不要票。比起骨头,她更想要营养丰富的猪肝,可惜今天没看见。 “想要猪肝得早些,10点前就没了,倒是大肠还有一副,你要么?”说着拎起一串肠。 闻嘉嘉摇头拒绝,大肠需要大料,她家可没有大料。 买完猪骨后没回家,闻嘉嘉先去供销社转一圈。 她发现了香皂,用原主辛辛苦苦攒下的两张票买了一块肥皂和一块香皂。 原主在城里时曾偷偷干过私活,钱没攒多少,票倒是攒了几张。 干些啥?折火柴盒。 大部分的钱已经被原主用完了,她在养父母家经常没吃饱,需要高价找同学买粮食。 小部分的钱换成票,这时候票比钱重要,原主深谙此道理。 供销社最近上新货,东西颇多,闻嘉嘉逛了十多分钟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她还想买支手电筒的,这样闻春闻萱每晚起夜去上厕所时也方便些。可惜手电筒实在昂贵,她票不够买不起。 她没着急回家,拐个弯到废品收购站去。 是的,她要买废品。 闻嘉嘉可没忘自己还有个金手指呢,今天早晨出现个倒计时面板,等到明天早晨七点,金手指将会再次刷新。 也就是说,合成金手指三天使用一回。倒数第一天时会出现倒计时,至于是否过期不候还需要明天证实。 不过她猜测大约得在24小时内合成才行,毕竟那天她是傍晚才发现这个金手指,并且第一次使用金手指的。 闻嘉嘉对一口大锅深怀执念,所以在回家前必须得带几斤废铁回家。 第8章 猪圈洗澡 废品收购站是个好地方。 虽然它不像其他年代文一样随便找找就能淘到宝,但淘到几斤废铁还是没问题的。 闻嘉嘉甚至想买一辆废旧的自行车回家,她有预感,自行车合成后或许能给她带来丰厚的回报。 不过她看眼自己快要叫嚣着罢工的双腿,决定还是放弃。没办法,带不走,这时候的二八大杠可比几十年后的自行车重得多。 “真要这些啊?”废品站的同志不可思议,“这些都是我们从外头收来的,人家都不要的,你买回家干啥?” 这时候的废品收购站也不是干等着老百姓上门送业绩的,而是得蹬起三轮车走街串巷的去收废品。 铁制品,往往是用到无法再用时老百姓才会把它卖掉换钱。废品收购站收购后也不会再二次修复,因为没价值。而是把废铁送去融了炼别的东西。 真是稀罕事儿。工作这么久,他们这儿只收过铁,还没往外卖出过铁呢! 闻嘉嘉干笑不说话,她找不到任何理由解释。 这位同志也没再追问,主要是这些废铁干不了啥坏事。否则这么奇奇怪怪的同志,他肯定是要上报给公安局让公安查查是不是特务。 闻嘉嘉拖着差不多10斤重的废铁离开了,她买的全部都是锈得几乎没办法改造成再生铁的铁制品,所以废品收购站的同志很是愉快地给她一个低价,她用不到一块钱的价格就买到这些东西。 一路走走停停,闻嘉嘉累得大汗淋漓。那额头的汗水都跟后菜园的山壁水似的,这滴还没落到地,另一滴就来了,惹得头发跟洗过的似的。 在累得瘫倒之前终于到家,先倒头躺上个半小时,缓缓她那跟破风箱似的嗓子。 傍晚了,闻春和闻萱会跟着公社小学的大孩子们一同回来,不需要她去接。 闻嘉嘉等到大家都下工后,就带着转户口证明去找村支书。村支书在路上就被她堵着,然后带着她去了大队部。 这还是她头回来大队部,确实有电灯,还有广播。 不过他们村不常放广播,因为浮阳大队离公社近,能蹭公社那头的广播。 就如现在,公社广播放的《大海航行靠舵手》他们这边就能听到。 村支书接过证明,签下名字说:“我等会儿就去公社帮你把事儿办了,你明天就能直接去上工。” 闻嘉嘉:…… 倒也不必如此着急。 村支书其实是为她好,毕竟早拿一天工分多分一斤的粮,闻家最需要粮。 闻嘉嘉面带微笑离开了,回到家后肩膀一塌,只觉得明天会比今天更惨。 夏天,蝉鸣阵阵,风中都带着热浪。 亏得早晨一天的饭都给做好,否则她今晚还需要热饭。 可生火还是需要的,她买了香皂,迫不及待想洗澡了!全身粘糊得厉害,不洗晚上睡不着觉。 不但如此,还得炖汤。 不过猪骨汤她没打算今晚吃,准备晚上睡觉前炖下去,明天早晨吃。毕竟明天得上工,需要点油水来增强体力。 闻嘉嘉做事效率很快,她拎两桶温水到后院的猪圈……呃,是的,猪圈中。 猪圈,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地板抹水泥的地方。 闻嘉嘉真的很欣慰,欣慰得都被气乐了。反正就算打死她,她也不会想到自己还有在猪圈洗澡的一天。 好在猪圈很干净,大概是闻家人出于对家里唯一一块水泥地板的喜爱,猪圈中一点儿养殖后的残留物都没有。 关键是猪圈位置隐秘,闻嘉嘉只需用一块稻草帘子把猪圈口盖住就安全感满满,还不会有风,就算冬天也能洗。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9节 哗啦啦的声音从猪圈内传出来,大概三分钟后闻嘉嘉就一身清爽的掀开帘子从猪圈里头出来,整个人好似在此刻才活过来。 “舒服!”她发出一声喟叹。 猪圈啊,真是个好地方。 闻嘉嘉洗完澡没几分钟,姐妹俩也都到家了。她仔细观察了姐妹俩的状态,发现比起前几天的萎靡不振精神许多后就微微放下心。 她用筷子敲敲饭碗:“吃饭,吃完饭我帮你们洗澡。” 闻萱吸着手指不解道:“小姨,昨天不是洗澡了吗?”小姨还给她搓出一条黑泥鳅来,她记得紧紧的。今天老师还夸她脖子上没有黑泥鳅了,是个爱干净的乖孩子,美花就有。 闻嘉嘉“啧”声,把她手指从她嘴里拉出来说:“不许再吸手指,小心肚里长虫。” “虫虫?” 闻嘉嘉唬她:“对,就是长和蚯蚓一样的虫虫,你吃的糖到时候都会被它吃掉!” 闻萱快吓死了,摸着她的小肚子皱起了眉毛,难以置信道:“虫虫也太坏了。”连她藏到肚子里的糖都吃。 闻嘉嘉想笑,但憋住了,说:“我今天买到块香皂,洗完香香的,真的不洗吗?” 闻春闻萱迫不及待举手:“洗!”姐妹俩异口同声,她们最喜欢香了。 今天的晚饭依旧简单,地瓜粥配炒糟菜。 糟菜是什么菜? 是用红酒糟腌制过的菜,当地人每年冬天时都会腌上几坛子的糟菜放着明年吃。一般来说,份量足够吃上一年。 闻嘉嘉尝两口后也觉得不错,动手能力超强的她还特意加青椒碎和洋葱碎去炒,味道更是增添一层楼。 最重要的是糟菜炒完耐放,这么热的天也能放个两三天,她就喜欢这种能给她省事儿的菜。 吃完饭,两个孩子会帮忙擦桌子。虽然擦得有些糟糕,桌面上都是水痕,但闻嘉嘉完全不阻止,反而对她们进行一番鼓励。 没办法,她需要两个小孩早点把做家务这项技能给解锁了,否则她会觉得往后的日子黯淡无光,整个人也会生无可恋。 闻春和闻萱果然很爱香皂。 她们今天还是在木桶里洗的,当闻嘉嘉拿出香皂往她们身上抹,又打出泡泡时,两位姑娘都惊呆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小姨,好香!”闻春脸蛋红扑扑,兴奋得直搓泡,“比糖还香!” 虽然闻嘉嘉不懂糖和香都什么关系,但她还是特别认真的交待:“香皂是不能吃的,泡泡也是不能吃的,水水更是不能吃的!” 闻萱心虚地放下快要放到嘴里的手:“真的不能吃吗?”就舔舔尝尝啥味儿都不行吗? “真的!吃完要拉肚子的,拉肚子就没法吃糖没法吃肉的。” 两小孩顿时蔫了。 肉啥味儿她们忘了,但糖啥味儿她们还记得。不能吃糖,是戳中她们的命脉和软肋。 这回洗澡洗得很彻底,闻嘉嘉把她们身上的陈年老垢都给搓下来。 毫不客气地说,水面上都浮满污垢。 闻嘉嘉实在没眼看,只能先把她们从木桶中拎出来,将脏水倒掉,木桶清洗一遍,再换一桶水继续洗。 洗到身上不是地方都被搓红才算完。 夜深人静,月亮时隐时现。 厨房一豆灯火静静燃烧,灶炉前还有人影在忙碌。 没有砂锅,炖汤只能在锅里炖。 闻嘉嘉在思考过后,往灶炉里塞根粗壮发硬的木柴。 她上辈子因拍视频的需要复制过名著中的菜肴,其中有一道烧猪头很是特殊,特殊在它是用一根柴火焖熟的。焖到最后猪头软糯耙香烂而不腻,还给她带来30多万的赞。 废好大劲儿把木柴点燃,等火苗渗透到木柴内部,确定它不会熄灭后,闻嘉嘉才把洗干净的猪棒骨放入锅中煮。 其实她是想隔水蒸的,蒸出来的骨头汤味道会更好些。谁晓得家里连铁盆都没有,不仅没铁盆,大点儿的陶锅同样找不到,闻嘉嘉只能放弃。 回到房间中。 随着夜渐深,温度也渐低。 木房子就是这点好,冬暖夏凉,在没有温室效应的现在,呆在木头房里就跟睡在空调房里差不多。 如果房顶没有窸窸窣窣的老鼠活动声,就更好了。 闻嘉嘉翻个身,沉沉睡去。 翌日。 心里记挂着事儿,闻嘉嘉第二天早晨起得很早。往脑内面板一看,合成功能又能用了。 她顿时清醒,兴冲冲跑到厨房,把橱柜中的小双耳锅拿出来,再跑到柴房中取废铁。 废铁大多是破得没法用的锅和炉子,甚至还有两件看不出来是何种作用的壶。 闻嘉嘉不敢凑近闻,她怕是尿壶。 她分别将几样废铁过手,果不其然,脑内再次浮现三个选项: mini独轮铁推车、双耳中锅、水壶。 闻嘉嘉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双耳锅和水壶,晚选一秒都是堆两种物品的不尊重。 这次的双耳锅是正常大小的双耳锅了,和她上辈子家里厨房用的铁锅差不多,若是能留存到几十年后,或许还能放在电磁炉或者天然气灶上使用。 当然,对比现在厨房里的那口还是小。 闻家的锅可是八人锅,买锅时因为家里人多,闻老爹闻老娘商量半年后才勒紧裤腰带买的这口锅。一锅传三代,人走锅还在,是这个年代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所以如今的铁锅可是家里的贵重物品,谁家能有一口八人锅都值得邻居羡慕,若是能再有一口得乐疯的。 闻嘉嘉瞬间觉得自己赚钱这事儿有望了,她往外卖一口铁锅少说能收获几十元,利润丰厚到资本家来了都要流泪,几乎是纯赚呐。 一时之间,她呼吸急促,脸颊通红。 可…… 不能把这年头的人当傻子,走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人能有多傻?国家成立后多少特务都是靠人民群众抓出来的,毫不客气的说,她在没有收入的情况下但凡多吃那么两天肉,公安就得上门找她。 别不信,就有特务是因为吃太好被老百姓抓住的。 肉都如此,锅更不必说。 整个县城就那么几个供销社,哪家供销社有上新锅大家都一清二楚。若是真查起来,供货单出货单一对比,一切都瞒不住。 你说你是找外地人买的锅? 这也不可能啊。现在限制人口流动,去哪儿都得介绍信,你找的谁?你个刚毕业没多久的高中生又能找谁? 所以卖锅赚钱这事就跟去黑市一样,听着很可行,似乎没几年就能赚个几千上万,然后去首都买四合院,从此走上璀璨人生路…… 其实一点儿都不可行,你倒是会喜提银手镯,从此吃上国家饭,然后分配到深山老林的农场里开荒,运气好还能出来,运气不好……你就累死在农场吧你! 第9章 首次上工 坐在板凳上怔怔发三分钟呆的闻嘉嘉,被锅里飘荡出来的香味儿勾得回过神来。 合成系统,似乎也没她想的那么有用。它或许能让她生活稍稍变好,但没办法让她大富大贵口袋变丰厚。 得,日子就这么过吧!难不成还能比刚穿来那会儿还要糟糕吗。 大钱挣不了,偶尔挣点小钱改善改善生活还不能吗。 闻嘉嘉重整旗鼓,缓缓突出一口气,起身做早饭去! 天将蒙蒙亮,太阳还没影。得将后门和窗户打开,厨房才稍稍有点光亮。 灶炉里的木柴已经燃烧殆尽,化作的木炭还如萤火虫般散发着萤萤光芒。 若是有本事的人,这时候拢拢灶炉内的炭火,不需要用松明就能把火给点燃。但闻嘉嘉没这本事,她还得用松明重新烧火。 把灶炉内的木炭用小铲铲出来。 等这些木炭熄灭后可留着冬日再用。南方的冬天同样寒冷,虽不至于到要烧炉子烧火炕的地步,但平日烘干衣服还是需要的。 闻嘉嘉还想着用泥土盘个炉子出来呢,到时候再烧个陶锅,往后煲汤要方便很多。 “砰”一声,灶炉门关上。 “哄”一声,火势凶起来。 锅里温了的骨头汤又重新热乎起来,闻嘉嘉舀出一半的汤,将昨晚泡的米倒入剩下的肉汤中,她打算煮肉汤粥。 至于大棒骨,且再煮着吧,耐煮。 闻嘉嘉又去原主爹妈房间拿咸鸭蛋。 要不怎么都夸公社领导呢,实在是人家这届领导会做事,还做实事。 前年提出要创收要搞副业要提高社员们的生活质量,去年年初就马不停蹄把工作安排下去了,浮阳大队经过批准后,用的是鸭子来创收。 得益于浮阳大队有块水网密布的小湿地,鸭子抱来就能养。 去年开始养,年中就开始产蛋,年尾时大量产蛋,闻家至少分到百十来个蛋,房间里头足足腌了两坛子呢,还剩一坛半! 鸭蛋是用酒糟腌的,去除的红红酒糟,从灶炉里挟两根正燃烧的木柴到后院,左右安上高度差不多的石头,刚合成的锅一放,倒水煮开,再把洗干净的咸鸭蛋放到锅里煮,煮熟后肉汤粥也熟了。 闻嘉嘉切些小白菜放锅里,再一焖,有油水有蔬菜有主粮的早饭就做好。 两姑娘可太开心了! 大约是和闻嘉嘉处熟了,在她面前情绪也一天天的外放。 闻萱匆匆洗手完就跑到灶台边,抱着闻嘉嘉的腿仰头说:“小姨,香呢!” “你也就会说个香!”闻嘉嘉把她跟拎小鸡崽儿似的拎开,“都乖乖坐好,我盛粥给你们吃,肉汤粥!” 说着那三块碗,一人一碗,锅里还剩三分之二的量。 又用布隔手托着,磕个咸鸭蛋。鸭蛋流油呢,金灿灿的,味道一看就很好。 她顿时不着急喝粥了,先给自己挖勺咸蛋黄尝尝味儿再说。 两姑娘可禁不住肉汤粥的诱惑,忍着烫就下嘴,呼一下喝一口,嘴里的还没咽下去,勺子就又送到嘴边。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0节 “真好喝!”闻春美滋滋,下巴顶在碗边,美得梨涡都显露出来。 棒骨没多少肉,但有骨髓啊。 闻嘉嘉把骨髓都用筷子扒拉出来了,搅和到粥里,又掺和着不多的靠骨瘦肉,那滋味确实不是米汤青菜粥能比的。 闻春晃悠着双腿,转头问:“小姨,咱明天还吃这粥?” 闻嘉嘉:“明天不吃,吃别的。” 她今儿想去看看有没有黄鳝泥鳅捉,如果没有,明天就吃苋菜饼,她在后院边发现不少野苋菜,嫩着呢。 说完,一人挑一筷子的咸鸭蛋,催促:“快些吃,吃完送你们去上学。” 闻萱立刻举手:“小姨不用,陈老师会带我们去。” 闻嘉嘉:“陈老师是谁?” “就是陈老师呀。” 行吧,白问。 闻萱还真没说假话,闻嘉嘉站在前院眺望远方,悄悄有没人去上工时,就见到位穿着白衬衣黑裤子,扎着两股辫子的姑娘走过来。 “是闻春和闻萱的小姨吗?”这姑娘瞧着很爽利,率先开口,“我是知青院的陈艾,在保育院工作。” 闻嘉嘉立刻就晓得了,人家老师这是特意照顾两姑娘呢。 “我叫闻嘉嘉,麻烦你了,多谢啊。”闻嘉嘉笑笑道,心里想着啥时候送几个咸鸭蛋给人家,也算是一点心意。 在这里村民们能制作咸鸭蛋,知青们大概是很难的。 因为咸鸭蛋要用到酒,还要用到酒糟,村民们去酒厂买容易,知青却难。 闻嘉嘉很放心的把两小孩交出去,然后戴上稻草帽就去上工。 原来这年头上工前是不需要集合训话的,都是自己去仓库拿工具,到指定地点干活。 一般时候,也就是不是抢收的时候,不会管你干得快还是干得慢,反正这些任务规定时间内完成就行。 你要拿10工分,划分给你的区域就多。你若是拿3工分,你需要干的活就少。 一路走来,闻嘉嘉想了又想,她决定先定个小目标。 嗯,暂拿3工分试试水。 如果不行,就拿2工分! — “2工分!”方保国震惊,“我们队两个六七岁的孩子打上大半天的猪草就能拿2工分。” “是吗?”2工分似乎也不好拿啊,闻嘉嘉面露犹豫说:“那就3工分吧。” 深知破窗效应的闻嘉嘉先说的2工分,再说的3工分。 方保国“哎呀”一声,皱着眉抠抠后脑勺:“我这还真是有点为难,我上哪儿给你找3工分的活,先容我想想。” 想半分钟,方保国指着东边说:“你要不然去薅花生吧。春花生今天开薅,那活轻松,六岁小孩和六十岁老人都能干。” 不需要锄地的活儿听着确实挺轻松的,闻嘉嘉愉快地答应了。 她沿着田间小道一路往花生地走去,顺带观察着两边的庄稼。 浮阳大队种植最多的还是水稻,而且一年种两季。 再过不久要收的就是夏季稻,此刻稻禾已经临近成熟,下弯的幅度一日日增大,谷粒更是时刻都在把自己变得更饱满。 除此之外,还种有花生黄豆等作物。 往远处山上看,连橘子也有种植。橘子坡下就是甘蔗地,好大一片,且等着年尾的时候吃呢。 花生地不算远,在一处梯地上。 “嘉嘉,你分多少地?”管着这片区域的小组长站在山头大声问。 闻嘉嘉难得不好意思:“3工分。” “呦!那你这真够少的。要是只拿3工分,这片小坡两天薅完就行。”有人这般说。 闻嘉嘉信以为真了,她把劳保手套戴上,直接开薅。 这副劳保手套还是原主带回来的,原主除折火柴盒外,还曾去家具厂代过两星期工。厂里工人瞧她岁数小,便送给她一副手套,原主一直都好好保存着。 薅花生得弯腰,土地越湿润越好薅。 闻嘉嘉抓起一把的花生苗,使点儿力气一拔,在稍稍抖动几下,把附着在花生上的土抖掉点便放在地上晒。 其实这活没啥技术含量,就是得下力。 薅一垄地时尚觉轻松,薅第二垄地时还有余力,可当薅第三垄地时闻嘉嘉就开始腰酸背痛两脚发麻发软了。 由于长时间反复弯腰和脚部用力,这两个部位是身上最受罪的。 “哎!” 她眯眯眼睛,汗水从眼眶流入眼睛中带来阵阵刺痛。想要用手腕去揉吧,手腕上也是汗水。 闻嘉嘉只好先坐下休息,把手套脱了,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去擦。 她真有先见之明,晓得带毛巾来。 闻嘉嘉又咕噜咕噜猛喝口水,这里头是淡盐水,很适合大出汗后喝。 旁边坡上的村民看得直乐呵。 农民们就算聊着天也不耽搁干活,弯着腰就在那儿聊: “闻三这孩子还挺能干,反正比刚来的知青能干。”有人笑道,“农活干得有模有样,一口气能薅三垄地,这拿五工分也是稳稳的。” 别小看五工分,这时候队里男性一般拿八到十工分,弱点的拿六七公分的也有。 而女性则是五到八工分,一方面是女性力气确实不如男性,另一方面就是女性被家务活被生育绑着了。村里也有好一部分女性拿五工分,五工分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养活自己是完全足够了,和丈夫吵架都能停止腰板说声我不靠你过活,我赚的够我自己吃! “方多田这小组长嘴巴挺欠的,但这回欠出好处来。要是只拿三工分那片花生三天能薅完都算可以的,他非说两天。” “瞧你这话说的,年轻人不逼逼哪里晓得上进。” “要不咋说是同胞亲姐妹呢,闻三这干活的劲儿跟她二姐还挺像。” “哎,她二姐先前那对象到底哪儿人呐,闻家的萱萱按道理说该他养。” “谁晓得,想知道得去知青办。闻家一家子都是厚道人,换我我能让他走?不一棍子把他腿敲瘸了都不算完。” 那就是撒手兔子,放手就再回不来。 他们聊得很欢,到后面声音大到闻嘉嘉时不时都能听见几句话。 这是说我闲话呢,还是说我家闲话呢,也不压着点声音。 闻嘉嘉忿忿,薅花生的速度越来越快。 原主这具身体远比她想的要更优秀,虽然累得不行,但撑依然还能撑。 闻嘉嘉甚至还有时间想:能不能搞个凳子绑在腰上?这样薅花生时就可以坐着,起码省一半的力,腰和腿也就没那么酸了。 别说,回家后改真得好好琢磨。 太阳破云而出,花生苗上的露珠经过一晒便消失。 这片花生地是风口,稻草帽子带起来,风再那么一吹,要说多热也不没有。 等到快中午,她是饿极了。 早晨吃的两碗肉粥根本就禁不住这么繁重的劳动,闻嘉嘉愣是把一壶的水都给喝光,这才撑到现在! 要晓得那可是一升五的水壶,她灌满带来的!就这还隐隐不够呢。喝下去后,一个上午连厕所都没上,光代谢成汗排出去了。 要不咋说每个年代最苦的都是农民呢,那苦确实是比泡在苦水里还要苦。 “闻三,回家吃饭咯!” 有人喊她。 闻嘉嘉半死不活的瘫坐在旁边大树下,背靠树干,连应声“好”的力气都没有。 下坡路过她边上,这位叔儿说:“真有一股牛劲儿啊!你这一上午就薅完四成的地儿。” 那位婶儿:“到底是咱们农民的孩子,天生能干!下午再使使劲儿,把这片都薅完。” 方多田最后下来的,笑眯眯很是欣慰道:“不错,3工分的活儿给你干出6工分来了,年轻人不激不行啊。往后你就按6工分算。” 闻嘉嘉傻眼:“那不行!” 老娘不死,也会抑郁的! 第10章 泥鳅黄鳝 这日子,打死都不能这么过。 若她是土生土长的土著人,没有上辈子只有这辈子,她大概也会愿意也会认命。 但谁让她是穿来的呢!是体验过美好生活的,由俭入奢容易由奢入俭难呐。 她这人骨子里就是有点好逸恶劳,还贪图享受,所以得趁早想办法摆脱现在的生活。 闻嘉嘉想了想,想完再想…… 得,还想啥想,先把小板凳搞好吧,下午还有场硬仗要打。 若是几十年后,直接在腰上绑张塑料小凳子就行,塑料的重量轻,不管是起身还是坐下都很方便。 而且那种塑料凳二元店就能买,可是现在你就算找遍全县也找不着那种凳子。 闻嘉嘉思考片刻,去后院搬块晒干的木板来,用锯子锯成段。木板也不用多长,那面儿够她坐下大半屁股就行。 再给安两边凳脚,最后安横撑,小凳子就算做完。 因为用的木板轻,把凳子固定在腰上也不觉得勒肉。就是平衡不太行,到底是不如四四方方的塑料凳,凑合着用吧。 闻嘉嘉去上工前,特意在兜里揣两鸡蛋,就怕饿着自己。 下午薅花生就轻松多了。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1节 一薅,一坐,一抖,一起。 哎,不但轻松,效率也没有落下,就是看得周围山丘上的叔儿婶子们可不得劲儿。 老老实实的农民,都觉得闻嘉嘉这种行为是在“钻空子”。 还嘀咕着:“人糊弄地皮,地糊弄肚皮。”闻三太不老实,不是本分人! 但岁数小点儿的年轻人,眼睛却亮了。好家伙,闻嘉嘉脑子够好用,人也够勇。 谁不想这样啊,但真要这么干,耳朵都得被念叨起茧子。也就是闻家就她当家做主,人家爱干啥就干啥。 瞧瞧现在,有个老头儿看不惯,背着手走过去:“我说闻家丫头,活可不能这样做。” 闻嘉嘉就问:“那咋做?您教教我,我要是学不会,我全家就得饿死。”到时候我一手牵一小孩,到你家吃饭去。 我还光盯着你家吃! “反正县城街道的阿姨说了,给我在街道留了个位置,虽然就八块,但真要……哼!” 老头儿僵着脸,有被吓着。 闻嘉嘉理都不理,手下动作不带停的。附近没别人,自己说话其他人也听不见,就不想卖乖。再说上午积攒的火气还憋着呢,这会儿又晒人,晒得心中烦躁得厉害,所以半点不给留面儿。 心里白眼直翻,心说你跟我非亲非故,还没给我一分钱,在我这里拽啥二五八万的。真想让我给你当孙子,先给我两千我再喊爷。 老头儿转身离开,回去之后就跟村里人说闻嘉嘉性子硬,还牙尖嘴利。 村里人能说啥? 啥也说不了。闻家死得只剩三口人,闻嘉嘉要是撂挑子不干,那闻春闻萱两姑娘就得队里接手。 所以村里不但没人说她,反而还不少人找上门悄悄跟她嘴那老头儿。 “方龟老头儿是脑子有问题的,嘉嘉你别理他,他家里几个儿子都遭不住他那样。也就是他媳妇走的早,要不也是被他烦死。” 闻嘉嘉:……这话说的,好像有点庆幸人家走的早。 “你是两孩子的小姨。春儿她爹是孤儿,那边没啥亲戚了,只你最亲。”有位自称是兰大姨的人磕巴磕巴磕着瓜子。 又说,“萱儿就更难,你二姐那对象,哎呦我们都不爱说。就一小白脸儿,比隔壁陈家老儿子陈熊还不能干,你说说你二姐当年看上他啥……咳咳,当然,这话咱现在不说。萱萱这孩子啊,可怜呦!她就稀罕你这大姨,我家美花都说了,说羡慕萱儿有大姨!” 闻嘉嘉:……搞懂了,这是怕她跑啊。或许更怕她带着两孩子吃百家饭。 “咱们村今年晚稻种得多,你也别怕家里没饭吃。就你家现在账上的工分,够你们姨甥仨白米饭吃一整年的。” 闻嘉嘉:别说,她还真是这样打算的。 地瓜饭能吃归能吃,但她还是喜欢吃白米饭,纯纯白米饭。 她穿越后都这么苦了,肉吃不到,奶喝不起,睡的是稻草垫,穿的是破棉衫,总不能白米饭还不给自己吃。 闻嘉嘉满口应下,好说歹说,极力保证自己不会撒手不干后几位婶子大姨才离开。 她算服了,猛喝口水,抓泥鳅去。 夏末秋初,天没那么快暗。闻嘉嘉带着鱼篓出门时太阳还挂在西山,又亮又不算晒人,正是舒服的时候。 村里抓泥鳅黄鳝一般去哪里抓? 去河边,去沟渠中。 几十年后没这么好的野生泥鳅黄鳝给闻嘉嘉抓,所以刚上手时她还有些手忙脚乱。 “你是闻三?”有人出声。 闻嘉嘉转头一看,沟渠旁的田埂上蹲着个人,乍一看有些眼熟,仔细一看更眼熟,和邻居陈家人长得好像。 果然,他拔根狗尾巴草叼嘴里:“我谁你晓得吧,我是陈熊,住你隔壁。” 闻嘉嘉扯一把嘴角,点点头,然后继续捞泥鳅。 “哎,跟你说话呢!” 闻嘉嘉头也不抬,下手稳准狠,捞起两条中指长的泥鳅,迅速倒入鱼篓中:“我这不是点头了吗?” “行行行。”陈熊挪动屁股,往闻嘉嘉方向凑近,“闻三你记不记得,咱俩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就是你没去城里前。” “这我哪里记得。”原主连自己爹妈的模样都模糊了,哪里还能记得这个外八路的邻居。 “也对,你那时候还是小不点儿。”他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又挪动屁股,“唉!怪我那天没在家。我那天其实在公社,看到魏哥抱着你狂跑,也不晓得是你,后来才晓得你家出了事。” 闻嘉嘉终于肯抬头看他了,面露纳闷:“你跟陈强哥陈力哥还真不像。” 陈强陈力厚道,听说也挺老实。 但一母同胞的弟弟,是个傻子。 谁家好人会在遗孤面前主动提起她那死去的一家人?是蠢还是坏啊。 大概是蠢吧,作为坏人,也是需要点儿智商的。 她要是使点坏心眼,这时候号啕大哭,再倒地抽搐,坑你十几二十个鸡蛋轻轻松松。 说他蠢,他马上应验了。 陈熊见闻嘉嘉愿意搭理,似乎精神起来,故作担忧问:“你说说你家这情况,闻叔闻婶儿大约是没给你留下多少积蓄的。而家里又没个壮劳力就算了,你还得养着春儿和萱儿,该咋办呢?” 闻嘉嘉心里有点好笑:“对啊,该咋办?” 陈熊眼睛一亮,凑近:“妹子,哥给你指条出路要不要。” 闻嘉嘉小脸一板:“出路?行啊,给我粮给我钱我就有出路。” 陈熊被她的话噎住:“嗨,你这话说的。你熊哥我口袋空空,身上钱还没你多,咋给。”这是小辣椒啊,长得漂亮,但说话够呛人的,和闻大姐闻二姐都不像。 闻嘉嘉翻白眼:“那你说个鬼。” 她上辈子稀奇古怪的男的见多了,啥样的人容易蹬鼻子上脸,啥样的人容易给点颜料就开染房,就是陈熊这种。 你语气不带点刺,他以为你好欺负。 左右自己不靠他吃饭,先把泼辣名声送出去再说。往后就算有人想把她当软柿子,也好有些顾忌。 闻嘉嘉头发一甩,离开这段沟渠。 陈熊后头喊:“别去前头摸了,村尾那段河泥鳅黄鳝才多。” 闻嘉嘉脚步一顿,拐到村尾去。 河流在村里蜿蜒,顺着河流往上走,来到河流上游。 旁边有座土地庙,当地信佛信道的多,香火在这片土地上极为旺盛,即使城里也有不少信的。 这就导致了如今虽没人敢在外宣扬求神拜佛之事,但私底下烧香念经年年都在进行。各种庙宇也没人敢砸,意思意思不再添香油已经算是极限了。 陈熊说的区域,大概就是庙附近。 闻嘉嘉小心翼翼地从高处到河边,再找条长木棍,撸起裤脚,边往河里走边试探河的深度。 还好,这就是条浅河。 闻嘉嘉排除危险后就开始弯腰网罗了,这里的泥鳅黄鳝确实很多,没一会儿就见到其他人陆陆续续的来。 “嘉嘉你也在啊。”有人就笑,“你算是来对时间了,一年里也就这几天的黄鳝最肥,不出一周就能把这段河里的全捞光。” 闻嘉嘉面对正常人时还是很乖巧的,也笑笑回道:“是啊我有口福,在城里可难找找这些东西呢,有些方面还是咱们村里好。” 这话旁人听了开心,觉得闻三这姑娘还是挺会说话的。 你不去刺挠她,她也不刺挠你。 于是有那好心的,就去教她怎么抓比较容易抓上。 闻嘉嘉动手能力极强,一点就通,捞泥鳅黄鳝的能力再次进化。 天还没暗沉,但太阳已经消失在天际处。有经验的农家人都晓得不到半小时,天就该黑了。 闻嘉嘉上岸,双脚踢踢,踢去脚上的水,将鱼篓盖上,哼着小曲儿往家里赶。 “池塘的水满了,雨也停了,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 大半篓的黄鳝泥鳅和小螃蟹小杂鱼啊,够她吃好几天的呢! 迎着温柔轻拂的晚风,火红绚烂的晚霞,忽然感觉到生活也很美好。 快到家时,在门口玩耍的两孩子朝着她奔跑而来,闻嘉嘉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比那晚霞还灿烂。 “春儿,萱萱!看我带了啥回来。” “哐当!” 陈熊手里的木盆砸在地上,人看呆了。 张秀丽一把打到他脊椎骨上:“要死啊,老娘刚洗好的衣服!” 随即顺着老儿子视线看过去,完了,老儿子又特娘的犯病了。 第11章 上门说媒 “小姨,今天吃啥呀?” 两姑娘最近最期待的就是吃饭。 闻嘉嘉眉毛微挑,拍拍鱼篓得意道:“吃爆炒泥鳅。” 回到后院,把鱼篓中的河货倒入大桶中,加水能养个两三天。 她惯爱重口味,吃食当然是跟着自己的口味去做。 泥鳅处理干净,先用热油将野蒜辣椒和姜片爆炒出味儿,再把泥鳅倒入锅中翻炒。 从菜园上看,闻家人也会沾点辣,就是这辣椒不太够劲儿,闻嘉嘉愣是没闻到呛味儿,可见就算会吃辣,也只能吃微辣。 所以家里像是剁椒酱,豆瓣酱这种辣酱调料是没有的,好在有酱油,还是农村自酿的酱油,酱香味儿很足。 她撒点食盐倒入酱油继续翻炒,又加半锅铲的酒,添半碗的水,盖上锅盖焖煮。 不一会儿,香味儿止也止不住的飘出来,勾得两姑娘趴在灶台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锅中看。 闻嘉嘉尚能忍受,她还有心情瞧瞧油罐,心里暗道不出三日家里就得断油了。 “小姨,泥鳅好没?”闻萱被闻嘉嘉说过几回后不嗦手指了,改舔嘴唇。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2节 闻嘉嘉:“你要是再舔嘴唇就没好。” 她这样一说,闻春就立刻把妹妹嘴捂着,眼巴巴看着闻嘉嘉,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 闻嘉嘉忍不住发笑,又等半分钟,才把锅盖打开,裹挟着香味的水蒸气扑面而来,而后才露出锅里浓油赤酱的泥鳅。 起锅前,蒜苗倒进去,翻炒断生就能盛出来吃了。 绿油油的蒜苗点缀在酱色的泥鳅边,惹得姨甥仨食欲更添一层。 主食依然是肉粥,想着不够吃,闻嘉嘉还额外蒸了几个地瓜。 闻春闻萱这两孩子,怕是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吃过如此多油多酱的菜,一时之间吃得头也不抬,碗筷声吞咽声阵阵,连嘴唇边鼻子上都沾上酱汁。 隔壁陈家。 张秀丽站在后院使劲儿嗅,总觉得隐隐有香味传来。 别低估这年头老百姓们对油水的渴望,你就算手里过了生肉,人家都能闻出来。 “闻家这日子过得还不错嘿,这得放多少料才能把菜炒出这味儿,小年轻果然不能当家。” 张秀丽暗暗嘀咕,把院里的鸡赶回窝,朝着闻家方向看一眼,转身回屋。 “当家的,你对老三的婚事有没啥看法?”张秀丽收拾灶台说道。 陈有粮惬意地闻着烟叶,随意道:“能有啥看法,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能找到媳妇都算是祖上积德先人保佑了。” 张秀丽“哐”一声把菜板放下,斜眼瞧:“有你这么埋汰儿子的吗?” 陈有粮哼笑:“你就死心吧,有空去前山村后山村这些地方寻摸寻摸,或许能找到你的三儿媳妇。”这些村子偏僻,疼爱闺女的人家都愿意把闺女嫁出村。 他媳妇总想给老儿子找个哪哪儿都好的媳妇,可人家条件优秀的姑娘哪里能看得上自家那个一年出工不足两百天,一天工分不足6工分的儿子。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他们老两口在时还好,不在后自家老儿子或许还比不上隔壁的闻三。 想到这儿……陈有粮忽然抬头:“你不会是瞧上隔壁闻三了吧?” 张秀丽立刻反驳:“那不能。” 陈有粮点点头:“也对,不能耽搁人家好姑娘。闻家姑娘都那么苦了,两人真要凑一起,她不得更苦。” 倒不是说他不疼老儿子,他在家里也是最偏老儿子的。只是他晓得,自家老儿子这种情况得找个能干且没啥累赘的闺女。 结婚嘛,两方都是奔着好日子去的。要是结婚后两方日子过得还更差,那结个屁啊。 张秀丽不满地“啧”一声,无话可说。 心道:你说的轻松,却不晓得你儿子见人家就犯病了。 她思考着解决办法,直到夜色深了,烛火灭了还在想。别说,还真让她想出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来。 “当家的。”张秀丽拍拍旁边。 陈有粮不耐,身体一翻:“干啥呢,明儿还得上工,有啥事不能明天说啊。” 张秀丽赶忙道:“我琢磨着请柳玉她姥姥帮忙给咱老儿子介绍对象。” “行啊,这是好事。”陈有粮打哈欠,带着困意道,“睡吧睡吧。” 张秀丽哽住,一把扯过被子,嘀咕:“不止呢!我还要……算了,我跟你说个屁。” — 翌日,张秀丽来到方家,方柳玉的娘家。 方柳玉嫁本村,她娘家离她婆家甚至都没50米,算是村里嫁得最近的。 她娘叫田俊霞,娘家在河沟乡,俊霞她娘是这附近有名的大媒婆。 “俊霞,在家么?” “在呢!” 田俊霞擦擦手:“秀丽啊,来坐坐歇腿,我刚在喂猪,有啥事儿啊?” 张秀丽拉着她手道:“哎老姐姐,我是真有事求你。我那老儿子的婚事,想拜托你娘。” 田俊霞疑惑:“你年前还说你家三儿不着急结婚。” 张秀丽叹气:“现在急了,我怕他再这样下去没姑娘家瞧得上他。” 这事简单,田俊霞答应下来。 她娘媒婆做久了,她的眼力也练出来些,陈熊这人给他说门亲倒也能说。 像那种爱上牌桌的,天天都得去打酒的,还有老爱吹嘘爱动手的男人,她娘才不接。 张秀丽笑笑,又道:“我听说你娘最近在给河沟乡老魏家的儿子说亲?” 田俊霞摆摆手:“那没事!咱几个公社好姑娘那么多,不至于你家和魏家同抢一家姑娘。” 张秀丽压低声道:“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想问老魏家找着合适的了吗?” “你有合适的推荐?”田俊霞道,“还真没找着,老魏家儿子有个条件,说是要找文化人,少说得读过初中,这就有点难了。” 张秀丽眼亮了,拍拍她手,指着门外笑道:“你灯下黑了不是,咱们队里就有个合适的。” “谁呢?” “闻家老三呐!” 呦!田俊霞精神起来,动动屁股坐直:“是嘞,闻三我咋没想到呢。” 这俩确实合适。 说实话,魏岱这人真行。是排长,拿23级工资,每个月能有52元,就算是城里,也少有人能拿50多的工资。 品性也好,小时候就能看出来他性子正,经过部队教育几年,想来也没歪。 就算家里有糊涂爹娘,可闻三这边也带着两外甥啊。 魏岱爹妈糊涂归糊涂,但人不坏。以闻三那张利嘴,制住魏家不成问题。 唯一一个问题就是随军。 魏岱暂时把人带不走,闻嘉嘉暂时也丢不下两外甥。在别人那里最大的问题,在闻嘉嘉这里反而不是问题。 田俊霞笑道:“你算是点对鸳鸯谱了,我等傍晚时就去闻家问问闻三的意愿。” 闻嘉嘉有啥意愿? 暂时没啥意愿。 闻嘉嘉听完田俊霞的来意,简直是不可思议。她晓得这时代少有自由恋爱这回事,只是没想到自己才穿来多久就有人来说媒,难不成她还是香饽饽? 不能吧。 君不见她还带着两外甥呢。 闻嘉嘉想了想说:“田婶儿,我家春儿和萱萱都还小,我要是结婚,那是肯定要带着两个孩子的。她们往后还得上学,能上到什么时候供到什么时候。”她就不信了,这条件还有人能接受。 谁知田俊霞哈哈一笑,拉住她的手说:“我哪里会不晓得。要是对方人品不行,要你放弃春儿和萱萱,我也不能介绍给你啊。春儿和萱萱当年还是我接生的,两孩子我也心疼。” 闻嘉嘉:……这都行?简直匪夷所思。 她加把劲儿继续说:“生活还不能过太苦。我这人脾气大,要是他家人不拿春儿和萱萱当回事也是不能的。而且我还不要一大家子住,如果他爹妈脾气坏,还兄弟姐妹一大堆,那也不行。” 田俊霞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巧了,他爹妈出了名的脾气好。兄弟姐妹四个,前面的哥哥姐姐已经结婚了。哥哥自己建了房,小妹也嫁了人,老两口平常带带孙子孙女,没有一大家子人。” 闻嘉嘉难以置信:“婶儿,您给我找的对象不会是离婚带两娃的吧。” 要不然就是缺胳膊瘸腿的。 “咋可能!”田俊霞马上解释,“婶儿我哪里能坑你。那人和你还有点关系,你那天晕倒就是他抱你去的公社卫生所,也算是对你有那么点小恩。” 不等闻嘉嘉接着问,田俊霞又道:“那孩子是军人,比你大4岁,一个月52的工资,过两年说不准还能带你去部队生活。真要去部队,那可就一切都不一样了。” 闻嘉嘉震惊:“52块钱,这也缺对象?他条件那么好能看上我吗?他算对我有点芝麻大的恩,那也是恩,我哪里能恩将仇报呢。” 比她大四岁,那就是23。 23岁的排长,听着好像不算啥。但是他可有23级工资,又是排长,已经算优秀的了。 闻嘉嘉深觉里面有大坑! 她推拒说:“我觉得还是不行,我爹妈刚去世,我不适合谈婚事。” 田俊霞哎呀一声道:“咱们现在不讲究这些。先见面嘛,你们先见个面,到时候聊聊。没让你们现在就定下,真不合适咱就一拍两散。现在不是封建社会,没逼婚这回事儿。” 闻嘉嘉无精打采:“田婶儿算了吧,我现在是真没这想法。” 田俊霞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闻嘉嘉脸色不太好,便讪讪离开。 第12章 初次相见 刚才不是闻嘉嘉故意撂脸子,她此刻的状态是真不太好。 总觉得身上难受得慌,心里跟憋了股子邪火似的,手痒痒,想骂人,容易炸。 看着那刺头鸡死活不进窝,她都差点没忍住要提刀杀鸡了。 等到晚上,她就晓得了原因。 那股明显的下身热流以及久违的经痛,让她反应过来这不是她的原装身体。 靠! 闻嘉嘉捂着肚子想骂娘,迫不及待地到处翻月经带去。 边翻边回忆,记忆中原主因为常常接触冰水的原因,痛经那是相当严重。而她昨日还下过河,这个月只会是重上加重。 此时已是深夜,两姑娘互相依偎,已经熟睡。 乒乒乓乓的动静并没有把她们吵醒,闻嘉嘉翻遍房间也没有找着月经带,想了想,打开门去往楼上闻二姐的房间。 遗憾的是闻二姐房间也没有,闻嘉嘉身上冷汗一阵阵冒,痛得蜷缩在楼梯口,差点就没能从楼上下来。 她后悔了。 今天的合成机会用完了,她怎么只顾着合成铁制品,就没想着试试合成棉花棉布呢,说不准还能给她爆出张卫生巾来。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3节 家里连张草纸都没有,无奈之下她只能拿出一件自己的贴身衣服来,忍着疼痛把衣服剪成条,然后缝成月经带的模样。 闻嘉嘉也顾不上煮一遍消毒了,她疼得差点在床上直打滚,心情脆弱的她在此刻厌世的想法暴涨,第二天醒来时枕头都还是湿的。 是泪水浸湿还是冷汗打湿她不晓得,她迫不及待地想去公社买月经带,然后去卫生所抓药,否则她迟早要自杀! 家里有红糖,闻嘉嘉给自己冲了杯浓浓的红糖鸡蛋汤。 两姑娘喝的也是这个。两个小人精像是感受到了闻嘉嘉身上的低气压,一早上都是沉默的。直到陈艾来接她们去学校时,她们还三步一回头,也不晓得是怕闻嘉嘉会直接跑了,还是直接死了。 “小姨怎么了?”闻萱蹙起眉毛,小小的脸上藏着担忧。最近渐渐恢复活泼的她,又再次安静了。 闻春蹲在门边望着家的方向,摇摇头,绞着手指眼睛发红。 闻嘉嘉找隔壁张婶儿帮忙请个假,她这会儿肚子没那么难受了,得赶紧去买。 张秀丽却道:“请啥啊,只有秋收的时候才强制上工,今天不去没关系。你那组的小组长是方多田吧,他这人眼睛最尖了,最多事儿!每天都要过遍人,谁没去他晓得。” 说完,还面露不爽。 眼瞧张秀丽还想拉着她继续吐槽方多田的种种事迹,闻嘉嘉赶紧脱身,挤出笑道:“婶儿我有事,我真有事,我回来再跟你聊。” “……哎!行,咱们有空再聊。” 闻嘉嘉想跑,但跑不了。 她僵着脚步出门,快步往公社方向去。平日里十多分钟的路,她此刻只觉得无比漫长。 即将上工,道路上时不时就有人走过,闻嘉嘉绷着脸,浑身散发的冷气使得没几个人敢跟她搭话。 好在很快就走出浮阳大队的范围,进入公社时她可以说是面若冰霜,急匆匆的神色惹到好些人的注意。 “那不是闻家的姑娘吗?” “对,就是她。” “是又出啥事儿了吗,瞧着比家里房子着火了还要着急。” “谁晓得呢。” 众人视线追随,见闻嘉嘉直冲供销社后,心里不禁嘀咕供销社今天是不是来货了,否则有必要这么着急? 公社供销社很小,说是供销社,其实和几十年后的乡村小卖部差不多。 面积小,卖的东西也少。 进门一扫,多是食盐酱油等厨房调料,再一扫,发现一半的货架都是空的。 闻嘉嘉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她问售货员:“同志您好,月经带有吗?” 售货员懒洋洋地靠在柜台,捂嘴打哈欠,摇摇头道:“没呢!这玩意儿得县城供销社才有。”在乡下没啥市场。 “真没有?!” 闻嘉嘉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把售货员吓得都精神了几分。 闻嘉嘉又问:“那棉花呢?”有棉花,她能够回家自己做。 “棉花也没有,稀罕货一来就被抢光了,都留不过三小时的。”售货员又问:“那玩意儿你很需要?” 闻嘉嘉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很需要,非常需要。” 售货员看看门口,压低声音偷偷道:“那我私底下给你一个。”然后提半成的价,她还能赚一卷手纸。 闻嘉嘉迫不及待点点头:“好啊,不过你没用过吧。” 售货员矢口否认:“当然没有!” 闻嘉嘉有理由怀疑,她用过。 售货员没多说,让隔壁的大娘帮忙看店,然后自己跑回家。 不一会儿,她背着小包来了,从里头掏出个小盒子递给闻嘉嘉:“拿去吧。”盒子是红色,比几十年后的香烟盒要稍微大些。 她还嘀咕:“我刚买没多久,便宜你了,不收你月经带券,算你六毛钱吧。” 闻嘉嘉毫不犹豫地付了六毛钱。 但她也当众验起货,打开盒子,从里头抽出巴掌大小的月经带。 闻嘉嘉无奈:“这明明洗过。” 售货员理直气壮:“当然洗过,你这玩意儿买回来不洗啊?” 闻嘉嘉无言以对,她确实会洗。 售货员大概是没见过她这么狂放的人,抓过她手里的月经带塞回盒子中,低声说:“你快收好吧,你不要做人我还要做人呢。” 闻嘉嘉努力说服自己反正是需要用纸隔着的,心里的障碍才慢慢消失。 供销社里倒是有纸,闻嘉嘉没多犹豫,买完一卷纸后就离开。她还赶着去卫生所。 公社卫生所似乎刚开门,方榄正在把一筐筐的草药搬出来晒。 “闻嘉嘉?”方榄疑惑问,“有啥事儿吗?” 闻嘉嘉走进门:“有事,方大夫你们这儿有没止痛药。” 方榄一脸“你在想屁吃”的表情:“止痛药?不瞒你说,我们这里连消炎药暂时都没有。” “止痛药呢?”闻嘉嘉尤不死心。 “更是想都不要想啦。” 方榄打量她片刻:“你哪里疼吗?其实止痛药也是不能浑吃的,这种东西上瘾,你就算去县城医院,医生也不会随便给你开。” 闻嘉嘉扯扯嘴角:“我经期疼。” 方榄恍然大悟,然后一脸平静:“多喝生姜红糖水,没红糖的话生姜蛋汤也行。实在没办法,忍两天就不疼了。” 至于多吃猪肉增加营养,平日少碰冷水减少寒气的话她都没说,很多病都是穷出来的。 闻嘉嘉郁闷离开。 家里的红糖也快没了,她很快连红糖水都没得喝了。 在再次经过供销社时,售货员喊住她:“同志。” 闻嘉嘉回头:“啥事儿啊?” 售货员道:“公社等会儿要去县里拉肥料,你要不要跟车去县城。”县城里才能买到棉花。 闻嘉嘉忙不迭点头:“要!” 能跟车的话当然要,自己这几日总不能指望一条月经带。 “车啥时候出发?”她问。 售货员:“大概半小时后吧,在公社部门口上车,你得尽量快点。” 闻嘉嘉匆匆谢过,赶回家中。 不多时,又带着钱票来到公社。 真是奇了怪了,早晨四处奔波没感觉到肚子疼,反而一坐下来,肚子又升起熟悉的闷痛感。 闻嘉嘉麻了,把灌满热水的水壶压在肚子的位置,又将自带的稻草垫在屁股下,才稍稍好受些。 车是拖拉机,速度要比驴车快,但依旧颠簸。好在她机智的带了稻草垫,本意是防冷防漏,但显然还起到防震的作用。 闻嘉嘉左摇右晃,只能死死抓住栏杆。因为怕吹风,她还坐在司机后头,以期望司机帮她挡住些风,结果就是那排出来的黑烟直往她脸上飘。 “咳咳咳!”呛人且恶心,闻嘉嘉差点连肚子疼都顾不上。 “要跟一段么?”忽然,拖拉机停下,司机对着正在走路的几人喊。 “学民啊,你这是去运啥?” “运化肥。” “等等还能跟你车回来不?” “得看能运多少化肥,不过一般来说只有半车,应该是可以。” 车下的人边说话边上车,几人显然也是要去县城的。 闻嘉嘉抓紧时机移到左侧靠近车头的位置去,这里黑烟飘不着,风大点就风大点。 拖拉机“轰隆隆”重新启动,缓缓向前驶去,慢慢加快速度。 她拢拢外套,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 本以为这下子能直接到县城,谁知十多分钟后又在路上遇见人。 学民司机似乎很激动,似乎速度都加快几分。 “魏岱!”他大喊。 闻嘉嘉眼睛闭着,手臂紧紧圈着杆子,额头靠在杆子上。 他一喊,她眼睛便睁开了。 这人耳熟。 不远处的人回头,笑笑道:“学民哥,去县城呢。” “对!”学民司机似乎很高兴,“你上来吧,我载你一程。” 魏岱拉着车尾的杆子蹬上车,径直往闻嘉嘉的对面走去。 闻嘉嘉收收伸长的腿,透过乱糟糟的头发丝看清楚了这人。 很高,起码有一米八五。 南方人均高度比不过北方,加上此时多数人的营养都不够,所以少有高个子。穿来几天了,他算是闻嘉嘉见过最高的人。 身材也要比当下一般的男性要壮实,坐下时腰板都是直的,闻嘉嘉就猜测他大概在部队里待过。 至于脸蛋,没细看,她肚子又开始一抽一抽发疼了。闻嘉嘉此刻只想躺着,也不追求海丝腾了,给她张稻草床垫也行。 闻嘉嘉眼睛慢慢闭上,风使劲儿刮,学民司机聊天聊得越来越起劲儿,最后还唱起歌,她怀疑司机今天必拉肚子。 快到县城了,学民司机问:“哎魏岱,你这次能在家里待几天,啥时候回部队。” 魏岱瞥眼对面的人,说:“下个月月底回部队,能在家待40天。” “那挺好,顺带把婚结了。”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4节 魏岱笑笑:“瞎说啥,远着呢。” “远?不远了,我前几日都瞧见田姥姥来我们公社了,你就好好等着吧。” “怎么,她说的是你们公社的?” “是啊,柳玉姐说她姥姥拜托她娘帮忙找找有没合适的姑娘。” 柳玉姐……她姥姥……她娘…… 闻嘉嘉睁开眼睛,想起这该死的熟悉从哪里来了,救命恩人啊这是。 第13章 同车共乘 很快到达县城,闻嘉嘉没空管什么恩人不恩人的了。 车子停下,闻嘉嘉扶着杆子颤颤巍巍站起身,偷偷歪头看稻草垫一眼,见没有红色血迹才悄悄松口气。 她一手提着水壶,一手拿着稻草垫,等靠近车尾的人都下车后她才慢慢往车尾走。 上车好上,她是踩着沙堆上车的。 下车就难了。平常时候她能直接跳,今天她还真没法跳。 闻嘉嘉踌躇片刻,准备滑下车。先把稻草垫扔到地上,再抓紧杆子准备坐下。 “要帮忙吗?” 闻嘉嘉抬眸,是魏岱。 闻嘉嘉点点头,魏岱伸出手臂,意思是可以扶着他的手臂跳下来。 “……” 她是不敢跳吗? 她是不能跳啊。 不过闻嘉嘉没犹豫,直接坐下,一只手扶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撑在车板上,双腿一蹬滑到地上。 “谢谢魏同志。”闻嘉嘉拎起水壶道。 魏岱帮她捡起地上的稻草垫,递给她:“不客气,闻同志。” 闻嘉嘉撇开散乱的头发,不可思议道:“不是吧你这都能认出来是我。” 她头发都乱成这样了。 说着,把头绳扯下来,重新扎个马尾,对魏岱道:“再次谢谢,这回和上回。”她暂时口袋空空,只能嘴上谢谢。 然后接过稻草垫,扔在边上的树下,往供销社方向走去。 本以为就此分开。谁知闻嘉嘉抄近路,魏岱走得快,两人又在供销社相遇。 闻嘉嘉瞧着迎面走来的人,忽然觉得这县城也怪小的。 魏岱同样惊讶,见对面姑娘瞪圆了眼睛,没忍住多瞧了她两眼。 脸还挺白。 其实刚上车没多久自己就认出她来了,毕竟他对那天记忆深刻。当天晚上也是做了半宿的噩梦,想不记得都难。 两人同时进入供销社,闻嘉嘉有原主的记忆,直奔月经带所在的地方而去。 买月经带需要月经带券。 这个券原主并不缺,她毕竟生活在城市,像这种每年都能在街道领取的券她还是有的,她的养父母也不屑从她手里收走。 但原主也不多,原主把省下来的月经带券都换给了班级的农村同学,所以闻嘉嘉此刻手上只有三张“壹条”券。 闻嘉嘉也不留了,狠狠心全给买光。 另外又买了几卷纸,决定回家后就把茅厕那一筐的竹片给烧了。 吃肉不自由,用纸还能不自由?! 最后见到砂锅,便又买个砂锅。 有砂锅能解放她不少时间,至少往后煲粥熬汤不需要再盯锅了。 她先前还想自己烧一个,后来想想太过天真。砂锅不比土炉子,这里可没有窑给她烧。 闻嘉嘉捂着胸口的钱包,只觉得此刻不但肚子疼,连肾也在隐隐发疼。 然而自己贫穷固然可怕,朋友的有钱更让她心酸。 虽然魏岱算不上朋友,但当她目睹他轻轻松松提一辆自行车时,酸得她的ph值都一路猛跌了。 “恭喜啊。”闻嘉嘉羡慕得不行,她啥时候才能有辆自行车,到时候她天天来县城。 魏岱侧头,见是闻嘉嘉,便笑笑打趣道:“那……谢谢?” 闻嘉嘉表情僵住,指着旁边的柜台:“要不我给你买两斤糖正式感谢感谢。” 魏岱将车推到门外:“那倒不必了,买车是你道的头声喜,我没礼可回,咱们两相抵消。” 又问她:“我送你回去?肥料没那么快来,学民怕是要等到傍晚才会动身。” 闻嘉嘉还真有点心动。 她已经开始疼了,虽然没昨天那么厉害,但也难受得紧。 等到傍晚,确实太难等。不等吧,就得自己走回去,她怕是会晕死在半路上。 闻嘉嘉思考没两秒,果断上了魏岱的车。至于他到底是不是惊天大坑或者离异带两娃的猜想通通被她扔在脑后头。 管他呢,命更重要。 快十点,阳光逐渐炽热,晒得人直发晕,仿佛身上水份被晒干,全身都酥了。 闻嘉嘉一手抱着水壶和刚买的物资,一手抓住魏岱的衣摆。 路过国营饭店,魏岱停车。 “我需要买些东西。”他低头,看着身侧的手说。 闻嘉嘉松开,下车站着。 魏岱停好车,却冷不防被闻嘉嘉脸色吓一大跳。 “你怎么了?”他问。 闻嘉嘉把水壶放在后座,半身靠着摇摇头说:“我没事儿。” “你这可不像没事的样子。”魏岱说道,说着他快步走进饭店中,很快拎着个包裹,带着两包油纸袋出来。 “先吃吧。”他把其中一个油纸袋递给闻嘉嘉,“脸白得都跟纸似的,今天早上没吃饭吧,怕是低血糖了。” 闻嘉嘉不是很想吃,甚至有点想吐,即使油纸袋里的包子瞧着白胖暄软,此刻也无法勾起她的食欲。 “吃啊,别客气,否则我怕是又得送你去医院。”他直接塞到闻嘉嘉怀中,“要不进去坐着吃,里面有热水。” 闻嘉嘉咬口包子,嚼几下硬吞下去,摇摇头说:“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魏岱尊重她的意愿,骑车出了城。 路过大树时,他将闻嘉嘉扔在那儿的稻草垫捡起来,垫在自行车后座上,再让闻嘉嘉坐上去。 临近秋收,道路两边稻谷金灿灿。 道路上很安静,偶尔能在旁边田中见到正劳作的农民。 闻嘉嘉拿着包子咬一口,嚼几下。又咬一口,又嚼几下。 包子皮薄馅大,很快便咬到了肉。充满油水的肉对这具身体诱惑力很大,仿佛腹痛都缓解了几分。 车骑得很快,因着魏岱挡在前头,风只从耳边刮过。风声呼呼,蝉鸣阵阵,她眼泪啪嗒啪嗒落下。 落在衣服上,晕出一圈圈水痕。 好难过啊,穿来几天,这个包子竟然是她吃到过最好吃的食物。 — 临近中午,队员们成群结伴的下工回家。 田俊霞今儿没去上工,最近是金银花盛开的季节,她需要腾出一天的时间去采。 在乡下几乎人人都会辨认几种草药,几乎家家都会存储几种草药。 当地气候湿热容易上火,稍微吃点烘烤之物嘴巴都能冒小泡,所以金银花是每家每户最常备的草药。 她需要在这一天里采足够吃一年的量,同时还得扯些金银花藤回来。 金银花藤也叫忍冬藤,清热降火的效果一点儿都不逊色于花蕊。过几日秋收时还能与绿豆同煮,能够有效避免中暑。 田俊霞今日收获颇丰,心里琢磨着等晒干后还能分一部分给在城里工作的外甥女。外甥女总说她容易冒痘,那肯定是太上火的缘故。 日日烘笋,哪里会不上火呢。 正想着呢,在山坡上的田俊霞就见到远处有辆自行车朝着村子而来。 “村支书家今儿出门了?”她嘀咕。 村里只有支书家有一辆自行车,还是二手的,却也足够让众人羡慕了。毕竟一辆车的价格能盖两三间房,还是砖瓦水泥房,相比之下还是房子更重要。 她远远眺望,然后下山。 “要不就这儿下车吧。”闻嘉嘉说。自行车已经过了公社,即将到达浮阳大队。 魏岱没听清楚:“什么?” 闻嘉嘉大声:“我说,你就这里停车吧,我走回去就行。” 魏岱却道:“不差这几步路。” 说着他提速,很快到达浮阳大队。 经过一片小竹林,再路过一个岔路口,他们见到前方山口站着个人。 是田俊霞。 闻嘉嘉闭闭眼,呼出一口气,用抓着他衣摆处的手戳戳他:“你完了,我也完了。”被谁瞧见不好,偏偏被田婶儿瞧见。这下好了,田婶儿肯定又得上门来叨叨了。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5节 “嘶——”魏岱皱眉,下意识抓住她的手,又匆匆松开,“完什么?” 不远处的田俊霞亲眼目睹两人的动作,眼尾处都笑出两朵花。 啧啧啧,这不是闻三和魏岱吗。 魏岱继续往前骑,冲田俊霞点点头:“霞姑。”两人没有亲缘关系,但他爹和田俊霞是同村同辈玩伴,按照规矩得喊声姑。 闻嘉嘉硬扯出抹笑,打招呼:“田婶儿。” 田俊霞“哎呀”一声拍大腿:“啧啧啧,这是从哪里回来了,你们够有缘的啊。”边说边从左边绕到右边。 闻嘉嘉捂着脑袋避开她的视线,很想让田婶儿别再提“缘”这个字了,自己脑袋都要比肚子疼了。 她又偷偷戳魏岱后背,暗示他快走。 魏岱瞬间腰板挺得比尺直,忙道:“霞姑,您先忙,咱们待会儿再聊。” 说完,飞快往前骑去。 瞧着两人的背影,田俊霞回忆好一阵,也没回忆出两人是啥时候好上的。 不能啊,昨儿闻三还拒绝呢。 很快就到闻家。 闻嘉嘉下车,同时将稻草垫取下来,背对着魏岱站好,“谢谢你,这回第三次谢了。”然后把包子还给他,连带着一毛钱。 油纸袋里的包子,她只吃了一个。 魏岱没接,掉转车头:“你快回家休息吧,有空请我吃饭就行。” 脸也太白了,魏岱其实猜到一些。只是小姑娘脸皮薄,还是别问了。 他走得太快,闻嘉嘉低头看看包子,惦记着下回再见时再把钱给他。 心里又叹:还请吃饭呢,我现在身上连半斤粮票都没有,请你吃饭怕是得等到改革后。 缓缓呼出一口气,她转身回家,腰酸得跟被刀背狠狠砍过似的,早想躺了。 村口。 田俊霞还在,见到魏岱直挥手,示意他停车。 “霞姑还有事儿?”魏岱问。 田俊霞开门见山道:“我就说你俩合适吧。昨儿我想撮合你们见一面,嘉嘉还不愿意,原来早就……你们这是玩地下工作呢,大好的事儿怎么还藏着掖着呢。” 魏岱一愣,连忙解释:“霞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闻嘉她身体不舒服,我今天到县城买车,碰见后刚好送她一程。” “咦!跟姑还瞒啥呢。”打量她刚才没看见两人的互动吗,“你们这样也好,我保了回轻松媒,也给你家省双鞋。”保媒成功,讲究的人家会给媒人一双鞋,以此来感谢她的奔波牵线。 魏岱:? 说不通了是不是。 还有,听霞姑的意思,她是在给自己和闻嘉嘉说媒? 然后闻嘉嘉还不愿意。 第14章 当下困境 闻嘉嘉这一觉睡得实在沉,醒来时已是下午,她听见屋外队员上工的声音。 阳光落在天井上,她把被子拿出来晒。等晒膨胀后,再用木棍使劲儿敲打,打膨了睡得才舒服。 也许是睡完舒服觉,她情绪也没那么低落了,心情总算畅快些,有心思去琢磨吃的。 前几日抓的黄鳝还活着,准确的说应该是半死不活的,没啥精神,得赶紧杀了吃才行。 黄鳝如何做又省事又好吃? 那当然是煮粥。 她爱煲汤爱煲粥,对许多粥的做法都信手捏来。 黄鳝粥要做好其实不难,只要鳝鱼是新鲜的,那就难吃不到哪里去。 闻嘉嘉拿出今日刚买的砂锅,清洗几遍后便把它放在炭火上。 后院搭的简易石头灶还没推了,刚好能把砂锅安在这里使用。 鳝鱼杀完洗净,放食盐姜丝黄酒腌制。再将大米清洗两遍,用清水泡着。 若是从前,她还会在大米中加入食盐和食用油,现在条件简陋,自然能简就简。 新鲜宰杀的鳝鱼这时还会动,闻嘉嘉忽然想起上回吃鳝鱼还是在火锅店吃的,不由得发馋,咽了咽口水。 穿到这里,想来十年内她都与爆辣牛油火锅无缘了,真是让人心口疼。她好想念自家冰箱里那几包火锅料啊。 太阳偏移,逐渐离开后院。 炭火烧旺时,鳝鱼也已腌好。她往砂锅内舀勺油,油热,就将鳝鱼放进去煎。 按理说,接下来得倒开水。 然而家里没有保温壶,闻嘉嘉只能从锅里舀点儿算热不算烫的水倒入其中。 水烧开,鳝鱼捞出来,泡好的米和腌制鳝鱼用的姜丝终于可以放进去了。煮粥的米其实也很重要,最好是用粳米。 这种米多产于北方,她上辈子会专门托人从产米基地买米煮粥,吃过几个地区的米,最后还是觉得东北那边的最好吃。 但当地种籼米。籼米长,粘性不如粳米,煮干饭好吃,煮粥却一般。 还是那句话,条件受限,不挑啦。 米入锅了,这粥就算完成一大半了。 阳光彻底撤离了后院,原本蔫了吧唧的野草似乎在慢慢舒展,连从远处山间吹来的风中都带着丝凉意。 闻嘉嘉就坐在椅子上,慢慢把鳝鱼身上的肉给挑下来。 挑完后又去菜地里摘些菜,顺带把明天早晨的青菜都给摘好洗干净了。 山壁水不停往外渗,冰凉刺骨,她没敢多洗,洗两遍就算完。 闻嘉嘉琢磨着她目前的头等大事就是想办法抓点药来吃,把这具身体的经痛解决了。 不说完全解决,解决一半总是要的吧。否则月月痛一回,人生还有何意义? 时间过得很快,飞鸟归林,天边晚霞如期而至。 闻春和闻萱今日回来得以往要早些,回来后直奔厨房,在后院见到闻嘉嘉才算松口气。 闻嘉嘉觉着好笑,招招手:“你们这是啥表情啊,怕我会吃了你们?” 闻春大着胆子走过去,声音软软的:“小姨你还要哭吗?” 闻嘉嘉瞪眼说:“可别乱说啊,我啥时候哭了!”开玩笑,她钢铁女孩好不好。就算哭,也不会在人前哭。 闻春紧绷着的小脸终于松缓了,好似知道闻嘉嘉此刻心情很好,便大着胆子,挪动脚步靠在她身边。 闻嘉嘉只觉得心脏酸酸的,还咕噜咕噜冒泡泡,又招手让闻萱过来,把两姑娘的脸蛋捏捏揉揉才算完。 昨晚和今天,应该把两个小家伙吓得不轻。 闻萱看来是真的担心她,连眼前正在冒气的热粥都顾不上,趴在闻嘉嘉的身上,认真说道:“小姨你别像妈妈一样走了,你不哭,我会哭的。” 闻嘉嘉点点头,又好气又好笑又难过,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漫上喉咙。 她说不出话来,哽咽了。 小孩子其实也能理解死亡,在她们眼中死亡就是“走了”,再也见不到对方。 可不是吗,死亡就是无法再相见。 粥煮好,砂锅熬的粥要比铁锅煮的粥更加浓稠。 闻嘉嘉将鳝鱼肉捣碎倒入其中,又把青菜碎倒进去,往其中加点盐,等青菜焖烂后便可以吃了。 天渐暗,偶尔能听见村里婶子叫自家孩子回去吃饭的声音。 闻嘉嘉把提前放到锅里热的包子拿出来,打算配着粥吃。 闻春和闻萱显然惊喜万分,异口同声喊:“小姨,包子!” 闻嘉嘉很意外:“你俩还知道包子呢,吃过啊?” 闻春点点头,两手紧紧端着碗:“奶奶做过包子给我们吃。” 闻萱还补充:“是笋的!” 闻嘉嘉懂了,原主妈妈在不久前曾经做过回笋馅包子。 不过最近不是笋季,包包子用的大概是笋干。她在阁楼里确实发现一麻袋的笋干。 当地竹林多,盛产竹笋。 县城和不少公社中都有建立竹厂或笋厂,据说县城里的那家笋厂足足有200多名工人。 对于笋厂来说200人已经算是大规模了,产出的产品,不但能销售到附近县市,甚至能卖到省城。这就使得当地人容易挣外快。 每年笋季,村里人都会上山挖笋,然后卖给下乡收购的收购员,一年下来,光靠笋也能挣个十多元钱。 当然了,十多元是全家的收入。还是得有壮劳力的家庭才有的收入。 像闻嘉嘉现在的这种家庭,想挣这笔钱是不可能的,还不如指望年底能多分点粮呢。 因为有包子在,鳝鱼粥对俩孩子的吸引力都没那么大了。 闻嘉嘉暗道她们不晓得吃好东西,可自己也忍不住吃了个包子。 包子有成年人的拳头大,两姑娘竟然也吃完了,甚至还喝了小半碗的粥。 闻嘉嘉摸着她们圆滚滚的肚子都怕,一个晚上都在担心她们会不会积食。最后从原主爹妈房间里翻出小半罐的山楂糕,让她们吃下几块才算放心。 农村里很难藏得住秘密。 谁钻了稻草垛,谁偷了邻居的鸡,谁和谁谈了对象,几乎都瞒不过队员们的眼睛。 自打那日过后,大队和公社的人似乎都晓得了魏岱送她回来的事。 这其实也很正常,毕竟那会儿大家都在上工,道路两边都是田地,哪里能瞧不见。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6节 不过因为这个,大家还不至于把闻三和魏岱说成一对儿,现在可不讲究这些。 像几个老知青,六几年刚来那会儿村里还没建知青院,他们睡在村尾的老房子里。 那年难得下大雪,半夜时房塌了一间,因为天黑不敢走雪路,知青们也就没去找村干部反映。那日晚上男女同住在一起,大家都称这是革命友谊。 认识的人载一段路,这能算啥呢。 农历七月初四是立秋。 正所谓,立秋到,凉风至,寒蝉鸣。 路边的桐子树叶开始变黄,桐子也渐渐饱满充实。若是有哪个顽皮不知事的小孩去摘,便会挨大人的一顿打。 闻嘉嘉也在对闻春和闻萱谆谆教导,她指着家门口的桐子树说:“你们三岁了,是大孩子了,往后外面的野果不许乱吃晓得不?特别是那棵树上长的果子不许咬,咬一口是要进医院的!到时候肚子会痛,肉和糖都没法吃了。” 闻春皱眉,摸着肚子保证道:“我肯定不会吃的。” 闻萱却有些心虚,抓着姐姐的手,只急切地点点头:“我和姐姐一样。” 她也不吃了。 当然,八月炸她还是要吃的。 嗯,以及小毛桃儿。 闻嘉嘉这才微微放心。桐子毒得很呢。她上辈子就见过一个吃桐子吃到去医院洗胃的小孩,这里可没处洗胃。也不晓得苦涩得要死的东西是怎么吃下去的。 “叮铃铃——” 一阵车铃响。 闻嘉嘉抬头往院子外看,竟是魏岱。 她懵了片刻,眨眨眼,站起身来到门口:“你怎么来我们浮阳大队了。”身上还湿漉漉的。 魏岱叹声气:“送鱼。” 闻嘉嘉秒懂。河沟乡因为靠江的缘故,几乎每年都能捞好些鱼。 这些鱼也不是只留给自己吃的,还会分出一部分来同旁边的公社做交易。 闻嘉嘉笑笑:“那这两天公社供销社可有鱼卖了。”想到什么,又变脸气馁。有鱼是有鱼,可惜她没有票买。 闻春和闻萱这时候也跑出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行车看。 这车,她们见小刚摸过。 她们想摸,但小刚不让。 “这是你的两个外甥女?”魏岱看着两姑娘问,“长得有些像你。” 闻嘉嘉点头:“这很正常啊。不过你这次找我有啥事儿吗?” 魏岱立刻道:“是有件事,我想找你换几斤的苦槠。” 闻嘉嘉蹙眉不解:“苦槠?我家有吗?我不晓得这是什么。” 魏岱解释:“就是苦珠子,刚刚你们村的一位婶子说你家有。说去年你娘……捡了许多,如果方便的话,我想找你换些。” 闻嘉嘉摆出个请进的手势:“你要不自己进来找吧,我不认识这东西。” 家里的干货都在阁楼上,确实有许多是她没见过的食物。 魏岱想想,进去了。 房子很干净,堂屋垫了石板,石板的缝隙处甚至都见不到灰尘。 堂屋边摆放着张竹椅,椅子旁还放着小木桌,而木桌上则是两张报纸和一支笔。 魏岱忽然想起刚刚听公社的人说的话:闻嘉嘉是高中生。 他不由得问:“你准备找工作吗?” 闻嘉嘉在前头带路,带他上楼梯,推开阁楼们,听到这话后回头摊摊手:“我说魏同志,现在的工作多难找啊,不是我准备找就能找着的。” 阁楼光线漆黑,直到闻嘉嘉把阁楼上的小房间的门推开,魏岱才道:“公社里的高中生很少,你要是把目标放在公社,合适的工作应该是有的。” 闻嘉嘉纠正他:“是社员中高中生很少。” 公社的那些岗位上的高中生一点都不少。 公社部就不必多说,人家有编制,放在几十年后那就是县政府公务员。如今里面的干员最低也是高中生起步,不少还是中专生,甚至有大学生。 而公社部下属的广播室、卫生所和畜牧站等地方呢,看的是技术,吃的是手艺饭。 广播室她倒是有可能蹭上,但人家播音员口条不比她差,并且早满员了,甚至临时工都有两在虎视眈眈想转正。 她如今最有可能拿到的工作反而是公社学校,不过据她所知学校最早也要后年才会招新老师,面向的人群还包括各个大队的知青。 闻嘉嘉不是师范专业生,在人才济济的进步公社她可没把握脱颖而出。 这间小房间拥有全家唯一一扇玻璃窗,露台上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房间被照得无比亮堂。 地下堆着大大小小的袋子和竹筐,闻嘉嘉根据魏岱描述开始翻。 “你一说像板栗,我就有点儿印象了。”她埋头翻道,“我当时心里还琢磨,这么小的东西是带回来串手串的吗,原来那是苦槠。” 苦槠她可没吃过,她决定找时间试试这个新吃食。 魏岱同她一起翻,两人很快便翻到了装满苦槠的麻袋。 闻嘉嘉拍拍手上的灰:“你随便拿吧,就当是和前几天的几个包子相抵了。” 魏岱也不客气,用竹瓢舀五瓢,约莫有五六斤重。随后又顺手把其他几个麻袋归位,便和闻嘉嘉一同下楼。 闻春和闻萱还在院子里玩耍,姐妹俩绕着自行车使劲儿跑。 见到魏岱,姐妹俩紧忙停住不敢动了,有些心虚,生怕被他晓得自己刚刚摸了自行车。 魏岱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把糖塞给闻春说:“和妹妹一起分。” 闻春咽口水,却不敢接,只看着闻嘉嘉。等闻嘉嘉点头后,她才兴高采烈地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叔叔”。 闻嘉嘉送他出门,疑惑问:“你怎么知道这是姐姐?” 魏岱摸摸鼻子,他能说自己在进门前就看了一场小姨教育外甥的好戏了吗。 闻嘉嘉见他没说话,自己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便道:“那……再见?” 说完双手揣兜,似乎在等他离开。 魏岱抿抿唇骑上车,只是他没蹬,转头看着她说:“方便问你个问题吗?” 闻嘉嘉怔住,看看周围,见没人便点头:“方便。” 魏岱踌躇片刻说:“你是不愿和我相亲还是……” “哦不,呃等等……”闻嘉嘉表情复杂,控制着手不去捂脸,“我就是觉得我现在还不适合谈论婚姻。”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田婶儿那天和魏岱提了这事儿! 第15章 正式相亲 魏岱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眼缘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自己明明和闻嘉并未见过几回面,更没深度相处深入了解过彼此,此刻心中却会隐隐升起相亲对象若是闻嘉也不错的念头。 他清晰的知道这并不是所谓的爱情,或许还达不到喜欢,但那悄然而至的心动同样不可忽略。 魏岱忽然有些慌张。 他担忧闻嘉会觉得自己太过唐突,是见色起意。他想解释自己那虚无缥缈的“感觉”与“眼缘”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种感觉糟糕透顶了。 可当看到对面人灿然的眼眸盯着自己时,藏在胸腔中的心脏扑通扑通加速跳动,那股冲动使得他再次说出傻话。 “要不,咱们相亲试试。”魏岱语速很快,生怕自己说半截就没勇气说了,“或许会合适呢。”说完身上的劲儿似乎都泄了两分,只觉得鬓边正在冒汗。 闻嘉嘉当场愣住,没想到他这么直接。 好半晌她才问:“为什么呢?” 自己上辈子快干成大网红了都没有这种男人见她两面就喜欢她的玛丽苏命,这辈子穿成带两娃艰难求生的小孤女,竟然有这种命。 这不科学啊。 她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魏岱想了想,很认真道:“我觉得和你说话相处很舒服。” 不是因为脸,虽然闻嘉在他看来很漂亮。 “或许还因为你有文化。”他很真诚的剖析自己的心理。 他觉得闻嘉嘉单单站在那儿就不一样,浑身散发着文化人才有的书卷气。 上辈子曾花大价钱去找仪态大师训练过半年的闻嘉嘉:“……” 闻嘉嘉深呼出一口气,左看右看,对魏岱招招手:“你进来说吧。”她得和他说清楚。 魏岱再次推车进入院门。 正在分糖的两姑娘很是奇怪,闻萱瞬间眼眶含上泪包,紧紧攥着手上的糖果,害怕给糖的叔叔反悔了。 闻嘉嘉边走边说:“春儿萱萱把门看好,有人来就叫小姨知道没。” 说着,带魏岱又重新回堂屋。 闻春闻萱很开心,开心得都跳起来了,叽叽喳喳喊:“知道了知道了。” 不是来要回糖哒! 堂屋中。 “你坐吧。”闻嘉嘉道。 她也坐下,清清喉咙:“我想先说清楚,我为什么会拒绝相亲,一是因为我目前没有结婚的打算。我现在自己一大烂摊子都没搞定,同一个没有感情基础的人进入婚姻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糕。无论田婶儿当时介绍的是谁,我都会拒绝的。”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7节 魏岱:“那二呢?” 二…… 闻嘉嘉双手插兜,看着魏岱说:“二就是我怕田婶儿坑我,在拿我做人情。她说你怎么怎么优秀,是排长还拿23级工资,每月能有50多元钱。你这样的,没点儿大毛病怎么会看得上我呢。” 她当时就在想,天上掉的不一定是馅饼,也很有可能是陷阱。 魏岱轻笑两声:“我确实有点毛病。” 闻嘉嘉瞬间瞪大眼。 她就说吧,有陷阱! 魏岱学着闻嘉嘉,也清清喉咙,很是正式的介绍自己:“闻嘉同志你好,我叫魏岱。现在江省临和市服役,目前是排长,拿23级工资,但实际到手只有39元。” “为啥呢?” “因为其他钱都是以各种券票和物资的形式发下来的。”魏岱解释,“比如棉票布票油票工业票,以及年节时的福利。” 闻嘉嘉懂了,她当时就挺奇怪的,真到手52的话也太多了。 魏岱又道:“这39元里我每个月需要拿出5元寄给我的战友遗孤,所以我工资其实……并不算高。” “至于我的家庭,我有兄姐和小妹。我的哥哥曾得过小儿麻痹,有后遗症,走路不利索没法快跑,工分只能拿5个。他已经结婚了,在村里建了房,如今育有一个儿子,我父母时常帮扶。而我姐姐……”魏岱顿了顿,“我姐姐有过三段婚姻,和前夫生了个孩子,现在住在隔壁县城,她的大女儿目前是我父母在养。” 闻嘉嘉懂了。 她就说嘛,这么好的“香饽饽”,怎么可能轮到她。 闻嘉嘉有点好奇:“三段?” 魏岱点头:“是的。我大外甥女是她和他的第一任对象所生,今年已经12岁。” 闻嘉嘉嘴角抽抽:“那你小妹呢?”总不能小妹也那啥吧。 魏岱松口气:“我小妹在我们公社的畜牧站工作,是名兽医,也已嫁人。” 闻嘉嘉:“嫁的谁?” “……知青。” 闻嘉嘉无言以对。嫁知青风险大,像原主二姐就被坑得老惨。 几年后能回城了,那些和知青结婚的人大多也是会闹矛盾。不过这也说不准,这世上也有不抛妻弃子的知青。 万一魏岱妹夫就是这种人呢。 魏岱沉默片刻,继续道:“而我的父母,他们比较乐于助人,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借出去的钱能写满两本账本的那种。” 闻嘉嘉:“有借无还吗?” “那倒不至于,七八成的人都会还,剩下的那些得等我回来上门催才愿意给钱。如今账本已经清完,我催到的钱一部分用来买车,一部分给我两个侄子侄女交了几年的学杂费。”魏岱说道。 闻嘉嘉挠挠额头:“你们家听着挺糟心的,其实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那么糟心。”反正吃穿上是没问题,否则也不能买自行车。 魏家其实已经解决了温饱,主要矛盾是吃饱穿暖后发生的一些狗屁倒灶的事。 但有心人只要用心琢磨,就会发现魏家这个坑不算大坑,和其他家差不多。 其他家庭是把矛盾埋在家里,魏家是把矛盾摆在台面上。 毕竟魏家四个孩子,三个都有固定收入。就算魏大姐没有工作,她也吃粮本,每月有固定的物资,再难能难到哪里去呢。 只有她家!吃完今年粮,明年这时候就得担忧后年粮了。 哎!其实还是她最苦。 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苦! 魏岱:“……谢谢你的安慰。” 他又说:“我们家去年已经分家了,父母往后跟我大哥,他们现在还在拿工分,每天能拿15个。等他们60岁以后,我每月需要交五元钱赡养父母。现在父母住的房子归我,自行车归我大哥。” 闻嘉嘉想说,要房子才好呢。 河沟乡沿江,几十年后肯定是会发展的,到时候江景房才是最值钱的。 就是到那时这一代的人都已白发苍苍,江景不江景的还有啥意义。 最后,魏岱道:“我的个人条件已经说完,如果你能接受,咱们相亲试试吧。”他有些紧张。 “我的你能接受?”闻嘉嘉问,“我无法抛弃我的两个外甥女。” 魏岱连忙表态:“我愿意与你共同抚养,我起誓。” 闻嘉嘉:“我说的抚养不是养大,而是要送去上学,上到哪儿供到哪儿。而且我去哪儿,她们也去哪儿。” “当然!” 闻嘉嘉皱眉:“即使咱们成了,你去部队,我没法随军,我也得住在我家这边,不会去河沟乡。”这里才是她地盘,好不容易在浮阳大队混熟些,她可不想重新融入新环境。 魏岱:“我会尽快打申请。其实部队里已经在规划家属区了,最快一年内就能完成。若是无法随军,你就住在浮阳大队。” 闻嘉嘉:“我还没工作,我甚至不爱下地,我能拿5工分已经算极限了。我家情况摇摇欲坠并不是骗你的,只能吃老本。” 魏岱:“我会把工资券票交给你,也会尽量给你找工作。” 说实话,闻嘉嘉是真有点心动了。这个年代,军属在找工作上有绝对的优势。 她最后问个问题:“婚姻需要感情基础,我没办法今天和你相亲,明天就和你领证。如果咱们不合适,也别多纠缠行吗?” 魏岱明白她的意思:“是指咱们得处一段时间的对象?” “是的,准确说是相处一段时间,磨合一段时间。”其实正确流程是先相亲,看对眼了才能继续相处,处对眼了才能发展成对象,这套流程才正确。 可仔细想想,这个年代相亲后似乎就直接处对象了。 至于处对象前的男女相处,瞒得好的才是相处,瞒不好的那就是耍流氓。 所以闻嘉嘉干脆把中间两步骤搁一块了,到时候合适就继续相处,不合适就说拜拜,谁也别耽搁谁。 闻嘉嘉顿了顿,说:“我听说你这次是专门回来相亲结婚的,着急的很。” 魏岱颇为心虚:“不着急的,我结婚得打申请。”其实自己就算着急也没用,闻嘉嘉怕是没意识到,她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所以,闻同志,你愿意和我相亲吗?” 堂屋安静下来,闻嘉嘉在思考。 阳光慢悠悠的从天井处漫到堂屋来,天井两边水缸的水波光粼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屋外闻春闻萱姐妹俩吵闹声时不时传来,她们似乎在追赶麻雀,不许麻雀去啄门口的柿子树。 说不清过了几分钟,闻嘉嘉伸出手,脸上绽放出笑容:“你好,我是闻嘉,你可以叫我嘉嘉。” 魏岱嘴角上扬,同她握手:“嘉嘉你好,我是魏岱,你就叫我魏岱。” 第16章 入v章节 问:相亲后生活有什么变化? 闻嘉嘉:没啥变化。 在这个没有手机的年代,两个公社之间想交流时间成本有点高。 若是光靠两条腿,从浮阳大队到河沟乡至少需要两个半小时的时间。 即使有自行车,也得要四十来分钟。 更别提马上秋收,即使是回来休假的魏岱也逃不过帮家里做活,哪有那么多时间在两个公社之间奔波。 只是在秋收开始的前一天,魏岱又来了。是来替公社修拖拉机的。 清晨,闻嘉嘉没去上工。 这两日她都没去上工,她磨苦槠,打算制作些苦槠粿片储存着慢慢吃。 自从得知这玩意儿能吃后她便找隔壁张婶儿学了做法。张婶儿很是大方的把好几种做法都分享了,并且极力推荐苦槠粿片。 咋做?倒也简单,和做豆腐差不多。 只是苦槠有壳,需得先暴晒去壳,而后再将果实浸泡一晚,等果实泡软后便能磨浆。 农村石磨多,大队有个大石磨,不少人家里也有自备个小石磨。 闻家便有。是原主父亲亲自到山里寻找石头而后雕琢而成的,就放在堂屋中,平常没用到时都用竹盖盖着避免沾尘,很是宝贵。 魏岱来时闻嘉嘉正好在磨,他来后便把这活给接了过去。 闻嘉嘉见他额头都是汗,便去房间拿一截纸给他,让他自己擦擦。 她小小声问:“你这回又有啥事儿?进来的时候没被人瞧见吧。” 魏岱瞥她一眼,有些无奈:“没有。”他们明明是在相亲,为啥跟偷情似的。 再说,这事是瞒不住人的,这回来的路上就碰到好些人,除非他往后不来了。 他一手转动磨把,一手将带来的袋子递给闻嘉嘉,说:“秋收累人,你这段时间多补补,别亏待自己。” “是什么?”闻嘉嘉打开瞧瞧,浓重的腥味扑鼻而来,定睛一看,是血糊糊的肉,“咦!” 她鼻翼噏动,赶紧拿远些。 魏岱笑道:“是野猪肉。今天早晨刚杀的新鲜野猪,你放些盐腌着明天也能吃。” 闻嘉嘉得知是野猪肉后就惊喜了:“难怪味道这么重,我还没有吃过野猪肉呢。”上辈子也没吃过。 开玩笑,容易被罚款的好吧。 魏岱道:“下面还有只野鸡,我没杀死,用绳子绑着,你可以养两天再吃。” 闻嘉嘉眼睛更亮了,比起野猪她当然更爱吃野鸡。野猪肉臊,需要用大料去压,还得长时间炖煮,否则可不如家猪的肉好吃。 但野鸡可不同,味道清甜,肉虽柴,但炖久些也能炖烂。而且几十年后野猪或许还能合法合理的吃到,野鸡可就难了。 她把袋子放到厨房里,问魏岱:“野猪野鸡都是你打的?” 魏岱:“对。” 他面色淡淡,但闻嘉嘉分明能从里面看出些许得意。 “可以啊!有这手艺不愁没肉吃。”闻嘉嘉确实羡慕了。在这个肉类紧缺的年代,能隔三差五搞到两斤肉已经是相当有本事的了。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8节 “都给我?”闻嘉嘉眼眸弯弯问他。 魏岱耳垂微红:“我带来当然是都给你的。你放心,我家里还有。” 闻嘉嘉:“那我给……” 他打断:“钱票就不用给了,你再记我一顿饭,你哪天有时间请我两顿。” 呃,闻嘉嘉觉得还是给钱更划算。 怎么说呢,若是他们正在处对象,那不要白不要。可现在他们尚处于互相认识阶段,说是对象吧,不太算。说不是吧,有又点暧昧,她有些犹豫。 魏岱低着头,摇动磨把的速度越来越快。 他力气比闻嘉嘉大,磨得更快不说,连磨出的浆似乎都要更细些。 “行吧,改日我请你吃饭。” 闻嘉嘉到厨房里,翘着手把袋中的野猪肉拿出来,放到木桶里用水泡着。 家里的大料不多,想吃野猪肉,就必须先把血水泡出来。接着又将野鸡绑住一只脚,绑在后院中。 魏岱很细心地把翅膀给剪了,野鸡就算想扑腾都扑腾不起来。 “魏岱,那你今天要在我家里吃饭吗?”闻嘉嘉想了想冲着堂屋喊。要的话她就揉些面发些,家里早晨蒸的饭可不够。 “不用,我等会儿还得去公社帮忙修理拖拉机。” 闻嘉嘉探出头:“你还是技术兵呢。” 魏岱笑笑:“不是,我就是在部队里学了几手修车手艺。” “那你啥时候去?” “我帮你把苦槠磨完再走。” 闻嘉嘉听他这么说,就不发面了,干脆将锅给烧起来,等会儿苦槠浆过滤后就直接倒在锅里煮。 魏岱很快就把苦槠给磨完,顺带帮忙将浆水用纱布过滤。 最需要出力气的两个活都干完后他便洗洗手放心走了。 临走前,他踌躇片刻道:“秋收后咱们去县城里看电影怎么样?”他有些紧张,怕闻嘉嘉会拒绝。 闻嘉嘉倒没有拒绝的意思,只是转身望着他:“你啥时候去部队,秋收后你应该要回部队了吧。” 魏岱解释道:“秋收分三场,第一场连着7天,然后休息一天,那时候我还是在的。” 闻嘉嘉惊讶:“也就是说整场秋收下来得20来天的时间?”她以为也就十天半个月呢。 原主记忆里就是半个月。 魏岱给她科普:“其实前前后后差不多得一个月,但真正累的也就那十多天。”他瞧闻嘉嘉这细胳膊细腿的,还真有点担忧。 “你别拼命干,秋收熬人。”他思考片刻说道:“要不然你想办法去食堂吧,不出意外秋收的时候大队会开食堂。” 闻嘉嘉心动:“我待会儿去问问大队长。”食堂肯定是要比下地干活轻松些。 然而闻嘉嘉来晚一步,当她找到大队长时食堂帮忙的人已经找好了。 此时魏岱早已去了公社修车,而纱布中的苦槠粿浆也已过滤干净,在锅里等待熬煮。 满满一大锅,至少也得煮半小时,过程中还需要搅动,闻嘉嘉便先去大队长家说这事。 方保国不明白她的心思,不解道:“你不是要挣工分的吗?我特意安排你去割稻。” 想挣工分去啥食堂,秋收的时候食堂一天就拿三个工分。而下地干活的,即使是女性也能拿7个8个工分,还有不少拿满工分的。 他当时,可是第一个排除了闻嘉嘉。 闻嘉嘉呆愣在原地:大悲! 她嘴巴张张闭闭,最后苦着脸道:“我是想挣工分,但我有自知之明啊队长,高强度的秋收我是肯定没法坚持下去的。” “要不然还有啥低工分的,您安排我做吧,我不挑。”她又赶忙说道。 方保国不甚在意:“没关系,你平日里都能拿3工分,到时候拿个5工分就够。知青院里不少知青拿的都是5工分。” ……够是够,但我拿几天的5工分人就得废得差不多了。 “再说,现在秋收还没开始,你没试过又咋知道你不行呢。群群、也就是你二姐可是咱们大队响当当的铁娘子,在整个公社里也是鼎鼎有名。她一天就能拿8工分,有时还10个,和好些壮汉比起来也分毫不差。” 闻嘉嘉挠挠脑袋,说不通了。 方保国此刻却觉得方多田说的对,年轻人还是得激一激才行。 都能念完高中,5工分算个事儿? 手拿把掐! 闻嘉嘉绷着脸回到家,骂骂咧咧的把灶炉的火升起来来,等待锅里的苦槠浆煮开。 等锅中开始冒气儿时,她就得用棍子在锅中搅动。 搅动得很用力,也很彻底。 搅得差不多了,气也撒没了。 在这过程中,锅里的苦槠浆越来越浓稠,稠到和藕粉差不多时,闻嘉嘉就觉得可以了。 此刻,厨房里满是苦槠的苦涩味。 浓稠的苦槠倒入逢年过节时做豆腐用的模具中,等它凝固后就能吃了。 闻嘉嘉心里其实很怀疑,这玩意儿真的能吃吗?她揪一小块放入嘴里尝尝,巨苦无比好吧! 她顿时就明白,这个粿怕是得放在清水里泡着,然后用重口味的调料去炒才能压制那股苦涩。 既然繁重的秋收躲不过,那就得先把后勤给搞好。 傍晚,天却还如午后般亮。 苦槠豆腐暂且先不管,它耐放,闻嘉嘉没打算今天吃。 今晚吃啥?吃肉吧。 闻嘉嘉把在水里泡了几个小时的猪肉拿起来,掂量掂量,得有三斤左右重。 既然是三斤,就分成三份。其中两份用盐腌着之后几天吃,剩余一份今晚拿来炒辣椒。 她本是想做红烧肉,奈何主料有了,配料跟不上。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的农村家庭,不管是调味品种类还是香料种类都匮乏无比,她没办法用各种酱料去压野猪肉的味道,也找不到桂皮花椒去压。 闻嘉嘉倒是在后院菜地的边缘处发现一棵香叶树,可叶子绿油油的,怎么看怎么奇怪,也不晓得闻家人为何不晒些干的来用。 至于最大众的八角,闻嘉嘉倒是在橱柜里找到了,奈何碎得不能再碎,霉得不能再霉,稍微用力一搓,便化成粉碎。 也只有橘子皮看着能顶点儿用处,毕竟当地盛产橘子,陈皮还是有的。但闻嘉嘉深深怀疑它已经是过期产品,自制陈皮的保质期可没有两三年,几个月都算极限了。 这些陈皮,万一是前年的还是大前年的咋办?食物中毒的惨案还近在眼前呢。 无奈之下,这才选择辣椒炒肉。 闻嘉嘉先把泡过水的野猪肉放到锅里煮,加生姜黄酒野葱一同去腥,煮得肉汤发白时再把野猪肉夹出来。 此时的猪肉已经煮透煮烂,腥味也除去很多,再切成薄片就能与辣椒蒜苗一块炒。 今日她没去上工,闻春和闻萱也就没去保育院。 两姑娘在村里疯玩一下午,回来时就闻到肉味,高兴得在灶台边直蹦。 “小姨!家里好多好吃的。”闻萱额头上都是汗,脸蛋红扑扑,活像前院柿子树上还没熟透的柿子。 家人逝去带给她们的悲伤已经被她们遗忘的差不多了,她们只知道上午有糖吃,傍晚有肉吃,每天早晨有个蛋,隔三差五还能吃顿泥鳅和黄鳝。 闻春迫不及待地帮忙分碗了,当闻嘉嘉把辣椒炒肉端上桌时,两人口水都快流到碗中。 野猪肉很有嚼劲,即使煮了半小时,它的皮依然是韧韧的。 肥肉部分没有多少,也不腻,吃着竟然还带点儿脆,嚼着也很香。 倒是瘦肉,还是微微发柴。不过她切得很薄,再柴也柴不到哪儿去,确实是要比家猪更劲道。 辣椒炒肉是有名的下饭菜,闻嘉嘉今天特意蒸了纯白米饭来配。 带着油和辣椒香的肉汤浸润在柴火饭上,油汪汪,亮晶晶的,香上加香,比肉还好吃! 翌日,秋收。 闻嘉嘉有点紧张,这日起的很早。 她大概了解了一番,秋收磨人就磨人在战线的拉长。 平日队员们大多七点半前上工,五点半前下工。中午还能休息两小时,用以恢复体力。 而秋收不同。 秋收七点前便得到田地里,傍晚六点才能离开,中午的休息时间也变成一个半小时,以期望用最快的速度抢收。 不这样没办法,这时候只要随便来场雨,大半年的辛苦就能毁之一炬。 再说,大家都等着分粮呢。 将近七点,天已大亮。 院旁的草上有露珠,垂挂在叶尖,只待清晨的风一吹便滴落在地上。 桐子树叶在风中落下了。 正所谓一叶知秋,枯黄的树叶预示着秋日已经到来。 “咚咚咚——” 锣声在村中响起,位于村头的闻嘉嘉也能听到公社广播中传来的沙沙声。 不多时,歌曲准时响起。 “东方红,太阳升……” 闻嘉嘉知道,这是七点要到了。 她把草帽背在背上,在脖子上挂条毛巾,戴好劳保手套,背着她的大水壶,带上她的饭碗,雄赳赳气昂昂地往村里走去。 哼!不去食堂就不去食堂。 万能的博主,哪里都能活。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9节 — 闻嘉嘉被分配到村口的稻田中,她今天的任务就是把半亩多地的稻子给割了。 这任务对于村里干惯了农活的人来说还算轻松,但对于闻嘉嘉这种农活菜鸟,算是艰巨非常。 她看着好大一片的稻田,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好在她不需要负责脱谷,否则她心得死,身也得死。 “呼!” 闻嘉嘉长呼出一口气,搓搓手,弯腰开始干活。 她割过稻谷,不至于没法上手,却也不算太熟练。刚开始时磕磕绊绊,半小时后才渐入佳境找到手感。 在闻嘉嘉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农民更苦的职业了。 即便她戴着劳保手套,连续不断干完半个上午的活手掌心也是火辣辣的,再继续下去她手掌不是磨破气就是磨起泡。 当然了,很大的可能是先磨起泡,再磨破皮,一个也逃不了。 再就是腰疼,腰跟被重锤砸过般的发疼。她觉得自己最多干几场秋收就得腰损伤,从此落下腰病。 阳光逐渐炎热,闻嘉嘉把草帽戴上。 秋收这段时间,大队中的男女老少,除了六岁以下的小孩和60岁以上的老人以及病人和后勤人员外,所有人都得强制下地,包括那几个惯爱投机取巧的懒汉们。 就连学校中的学生与老师,都得一同参加秋收。 当闻嘉嘉扶腰起身,艰难地走到田埂便的树下休息时,放眼望去广阔的田野中到处都是人。 如兢兢业业的蚂蚁,在为自己储备过冬的粮食。 她累吗?累的。 但大家都这么累。 坚韧不拔,艰苦奋斗。她仿佛看到八个字最具象的场景。 她喝口水,靠在树干上,任汗水流入衣服中把衣服打湿。 毛巾已经没法应对这么强大的出汗量了,她需要狂喝水才不至于脱水。 一个上午过去,闻嘉嘉喝完所有的水,割完三分之二的稻谷。 在去食堂吃饭前,她还需要把割好的稻谷全都搬到空地上。 稻谷割完后会空出一块地,到下午时空地上会摆个打谷桶,到时候队里会安排人打谷。 “嘉嘉,去吃饭咯!”隔壁田的婶子喊,“去晚了菜都要被打光。” 是哦! 闻嘉嘉也顾不得把稻谷堆叠整齐了,拎上她那宝贵的水壶和饭碗,匆匆往食堂赶去。 食堂在大队部旁边,走去需要五六分钟。 路上闻嘉嘉遇到不少人,毫无疑问,她手上拎的水壶最引人注目。 有位婶子问:“嘉嘉,你这水壶哪儿买的?怪能装的。”她前段时间就看见了,可闻嘉嘉每天上工下工都是踩点,也从来不到老樟树下和他们村人聊天,想问都没法问。 闻嘉嘉累得直揉手臂,愣了愣说:“水壶啊,是我在县城时买的。” 她家里还有一个,是这段时间合成来的,倒是有点想出手。 可惜这位婶子只是问了下,并没有透露出想要买的意思。 倒是跟在后面的知青多看了几眼水壶,她似乎没在县城供销社看到这个款式的水壶,难道是外地私下流通来的? 闻嘉嘉察觉到她的视线,回头看了看,又转身继续走。 这就是为什么她很难把合成来的东西售卖出去的原因,因为合成产品的款式与如今市面上的都不同!至少和县城中的不相同。 就连锅,厚度都和县城供销社卖的不同,这也是她最近才发现的。 所以闻嘉嘉猜测合成系统有另外的用法,只是她还没发现,需要继续研究研究才行。 食堂很快就到了。 食堂面积不算小,竟然能摆下几十张的大圆桌。 而靠近厨房的位置也有设置打菜口,闻嘉嘉凑近一看,就发现打菜口旁边放着好几个大木盆,而木盆里面都是菜。 今天吃啥菜? 清水煮白菜,杂鱼炖豆腐,还有辣椒炒糟菜。 至于主食,就是红薯和米饭了。 别说,米饭给的量还很多,像闻嘉嘉这种拿5工分的能打大半碗米饭,分两个地瓜。 就算是菜色,也比一般人家日常中吃的要好,至少闻嘉嘉就轻易吃不到豆腐。 打完饭菜,闻嘉嘉选择回家吃。 同她一起的也就知青了,其余村里人都是待在食堂中。 知青向来独来独往,所以当那群知青看到闻嘉嘉也端着饭碗回家时还有点儿惊讶。 “她就是闻群姐的妹妹?”有知青问。 “是。”陈倩月说道,眼中带着怜悯,“她们家太可怜了,还好她来了,春儿萱萱有小姨,否则留下两姐妹都不晓得该怎么办。” “哎,倩月你和闻群姐玩得好,你能不能帮我问问群姐妹妹,她那个水壶是哪儿买的?”又有位知青问。 陈倩月白她一眼:“水壶还能哪里买,当然是供销社买。”这种小事自己怎么不会去问。 “要是供销社买的我咋会多此一举叫你帮忙问呢,她那个水壶明显比供销社买的更能装。” 朋友都这么说了,陈倩月只能答应下来,决定有空再去问。 闻嘉嘉回到家中,先烧水再吃饭。 她决定把购买保温瓶这事记在笔记本上,实在是受不了想喝水就只能烧水的日子了。 习惯了21世纪的各种电器,真的很难适应这个年代。 把烧好的水一部分倒入水罐中,一部分倒入水壶中。 闻嘉嘉把从食堂打回来的饭吃了,又到橱柜里拿一块野葱肉饼溜溜肚缝才算完。 野葱肉饼是早上做的,用的是昨儿炒辣椒时剩下的肉。 闻春和闻萱似乎很爱吃面食,脸大的饼,一人就吃了一大张,还配下半碗鸡蛋汤。 难怪今天早晨陈艾跟她说闻春和闻萱称体重时重了不少,就这样吃怎么会不胖。 午睡,是恢复精力的好办法。 闻嘉嘉两辈子都没午睡过,今天破例了,几乎是沾枕头就睡过去,体验一把秒睡卡。 大约是生物钟起到作用,被闻嘉嘉担忧的睡过头现象并没有发生。 距离上工还要半小时的时间,望着天井上刺眼的阳光,她没提早去,而是把泡在水里的苦槠豆腐切成薄片。 泡将近一天一夜后,苦槠豆腐的苦涩味想必消除许多。 闻嘉嘉手速快,很快就切完所有的苦槠豆腐,之后只要把苦槠豆腐片放在太阳底下晒成干就行。 好几块的苦槠豆腐,足足用了十张簸箕。想到后院下午没太阳,她便把放满苦槠豆腐片的簸箕摆在前院。 前院放不下,还放两个簸箕在天井。 正巧这几日都是大晴天,晒上三五天便能收起来留着往后吃了。 锣声再次响起,又到上工时。 闻嘉嘉唉声叹气地从竹椅上起来,认命地顶着暴晒割稻谷去。 人生多艰呐。 — 午后无疑比早上更令人痛苦。 不到半小时,闻嘉嘉裸露出来的皮肤便被晒得通红,隐隐有发痛的迹象。 同时她也被晒得头晕脑胀,她深深怀疑自己要中暑了。 果不其然,下工后她就头晕想吐。 “刚开始都这样。”张秀丽说道,“你这是还没做习惯,咱们队里那几个知青刚来时直接倒在田里,嘉嘉你要比他们好太多了。” 正蹲在沟渠边呕不停的闻嘉嘉:…… 她还要怎么习惯? 闻嘉嘉捂着脑袋:“婶儿,咱们秋收的时候有病假这一说法吗?” “啥假?” “病假。生病的时候能不能请假?”闻嘉嘉怕自己也倒在田里。 “请假倒是能请,但是你这中暑休息一晚就行,任务田的活能不落下还是别落下。” 闻嘉嘉又呕了。 天呐,来一道雷劈死她行不行。 饭是不能不吃的,就算身体再难受也得到食堂去打饭。 食堂中闹哄哄,打眼望去,队员们一个赛一个的精神。 倒是后面进来的知青,有几位同她一般精神萎靡不振,□□半死不活。 闻嘉嘉半点不想说话,把自己和人群隔绝开,打完饭菜后直接回家。 就连后面有人喊她她都听不到。 “闻嘉嘉!” 到家了,推开院门,后面窜出来个人。 她气喘吁吁:“闻嘉嘉同志,我喊你你咋听不见呢?” 闻嘉嘉愣了愣:“不好意思啊,我想事儿想得太入神。不过你是?” 陈倩月笑笑说:“没事。我叫陈倩月,是村里的知青。”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20节 闻嘉嘉请她进门:“陈同志你好,请问找我有啥事?”她不想多寒暄,现在就想躺。 陈倩月:“我是受人之托,想问问你你的水壶是在哪儿买的。” 闻嘉嘉精神几分,将手上饭碗放下道:“是我在县城时托人帮忙买的。怎么,托你来问的人是想要买么?” 她心里开始定价格。 陈倩月点点头:“对。她觉得你的水壶和供销社卖的比起来要更大,更合她意。” 闻嘉嘉便道:“那我改日帮着问问。” 想想又说:“我买的时候是一张工业票加12元钱,你先和你朋友说好吧,如果她能接受我就去问。” 陈倩月觉得这个价格还行,若非她已经有水壶了她也会买。 聊完陈倩月没多待。 她看出来闻嘉嘉的不适,不免觉得自己有些没有眼力见儿来得不是时候。 像闻嘉嘉这种首次秋收的人,此刻应该跟要死过去差不多。这种感觉她是最懂的,于是赶忙离开。 待她离开后,闻嘉嘉也不管饭了,回到屋里倒头就睡。直到闻春和闻萱回来时她才醒。 因为秋收的到来,保育院的放学时间随之延长。 此刻天色已晚,小孩儿们是由保育院里的老师送回家来的。 送闻春和闻萱回家的老师依旧是陈艾,闻嘉嘉猜想陈艾家里条件绝对不错。她的衣服特别合身,剪裁合体。头发也乌黑发亮,皮肤红润有光泽,一看就是不愁吃不愁穿。 闻嘉嘉心中叹气。 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人过得好。 “饿不饿呀?”她问两姑娘。 闻萱是个打蛇随棍上的,立马抱住她的腿喊:“好饿好饿。” 饿就对了,吃饭! 闻春和闻萱在食堂里是有晚饭吃的,闻嘉嘉顺带把她们的份额也给打了回来。 晚上不需要干活,所以饭菜依然没有中午那般丰盛。 吃的啥?炒糟菜和炒豆角。 所幸油水还算足,是“炒”不是“水煮”,闻嘉嘉不至于难以下咽。 秋收往往是差不多时间开始。 浮阳大队秋收开始时,河沟乡的秋收也即将拉开序幕。 这几日田俊霞的母亲田姥姥颇是不自在。她给魏家找到几个适合的姑娘,想趁着秋收开始前介绍给魏岱相看,谁能想到人家说不相看就不相看了。 问就是已经有了相亲对象。 再问对象是谁?魏岱缄口不言,就跟哑巴了似的。 她觉得他在耍自己这个老太太。 魏岱父母也觉得儿子在耍他们,如果不是为何连跟谁相亲都不肯说? “你岁数大了,该准备的也该准备了,否则好姑娘都结婚了,我看你到时候跟谁结。”蔡如芸苦口婆心说道。 魏成才点头,肯定了媳妇的说法。 魏岱面色平静:“我在准备。” “在哪儿准备?” “私底下准备。” 魏岱说完,带着鱼篓转身出门,气得身后的一双父母差点心梗。 他来到江边,脱衣服跳入水中,如灵活的鱼一般在河里游荡。 不多时,鱼篓里就多出两条鱼来,他准备明儿给闻嘉嘉送去。今天是浮阳大队秋收的第一天,还不晓得她适应得怎么样。 回家路上,遇到收船回家的老叔。 “魏岱,捉鱼去啊。” “对,叔给你一条?”说着递过去一条。 老叔摆摆手:“家里养着两条呢,你自个儿留着吧。” 当地靠江并不缺鱼,规矩是不能私人网,但是私人下水捉鱼还是可以的。 “那您忙,天暗慢着点。”瞧着老叔离开的背影,魏岱若有所思。 回到家,他随口问:“爹,咱们大队今年的鱼多吗?” 魏成才是队里常去下地笼的人,鱼多不多他是最晓得的。 “多,前几年不让捕捞,去年才放开,今年特别多。”提起这个,老实人魏成才的脸上都难得露出满意又得意的笑容。 他们河沟乡依山傍水,这几年来粮食是够吃的。就算吃不着猪肉,鱼肉也总是有的。 魏岱:“都是卖给县城厂里?” 魏成才敲敲烟杆,点点头:“还有几个供销社。” 魏岱瞧外甥女不停地打蚊子,便去屋里拿一把艾草干,点燃熏一圈,又问:“我瞧附近秋收都开始了,怎么就没想着卖给那些大队的食堂。这样一来,也好和附近大队团结团结彼此的关系。” 魏成才一愣,随后摇摇头点烟:“我不晓得。” 魏岱也不指望自家爹能说出个一二来,他爹就是老实人,只会出力不会动脑。 于是魏岱又去大队长家。 河沟乡的大队长也姓魏,是魏岱本家,对于魏岱的到来很是惊喜。 “吃饭没,有事啊?”魏成松问。然后给他拿凳子,又让儿子给他倒水。 魏岱连忙道:“二伯您别忙。”说着双手接过水杯。 他说道:“我就是想想问问咱们队里面鱼的事儿。” “鱼?”魏成松不解,“鱼咋了?” 魏岱:“您看看,最近大家都秋收,基本所有的大队都开食堂了,陈墩的豆腐坊跟着赚不少,咱们队里的鱼是不是也能往大队销。” 这……倒也不是不能成。 说句实在话,其实往附近公社大队销,要比往县城工厂销要更好。 一是公社之间大多都沾亲带故,谈事的时候好谈,人家也不会把眼睛戴在头顶上看你。 二是得到人情,资源置换。 别小看大队,大队也是有资源的好吧。就如同河沟乡,人家靠江吃江,养鱼打鱼产业搞得风生水起。 而旁边的陈墩大队,则是豆产业做得好,每天都能产出豆腐和香干,据说腐竹已经卖到了省城去。 还有南湖大队,开了养鸡场,县城门市部泰半鸡蛋都来自于南湖。 浮阳大队有什么?魏岱认真想了想,一时之间没想出来。 不过这没关系,到时候总不会拉下浮阳大队。 魏成松沉思片刻道:“咱们鱼的量没那么大,要是供给附近大队,那么每天捕鱼的人就得多了。”而且得砍断一部分给工厂的量。 厂里好说,毕竟现在是卖方市场。但马上就要秋收,队员们都得下地,每分每秒都宝贵得很,他得算算划不划算。 魏岱看出他的为难,适时出主意:“这对那些大队来说是好事,秋收缺油水,完全能让他们派人来拉,为了鱼他们应该愿意。” 魏成松手一顿,点了点头。 心里就琢磨吧,魏岱费一番功夫说这些又促成这些是想干啥呢。 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得,管他呢,不想了! 翌日。 魏岱借着和这些大队沟通的名义早早来到浮阳大队,走的还是小路。 所以当闻嘉嘉打开院门,看到他时是真的被吓一大跳。 好家伙,天才蒙蒙亮呢! 闻嘉嘉一把将他抓紧门,然后探出头紧张地盯着门外看。 见没人,才松口气。 而后转身瞪他,凶狠地“哼”了声:“你这人真是!差点吓死我,这个时间点来,让人看到就真的说不清了。” 说完又紧忙拽着他回屋。围墙太低,要是有人路过还是会把这个高个子看见的。 “等等……” “等啥等,你先别说话。”隔壁陈家鼻子灵耳朵利的,万一听到声音咋办。 天没大亮,堂屋自然还黑着。 魏岱眼眸却发亮,只不错眼地将视线放在闻嘉嘉身上。 闻嘉嘉松开,打个哈欠问:“你来多久了,有啥重要的事情?”要是没有火烧眉毛的事儿,自己得锤他两下! 她刚起床没多久,才将火烧着,连头发都是散乱披在肩上的,可见这会儿有多早。 魏岱把手里的鱼递给她,不等闻嘉嘉问,他又往外走去。 闻嘉嘉气晕:“魏岱!” 大早上你就为了送两条鱼?还有啊,一个字不说这是又要走? 魏岱无奈道:“我车还在门口。”不推进来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他刚才就想说,又被她打断。 闻嘉嘉无话可说,真是服了。 厨房。 魏岱带来的两条鱼被她放在水缸中,这鱼大概是放在水桶里运来的,都还活着。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21节 鱼是草鱼,一条就有三斤多,有一斤差不多四斤。闻嘉嘉有点想吃水煮鱼,可惜没有水煮鱼的料。 不过没关系,酸菜鱼也行。 她发现闻家腌制的糟菜酸味很重,拿来做酸菜鱼的话应该也可以。 “你车推哪儿了,可别放到院里。”魏岱走进来后闻嘉嘉问他,“还有,院门得关上。” 魏岱眼里有活,手也是闲不下的。见闻嘉嘉正在洗葱,便过去帮忙,接过她手里的葱。 “水太冰了,我来。”他说:“车在天井边,院门锁上了,连房门都锁上了。” 闻嘉嘉这才放心。然后瞧着魏岱,要魏岱给她一个说法。 魏岱见她眉毛都要竖起来了,终于不再逗她,笑笑说:“我是来你村商量事儿的,要是商量成了,你就能少下些地。” 闻嘉嘉先是一愣,接着眉开眼笑:“啥呀啥呀,商量啥呀。” 魏岱把卖鱼的事一说,闻嘉嘉秒懂。 这是替她定了个运鱼的活。 累吗?也累,但是肯定比下地来的轻松,而且还能让村里说不出话来。 魏岱问她:“你会赶车吗?” 闻嘉嘉摇摇头。 魏岱思考片刻:“没事,我带你。” 早晨吃的是野葱鸡蛋饼,配红薯粥。 家里最后一点面粉调成面糊糊,打入两个鸡蛋,加入野葱碎,然后放入锅中摊。 闻嘉嘉一直想合成平底锅的,她家经常做饼,有平底锅会方便很多。 但因为缺少材料,或许缺少运气,所以没能合成。 看他做回早餐,魏岱对闻嘉嘉有了全新的认知。 她是个实在手松人。 每次摊饼前都会放一勺油,抹得锅壁油光蹭亮,可想而知这样摊出的饼有多好吃。 而红薯粥呢?米多红薯少,红薯其实就是添个甜味儿。 魏岱在观察闻嘉嘉,闻嘉嘉也在观察魏岱。 若此刻魏岱敢哔哔赖赖,对她指手画脚,她一定立马还他钱丢他鱼,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好在,钱和鱼都保住了。 天色渐亮,天空中那轮透明的月亮彻底消散。 闻春和闻萱起床,顺着香味儿迷迷瞪瞪来到厨房时,着实被魏岱吓到。 两姑娘还记得吃过他的糖,但对于一大清早就出现在自己家的人,她们很困惑,也不知所措。所以只靠在闻嘉嘉腿边,躲在闻嘉嘉身后,警惕地看着他。 如同领地被侵犯的小狗。 想驱逐他,但因为太过弱小,别人只觉得她们可爱。 闻嘉嘉笑得前仰后翻,揉揉两个小孩的脸蛋:“吃饭吃饭!他饭量可大了,你们不吃,他就得把咱们家的粮食吃光。” 魏岱很自来熟地坐下,对闻嘉嘉说,“这就算抵掉一顿饭了。” 闻嘉嘉扬眉,划算! 第17章 闻老把式 趁着开工前,魏岱去找方保国聊了这件事儿。 于是等闻嘉嘉去上工的路上就听说了,说他们大队准备找河沟乡购入一批的鱼。 队员们对此感到开心。 没别的,就是因为有肉吃。 鱼肉也是肉啊,昨儿食堂的杂鱼豆腐都足够令队员们惊喜了,何况是大块鱼肉。 秋收熬人是真熬人。 而人体的适应能力也是真的强。 即使闻嘉嘉昨天中暑中得快死过去,此刻呼吸着田野上的新鲜空气竟有些神清气爽。 她想,她大概还能熬一熬。 开始吧! 闻嘉嘉给自己鼓鼓劲儿,准备开割。 不多时,田野上除了唰唰唰的割稻声,就是邦邦邦的脱谷声。 沉浸在这种环境下,人很容易忘却自我,只靠本能重复动作。 她一时之间不知今夕是何年了,总感觉此刻的自己和上辈子在拍割稻谷的自己重合。 同样是秋天,同样的动作。 闻嘉嘉记得很紧,她拍的是糍粑。从米的生长开始拍,费她半年功夫,最终这个视频给她带来几百万的播放量,由此成为同系列的红人博主。 在她脑袋晕乎乎,仅凭借本能在支撑时,方保国朝着她走来。 他眼神恍然,又带着些许探究,对闻嘉嘉说道:“嘉嘉,从明天开始你每天早晨负责去河沟乡拉鱼。” 闻嘉嘉先是懵了懵,然后反应过来了,撑着大腿点头:“好啊。” 方保国没多问她和魏岱的关系。 单身男女,还能有啥关系,这不是明摆着呢吗。 哎!闻嘉嘉昨儿能拿6工分呢,他还怪不舍得放她去拉鱼的,就该让几个拿4、5工分的人去。 方保国悠悠离开。 闻嘉嘉然后就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嘿嘿两声,咧开嘴笑起来。 浑身疲惫一扫而光,捶捶手臂,又有力气割稻谷了。 赶车不是一件容易学的事。 闻嘉嘉不能啥事儿都指望魏岱,他已经给自己指条轻松路了,自己也得做出点儿努力才行。 于是傍晚吃过晚饭后,闻嘉嘉在村口的大空地上学习该如何赶车。 村里有两头驴,平日村里有物资需要运送多是依靠这两头驴。 来教她的是方青安,方保国的大儿子,也是村里的车夫。 为避嫌,他还带了自己媳妇来。而闻嘉嘉为了不被蚊子多咬,学得很是认真。 “它叫大强,它弟是二强。它俩奶奶是咱们村儿第一代的驴,从小是咱村里看着长大,你别怕它。”方青安将驴脖子抱住,让闻嘉嘉过去摸摸它,也让大强熟悉熟悉闻嘉嘉的气味。 闻嘉嘉根本不带怕的,先用手掌顺着毛摸摸它的身体。再摸到它的额头上,最后将手掌放在它的鼻子前。 驴毛不算软,凑近闻还有股臭味儿。但这都没关系,下地割稻谷比起来她宁愿闻臭味。 “可以啊。”方青安夸赞道,“你不怕就行,其实驴车很好上手,等会儿我再教你几个口令就能指挥大强了。” 闻嘉嘉笑笑:“那接下来是套车吗?” 要会赶驴车,得先会套车啊。闻嘉嘉曾经试过套牛车,所以不至于啥也不懂。 “这是马鞍子。”闻嘉嘉指着一个木制品说道,然后不等方多安吩咐,很是上道地把马鞍子放在驴背上。 方青安:“聪明!你嫂子现在还没法一个人套车呢,你多学学应该行。” 闻嘉嘉笑道:“嫂子技能点在针线上,咱们村儿可没人能在针线活上比得过嫂子。” 这话不是她胡说的,方青安的媳妇林英有手特别漂亮的针线手艺,缝衣服缝得跟缝纫机踩出来的一样也就算了,她还会绣花绣鸟绣其他东西。 原主大姐和她是朋友,大姐结婚的时候她就有送一对鸳鸯红枕巾,闻嘉嘉见过一回,当时就被震住。这对枕巾放在几十年后,卖几万简直是轻轻松松。 闻嘉嘉猜想林英家从前该是有点家底的,不然不会有这么一手好活儿。 除了马鞍子,闻嘉嘉还晓得地上的宽带应该安哪里。 安哪儿?驴屁股上。 剩下的东西她就有些抓麻了,得靠方青安教她才行。 “这是铁梳,给驴顺毛的。哪下子大强在路上生气不走了,你别硬赶它。它脾气大得很,得顺毛哄才行。” “还有这个,这是车闸。” “这是套包,那是鞭子……你也别舍不得抽它。二强还行,大强又要哄又要抽,偏偏它力气大皮也厚,抽不坏,比它弟好用太多。” 方青安把工具一一介绍,闻嘉嘉也都牢牢记在心里,而后开始实操。 实操起来有难度,最大的难题便是怎么将驴固定在原地。 “吁!” 闻嘉嘉发现方青安在实操的时候有给驴下口令。 “我好些有点儿懂了,”闻嘉嘉眼睛一亮,“青安哥你喊‘吁’的时候它就不动。” 方青安把马鞍子固定在驴背上说:“对嘞!从小训练出来的。还不能软绵绵的喊,跟没吃饭似的,那样它不听,傲着呢!你得用劲儿喊它才听。” 闻嘉嘉点点头,再次牢记。 她心想也不能光记啊,于是清清喉咙,大声“吁”了声,大强那躁动不安的腿果然又能安安静静站着不动了。 许是大强不熟悉她的声音,没一会儿重新躁动。 闻嘉嘉就又喊。它再动,她再喊。 到最后闻嘉嘉嗓子都喊的要干咳,大强才终于熟悉了她的声音和她发出的指令。 林英在旁边边看边笑,觉得闻嘉嘉这姑娘很是上道,看来很快就能回家。 “你要叫它走,就喊‘驾’!”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22节 “驾!”闻嘉嘉喊,大强没反应。 闻嘉嘉想了想,又凑到它旁边,抓住缰绳往前面走,又喊:“驾!” 大强这下子才跟着她走动。 最后方青安又教了她拐弯的指令,往哪头拐指令都不相同,好在并不复杂,闻嘉嘉很快便能熟练运用。 现在她开始真正实操了。 将车架解开,把大强身上的各种物品都拿下来,随后牵着大强去远处,转一圈又牵着它回来。 “乖!”大强没有暴走,于是闻嘉嘉很是温柔地摸摸它,给它一块胡萝卜。 到指定位置,要把大强扯住套车了。 闻嘉嘉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把地上的东西拿起来,一样一样安在大强身上。 马鞍子有些重,除此之外都还好。 用时三分钟,从手忙脚乱到不慌不乱,闻嘉嘉总算学会了套车技能。 最后跳上车,坐在车板前,牵着缰绳,一声“驾”后大强就往前走动。 叫“吁”它就停,再喊“驾”它就走。朝里朝外拐,朝左朝右走也能分清。 闻嘉嘉顿时志得意满,看她多聪明,一学就会啊! 啧啧,哪里还需要魏岱来陪。 第二日,清晨。 入秋后,每日清晨都能感觉到些许凉意。山间雾浓,往往得等到太阳出山后才会散开。 “吱呀”一声,后院门打开。闻嘉嘉伸个懒腰去摘菜。 昨天帮忙光顾着练习驾车了,并没有去摘菜。 地里的小白菜越长越高,没了初时吃的那般水嫩,却也变得耐吃许多。 这茬菜吃完,她得空出一两垄地出来种冬天吃的菜。 当地冬天一般来说并不算太冷,就算会下雪,也少有会对菜园里的菜造成影响的大雪。 闻嘉嘉计划种蒜苗,冬天需要蒜苗来炒各种荤菜。还计划种冬寒菜,只是冬寒菜需要用草木灰沤过才会好吃,而她控制不住量,得去问问别人。 其余的白菜,萝卜更不必说,都是她要种的。这些菜的种子家里不少,倒是省得她再去公社里买了。 今早吃红薯粉。 浮阳大队种了不少红薯,当地人很喜欢做红薯粉吃,村里甚至有座红薯粉加工小作坊。 闻嘉嘉算是明白了,闻春和闻萱喜欢面食却也离不开米,多让她们吃两顿,她们就得问家里是不是没米了。 而闻嘉嘉比起面食却更喜欢粉类,当她发现家里有红薯粉的那一刻都不晓得有多惊喜。 关键是这时候的红薯粉没有一点的霉味儿怪味儿,吃着是爽滑的,是软硬得当的。即使是煮清汤粉,煮出来的汤底依旧清亮无异味。 闻嘉嘉带着两把洗干净的白菜离开菜园,回到厨房后便开始煮粉。 红薯粉先用开水泡,泡软才能煮。 闻嘉嘉没用大锅,用的是她合成的小锅。她在小锅里煎蛋,蛋液凝固微焦后将提前煮好的开水倒入其中。 只听“滋啦”一声,热水从清澈变得浓白,鸡蛋块在水中翻滚。 闻嘉嘉把红薯粉和白菜都给放进去,再加盐,煮烂后就能捞出来吃了。 尝一口,哎!缺了味精。 也不晓得啥时候能吃上味精。 想到这儿,闻嘉嘉忽然手一顿,她能不能尝试着合成味精呢? 味精主要成分是谷氨酸钠,找小麦玉米这些食物不断合成不晓得能不能合成成功。 突如其来的想法被她记在心里,但转念一想,再过几年就能吃上了,忍几年就行,费这个功夫做甚。 倒是能顺着这个思路,想想是否可以合成其他东西。 “吃饭啦!” 闻嘉嘉把红薯鸡蛋粉分好后冲着房间喊,不多时听到两个姑娘的动静声。 “今天小姨中午做好吃的,到时候带你们回来吃饭。”闻嘉嘉对两姑娘说。 两个小孩正和筷子作斗争,她们还不太能用筷子吃滑溜溜的红薯粉。 一听闻嘉嘉这话,眼睛都亮了。 “真哒?” “真的不能再真!” 为庆祝自己每天中能有半天的时间脱离割稻谷这项工作,她决定做顿大餐吃吃。 当然了,还有再不把肉吃了,肉就得坏了的原因。 毕竟天气还热呢,即使用好多盐腌制,肉也在要坏不坏的边缘了。 想起这个闻嘉嘉就无奈,她宁愿用这什么合成系统换个能保质的空间,这才是最实用的金手指好伐! 锣声响起,不过这次闻嘉嘉不再紧赶慢赶地去地里割稻谷。她来到牛棚,把里头的大强拉出来,安上车子,“架”一声,赶着驴往河沟乡方向去。 说起这个牛棚,和她想象中的颇为不同。它是个正宗牛棚,除了牛就是驴了,里头并没有什么下放的人。 那么下放的人在哪儿? 在不算遥远的农场中。 所以闻嘉嘉就算想蹭大腿都蹭不着,人家农村有端枪的战士把守,想进去难着嘞。 驴车悠悠在乡间小路上行驶着,她赶车的手法也越来越熟练。 离开村子不久,就见到拐了好几个弯的前方有自行车行驶而来。闻嘉嘉瞬间激动,举起手疯狂摆动:“魏岱!” 闻嘉嘉声音穿透力很强,魏岱听到了,惊喜万分,直接一顿猛蹬来到她身边说:“嘉嘉你怎么自己赶车来的,我还想去接你呢。” “我会赶了!”闻嘉嘉有些得意,“昨天傍晚刚学会的,这驴叫大强,还算听我话。” 说着就招呼魏岱赶紧让开,她要操作一下秀一波自己的赶车实力。 大强果然不亏是大强,口大驴脸长。四肢端正,关节有力,肌肉发达,精神饱满。在闻嘉嘉的手下非常听话,指令记得牢牢的,连闻嘉嘉特意带的胡萝卜都没派上用场。 魏岱不由得脸上带笑。 相处久了,能发现闻嘉嘉是个相当有趣的人。 魏岱放慢速度,在她后面跟着。 路过竹林,路过树林,路过人工开凿出来的水库,路过宽广无垠的田野。 途中有不少人看见两人,驴车速度和自行车速度齐平,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太阳高升了。 从东山升起,带来火红一片,却没感觉到多少炽热。 这时候也算是一天当中最舒服的时候,天是亮的,吹来的风是凉爽的,洒在身上的阳光是温和的。 待到太阳晒得人汗水直冒时,闻嘉嘉和魏岱也已经到达河沟乡。 河沟乡怕是拉到不少大队食堂的单子,只见江边鱼场上一筐筐的鱼往车上拉,车来车往的竟然格外热闹。 魏岱帮着把浮阳大队的鱼拉去称重,称完搬到闻嘉嘉的驴车上。 他这种做法,不免让人觉得他太过热情。 旁边朋友用肩膀碰他,露出怪笑:“我说你咋一个亲都没相,你这是心有所属了啊。不过这是哪个公社的,咱们公社的?” 闻嘉嘉不发话,魏岱就没敢正式承认:“别乱说,搬你的鱼去。” 再说,怎么就一个亲没相? 他私底下偷偷就相了一个。 浮阳大队就三筐的鱼,全搬上车后闻嘉嘉缰绳一拉,“驾”了声优哉游哉地离开了。 待她离开后不久魏岱也找借口离开,然后骑着自行车追上去。闻嘉嘉这是第一天赶车,他担忧会出现意外,所以得把人送到浮阳大队才放心。 送完他就回家了,爹妈岁数大,他得帮着他们秋收。 三筐的鱼并非是浮阳村独有的,还得分给浮阳大队下属的几个生产队。 所以闻嘉嘉赶着驴车回到村时依旧不得闲,匆匆将鱼搬到食堂里,又匆匆赶着车把鱼送到几个小生产队中。 来来去去,一个早上都在奔波。 闻嘉嘉不晓得大强累没累,反正她自己是挺累的。 特别是屁股,差点颠出四瓣来。 她做事向来风风火火利索得不行,这里赶那里跑的,送完时竟然才十点半。 “累死老娘了!” 闻嘉嘉脸蛋通红,站在家门口直喘气。抹一把额头,滴落好几滴的汗,跑到菜地里掬起一捧水洗洗脸才把这股燥热洗去不少。 不过累归累,却比割稻谷好太多。 闻嘉嘉将用盐腌过的肉切成薄片同辣椒胡萝卜一同炒。又将扑腾两天的野鸡杀了,放在砂锅里久煮慢炖。 至于鱼……明儿再吃吧。 食堂今天也有鱼呢,虽说家里做了菜,食堂的菜她也是要打回来的。 快到午时,闻春和闻萱被她接了回来。 两姑娘是昂首挺胸,迈着得意的步伐离开的保育院。 虽然小姨说了,不许把家里吃的东西说出去,否则容易被人抢走。 但她们还是很得意,因为其他小孩中午没人接,就她们有。 闻春和闻萱,很喜欢独一份的特殊。 午后闻嘉嘉依旧得去上工。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23节 只是她没去割稻谷了,而是在田地和晒谷场之间穿梭,将打谷桶里的稻谷运送去晒。 晒谷场晒不下那么多的稻谷,便又在村里其他空地上摊开晒谷垫。 这活其实不算累,沿途经过树荫时还能够小小地休息一会儿。 “嘉嘉啊,这些垫子都是你大姐夫编的。瞧瞧,又紧又密,好卷起来,也好松开。”晒谷时有村里人这么跟她说。 闻嘉嘉仔细瞧了瞧,确实不错。 晒谷的垫子叫晒垫,竹篾所编,跟竹席似的,但比竹席要大得多。 用的时候摊开,不用的时候卷起来。 此刻有许多小孩躺在上面翻滚嬉戏,被大人拉住揍两下屁股才肯离开。 微湿的稻谷被晒谷耙子推开,平整地摊在晒垫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稻谷上的水分渐渐散发在阳光下,用手摸去也有了几分的干燥。 可这还不够。 稻谷至少得晒3天,按照村里人所说,3天还太少了。如果想长久存放,5天总是要的。 不过最好不能超过7日,暴晒太过的稻谷口感可不怎么好。 这几日的下午,闻嘉嘉就在不停晒稻谷翻稻谷装稻谷中度过。 忙碌中,时间过得很快。 稻谷割完了,村民们终于能歇口气。 这年头得交公粮,也就是爱国粮。占大头的稻谷往往在刚割完的第二天便会上交。晒干的装袋送到公社去,没晒干的继续晒,晒好后按着工分分给队员。 又到了一年一度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分粮! 分粮堪比过年,就连闻嘉嘉都激动不已,当天早晨早早醒来,把家里的粮仓整出来。 闻家粮仓在阁楼上,怕潮湿才建在阁楼。但显然,也给阁楼招惹了许多的老鼠。 反正睡在闻大姐房间的闻嘉嘉日日晚上都能听到楼顶老鼠簌簌簌贴地爬行的声音,瘆人得很呢。 “春儿,家里还有其他放粮食的地儿吗?”比如说地窖什么的。 楼上整理卫生的闻嘉嘉朝着楼下喊。 正坐在厨房中吃烤麻雀的闻春忙回答:“小姨我不知道。” 说完,继续吃她的烤麻雀了。 麻雀是闻嘉嘉捉的,最近除了翻谷晒谷就是抓麻雀。 要不怎么说这玩意儿是四害呢,它是真的很能吃粮食。 她这几日闲着的时候也是只顾着和它斗智斗勇了,用陷阱抓住不少。分给在旁边指点她下陷阱的小孩儿几只,带回家几只。惹得闻嘉嘉在浮阳大队孩子圈内有了名气,熊孩子都觉得她不装,是个会和小孩子玩的熊大人,走在路上碰见她都会亲亲热热跟她打招呼。 闻嘉嘉:…… 反正她是没想到自己还能解锁这个新称号。 楼上粮仓黑黢黢,几乎看不到一点儿的亮光。闻嘉嘉找半天,都没找到火把。 转念一想,傻子才会在粮仓放火把。 于是她只好摸黑整粮仓,将里面的麻袋全部搬出来,等会儿拿到河里清洗晾晒。 剩余的陈年老谷也要腾出位置给新稻谷,好在陈年谷只剩大半袋,脱壳后也就30来斤,不需要多久就能吃完。 里面杂物整出来后闻嘉嘉戴上自制口罩开始扫,光线太暗,也就不仔细清了,用芦苇做的扫把将三面墙扫两圈,在用布粗粗擦一遍。 最后地板上的灰扫干净,大开粮仓门通风晾干水汽就行。 乡下人很难得闲,家务活远比在城市生活的人要劳重。 闻嘉嘉整理粮仓就整了差不多一个上午,洗麻袋又洗了半个小时。 最后顺道把阁楼扫一遍,楼梯扫一遍,楼梯间扫一遍…… 日落月升,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翌日。 闻嘉嘉用她的小推车,兴冲冲地带着她的干净麻袋去大队部边等待分粮。 接收闻家遗产的她,这次分到的粮将会有许多。本来闻家人就能干,这段时间闻嘉嘉平均下来一天能拿4工分,也算积攒一笔小财。 当方保国喊出“嘉嘉”时,众人皆把目光放在闻嘉嘉身上,都好奇她能分到多少呢。 分多少? 分了8大麻袋的粮食,完全足够闻家一大二小三口人从今年这时候吃到后年这时候。 也就是说,至少能吃两年。 省一省,三年或许都行。毕竟这才分第一波的粮食,后面还有地瓜黄豆等东西没分呢。 不过闻嘉嘉可是要顿顿吃白米饭的,在她看来这些大米能吃到明年年底都算不错了。 她力气小,方保国特意安排她隔壁的陈强帮她把粮食推回家。 看到陈强,闻嘉嘉就想起他那弟弟陈熊。 那就是个懒汉,上工时偷溜到山上歇息,正巧碰见赶车的闻嘉嘉和骑自行车的魏岱,两人若有若无的暧昧被他撞破,从此这人就再没在闻嘉嘉面前散发骚气了。 也挺好,闻嘉嘉可不想和隔壁那懂得许多吃食做法的张婶儿处坏关系。 粮食归仓,贴上“酉”字,寓意着“有”粮,表示今年五谷丰登的满意,以及明年风调雨顺的盼望。 闻嘉嘉想了想,又顺带在粮仓门口两侧放上老鼠夹,不夹死两只扰人清梦的死老鼠她就不姓闻! 分完粮,又得上工了。 闻嘉嘉也不是只去河沟乡运鱼的,成为一名“老把式”的她,如今也能去陈墩运豆腐,同时把浮阳大队的鸭蛋运到其他地方去。 方保国甚至还交待给她一个任务。 啥呢?去县城接新来的知青。 “他奶奶的!正秋收呢,把人送下来干啥,啥也不会干,还得分口粮。”方保国的此刻怨气足够养活十个邪剑仙。 闻嘉嘉却眼睛一亮。 约会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第18章 牵手成功 浮阳大队地理位置很是不错,比起冬季寒冷的东北与正在开荒的西北,这里都能夸赞一句四季如春了。 在原主的记忆中,当地除夏天太过炎热,气候湿热容易上火外,没啥别的缺点,所以它算是知青们眼中的香饽饽。 据闻嘉嘉所知,如今浮阳大队本队里就住着8位知青,而下属几个小队中也有知青,这回也不晓得会来几个。 不过来几个都跟她没关系,自己只要完成方队长交给她的任务就好了。这事儿只有方队长发愁,村民们和知青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闻嘉嘉最近和大强相处久了,也处出几分感情来。 她会时时给大强加餐,大强在她手下也更加的温顺。 如今她只要喊“吁”,就算别人来牵,大强也照样动都不动。 “你这是把大强收服了。”方青安笑着说,他是来给大强换新马鞍子的。 闻嘉嘉有时做事不算细心,每回解下马鞍子时都是随手扔在地上,扔着扔着,马鞍子已经要散架了。 “是啊,我这么一来要把青安哥你的工作给抢了。”她开玩笑道。 方青安毫不在意。他是大队长的长子,绝对不缺赶马车这项工作。 闻嘉嘉能把这项工作接过去,反而是减轻他的负担。 闻嘉嘉也是晓得这里面的门道才这般说,她似乎听人说过,说方青安再过不久就会去公社酿酒厂里当工人。 公社酿酒厂虽只是归属于公社,但里面的工资福利却丝毫不逊色于县城的一些中小厂,没门路的普通人可进不去。 换完马鞍子,闻嘉嘉就该出发。 她很是娴熟地把车套好,一声“驾”后,大强乖乖往前走。 都说老马识途,其实驴也认路。 许是这段时间出村的路走多了,闻嘉嘉都不需要多操心,大强自己就会走。直到出公社范围后才需要闻嘉嘉牵紧缰绳指路。 魏岱在岔路口等十多分钟,昨儿闻嘉嘉去运鱼的时候便跟他说了这事儿。 两人对于第一次约会都颇为看重。 闻嘉嘉穿了一件自己新做的衣服,而魏岱也穿上他的白衬衫。 “魏岱,你啥时候回部队?”她问。 魏岱沉默片刻,“大约五天后动身。” 闻嘉嘉掰着手算:“其实你也没在家待够40天,顶多就才一个月。”自己来这儿多久,魏岱大概就回来多久。 而她已经来这里一个月了。 闻嘉嘉望着远处重重叠叠的群山,略有些惆怅。除闻春和闻萱外,魏岱是她穿越来后最亲近的人。 许是这份特殊,她感到分外不舍。 一时之间,不知名的氛围在两人间弥漫,两人皆默默不语。 魏岱转头看向她,风吹来,将她头发吹得在空中飘扬。路过一片树荫,斑驳的树影在她白净的脸庞上跳动。 他回头,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动。 本想慢慢来的,他却不想再慢了。 县城很快便到。 闻嘉嘉不着急去接人,这会儿知青们怕是才从市里下火车,还得知青办的人去接才行。 “咱们先去吃饭吧。”魏岱看眼天色说,“我在国营饭店有熟人,他做的鸡茸很是不错。”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24节 闻嘉嘉微微心动,她最爱美食了。特别是在这个娱乐活动极少的年代,美味的食物能给她带来很大的慰藉。 而鸡茸这道菜她没听说过,她有点好奇。 国营饭店在城东,闻嘉嘉把驴车放在城口的派出所门口才安心跟着去。 “你和国营饭店的人咋会认识。”闻嘉嘉坐在自行车后座上问他。 魏岱笑笑:“他是退伍回来的,在部队时是炊事班的人。加上他爹他爷爷都是厨子,所以退役后被分配到国营饭店。” 闻嘉嘉“哦”了声,表示懂了。 厨子世家啊。先改行,然后又回归本行,看来家庭环境的熏陶作用很大。 她开始对那道叫鸡茸的菜有兴趣了,这时候有传承的厨子是真的有传承,而非像几十年后那般“贴牌”传承。 “快点快点。”闻嘉嘉拍拍他的肩膀,两条腿兴奋得在空中直晃悠。 魏岱接收到她的激动,脚下一顿猛蹬,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 国营饭店很快就到,刚停好车,闻嘉嘉就跳了下来。 她望着招牌,深深吸一口空中的香气,跨步往门里走去。 “同志你好,吃些啥呀?”刚进门,就有人捧着本子来问。 许是闻嘉嘉去的饭店和供销社不够多,她觉得这两个地方还是正常员工居多。 至少眼睛放在头顶上,动不动就对客人瞟白眼、骂客人是穷鬼的工作人员还没见到过。 其实也正常。 这是什么年代? 是工人贫农最光荣的年代。 你敢给人家白眼骂人家穷鬼,纯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 闻嘉嘉环顾四周,看眼环境后说:“同志您好,我要一份鸡茸。” “鸡茸?”服务员皱眉,“这道菜麻烦,大师傅暂时没空做。” 话音刚落,停好车的魏岱走进来:“小李是我,我和老白有过预约。” 小李认得魏岱,顿时明白了:“是魏哥啊,你这是……”说着眼神瞥向闻嘉嘉。 闻嘉嘉只笑笑,魏岱忙道:“别贫了,让老白做份鸡茸来,再来一份糖醋小排,鱼丸汤和炒青菜。对了,饭来两份。” “好嘞,你们先坐吧。” 小李记在本上,往厨房走去。 闻嘉嘉摸摸店里的桌子,觉着还算干净,问魏岱:“点的是不是有些多了,你带饭盒了吗?” 魏岱给她倒杯水:“不多,能吃的完。吃不完让老白借个饭盒就行。” 闻嘉嘉想起他那恐怖的饭量,顿时不说话了。一个能顶她三个,这还是收敛着吃。 她很怀疑,怕不是魏家养不起他,才把魏岱送去的部队。 鸡茸制作过程有点慢,十多分钟过去了,鸡茸和糖醋小排才端出来。 接下来就是炒青菜和鱼丸汤,老白亲自端的,把菜放上桌后就冲着闻嘉嘉笑了笑。 “闻同志,往后你想吃啥来找我就行。我和魏岱是过命交情,别怕麻烦我。”老白是位很豪爽的人,瞧着虎背熊腰,很符合闻嘉嘉对厨子的刻板印象。 她笑笑:“那我当真了,谢谢啊。” 魏岱听到她的话肉眼可见地开心许多,连眉眼处都柔和几分。 在他听来,嘉嘉这是不拿他当外人。 闻嘉嘉早闻到了鸡茸的浓香和糖醋小排的糖醋味儿,等老白一走,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开动。 鸡茸这道菜其貌不扬,但不需要细闻便能闻到那股浓重的猪油香。 是的,猪油香。 魏岱解释道:“这道菜虽然叫鸡茸,但里面可没有一丝丝的鸡肉。” 闻嘉嘉吃出来了:“是猪瘦肉。” 她又舀一勺仔细品品:“还有猪肚对不对,和蛏子,以及……目鱼。” 说完眼睛瞬间亮起,这道菜味道和口感都太丰富了,确实好吃。 瞧着像米糊,其实是用蕉芋粉调出来的。等淀粉糊化后,肉糜和蛋液才下的锅。 魏岱笑笑:“你嘴巴很灵。你说的有猪油香是因为它在煮得差不多时放了猪油进去搅拌,还得是刚熬出来没多久的猪油,这样才香。” 闻嘉嘉:“你会做?” 魏岱吹吹鸡茸,吃一口咽下去才说:“大概会。” “啥叫大概会啊。” “就是流程熟了,脑子也会了,至于手……会不会暂且待定。不过我想应该是会的。” 闻嘉嘉:…… 别应该了,我每次剪视频时也是这样想的。脑子构思好场景,pr却剪不出来。 她露出个尬笑,表示无话可说。 老白不但做鸡茸做的好吃,连糖醋小排也做的不错。 糖醋小排好大一份,刚上桌时就有股浓重的酸味儿。奇怪的是吃到嘴里时酸味就没那么重,和甜味儿浓淡得宜。 关键是小排上的肉足够嫩,约莫是做之前油锅轻炸过锁住水分,所以肉不觉得塞牙,反而能吃出汁水。 闻嘉嘉不禁点点头。就这手艺,和几十年后所谓传承私房菜中的大厨也差不多了。 魏岱又给她介绍:“这个鱼丸好吃。鱼丸是当天现做的,一天也就八份。” 闻嘉嘉用勺子捞起一个白胖圆滚的鱼丸,轻轻一咬,鱼肉相当弹牙。即便参杂着微末鱼刺,也只是增添它的口感。 鱼丸里面包裹着调制过的猪肉泥,意外的是猪肉馅儿并非一团,而是颇为松散。一口咬去肉香在口齿间弥漫,而肉汁则顺着舌头流入口中,鲜极了! 闻嘉嘉眉毛扬起,吃得无比开怀。 魏岱见此,便琢磨着让老白教他做鱼丸。看来看去,嘉嘉似乎最喜欢吃鱼丸。 吃完午饭,两人沿街慢走。 闻嘉嘉揉着微胀的肚子,这餐吃得有点过撑。 她又斜眼瞅瞅魏岱的腹部,虽然穿着宽松的衣服看不出来,但肯定是鼓了,毕竟他吃完两碗饭,大半份的糖醋小排,大半份的鸡茸,以及四个半拳大的鱼丸。 溜肚缝儿的是青菜,连菜汤都没剩。 “你真不要去买消食片儿?”闻嘉嘉很怀疑地道。 魏岱失笑:“不用。”其实才刚好饱而已。 他又说:“咱们去看电影好不好?去瞧白毛女,你看过没?” 闻嘉嘉点点头又摇摇头,她都行,反正她都没看过。原主也没看过。 不过,要是她没记错的话,《白毛女》是50年代初就上映了的吧,竟然还在放呢。 于是两人就往电影院去。 电影院离得不远,走五分多钟就能到达。闻嘉嘉心不在焉,环顾四周,魏岱察觉到她的异样。 “怎么了?”他问。 闻嘉嘉凑近,悄悄说:“我养父养母家就在这附近。”还有那该死领导,也住这一片。 今天是周日,他们厂放假半天,保不齐能碰上这些……呃,仇人。 魏岱脸色顿时严肃不少,轻声安慰她:“你别怕,他们不能拿你怎么样。” 闻嘉嘉说:“我才不怕。若是碰上,怪烦人的。” 说完扯扯魏岱的衣角,示意他赶紧进电影院。电影院里黑黢黢,谁也没法认出谁。 真别说,《白毛女》不亏是经典老片,即便拍摄设备不够硬,片子瞧着也比后世不少的电影好看许多。 天晓得,几十年后的娱乐圈能有多离谱。现在电影里的,那个顶个儿都是正儿八经的老艺术家,闻嘉嘉看得相当过瘾,看完甚至抹了两把泪。 魏岱似乎感触良多,出了电影院还时不时叹声气。 闻嘉嘉情绪来得快散的也快,她琢磨着是不是得去知青办接人时,忽然听到有人喊她。 “闻嘉!” 不需要看过去,闻嘉嘉就晓得这是原主养父的声音。 真是哔了狗了!倒霉定律中说,当你觉得你要倒霉时,你真的会倒霉。 原主养父叫闻正良。 闻正良也只是名字取得好,其实既不正直也没有良心。 但人家靠着四处钻研的本领,愣是能从逃荒流民变成县城清洁工最后成为车间小领导。 那种不顾一切往上爬的上进态度,你真的不服不行。 魏岱锐利的眼神立刻盯在他身上,等他从马路对面过来时,魏岱已经上下把他打量个遍了。 闻正良板脸皱着眉:“你好好的姑娘家,竟然公然跟男人在大街上……” 闻嘉嘉白眼一翻:“我怎么了?大街上走路的除了男人就是女人。照你这么说,男人和女人公然走在大街上,都是不要脸吗?” “哼!人家那是正经人,哪里像……” “像什么?像不正经人啊。我说,您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你怎么来的,你爹妈怎么把你带到这世上的,是吃太饱闲的。” “切!”她故意压着声音嘟囔,“不正经才会有你,你就是不正经来的。” 闻正良气得满脸通红,“正经人”再也装不住了,指着她破口大骂:“你既然要和我们家断绝关系,那么这么些年你在我们家吃穿用的花费得留下,否则……嘶,啊!” 魏岱把他竖起的手指往反方向一按,闻正良再次被打断,痛得瞬间弓起腰要躲开。 他也不说话,只冷冷看着闻正良。 别说,魏岱手上肯定是有几条人命在的,看得闻正良双腿发软头皮发麻。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25节 时间仿佛凝滞了两秒,直到魏岱转头用眼神示意闻嘉嘉可以继续骂时,被吓到的闻正良才反应过来。 闻嘉嘉双手插兜,得意说:“行啊,你列个账本出来,我倒是能把钱给你。只是这么一来我在你家做了几年的工算什么呢?算……保姆吧。啧啧,到底是领导啊,用得起保姆呢。” 言罢,又偷偷添一句话:“还是压榨劳苦贫民,不给钱的那种主家。” 闻正良眼睛猛地一瞪。厉害了,他养了十多年的养出条白眼狼来。 摆他一道使得他晋升破灭,现在这一番话是直奔他命来的。 他全身僵住,忍了又忍,脸上挤出一抹笑来:“呵呵,养你一场也算缘分,再不济你也喊了我十多年的爹。我就是跟你开玩笑的,那些东西哪里要你还。” 闻嘉嘉挑眉:“那就好。” 说完,拉着魏岱离开。 路上,魏岱时不时转头朝着她看,似乎很担心她此刻的情绪。 闻嘉嘉无奈,瞧瞧前后左右,飞快用手托住他的两颊一转,说:“别看了别看了,我一点儿都不伤心的。” 她踢踢脚下的泥土块,嘀咕道:“我又不是傻子,在那个家被欺负好几年,要是真对他们有感情那才是脑子有泡。” 原主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魏岱脸蓦地红了,耳朵嗡嗡的,再也听不到闻嘉嘉说的话。 他闭闭眼,凑近些,两人走路时垂在身侧的手偶尔会碰到一起。 肌肤相贴,又瞬间分离。 那种感觉,像是在拉扯,永远不晓得下一秒两人会不会相碰。魏岱很喜欢,喜欢这种期待感。却又很紧张,紧张得呼吸急促,生怕闻嘉嘉会后退一步。 幸好,从巷子头走到巷子尾,两人皆是肩并着肩。 快到城口了,忽地,魏岱手附上她的手,先是松松握着,而后紧紧包裹。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转身看向闻嘉嘉,声音有些颤抖:“嘉嘉。” 闻嘉嘉抬眸看他,很明显,他额头冒出许多密密麻麻的细汗。 “嘉嘉,我想说我们……” 闻嘉嘉回握,两人手掌相合。 她故作疑惑:“我们什么?” 魏岱肩膀都松了,嘴角上扬:“我们处对象好不好?” 闻嘉嘉不说话,眼睛骨碌转,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只牵着他的手在空中荡起,慢慢往前走。 忽然,她止住脚步,粲然一笑:“好啊魏同志。” 魏岱也笑了,闻嘉嘉第一次看到他笑容如此灿烂。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傻气满满。 —— 才刚处上对象,来不及交流交流说会儿知心话,闻嘉嘉就得忙上忙下去接人。 魏岱想带闻嘉嘉去照张相片都没时间,因为知青们已经到了。 她赶着大强来到知青办,把属于浮阳大队的知青都点出来。 “上车吧,行李放车上,人走着去。”闻嘉嘉这般说。 这次知青有五人,各个都大包小包,要是都上车,非得累坏她的大强不可。 “要用腿走啊。” 闻嘉嘉惊诧:“要不然呢?车也坐不下啊,也不算太远,晚上天黑前能走得到。” 有两名知青有些磨蹭,其中一位说:“我们能不能轮流坐?” 闻嘉嘉觉得这个知青脑子还挺好使,点点头道:“行啊,一次最多两个人,还不能都是重的,怎么轮你们自己商量。” 这五位知青里有两位是大块头,一看就晓得是北方人。 魏岱全程在旁边等,等闻嘉嘉“驾”一声赶着车慢悠悠往乡下方向去时,他也慢悠悠地跟着。 “闻同志,那位男同志是谁啊?”走路的知青问。 闻嘉嘉歪头看两眼,又转回去笑了笑:“那是我对象。” 魏岱抿抿嘴,轻笑出声。 都是年轻人,没一会儿就聊熟起来。 闻嘉嘉觉得这些知青蛮可怜的,愿意给他们说说当地的事儿。 知青们则是想和当地人打好交道,于是在双方都有意的情况下,几人打得一片火热。 下午三点多,一行人到了浮阳大队,此刻村里人还在地里忙碌着。 魏岱也跟着来了,他得偿所愿,必须要来转一圈把自个儿的名分彻底定下来才行。 这次出现,终于让村里人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嘉嘉,你们这是处对象了?”有位婶子惊讶问。要不然怎么解释两人靠得那么近,还有说有笑的。 闻嘉嘉笑笑:“对!” 话一说完,旁边的人都围了上来。 这事没啥不能说的,刚处上,还没想啥时候结婚……闻嘉嘉回答得嘴巴都要干了。 村里人感到稀奇,但转念一想也觉得两人算是有缘分。 “要我说,这对象处得好。” 傍晚,老樟树底下有人这般道。 “魏成才那散财老童,平常朋友都帮,总不能不帮以及儿媳妇的娘家。” 魏家老两口是老实人大好人,所以他们不必担心魏家不愿意接受闻春和闻萱姐妹俩。 “我当时就说这俩保不齐有点问题,你们还让我别瞎猜。当时就你看我我看你的,眼睛都要拉出丝来了。” “哎,那往后闻三是去部队还是去河沟乡?听说魏岱部队再好远哦,坐火车要坐差不多一天的时间。” 揣半兜瓜子出来聊天的田俊霞听到这些话一愣,然后大腿一拍:“好家伙,还唬我呢。” 她才是第一个发现的! 田俊霞匆匆跑到闻家去,此时魏岱已经离开了,而闻春和闻萱才刚回来。 “嘉嘉,你和魏岱处多久对象了?”她一路来到厨房。 闻嘉嘉心里默默叹气。 哎!她最不喜欢的就是乡下能随意串门的这点。 大门是必须要敞开的,你不敞开人家反而会怀疑你在屋里干啥。 进家门是从来不敲的,当然了,也有乡下房子太大,敲了也听不到的原因。 以上闻嘉嘉其实都能接受。 唯一很难接受的是他们会一路进屋,毫无准备之下自己的生活就被摊开在别人的眼前。 就像现在,田俊霞瞧着桌上的菜很惊讶:“吃鱼呢今天。” 闻嘉嘉笑笑:“婶儿你吃了没,我今天做了酸菜鱼,你也来吃点儿?” 田俊霞摆摆手:“不用。”她暗暗嗅了嗅,心想这酸菜鱼是酸菜煮的鱼?闻着真挺香的。 闻嘉嘉却硬拉着她坐下,放一块碗在她面前,在田俊霞的推辞中硬是夹了好几块鱼片放在她碗中。 “婶儿你快吃吧,我夹都夹了。这是我新学的做法,咱们这里可没有,你试试咋样。” “嘿你这孩子……”她吐刺,“我真的吃完饭……”继续吐刺。 “对了,你和魏岱……”她抿嘴“啥时候一起……”继续抿嘴。 闻嘉嘉悄悄松口气。 草鱼,饭桌话刹器,没别的缺点,嗯,除了刺多。 吃完饭,闻嘉嘉摆出一副要做家务的模样来。 于是田俊霞走了,但她很快又来了。她手上带着一斤多的绿豆,想是记住了刚刚吃晚饭时闻嘉嘉随意提起的想煮绿豆粥的话。 闻嘉嘉愣了愣,在田俊霞离开前,她赧然道:“婶儿,我和魏岱才处对象没满8小时呢。” “真的?”田俊霞不太信。 闻嘉嘉无奈道,“真的。” 掌握到一手消息,田俊霞满意离开。 闻嘉嘉送她到门口。 今晚的天空晴朗,万里无云,月亮格外明亮。 闻嘉嘉能看见远处墨色的山,时而听到山里传来的野物叫声。 抬头还能看见上辈子难见到的星星。满天繁星,瞧着离地面很近。似乎站在山顶,伸手一摘就能摘着。 “哎——” 闻嘉嘉伸个懒腰,哼着小曲儿回屋去。几个月前哪里能想到呢,她会处个40后的对象呢? 第19章 红菇木耳 魏岱该回部队了。 回去前,特意来浮阳大队见闻嘉嘉一面。 队里最近在收黄豆,收的是夏播黄豆。据说村尾前山那几块地里还种了片秋播黄豆,所以十一月份时还得收一茬。 因为气候好,这两年当地饿是饿不着的。 但正因为气候好,所以一年四季都有活要干。 春日不必说,因为天气不算冷,泥土永远冻不上,出正月十五就能翻耕土地。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26节 夏秋两季是农活高峰期,不仅仅要忙活田地的庄稼,还得维护山林。 县城附近的几个公社树林多,而木头也是资源。 原主记忆里,每年冬天都会有一辆辆的车来到县上,再拉着一车车的木头离开。 因此在农闲之时大队长还得组织队员去山上除草和种树,有时还会去运树。原主父母就是靠着给人运树才攒下一座新房。 至于冬天,也难闲。 这里冬天来得晚,十月份还是穿短袖,最早也要等到小雪时才会觉得冷。 冬天得砍甘蔗,得挖冬笋,得挖河坝……闻嘉嘉脑袋瓜里细细过一遍都觉得脑壳疼。 浮阳大队的黄豆不是经济粮,收获后全归队员们所有。 不过方保国会统一卖给陈墩豆腐坊一批,剩下的才会分给队员。 分来的黄豆,得自己脱壳。 魏岱来时闻嘉嘉正在运黄豆回家,连着豆杆运,家又离黄豆地远,颇是吃力。 他接过独轮车开始推,“我来,你再放点儿豆杆。” 闻嘉嘉也不拒绝,跑到地里,搬些豆杆叠放在推车上,直到摇摇欲坠才停下。 她明白,魏岱这是要回部队去了。 魏岱无奈瞥她一眼,没说什么,到旁边山坡上找了找,扯条藤蔓把这巨大一堆豆杆固定在推车上,以免运输途中发生倒塌。 他算晓得了,嘉嘉没谦虚,她是真不怎么会干农活。 “快走快走!”闻嘉嘉催促,“等会儿又有人来问东问西了。” 这几天她走到哪儿都要被问一句啥时候和魏岱结婚,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 一垄地的黄豆,魏岱运三回才运完。 运回来的黄豆直接放在前院和后院暴晒,晒上几日才能脱壳。 魏岱喝杯水说:“这里大概会出20多斤的大豆,你想要放久些的话,脱壳后你还得晒个五六天才行,大概能放大半年。” 闻嘉嘉瘫坐在椅子上:“大半年?不用半年我就能吃完。”要是有豆浆机,吃得会更快。 她很喜欢豆制品,特别是豆浆,上辈子她离开宿舍独居后每天都要喝一碗的。 魏岱摸摸她毛茸茸的头发:“那等会儿我陪你去找队里再买些黄豆,粮食要是不够吃,能找队里买的。” 闻嘉嘉摇摇头:“也够了。”黄豆也不是必须要吃的,有这钱她反而想买些棉花。 队里也有种棉花,还是妇女队种的。她们好几年前就开始开荒了,直到现在,她们已经开荒了80多亩的地,直接使得浮阳队员们脱离了没棉花的困境。 这个群体还上过报纸,得过先进集体。方柳玉主任还想吸收她进入耕山姐妹队,奈何她是无可救药的废材,在里面甚至没撑过半天的时间,实在是给妇女群体摸黑了。 闻嘉嘉情绪有点儿低落,拉着魏岱的手说:“你明天几点的车?我怪舍不得你的。” 她冷不防说出的话直戳魏岱心窝,那一刻呼吸都停了。他微愣,只觉得胸口滚烫,好像在冒泡泡。 魏岱结巴了:“我、我也舍不得你。”他心里有无数的话想对她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闻嘉嘉抬头望他,双手环住他的腰,把脑袋放在他的腹部蹭了蹭。 魏岱身上一紧,浑身都崩起来了,闻嘉嘉透过他薄薄的衣服,能感受到他的肌肉越来越硬。 嗯,八块是有的,闻嘉嘉偷偷数。她不喜欢瘦弱的男人,必须要有力量才行。 在闻嘉嘉看来正常至极的行为,在魏岱看来却胆大妄为。 然而魏岱却不舍得推开,他觉得自己要考虑结婚的事儿了,不仅如此,还得考虑结婚后随军的事。 这一天,魏岱替闻嘉嘉家牵了水管。 自从知道闻家用水需要挑后他就在准备做这件事,直到昨天,水管才买好。 魏岱把最后一截的水管固定在菜园旁的山壁上,拍拍手上的土说:“就先将就着用吧,除了水小些,到冬天可能会停水,和城里的自来水也差不多。” 不得不说,这水管真的是安到闻嘉嘉的心窝窝上了。 鬼知道她每天挑水时多难受。 有了这个水管,往后山壁的水就会从水管流到后院的水缸里。她在后院放了两大口的水缸,只要两口水缸是满的,至少能保证家里三天有水用。 今天傍晚的天空有些阴沉,天边没看到火红的晚霞,想来明天天气不会太好。 闻嘉嘉煮了十多个茶叶蛋,又煮一些湿花生咸豆子,塞到魏岱怀里说:“你带着路上吃吧。茶叶蛋容易坏,明天最好吃完,花生和咸豆儿能放到后天。” 许是快要离开了,魏岱眼神粘在她身上,一刻都不离开。 要走时,他忽然说:“等你岁数到时,咱们结婚好不好。” 闻嘉嘉踢踢他脚,背着手说:“到时候的事儿,到时候再说。” 魏岱笑了笑,她没直言拒绝,那就是很有可能同意。 “我会尽快拿到随军申请的,你放心。”说完这句话,他鼓起勇气亲亲她额头,挥挥手转身离开。 农活太苦,他不舍得她再这么干下去。 晚风呼呼响,闻嘉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村口小径。 她有些怅然若失。 —— 魏岱的离开并没有让闻嘉嘉心情低落多长时间,不到两天便从这种干啥都提不起劲儿来的状态中挣扎出来了。 没办法,总是要吃饭的嘛。 村里第三阶段的秋收又开始了。 正如魏岱所说,开始的几天最累,快结束时会轻松许多。 村里的稻谷已经收完,方队长和村里的种地老手都觉得地得养一养,否则明年肥力大概率不够。 怎么养?当地是焚烧秸秆,用秸秆的灰去养地。 只是闻嘉嘉上辈子刷到过“火煨稻壳”这一做法,她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不说吧,这时候粮食是命根,她也想让地肥点儿,明年多收获些粮食。 说吧……这种做法又来自隔壁岛国。 这年头,跟国外沾上丁点儿关系就是死路一条,更别提岛国了。 犹豫一晚上,闻嘉嘉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冒险。穿越大神愿意给她两条命,大概率不愿意给她第三条命。 不过她倒是能旁敲侧击,村里那些老庄稼人能不能领悟,又领悟多少,就看他们的了。 沤肥这事儿没那么早,闻嘉嘉暂且把这件事先记在她的小本本上。 闻嘉嘉有许多想要做的事,为避免自己忘记,所以都会记下来。 黄豆绿豆也收完了,今年豆类大丰收,想必年底时家家户户都得做豆腐发豆芽。 至于另一主食红薯,一半已经挖起来,一半还在地中。 红薯倒是不需要多着急,只要不下大雨,不来野猪,慢两天收也不会坏。 洗完澡后,暮色降临。 闻嘉嘉向来不爱出门玩,在村里也没交到什么亲近的朋友。每日晚上洗完澡后便是进房间待着,严格落实了九点前睡觉的健康养生理念。 她今日也是如此。 房间窗户关上后更是漆黑如墨,直到一豆灯火亮起。 地上铺面稻草席子,闻春和闻萱在地上,摆弄魏岱给她们做的小木块,其实就是积木。 魏岱不但会修车,木工方面也不错。据说还会电工,有天公社电线出了问题,就是他去修的。 闻嘉嘉觉得他这人往后就算退役了,没分配到好工作也不怕没饭吃。 忒能干了。 积木总共有两套,一套188块木块,这会儿被闻春和闻萱拼成一座小房屋。 这是两位姑娘吵好久才拼起来的。 闻春想要两层楼,闻萱却想要三层楼,最后闻嘉嘉被吵得头疼,来了个乾刚独断,直接让她们拼四层楼。 听着童言稚语也不觉得无聊,反正要比出去侃大山聊八卦有趣得多。 此刻她又从抽屉中抽出她的小本本,翻开折起来的那页,嗯,下一个任务是采红菇。 当地有种非常有名的菇种——红菇。 这种菇在几十年后不好找,是稀有珍贵的一种菇。但在现在,它漫山遍野都是。 它生在混交林或者阔叶混交林中,而当地多的是混交林。 昨夜下场小雨,温度又恰逢其时地升高,喜湿喜高温的红菇就此破土而出。 虽然它长得艳丽,应上了那句“红伞伞”,但人家没毒,据说还很鲜。 这年头肉没法随便吃,遇到这种山珍,闻嘉嘉当然是要尝一尝的。 即使时间和秋收撞上,也无法阻挡她吃山珍的步伐。 闻嘉嘉正琢磨着如何烹煮时,门口传来弱弱的敲门声。 某些时候木头房子也挺好,无论她在屋子的哪里,都能听到敲门声。 不算意外,来的人是陈倩月。陈倩月很是谨慎,特意选了黑不溜秋的夜晚来。 闻嘉嘉晓得她迟早有天要来找自己,就是没想到拖到这时候。 上回碰见她的时候她就说了要个水壶,如果可以就要两个。 一直等着资金入账的,以平这段时间收支平衡的闻嘉嘉对她的到来很是欢迎,邀请她来到堂屋,还破例点燃堂屋案桌上的蜡烛。 “喏,这是水壶。”闻嘉嘉从屋里把两个水壶拿出来,又说,“你检查检查。” 这东西她卖得贵,所以外表也得保证没有磕磕碰碰。 陈倩月也不推辞,左右她是帮别人买的,当然要格外注意些。若非觉得闻嘉嘉是可交之人,想找个机会和闻嘉嘉打交道,她也不会帮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忙。 她在烛光下把铁壶翻来覆去检查两遍,然后点点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27节 陈倩月问她:“这水壶之后还有吗?”她觉得这两水壶拿回去后,知青院里怕是不少人也得动心,因为确实挺结实的。 闻嘉嘉并不打算卖太多,于是摇摇头:“没有了,之后很难再买到,这两个还是我好不容易让我朋友帮忙带的。” 陈倩月点点头:“那好吧。” 她带着两个水壶离开。 人一走,闻嘉嘉立刻咧嘴巴笑。她把几张纸钱展开,在烛光下仔细打量,满意地点了点头。 真好,第一笔收入到账。 这笔钱,也够补得上她这阵子花了的钱和票了。 “春儿萱萱别玩了,睡觉吧!”回到屋里,闻嘉嘉把两孩子赶到床上,“我不收你们的房子,你们明天再继续拼。” 闻萱犹豫,看了马上要拼好的房子一眼:“小姨,不能再拼会儿吗?” 闻嘉嘉拍拍床铺:“不能哦,快上来,小姨明天要早起。” 早起去采菇呢。 最重要的是,家里的煤油可不多了,她可没有煤油票去买。 闻嘉嘉威慑力很强,闻春和闻萱到底是磨磨蹭蹭爬上了床。“呼”的一声,房间重新陷入黑暗。 闻春片刻后,略再着惊奇说:“小姨,魏叔叔呢?”他上回还说要带自己和妹妹去掏鸟窝。 闻嘉嘉怪无语的,你魏叔叔都离开两三天了,才惦记上呢。 “睡吧,你魏叔叔工作去了,我给你们讲故事好不好?”她拍拍闻春的背。 闻春和闻萱反而立马精神起来,皆转身面对着小姨,脸上露出渴望。 小姨讲的故事,比保育院里的老师讲的还要好听。 “讲悟空,小姨。”闻萱忙说。 闻嘉嘉:“行呗,那就将悟空。” “咱们上回讲到哪儿来着?”她想了想,“哦讲到孙悟空过通天河。通天河里面有尾鱼,是观音菩萨的鱼……” 闻嘉嘉没读过书,但剧那是翻来覆去看几十遍都有了,所以讲故事全都是跟着剧来的。 反正小屁孩才三岁多,等十多年后剧出来了想必她们也不会记得曾经听过的故事。 夜深了。 后山上时而有野物的叫声传来,听着像是猫头鹰,时远时近让人感到害怕。 因着前两日下过雨,山水充沛,使得家里水缸时时刻刻都是满的。 溢出来的水就顺着水沟欢快地流到院外,水声潺潺,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无比清晰。 这是上好的白噪音,闻嘉嘉很快就在水流催眠声中睡过去。 翌日。 天没亮,她醒来时大概不到五点。 穿越这些天,闻嘉嘉总算把看天识时间的本事练了出来。 没办法,没手表的日子太难挨。 闻嘉嘉在烧水时就能听到院外有人走动,可见有人同她一样,都想上山摘红菇。 她连忙加快速度,匆匆煮锅南瓜粥,又用南瓜煎些南瓜饼,配着吃也很不错。 秋季是南瓜成熟的季节。 因为菜园的地有限,所以一般人家都会在院里种些南瓜。 南瓜绝对是高性价比的食物,只需要几粒种子,就能结出比球大的果实。 关键它不挑地啊。 像闻家,就把南瓜种在前院和后院的墙根下。再插几根竹杆供南瓜藤攀爬,等南瓜大后再撑个木架,不需要占用菜园的地,也能美美收获上百斤的南瓜。 吃完饭,闻嘉嘉上山去。 出门前把两姑娘喊醒,“饭在桌子上,自己吃,一人只能吃两块饼。”否则闻春和闻萱非得把自己吃撑才行。 两姑娘点点头。 闻嘉嘉又说:“粥里放了糖,你们不许再放了,糖有多少我是晓得的。” 两姑娘再次点头。 是的,小姨的眼睛很厉害,数都不用数,就知道她们有没有偷吃橱柜里的冰糖。 闻嘉嘉:…… 那是因为她在冰糖罐子上面夹了跟头发,她总觉得冰糖没得太快,怀疑是有人偷吃了。 她最后交待一句:“吃完别洗碗,把积木拿到堂屋来玩知道吧?” “知道!” 闻嘉嘉依旧不放心,但也只能离开。 天蒙蒙亮,她背着竹篓上山。 红菇多生长在岩山,而岩山进山小道就在离闻家八百多米外的位置。 “嘉嘉也去山上呢?”路上碰到的人问,“你跟我们走就行,要不然找不着路。” 闻嘉嘉笑笑:“好啊,谢谢婶儿。” 这里的山她还真不怎么熟,没有人带着确实容易迷路。 路上时不时就能碰见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会叮嘱说:“你别啥菇子都采。” 生怕她走了她爹娘姐姐的后路。 闻嘉嘉惜命,怎么可能随便吃菇子,她只会吃自己认得的菇子。 得益于短视频,再加上她曾去有名的菇子大省旅居过一段时间,她还是能认出不少菇子的。 下过雨的山路难爬,闻嘉嘉没经验,双手双脚并用,花费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到长有许多红菇的那片山坡。 从此片山坡远远往山下眺望,还能见到她家的后院呢。 这令闻嘉嘉心头一梗,心想往后在后院时也得注意些了。 山里菇子多,红菇更是显眼,闻嘉嘉没一会儿就在落叶下中发现一丛丛的红菇。 闻嘉嘉大喜过望,立刻蹲下身采起来。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就跟捡钱差不多,弯腰就有收获,魅力可大了。 红菇渐渐填满竹筐底,绕到一座巨大石头后面时她又发现一丛三九菇。 三九菇是啥菇?其实就是松乳菇,因为多长在三月九月,所以当地喊它三九菇。 这菇闻嘉嘉曾经吃过,毕竟作为一名热爱复刻古食的博主,《随园食单》是必读之书。 《随园食单》中说,用酱油与三九菇一起烧熟,加点麻油搅拌便是一道不错的小食。 确实如此,最鲜美的食材只需要最简单的调味,除了难清洗外没有别的缺点。 闻嘉嘉连忙把一丛的松乳菇收入竹筐中,因为松乳菇小,她花费不少时间在这里。 随后跟着同来的村民去另一侧上坡,这里同样有许多菌菇。 山中雾浓,穿梭在林间身上也会沾惹些湿气。 闻嘉嘉摸摸袖子,潮乎乎湿漉漉,看来得准备回去了。 “婶儿,走吗?”她朝着林子里喊。 “我再采会儿,你先走吧。”她道。 行吧,闻嘉嘉记忆还算行,能记得下山的路。 在路上她还发现了漏网之鱼,她在路旁的腐木上发现了木耳。这可是正宗野生木耳,她当然不能放过。 “朝阳坡啊。” 闻嘉嘉环看四周环境,这里是最适合木耳生长的地方,所以大概率还有木耳。 果然,当她踏入枯木丛,扫去堆积在腐木上的落叶时,她又发现许多木耳。 闻嘉嘉不由得笑出声来,这些木耳直接将竹筐装满,即使晒干都能有一斤,完全够炒好几回菜了。 “明天再来吧。”她心中说道。 记好了位置,又把枯枝败叶重新遮掩后才放心下山。 上山难,下山更难。 特别是被雨水浸湿过的路,闻嘉嘉走得磕磕绊绊,时不时就得滑倒。等到山脚时,她屁股上的泥土足有半厘米厚。 闻春和闻萱已经被陈艾接走了,两人心爱的积木还在堂屋里。 闻嘉嘉匆匆把竹筐里的菌菇木耳倒出来,来不及清洗,换条裤子,又用两张大叶子装两包木耳菌菇往牛棚去。 她得马上去河沟乡拉鱼,去陈墩拉豆腐。 河沟乡。 “魏二叔,不好意思我来迟了。”她紧赶慢赶还是比预定时间晚了五六分钟。 因为没晚多久,负责交接的魏成民也就不生气,说道:“没事,这三筐鱼是你的,特意给你留的三筐。” 闻嘉嘛,现在和村里有名的出息小伙儿魏岱是一对,四舍五入闻嘉也是他们河沟乡的人了,自然会几筐最好的鱼给她。 “谢谢叔了。”闻嘉嘉把两包叶子包着的菌菇木耳给他,说,“拜托您个事儿,您一包,再帮我给魏岱父母一包。” “哎你这是……” 闻嘉嘉忙说:“不是啥好东西,是我今天上山采的,家里多着呢,您放心收吧。” 是山货,他也就不推辞。 这般一来他对闻嘉观感倒是好许多,瞧着和魏岱一样会来事儿。 他摇摇头,心想这年头相亲得抓紧,否则好姑娘都成别人儿媳妇了。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28节 “驾!” 闻嘉嘉赶着车子离开,大强好奇知道了她的迫切,即使车里还有三筐鱼,它的速度依旧不慢。 “哎哎哎,大强啊,走这条路!” 她还要去陈墩呢。 大强“哒哒哒”改道而行,闻嘉嘉一手拿着缰绳一手拿着棍子。 离开村庄附近,走到无人的林间路时,她就把棍子拿到手中了。她身上甚至还藏有辣椒水,就是怕路上遇到什么坏人。 所幸县城治安还不错,暂时没有什么要钱不要命的人。 可……她心脏莫名加快跳动,就连汗毛都像被静电吸引般竖了起来。 闻嘉嘉又动动缰绳加快速度,决定快点离开这段鲜少有人踏足的路。 第20章 嘉嘉放鸭 闻嘉嘉第六感立了大功。 此刻她已经从陈墩回到浮阳了,却听人说陈墩水库附近发生了起抢劫案。 食堂。 今日有红烧鱼,香味从食堂传来时,村民们干活的速度都要比往常快几分。 闻嘉嘉早早就把饭碗准备好了,因为上午不需要上工,她算是村里第一个打饭的人。 打完饭菜本要离开,却听到有人谈论起陈墩的事儿。闻嘉嘉竖起耳朵好奇听。 “陈墩那人真被抢了?” “可不是嘛,说是还被砍几刀,差点就被扔到水库。幸好他是当地人,也会水,直接躲到水里,等躲不住后就爬在另外一边的坡上藏起来。” “救回来没?” “救回来了,说是有人路过,他拿石子扔到路上才被人发现的。” “呦!那他还真是命大。哪里来的恶人呐,往后咱们去县城也得小心了。” “谁知道呢,跑了公安没抓着。咱们这里到处都是山,随便往山里一躲都很难抓着。” 正在打饭的婶子吃到口新鲜瓜,连忙问:“这是啥时候的事儿啊?” 闻嘉嘉脚步不动,继续听。 “就刚刚。十点多那会儿保国被喊到公社去开会,回来的时候就讲了。” 打饭婶子又问:“那你们咋知道得这么详细,跟亲眼见到似的。” “公社的老方头被请去了呗,方榄那鬼丫头也去了,她一去啥事儿会不晓得啊。” “秋收眼瞅过半,出个这事儿,搞得人心惶惶的,谁还有心思秋收啊。” 是啊,谁还有心思秋收。 反正闻嘉嘉没有。 闻嘉嘉都要吓死了,吓得瑟瑟发抖。 要晓得,她家就在村口。想要进村,第一个经过的就是她家。 而且稍微打听打听就晓得,她家只有三口人,两口还是三岁幼儿,纯纯送菜,是上好的软柿子,怎么捏都行的那种。 这么一想,闻嘉嘉冷汗直冒,连往后还能不能赶车这事儿都顾不上。 她一路奔跑,把饭碗端回家,不着急吃,连忙跑到方队长家去。 “你也是来问陈墩的事?”方保国问,显然她之前就有不少人来过,因为方家堂屋里的几条板凳摆放杂乱。 闻嘉嘉点点头,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担忧托盘而出。 方保国叹道:“公社已经组织人巡逻,晚上咱们村附近会有民兵走动,有人有枪的,不至于到那种地步。” 闻嘉嘉:…… 救命,更怕了好吧。 她忘了,现在这个年代全民禁枪这项伟大壮举还没彻底完成,好些人手里还有枪。 “回去吧回去吧。”方保国显然被一波又一波的人烦得够呛,开始赶闻嘉嘉了。 闻嘉嘉依然有些担忧。 不知为何,那股奇怪的静电感又来了,真是难受得要命。 要不是附近没有高压电线,她非得以为是高压电线漏电了不可。 下午,得去地里干活。 闻嘉嘉揉揉脑袋,又捏捏手臂,决定把赶车的活先辞了,还是老老实实收地瓜吧。 这活儿就算她不辞,方队长也不会让她继续再干下去。 “往后就让陈强和陈熊去。”方保国一锤定音,“陈强长得壮,村里就他最能打。陈熊没啥用处,比你还不能赚工分。” 闻嘉嘉怪好奇的:“他赚几个?” 竟然还有男人比她赚得还少呢。 方保国觉得怪丢人了,不是很想说。但闻嘉嘉是本村人,再怎么丢人也是在自村丢人,便偷偷跟她透露,“平均下来一天能有三工分都算好的了。嘉嘉你可别学他,咱们农民儿女,必须得上进。” 然而闻嘉嘉的反应却在他意料之外,只听闻嘉嘉感慨道:“真好啊,一天只要拿3工分也能吃饱。” 她好羡慕,甚至有点嫉妒。 可恶,这种躺赢人生为什么自己两辈子都没有。 方保国气得直挥手:“去食堂吃饭吧你,往后你和燕燕去放鸭子,放半天鸭子干半天活,具体的问燕燕去。” 说完,再次把她赶走。 闻嘉嘉一听还有收获,被赶走也不气了,毕竟赶鸭子可比赶车舒服,至少屁股不会疼,就是有些舍不得大强。 当天晚上,闻嘉嘉把家里所有门全都检查一遍,确定锁上后才回的房间。 然而,她依然不放心。 回房间不到半小时,手里拿着几个老鼠夹又推门而出。 说老鼠夹,其实不太准确,这是猎夹,不但能夹老鼠,还能夹山上的野鸡野兔。 当然,人的脚也能夹。 闻家老老少少都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家里并没有这个。 这是从哪儿来的?合成来的。 闻嘉嘉把之前合成出来的独轮车当做养料和其他铁制品继续合成,意外刷新出猎夹,闻嘉嘉便赶忙合成了一个。 有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就轻松许多了,攒到现在,闻嘉嘉攒出六个猎夹。 她手里拿着松明火把,将四个猎夹放到天井边的围墙处。 若是有人想在院门和大门都关闭的情况下进入堂屋里来,就必须翻天井边的围墙才行。 就算运气好,一个猎夹没踩到也没关系,因为另外两个猎夹被她放在房间的两个门口。 闻嘉嘉还嫌不够。 如果可以,她想在前院后院铺满猎夹,让有心人无法落脚,落脚后从此就得没脚。 武器能带来安全感,即使是猎夹这种防御性武器也能让闻嘉嘉睡个好觉。 只是…… 一觉醒来,无事发生。 连老鼠都没夹死一只,不禁让闻嘉嘉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大惊小怪。 可她是有轻度被害妄想症的,特别是死过一回,她比一般人要更怕死更谨慎些。 她小心翼翼地收起猎夹,决定晚上继续。不但今天晚上继续,接下来的每天晚上,她或许都在在家里放猎夹。 因为出了这事儿,今早她也没心情去山上采木耳了。 吃过早饭,闻嘉嘉去找方明燕。 方明燕是大队会计的女儿,从去年开始就接手了赶鸭子这项轻松又高分的活计。可见即使是这小小的大队,也有特权这一回事儿。 闻嘉嘉忍不住感慨,她被调来赶鸭子,莫不是也属于特权咖那一撮? 不,她大概是用来堵嘴的。 毕竟全村就她家最可怜,她家最困难。要是有人拿这事儿做文章,她就是堵人家嘴的那块抹布。 她早就听说有村里人惦记上方明燕的好工作了。其实这也正常。村里不少人都对弄丢过四只鸭子,养死过五只成年鸭的方明燕感到不服。 闻嘉嘉挺开心的,毕竟自己因此得益。养鸭子不需要下地,每天还有五工分呢。 方明燕家在大队部周边,属于村里的核心区域。 套用城市说法,她家在村二环。 大早上的,大队部旁边已经有许多人聚集着说话了。 闻嘉嘉不晓得村民们为啥对聊天侃大山如此热衷,虽说最近的秋收不算特别累,但也不轻松吧。 至于话题,依然是陈墩遇袭案。 “公安都来好几个了,听说还组织了人上山去搜山。” “你说那人到底是干啥的,只抢劫的话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是啊。咱们这里又不是没被抢劫过,河沟乡的国道那边不是发生过劫车,也没这样。” “该不会是特务吧?”有人猜测。 毕竟这一通操作太不寻常了,据说今天还要继续搜山。 在他们看来,只有特务这种罪大恶极的人才会被如此对待。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29节 闻嘉嘉听着更觉瘆人,抢劫犯还不够,连特务都搞出来了。 她没再继续听,而是来到方明燕家。 “嘉嘉?”方明燕愣了愣,而后反应过来,“你是和我一起放鸭的吧。” 闻嘉嘉笑笑:“对,燕燕你好。” 方明燕似乎很开心:“我就一直想着有人能和我一起呢。你不晓得,咱们村的鸭子又加了一百来只,光靠我可搞不定。” 闻嘉嘉明白了,原来还有这层原因。 “你等等我,我换双鞋子就走。”方明燕匆匆回房屋,不到半分钟就把脚上的白鞋换了,换成同闻嘉嘉一样的黑布鞋。 别说,在衣着上,穿越后闻嘉嘉最喜欢的就是鞋。 手工制作的布鞋是真好穿,鞋底软,鞋面透气,不会把脚禁锢住。除了下雨天不方便穿外没有别的缺点。 昨日大太阳已经把前两天打湿的路面晒干了,只是驴车的车轮印还留在那儿。 方明燕带着闻嘉嘉来到村尾养殖场,养殖场离最近的一户人家足有200多米,可见里面气味有多重。 “养殖场前面是几头猪,咱们的鸭子在后面。”说着,用钥匙打开后门。 闻嘉嘉特意看一眼,嗯,养殖场的围墙都比她家的围墙要高,围墙上还插满碎玻璃,内部还养着四条狗。 前院猪场两条,后院鸭场两条。 她眼睛瞬间亮了:“好大的狗。” 方明燕笑笑:“是吧。猪场那两只叫豆米和旺财。鸭场这两只叫大武和小文,名字还是我取的,也是我养大的。” 闻嘉嘉瞧这姑娘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其实人家还是很有本事的,每天不但要放鸭,还要养狗。 别瞧只有四条狗,但把狗养得如此油光滑亮也是一件难度不低的事儿。 关键她还得清扫鸭场,每天小扫一回,一周大扫一回,工作量其实不算低。 不过闻嘉嘉现在不关心这个,她忙问:“燕燕,我要是想抱只狗来养,得去哪里抱啊?” “养狗?” “对。这不是出了陈墩那事儿吗,搞得人心惶惶。我家在村口,又没有壮劳力,养条狗也能顶些用。” 虽说抱养来的小狗也顶不起用处,但是往后要是再发生这种事,就能顶得上了。 方明燕“嘶”了声,露出回忆的神色:“这四条狗都是我从我外婆家那边儿抱来的,现在我外婆家的母狗不准备继续生了,得看看同村其他人家的狗。等我哪下子回上溪村了,我再帮你问问。” 她外婆家在上溪村,上溪村十户人家中三户都养狗。就算是农场,也是去的他们村买狗和借公狗。 闻嘉嘉笑笑:“行,谢谢你了。” “嗐,这是小事儿。” 说着,把另一侧的门打开,打开后门口就有条小路,从这条小路也能去村口湿地。 一路上,方明燕将赶鸭子的技巧教授给闻嘉嘉。闻嘉嘉觉得自己大概是真在这方面有点儿天赋,到村口时就会赶了,方明燕直感慨从此以后就有人能和自己换班。 方明燕道:“嘉嘉你都不晓得,自从接手这群鸭子后,我都没赶过大集,也少去很多回县城了。” “对了,你去过大集没?”她随意挥了挥手上的赶鸭鞭,踢踢路边的草,“咱们公社都没有大集可以赶。真正的大集在我外婆家那边,宏吉公社的大集是最热闹的。” 闻嘉嘉摇摇头,原主并没有赶过集。 宏吉公社原主也听说过,它虽然还属于本县,但是却位于三县交接处,难怪热闹。 “若是有机会,我带你一起去。”方明燕说道。心中却想,这鸭子浩浩荡荡的,能出去玩的机会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两个人分工合作,很快就把鸭子赶到湿地中,几乎比往常早二十分钟到达。 闻嘉嘉仔细观察着湿地环境,觉得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四周开阔,群山仿佛远离这片土地。 水路如棋盘,小岛如棋子。鸭子入水后,就在水中欢快游动,时而到岸上歇脚觅食。 方明燕朝着她招招手,“坐到这里来吧,鸭子吃饱还远着呢。”说着,挪开屁股,留部分岩石给闻嘉嘉。 闻嘉嘉坐上去,心中难得宁静。 因为地势开阔,所以秋风源源不断地朝着这片地方吹,吹得人心里的郁闷都散了。 而水面涟漪,阳光下波光粼粼,瞧得人心情都轻松愉快好几分。 闻嘉嘉不禁感慨:“这里真好。” 方明燕把背往后一靠:“是吧,咱们赶鸭人有时还是很轻松的。等我明天带张稻草垫来,往这块大岩石上一铺,想睡觉都行。” 两人才第一天相处,不是很熟,说完便没啥话聊了。 野鸭偶尔在这里停留,留下几颗和家鸭不同的蛋,这算是她和方明燕的额外福利。 两人都不会选择在野外烤了吃,而是默契的揣到兜里,偷偷带回家。 中午前,两人得赶鸭子回去了。 正要离开养殖场去食堂呢,却见不远处的方保国朝着养殖场而来。 闻嘉嘉:“队长,有啥事儿吗?” 方保国道:“我来瞧瞧你们俩回来没,陈墩那人被抓着了,但是有同伙,审出来说有个在咱们浮阳。” 闻嘉嘉两人吓一大跳。 浮阳公社山连着山,她们放鸭的地方算得上偏僻,要是真有人……恐慌后知后觉漫上两人的心头。 方明燕和方队长熟,连忙就说:“叔,那我们这两天就不放鸭了。” 比起下地干活,还是命更重要。 “行,鸭子这两天先不放吧。咱们这里也得搜一遍山,搜完再说。” 原本心情颇好的两人,瞬间担忧起来。村里人也从看热闹的心态,转变成恐惧害怕。 “这该死的贼,怎么不去死呢。” 有村民怒骂。 秋收还要搜山,累得和刚开始秋收时有得一拼。 而闻嘉嘉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说是抢劫犯?村里有啥可抢,费这么大得劲儿就为了三瓜两枣? 贼吗?也不对啊,谁家贼用得着安排社员们搜山,还是在这紧要关头。 毕竟在乡下,啥都没有粮食重要。 人贩子?同样不可能。没听说谁家孩子丢了,所以他逃入深山做什么。 至于大家猜测的特务,仔细想想其实是无稽之谈。 特务来这里干啥? 偷公社酒厂的酿酒配方?偷公社部的河坝方案?神经病啊。 难道这连绵群山中有什么军事基地?那不能,真要有,这两天搜山的就不是队员了,而是军人。 “到底是什么呢?”闻嘉嘉呢喃细语。 这事越闹越大,愈演愈烈,放鸭的时间拖了一日又一日。等到地瓜都收完了,这事依然是附近几个公社的热点话题。 山里的木耳不停勾引着闻嘉嘉,闻嘉嘉再也忍不住,这日早早起来,约方明燕一同上山去采木耳。 闻嘉嘉特意背了大竹筐:“昨天又下雨了,木耳肯定又长出来很多。” 方明燕惊喜:“真的在岩山?那好近啊,咱们赶紧去吧。要是被人发现,肯定都得被采得毛也不剩。” 两人马不停蹄地往岩山而去。 她们也不害怕,因为路上还有其他村民也要上山。 秋收告一段落,来不及休息,村民们都把目光放到了野菜野菇上。 闻嘉嘉拉着方明燕在山路上攀爬,有些担忧:“这来来往往的搜山人,会不会发现那片木耳啊。” 方明燕道:“听说没有搜岩山。岩山离咱们村太近了,人也不会藏在那儿。” 闻嘉嘉点点头,也对。 今天山路比之前更难爬,爬过山脚就在路上看到许多的菇。 闻嘉嘉和方明燕也没放过,能采的都采了。 方明燕作为土生土长的农村人,认菇本领比闻嘉嘉强太多。有她在,闻嘉嘉认识不少能吃的菇。 “红菇其实我觉得不好吃。”她皱皱眉说,“总感觉有股生锈味儿。” 其实闻嘉嘉也觉得。 倒不至于有生锈味儿,但没想象中好吃是真的。 红菇她吃了两回,一回是和鸡蛋一起炒,炒完闻嘉嘉发现她更喜欢吃鸡蛋。 一回是煮汤。 公社供销社难得运来些猪肉,她买根筒骨一同和红菇煮,只觉得还没羊肚菌或者竹荪来得美味。 下回她得试试炒猪肉,有机会再试试炒腊肉。如果都不好吃,这个菇从此就得移出她的美食名单了。 然后永久加入黑名单! 山路难爬,两人拄着拐杖,却依然摔得膝盖上都是泥。 “到了没?”方明燕擦擦汗问。 闻嘉嘉辨认了好一会儿,指着不远处的山坡说:“就在那儿,快到了。” 目标出现,两人重整旗鼓,攒着劲儿一口气爬到山坡。 闻嘉嘉惊喜地发现自己前几日堆上去的枯枝还在,这也就说明这片地方没人踏足。 “快些快些!”闻嘉嘉催促。 方明燕累得跟条狗似的,直喘气:“你体力怎么就这么好呢。”不应该啊,她才是从小在农村长大的。 这很正常,因为原主即使生活在县城,过得可比方明燕苦多了。原主可是去家具厂工作过的人,那里的工作多是重体力活,而原主却都坚持了下来。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30节 刚来的时候自己觉得累,完全就是自己那懒惰的灵魂暂时匹配不是勤劳的身体,直到现在才磨合得差不多。 闻嘉嘉觉得穿越后最幸运的事儿就是原主留给她一副好身体,反正比上辈子她那儿熬夜熬到亚健康的身体要好。 等方明燕上来后,她一马当先,把枯枝给搬开,带方明燕走进去。 被闻嘉嘉采过的腐木上又冒出木耳了,小小的,滑溜溜,瞧着竟然有点可爱。 她没摘,而是继续往深处走。 深处的木耳就大很多,方明燕两眼放光:“没想到这个地方有这么多的木耳。” 闻嘉嘉已经开始摘了:“咱们争取在别人发现前全给摘光。” 方明燕点点头,也摘了起来。 这里不但有木耳,还有地皮菜。 地皮菜就是雷公菜,通常在雨后才有。长得和木耳相似,倒是炒蛋却比木耳炒的要更好吃。 闻嘉嘉上辈子吃过网上买的,一想就晓得不可能是野生地皮菜。这辈子野生地皮菜近在咫尺,自然不能放过。 方明燕对地皮菜反而不太感冒,说道:“还是木耳更好吃,地皮菜老难洗了。我爸从前晚上看不清东西,我家吃了好几年的这个,快把我吃伤了。” 闻嘉嘉心里流下羡慕的泪水。 吃地皮菜还有吃伤的?真好。 除地皮菜,她还发现些野山药。只是现在刚秋收完,家家户户粮食充足,闻嘉嘉的粮仓里更是满满当当,自然看不上难挖的野山药。 当然,主要还是她没带铁锹。 野山药难挖,甚至有深入地下一两米的,光靠双手可很难挖起来,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采木耳吧。 然而方明燕却道:“我有啊。”说着,从背上的竹筐里拿出小铁锹。 闻嘉嘉惊讶:“你带这个干啥?” 方明燕一脸理所当然:“带这个很正常吧,大家上山都会带的。这样路上见到什么药材也好挖,省得还要回家拿,然后再爬一趟。” 闻嘉嘉懂了,下回她也带。 既然有铁锹,挖就挖吧。 她把山药藤蔓拉开,沿着根部开始挖。只挖几下,她就发觉山药很粗壮,不禁来兴趣,加快挖掘速度。 方明燕被吸引,找根木棍同她一起。 “还挺好挖。”闻嘉嘉擦擦汗道。或许因为下过雨,土壤没有那么硬实。 只是话音刚落,“啊”一声,脚下塌了,两人掉入土洞中。 第21章 魏岱来信 这绝对不是一个陷阱。 很快就冷静下来的闻嘉嘉猜测,因为没有人会在陷阱里放砖块。 这里像是建有什么东西。难不成真特么有军事基地?闻嘉嘉被自己的猜测吓得骨寒毛竖心惊胆战。 只是回过神来,还不如猜测这里是战争时期留下的堡垒更合理。 “疼死我了,怎么有个洞!”方明燕摔下来后扭到脚,疼得靠在坑口直嚷嚷。 她感到生气:“这是谁下的套啊,怎么下在这里。”傻了吧唧啊,这里靠近村落,能有什么野物出没。 还没插牌! 现在私人打猎叫挖社会主义墙角,必须得集体打才行。 你就算运气好,一只野猪撞死在你面前,你也得交给村里,由村里分给村民。顶多自己能多分些,独占是不可能的。 而集体打猎,猎坑得插牌子,就是为了防止有进山的村民摔入其中。 闻嘉嘉大无语,“大概是百十来年,或者千来年之前的人下的吧。” 她刚刚猜测或许是战壕,但当看到掩埋在土里,只留半截身子露出来的石像时,又推翻了猜测。 哪是什么战壕啊,是墓穴,或者是盗洞。 这就是层纸,猛地一戳穿,这几日来想不通想不明白的通通都想通想明白了。 不是抢劫犯,也不是贼,更不是什么特务人贩子,就是个盗墓贼。 公安和公社或许也晓得,所以才安排人上山搜山,却又没有把内情公诸于众。 一方面是怕逃到山上的盗墓贼把墓穴破坏了,一方面也是怕有村民得知有墓穴后蠢蠢欲动,也跟着去挖。 闻嘉嘉信誓旦旦地想:肯定是大墓。 否则不至于宁愿放下秋收,也得安排人去搜山。 方明燕要被她吓死了,迫不及待拉着闻嘉嘉说:“什么?!谁的坟吗,快走吧,咱们快走吧!” “……” 说坟也没错。 闻嘉嘉不多待,盗墓小说看多的她生怕里头会蹦出来头粽子。 她先把崴了腿的方明燕托举上去,随后方明燕趴在洞口,把她拉上来。 方明燕这个样子,下山是快不了了。闻嘉嘉准备带着她在路边等,等到有村里人路过,一同把她扶下山。 这片山坡长满杂草和树木,外面山路的人根本就看不清里边。 山林中鸟鸣不绝,可却莫名让人觉得分外寂静。 又来了又来了,那熟悉的第六感又来了。该死的,闻嘉嘉头发都要竖起来。 要不是碧空如洗,远处东山有淡淡红色漫出,摆明是个好天气,她都害怕自己下一秒会不会被劈死在丛林里。 “哎你说那人……” “什么呀,你还想说我呢。你怎么半点力气都没有。我随手就把你举起来了,你就拉我,都能差点把我摔了。” “什么……” “别狡辩了,哎呀快走吧。这会儿肯定很多人下山,我一个人可扶不住你。” 方明燕算不上多机灵,但绝对不蠢。她虽然不知道闻嘉嘉是什么意思,却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反驳她。 闻嘉嘉面色如常,直到走出丛林,来到前几日摘木耳的那片坡上时,脸上才露出两分逃出生天的侥幸来。 方明燕脚都要软了,却依然紧紧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两人没停,径直来到路边。 来山里采菇的人确实多,两人在路边等五六分钟便见到了人。 直至此时,闻嘉嘉才大大松出一口气。 她问:“婶儿,燕燕的脚崴了,能不能带我们下山?” “行呗!你一扶一边我扶一边。” 半小时后,一行人终于下山。 等这几位婶子走后,方明燕直接腿软坐在地上,抓住闻嘉嘉:“你刚刚怎么了,不会是把人家坟踩塌了被附身吧?” 闻嘉嘉瞪眼:“胡说啥呢!” 她连忙搓了搓手臂,穿越一趟,她再也不是原来那个一晚上看三部鬼片,还开着窗帘睡都不带怕的人了。方明燕这话吓得她鸡皮疙瘩都冒好些出来。 “哎呀我先送你回去。”闻嘉嘉急忙道,然后她还得去找方队长一趟。 方明燕见她脸色不太好,也没多说什么,她也想把自己踩到座坟的事儿跟老爹说,让老爹赶紧给人家烧柱香烧些钱。 闻嘉嘉把人送回家后就跑到方保国家,没见到方保国,见到林英后才晓得方队长此刻在大队部。 “好像说在开会。”林英道, 于是闻嘉嘉又跑去大队部。 她来得巧,方保国正好开完会,见闻嘉嘉跟后头有狗追似的跑进来,不由得愣住。 “咳咳,你这是怎么了?”他被呛到,放下水杯问。 闻嘉嘉眼睛瞪得又圆又大,说不清里面藏着担忧还是兴奋。 她说:“队长,你赶紧带人去搜搜岩山,特别是上山后第三个岔口靠着左边的那处山坡,再往里走,有片林子……” “豹头岭?” “哎呀我不晓得是什么岭还是什么林,您去搜搜就晓得。” 方保国无奈地瞥她一眼:“你原因都没说,我搜什么搜。” 闻嘉嘉强压激动道:“我在那里发现座墓,肯定不是谁的坟,而是墓。” 方保国腾地站起身,惊住:“你咋知道不是坟?” 闻嘉嘉:“我挖山药的时候和燕燕摔下去了,我在里面看到座石雕。雕人的那种。还看到很多砖,青砖。” 所以,不可能是老百姓的坟。 闻嘉嘉又犹豫片刻,压低声音偷偷说:“队长,您说这几天一直找的人,会不会是盗墓贼呢。如果他是盗墓的,会不会想盗的就是这个墓呢?” 所以啊,这会儿赶紧去吧,说不准会直接抓着人。 方保国想到这一层,连忙跑去喊人。 “你先回去,这话别对其他人说了。”临走前方保国交待闻嘉嘉。 闻嘉嘉点点头,她这么怕死,怎么会说出去呢。 之后的事儿,跟闻嘉嘉没啥关系。 村里的农活告一段落,所有的粮食都分完,闻家分到的粮食足足添满半个粮仓。 有稻谷八大袋,大豆一袋,绿豆红豆加起来一袋,还有糯米一袋。 其实楼下原主爹妈房间里还晾着红薯。因为红薯不太耐放,所以还有一半的红薯被她送到大队粉坊去。里面有婶子“有偿”帮忙加工,等后天还会收获50斤的红薯粉。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31节 别觉得50斤不多,50斤红薯粉也能装满5大袋,够她炒来吃煮来吃切成小段包包子吃,各种吃法一周吃一回,吃上一年的了。 另外还有芋头一小袋,瞧着只有20来斤,闻嘉嘉便放在厨房里,不出一个月就能吃完。 还有百来斤的玉米,此刻正在院里晒,晒干后能磨成玉米粉保存着慢慢吃。 两袋的花生,送到榨油坊榨油。 最后呢,还有土豆。 村里种了两茬的土豆,第一茬早就卖了。第二茬土豆还没成熟,说是要等12月才收。 粮食入仓,果然是最幸福的事情。 哎!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村里吵吵嚷嚷,闻嘉嘉才晓得,那个人已经抓住了。 此刻是上午十点,太阳彻底升起,前院后院布满阳光,露珠被晒得蒸发,许多正在上工的村民们都纷纷回家,把家里积攒了两天的衣服搬出去晒。 前两天下雨,衣服潮湿,需得重新暴晒方能去除水汽和阴干后产生的气味。 闻嘉嘉今日并没有去上工。 她请了假,因为她实在是被吓着了,别看她找方保国时满怀激动,其实反应过来后全身脱力,随后就感知到手臂疼得直抽抽。 咋了?摔洞里时摔的。 手肘到肩膀中间红肿一片,甚至有血丝,闻嘉嘉生怕有什么细菌病毒,特意去公社找方榄帮忙清洗一遍,忍着痛用酒精消毒,这才放心。 听到动静,闻嘉嘉放下手里的苦槠粿干,蹭地一下站起身往外赶。 村里不少人聚集在村口,闻嘉嘉跑过去,扫看一圈来到陈倩月的旁边,问她:“咋了咋了?” 陈倩月刚才在村口旁的田地里上工,位置正巧就在岩山山脚,正对上山小路,她属于第一波吃到瓜的人。 “你还不晓得吧,那个逃山里的人被抓了。说是在墓里被抓的,天呐咱们这里有墓呢。”陈倩月满脸不可置信,“墓得有多大,会不会有人来挖啊。” 闻嘉嘉瞪眼,还真被她猜着了。 “在哪儿被抓的?”闻嘉嘉问。 陈倩月:“说是在岩山啊。天呐,离咱们这么近,我还听说他手里有枪呢。被抓下来的时候,咱们队长手里还端着个陶俑,脸色煞白煞白的。” 闻嘉嘉脸色同样煞白煞白。 真是……她差点又死了啊。 村里人现在对盗墓贼的讨论热情消退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个墓上。 “绝对是大墓。”方多菜信誓旦旦道,“我偷偷去瞧了,有石像,还有石头雕的马。” “哎,你们说队长手里捧着的那玩意儿能值多少钱?队长下山的时候人都摔了,还把那东西高高捧着。” “怎么的也得五六七八块吧?你们说……” 说啥呢?后面的话在场人心里都清楚,无非就是也想去捡捡漏。 毕竟盗墓贼冒着生命危险也得拿的东西,肯定很值钱。 只是还没等村里人下决定,山就被封了。 城里来了考古队,一群人都得住在公社,同时还有民兵看守。 想捡漏?门都没有。 闻嘉嘉其实也不由得叹息,她是个俗人,哪里会不心动呢。 古董啊,往后会越来越值钱的。光是大队长手上拿着的陶俑,百万都不止。 为此,闻嘉嘉伤心了一段时间,直到魏岱的信件寄到。 —— 南方的十月底,没什么肃杀的氛围。 山还是绿的,绿得如墨。 水也还没冰。都说春江水暖鸭先知,但是秋江水寒鸭同样先知。鸭子最近还挺活泼,可见天气尚未冷。 闻嘉嘉甚至在赶鸭子的时候收获了一只野鸭。 老天爷,国家二保,是她亲自抓的,搞得闻嘉嘉吃的时候心慌慌。她还特意看了眼,不是中华秋沙鸭,这才稍稍放心。 真别说,野鸭确实好吃。 反正比野鸡还好吃,特别是同苦槠粿干一同拿去炖,把肉炖得烂烂的,炖出一层油来,汤浓味美,香得人都要把舌头吞入腹中。 门口院子里的柿子终于熟透了,闻嘉嘉这段时间是数了又数,这棵树上有多少柿子,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小姨,今天能吃了吗?”她第31回 问。 闻萱望着柿子树流口水,每天都要搬把小凳子坐在门口盯,生怕有鸟儿或者淘气的小子来把她的柿子抢走。 闻嘉嘉拍拍她脑袋:“可以了,去把杆子拿出来,再让姐姐拿个竹筐来。” 柿子树高,需要有专门的杆子才能摘。 “好!” 闻萱兴奋地跳起来,迫不及待冲进屋,她终于能吃红彤彤的柿子了。 就在此时,有自行车朝着闻家而来。 “闻嘉在家么?” 闻嘉嘉愣了愣,来到门口问:“在,怎么了吗?”她从衣服上认出来了,这是邮递员。 小唐笑笑,“你是闻嘉?” 闻嘉嘉点头。 “有你一封信,签个名儿。”说着,小唐把信件从兜里掏出来。这是军用的,他的亲自送来。 闻嘉嘉心里有猜测,忙取过来,签个名儿便急不可待地拆开,件打柿子的事儿都忘了。 信件来自魏岱。 [嘉嘉,展信佳。原谅我此刻才把信送到你手中。现在该是11月了吧,家里的橘子成熟没。我小时候曾到你们村偷摘过橘子,最甜的该是西山大岩石边上的那棵。 这段时间生活过得可好?你喜爱吃粉,可去县城找老白换,他做粉有一手,顺滑柔韧不易断。我当年曾吃过他做的牛骨粉,味道使我久久难以忘怀。 ……有个好消息,部队终于动工建家属院了。我在这周升了连长,有机会分房屋。不知你喜欢楼房还是平房,若是楼房也没关系,我的领导是位好人,我去磨磨他。 嘉嘉,你不知道,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后悔在离家前没有和你照张相片,以至于想你时只能在脑袋中细细勾勒你的身影。 ……我这里的梧桐已经只剩枝丫了,到你生日那天,或许会迎来第一场雪。想必家里还是温暖如春吧,只是你别大意,若需要木炭可去公社酒厂找冯安,他是我的朋友…… 嘉嘉,如果可以,我想收到你的回信。] 闻嘉嘉心里涩涩的,翻翻看,他写了五页的纸。 她有点为难,她写不了五页啊…… 她都多少年没写过这么多字了。 但她的心神很快又被分房的事儿吸引,闻嘉嘉忙不迭跑去房间拿纸笔。 “小姨小姨!打柿子!” 闻萱着急地催了。 闻嘉嘉人进房间了,声音传出来:“乖乖的去守着柿子,小姨等会儿来打。” 说完,就咬着笔头组织语言写回信。 头一件事儿,就是必须要平房。 这个年代的楼房,真是不敢恭维。原主自小在家属院长大,她养父母家还好,其他子女多的人家,简直无处下脚。 祖孙三代十多口人住在四五十平的房间里的家庭数不胜数,而且能有四五十平,已经很不错了。 闻嘉嘉掰手算了算。 魏岱这种级别,能分到50平算顶天。而自己这边就有三人,闻春和闻萱还会慢慢长大。 自己要是真和他结婚,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要生孩子的吧。 这样一来,一家五六口住50平的房子,即使这时候没有狗屁的公摊,那也太过狭小啊。 再说,现在的楼房是一层楼里好多户。说不准还有个公共卫生间,往后洗漱上厕所都得和人共用,闻嘉嘉接受无能,宁愿要平房。 闻嘉嘉“唰唰唰”地下笔,“要平房”三个字重复写三遍。 随后还能写啥呢? 闻嘉嘉又想了想,把浮阳大队发现古墓的事儿说了,很是骄傲地把古墓是自己踩塌的,将盗墓贼妄想偷盗古物却被自己撞破的事儿也给说了。 又说自己被这该死的盗墓贼搞得失去了和大强当同事工作,不过祸兮福所倚,她又被安排去放鸭了。秋收结束后,她每天的工作就是放鸭,时不时还能捡两鸭蛋吃吃。 这到这里,她像是打开了什么大闸,文思潮涌,落笔不停,一口气写完三页纸。 只是三页纸后就再也憋不出来了,闻嘉嘉犹豫片刻,把信折起来,放在抽屉里,决定有空的时候去县城寄。 “小姨,来打柿子吧!” 闻萱这个贪吃鬼又在催。 “哎呀来了来了。”闻嘉嘉匆匆跑出去,咽咽口水,她也很想吃柿子呢。 柿子是老品种,个个都有拳头那么大,甚至比她拳头还要大一圈。 也不是每个都熟了,有些还是橙色的。但也没关系,柿子嘛,捂捂就熟。 要是继续放在树上,迟早得被那些鸟儿给啄了吃。那些鸟贪心得很,从不有始有终,一个柿子就啄那么几口,超级浪费的。 闻嘉嘉抬头,用带着网兜的杆子对准柿子轻轻一转,柿子便掉入网兜中。 闻春和闻萱乐得直拍手,小心翼翼地把柿子从网兜里取出来,放到桌子上。 闻嘉嘉没停,继续打柿子。 在外玩耍的小孩儿见闻家院子里的柿子树摇摇晃晃,瞬间往闻家方向跑去。 他们晓得,闻家这是要摘柿子了。 “不许吃,这是我家的!”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32节 闻萱看着门口的人,很生气,像只看家护院的小狗冲出去冲人龇牙。 她眼睛鼓出泪包,眼泪都要出来了。 一二三四五…… 门口的小孩儿,她用手指数都数不过来,闻萱瞬间气急败坏,要是柿子一分,她和姐姐还有小姨就吃不着柿子了。 “萱萱,快进来。”闻嘉嘉喊她,“都进来吧。” 别的不说,村里人这段时间是真挺照顾闻家的三个孤女的,于情于理闻嘉嘉都不能让这些小孩儿嗦着手指回家。 她把树上大部分柿子都收下来,摆满了院子里的木桌。 闻嘉嘉捏了捏,又瞧了瞧。 把半熟不熟的放到竹筐里闷着,闷几天熟了再吃。 其实这种硬挺的柿子要比几十年后新品种的柿子要更耐放,放个四五天不成问题。 桌子上剩下的熟柿子呢,闻嘉嘉就分给围观的孩子们。 “每人半个啊,多了没有。”闻嘉嘉说,“排好队我挨个分。” 有吃的,熊孩子们都很乖。 这年头是没零食的,山里的野果就是农村孩子的零食。 只是那些果子大多酸涩,就算是甜的,也很小。像闻家柿子这种零食,已经算是极品零食了。 “谢谢嘉嘉姐!” “谢谢姨姨。” “谢谢姑姑……” 该说不说,把这些小孩儿们放去保育院还挺好,至少晓得说谢谢。 即使一人才半个柿子,也分走闻家6个红彤彤的大柿子。 闻萱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见桌上还有不少,才放下心来。 最后,闻嘉嘉给闻春和闻萱一人一半:“咱家柿子大,一个吃下去得拉肚子。” 闻春和闻萱虽然馋却不贪,能吃半个也挺好的。 闻家柿子成熟就是个信号,陆陆续续的,村里好多果实都成熟。 秋收后,孩子们迎来了他们的丰收。 山里的毛桃儿,漫山遍野的橘子,还有长得奇形怪状的拐弯,以及甜丝丝的野荔枝。 闻春和闻萱都玩嗨了,天天跟着一群孩子们到山脚玩耍。 许是野果诱人,又或者是三岁小孩脑容量没那么大,闻嘉嘉不让他们吃野果的叮嘱也被他们抛在脑后。 当然,她们也不会忘记家里的小姨。每天都不会空手而归,这使得闻嘉嘉见识到不少的野果。 这连绵群山还真是宝藏啊。 粑粑籽,野葡萄,还有毛栗子。 闻嘉嘉这天收到闻春和闻萱带回来的一捧毛栗子,随手放在锅里煮。煮熟后那味儿……啧啧,糯糯的,甜甜的,吊打她吃过的所有板栗和榛子。 这让她还怎么教训闻春和闻萱?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啊。 闻嘉嘉背上竹筐,带上小铁锹,颠颠儿地上山捡毛栗子去了。 毛栗子在西山,西山有片巨大的橘子林。 虽然是农闲,但却不代表没活干。 想挣多多工分的,跑到河坝去了。还有些人就在这里采橘子。 西山的橘子采完后,一部分得送到各个公社的供销社去,另一部分送到县城。 一车一车的橘子送出去,一叠一叠的钞票入到账中。 于是最动听的声音从万年不开的广播中响起—— “下午两点,公社部开会。” 开啥会?大家都晓得,分钱大会。 一年一度的年底分红终于开始了。 闻嘉嘉看了眼日历,这天是立冬。 立冬之后,万物凋零,冬天从这天开始。 她拢拢外套,抬头望了望晴朗的天空,并没有感觉到冬天的气息。 第22章 初赶大集 劳碌一整年,闻家分到手68元钱,以及票券若干。 别觉得68元钱少,要晓得前些年年景不好的时候,还有些人家倒欠大队钱的,因为他们的钱都用来找大队买粮食了。 大队部今儿顶顶热闹,沸沸扬扬,村里九成九的人都聚集在这里,闻嘉嘉没多待,把钱拿到手就离开。 68元,也算一笔巨款了嘛。 她家三个人凑一起的力量,甚至还比不过一名没成年的男人,还是悄咪咪苟发育最好。 正在发钱的方保国本想喊住她,犹豫再三还是让闻嘉嘉先离开。 傍晚。 最近晚风凉意颇重,闻嘉嘉都需要翻出原主二姐的棉袄穿。 家里的被褥也换了,换成厚实的。 她前些时候分到6斤棉花,不过因为家里布和棉都有,闻嘉嘉也就没去动。 她其实尝试过合成棉花。 一团棉花,一块破布,一条已经脱线的毛巾,一件棉袄,一件棉衣。 合出来的是什么? 是一件长款棉服,一匹棉布,一条棉制长裙。 闻嘉嘉敢点击合成吗?当然不敢! 谁晓得棉服的衣面是啥材料,她很怀疑合成系统会给她搞出个聚酯纤维。 除非哪天来个棉袄,她才会考虑要不要合成。毕竟若是能直接合成个棉袄出来,就省得她再去找人做衣服了。 而一匹棉布,倒是可以。 但棉质长裙她不想要,这玩意儿就算合成出来也只能当睡裙。 天渐渐冷了,还没暖气,连火炕都没有,要啥睡裙啊。 得,就先放着吧。 半月前趁着天气好,闻嘉嘉把家里的几床被子搬出去晒了又晒。 原主父母的被子好像是五斤被,其实已经有点结块了,闻嘉嘉也不会弹棉花啊,只能日日用木棍在太阳底下使劲儿敲打。 别说,打一周多,再打不出多少灰尘来,整个棉被也蓬松几分。 晒完后的原主父母的棉被,就被闻嘉嘉用来当垫子用。 垫子放在稻草垫上,原本硬邦邦的床瞬间就软了,躺在上面就感觉到无比暖和。 而闻大姐的被子就给闻春和闻萱盖,闻嘉嘉则是盖闻二姐的。 这么一通操作下来,晚上睡觉的时候再也不冷。日日夜晚都能枕着温暖柔软的床铺,一觉睡到天明。 晒完被子还不够,棉袄也得拿出去晒。 傍晚了,月亮起,夜风凉。闻嘉嘉此刻正在收棉袄,就见到方保国朝着她家走来。 “队长,啥事儿啊?”闻嘉嘉问。 她心里暗暗想,自己已经把欠大队长的钱都还给队长媳妇了,难不成是夫妻俩没通气? 方保国没进屋,就在院里,看看门外见没人才说:“那日山里抓贼的事儿你干得很好,因为要保密,所以县里和公社不会大张旗鼓表扬你。” 闻嘉嘉连忙摇头。 嫌自己活久了吗,能搞出这事儿的,很大可能后面有团伙,鬼晓得还有没有漏网之鱼。真要是大张旗鼓表扬她,她怕是天天都得战战兢兢地生活。 方保国露出孺子可教也的眼神来,在他看来,闻嘉嘉真算个聪明人。 他从兜里掏出钱票说:“30块钱,外加票十张,这是县城和公社给你的奖励。” 上面是真的调查过闻嘉嘉,晓得这姑娘最缺什么后才给的什么。 他是怎么想的,话里也就带出点意思来。 闻嘉嘉:!!! 她都要吓死了,真要调查她,她可不禁调查。 光是那卖出去的两个水壶就没法查。 闻嘉嘉怪心虚的,很是乖巧地手下钱票,连看都没看就揣在兜里。 但等方保国一离开,闻嘉嘉就迫不及待将门关上,然后回屋数票票。 钱确实是30元,这样一来,她今天收获98啊。真是不错,差点三位数呢。 至于票,有最通用的粮票肉票,粮票加起来有12斤,肉票加起来有8斤。 还有工业票两张,油票五斤,最让闻嘉嘉欣喜的是有两张的肥皂票! 要晓得,家里的肥皂已经快被她用完了。她是省了又省,如今只剩薄薄一层。 闻嘉嘉决定明天就去采购,不但要买肥皂,还得买肉。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33节 她现在疯狂想吃肥肉。特别是五花三层,肥肥糯糯的红烧肉! 难怪这年头的人尤爱吃肥肉,当人长久没有摄入足够的油水后,确实无法抗拒肥肉啊。 只是第二天闻嘉嘉没能去县城。 因为宏吉公社的大集要开了,说是下周周三开,既然如此,闻嘉嘉就安心等着大集。 大集几乎是现如今唯一一个能私下买卖的地方,为的就是让农民能把手里的物资流通起来,买少卖多,减少城市的物资压力。 而秋收后的第一场大集,就是全年中最热闹的大集,即使年前那场集也无法比拟。 天气越来越冷,似乎冬季一到,气温就如跳蹦极般,啪嗒一下便掉入崖下。 村里的橘子卖一部分,分一部分。 闻家分到两木箱的橘子,这玩意儿没有浸药水的话不太耐放,所以闻嘉嘉直接把两箱橘子放到堂屋,随时想吃随时吃。 这年头的橘子是真有橘子味儿的,但要说很甜,其实也不一定。 有些就酸得让人呲牙咧嘴,有的就比冰糖还甜,能甜到人的心里。 关键这橘子是蜜橘,而非沃柑,水分充足果肉细嫩,闻嘉嘉一天都能吃十个。 闻春和闻萱显然也很喜欢橘子。只是两姑娘肠胃脆弱,闻嘉嘉往往要把橘子放在火盆上烘烘才给她们吃。 闻嘉嘉这段时间又合成出个烧烤架来,因为这玩意儿没法说出来处,她就使用暴力把烧烤架拆除了。最后只留下放食材的铁网,其余部分又被她废物利用,重新合成其他东西。 辛辛苦苦几十天,她决定在年底时吃顿烧烤,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江省,临和市。 临和市郊区驻扎着一所部队,因为部队最近要建家属院的原因,部队周围比以往更为热闹。 家属院自然不是建设在部队中,而是建设在部队外围。 魏岱接到回信后第一件事就是读信,第二件事便是跑去家属院规划区。 家属区确实是在部队外围,但位置却是一等一的安全。家属区被u形山谷包裹,而部队就在u形口处,完全不用担忧小偷人贩子,因为他们很难突破部队进入到家属区。 “魏岱,你来做什么?”后勤的老王问,“对了,我怎么听说你也要申请分房,你个单身汉要分啥房。” 这话听了魏岱不爽:“就不许单身汉有对象啊,从前是但我现在不是了。” 王思华“哎呦”一声:“你有对象了?” 魏岱面色平淡,但嘴角显然勾起些许弧度。 “啥时候结婚啊?” 魏岱微微一僵,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房子没分我哪里能提结婚的事儿。” 王思华似是看透似的,笑笑道:“那你有得等了,这批房子大概率是不够的,只能分给结婚的人。不过你要是结婚,看在你立大功的份上还真能赶回顺风车把房子拿到手,下回就不一定了。” 他这是在点魏岱,能赶紧结婚就结,否则往后十年内,很有可能分不了房。 魏岱愣了愣,走上前压低声音问:“老王,你说我想要平房,能分到吗?” “平房?”王思华惊讶,“你想要平房自然是没有问题。不过大家都想要楼房,你怎么想要平房。” 因为平房大? 其实平房也严格控制了面积的,院子50平房屋100平,想建得和农村家庭那么大,根本不可能。 魏岱:“就是喜欢,我对象喜欢。” 原先他确实想要楼房,但嘉嘉信里说楼房隔音不太行后……咳咳,他决定放弃。 王思华懂了,魏岱原来还是个耙耳朵。 既然他都说要平房了,那自己就带着魏岱去瞧瞧。 平房数量不算多,此处16套,靠着山脚建起,分成了两排。不少家里人多得实在没法住楼房的都会退而求其次选择平房。 “二队老赵赵晓刚你知道吧?他家六个孩子,生孩子跟走楼梯似的,几乎都差着两岁。他家硬是想住楼房,但他等级只能分30多平的房子,最后没办法,选了平房。” 魏岱逛一圈,觉得这里地理位置一般。 楼房就在不远处,站在楼房走廊眺望,不少平房院子里的景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房子可不能这样,太没隐私了,嘉嘉也会不喜欢。 魏岱想了想问:“我听说北山那里还有八套平房?” “对,都是这批新建的房子。这里的16套都是50+100平的,北山的八套是50+120平的。那边虽然面积更大,但是因为离楼房远,没法牵自来水,只能去挑水。不过你要是愿意自己出部分的钱,也是能牵的。” 说着,带魏岱去北山。 北山平房明显更大,而且房与房之间相隔的距离也更宽。 房子坐北朝南,房前有一大块的空地,关键是距离食堂和医务室都比先前的那片平房更近。 他又瞧瞧四周,发现即使站在山上也没法看见院里的情况,便不由得暗暗点头。 满意了,这回是真满意了。 魏岱绕来绕去看两圈,最终把目光放在最靠右的那座房屋。 他记下房子格局和位置,决定回去后就画给闻嘉看。 —— 气温越来越低,露水凝结成霜,过了霜降一个月后,这片土地才迎来霜降。 又是抱着闻春醒来的一天。 因为冷,闻嘉嘉最近总是爱往闻春和闻萱的被窝蹭。 小孩子火气旺,两姑娘睡在一起,那简直就是旺上加旺。整个被窝跟被火烘烤过似的,闻嘉嘉不知不觉就会被吸引。 没办法,这具身体跟冰坨子似的。 双脚只有热水泡过后才是热的,就算在被窝中放水壶,第二天早晨起来她依然是要收获两只冰脚。 即使闻嘉嘉这段时间已经在找方大夫开药吃了,也没好转多少。 闻嘉嘉磨磨蹭蹭,并不想起床。 屋里黑暗,往常她起床时缝隙里都会透出丝丝光亮,但今日没有,说明时间还早。 再睡一会儿? 闻嘉嘉眯瞪着眼睛又躺下去,只是还没十秒钟,再次挣扎着坐起身。 “不能睡!” 要去赶车了。 今天得去赶大集的。 今日是宏吉公社大集开始的日子,闻嘉嘉昨儿就和方明燕约好,要一同去赶集。 宏吉公社远,若是单靠两条腿走,从此刻走到中午11点都走不完。 所以得坐车,坐驴车。 闻嘉嘉烦躁地挠了挠头发,三躺三起后最终还是起床了。 早上吃啥? 吃粿条。粿是昨儿蒸的米浆粿。 闻嘉嘉昨日忽然来了兴致,用今年的新米磨成米浆,随后放在蒸粿盘上蒸。 当地人爱吃粿,不需要闻嘉嘉自己合成,她就在原主父母的房间里找到铁盘。 做这粿也简单,米浆浇在铁盘上,旋转铁盘使得米浆均匀,随后将铁盘放在热水中。 热水滚滚,将铁盘中的米浆蒸熟。 蒸完的米浆粿能包馅儿吃,就跟包春卷似的。 也能切成条条拌着吃。 放酱油香醋和剁椒酱,再切点儿萝卜干与糟菜,烫些青菜,加丢丢猪油一起拌,那味儿不比包馅儿来得差。 因为简单,闻嘉嘉更喜爱这种做法。 而今天早晨为了赶时间,自然也是拿米浆粿条拌来吃。 米浆粿条软糯白净,既有米浆的米香,也有调料的香。 酱油是今年新酿的酱油,公社有酱油坊,就在不远处,离闻家都不到1000米。 据说酱油坊的这批酱油用的是今年的第一茬豆子,酿了足足180天才开缸。 那鲜味儿,香飘十里! 真不开玩笑,闻嘉嘉那天在家里都闻到了那股味道。 她当时就被那股鲜美的酱香吸引了,得知是公社的酱油开缸后,连忙抱着她的酱油罐子去公社打酱油。 好在作为浮阳大队的社员,他们打酱油只需要钱不需要粮,闻嘉嘉前后足足跑三回,打满三罐酱油才算完。 这些酱油倒也不是都拿来炒菜吃,她等彻底空闲了还会腌萝卜。 当地的腌萝卜法子不错,用酱油和酒腌,再放些蒜头和辣椒,配粥嘎嘎香。 嗯,“嘎嘎”是拟声词,脆着呢! 至于剁椒酱,是闻嘉嘉前段时间自己做的。 剁椒酱用的是红尖椒,闻家没有,闻嘉嘉找隔壁张婶儿换了些。 隔壁张婶儿老家是湖省,最晓得剁椒怎么做才鲜。 在她的指导下,闻嘉嘉成功做出一坛子的剁椒。腌制发酵到现在正巧七天,是刚好能吃的时候。 闻嘉嘉爱吃辣,带着两个姑娘对辣椒的耐受度都提高不少。 “今天小姨要去赶集,保育院呢,也没开。你们看看是在家里待着,还是去找美花玩儿。” 她飞快吃完一大碗的粿条问。 闻春挑着剁椒放在碗里拌啊拌,说:“小姨我想在家里。” 美花家不好玩儿,去过几回,美花哥哥总是盯着她们,怕她们会偷偷拿她家东西吃。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34节 闻萱也点头,嚼吧嚼吧,双颊跟藏了食物的松鼠般。 行吧! 闻嘉嘉将房间的门打开,让她们在房间厨房和堂屋三个地方玩。 “露台不许去,后院不许去,前院更不许去晓得不?”她严肃道。 闻春和闻萱应好。 “菜刀不许碰,煤油灯不许碰,洋火柴更不许碰。” 闻春和闻萱还是乖乖应好。 闻嘉嘉给她们穿上厚衣服,叮嘱她们不能脱。又把稻草席子放在房间地上,摆上积木。再准备些拌好的粿条温在锅里,一壶的热水放在桌上,这才吊着心离开。 最后说:“谁来也不许开门!” “知道了小姨!” 闻嘉嘉还是挺相信两姑娘的。没妈的孩子成熟得早,更何况是没爹没妈的,更该成熟懂事了。 随着越靠近冬至,天就亮得越晚。 出门时,天微亮,月亮还时隐时现的挂在天空上。 “嘉嘉快来吧,就差你们几个了。”方明燕见到她赶忙招手,“袋子带够没,去赶集袋子一定要带够。” 闻嘉嘉转身露出身后的竹筐,反手拍拍:“带着呢,带三个。” 有婶子就喊:“嘉嘉,你来赶车行不?省得还得多加个男人。” 因为村里驴车不多,赶集时向来是女人坐驴车,而男人呢?想去就自己走着去吧。 闻嘉嘉一听当然愿意。 她摸摸大强,从兜里掏出根本就是带给它的胡萝卜喂它。 大强记得这位经常给它带胡萝卜的同事,嘎嘣嘎嘣吃了,然后很是乖顺地站在那儿让闻嘉嘉给它套马鞍子。 闻嘉嘉跳上车前,对众人道:“婶子们上车吧。” 大强是她赶,二强的赶车权愣是被陈熊死皮赖脸地磨去了。 闻嘉嘉率先一步出发,载着八人往宏吉公社方向而去。 山路颠簸,好在她赶车有技巧,并没有让大伙儿的屁股受多大的罪。 天渐渐亮了。 朝阳破云而出,露出一丝缝隙,阳光就此洒在这片土地上。 清晨的阳光热烈却又不会灼伤人,闻嘉嘉脸庞沐浴在朝阳中,感受着早间的朝气蓬勃,整个人心情大好,早起的郁气也通通消散。 “大家扶好啊,我速度要加快了。” 闻嘉嘉挥舞起鞭子,喊了声“驾”! “好嘞!” 然后一阵阵强烈的颠簸席卷而来。 闻嘉嘉说快是真的快,后面的陈熊吃一屁股灰的那种。 “我去,我男子汉大丈夫,赶车还比不上她了?”陈熊瞪眼,发狠了,也急忙加快。 于是不到两小时,在七点半之前两车人到达宏吉公社。 闻嘉嘉才下车,就被眼前这熙熙攘攘的场景惊呆。 人好多,特别多。 只见巨大的广场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随着人在走动,乍一看就像乌黑的头发海在流动。 闻嘉嘉敢保证,密集恐惧症患者在看到这一幕后肯定要撒腿逃跑。 方明燕搂着闻嘉嘉手臂:“走吧。你别看人多,其实划分了区域的。像是吃的就在左上角那块,穿的在左下,工具在右上,其余一些杂物在右下。” 边说,边给闻嘉嘉指。 闻嘉嘉秒懂,四个象限嘛。 她决定先去第二象限,嗯,也就是卖吃食的那块区域。 人群拥挤,就算没走动,后面的人也会裹挟着你往前走。 闻嘉嘉紧紧牵着方明燕,两人把头发都挤乱了才来到目的地。 “哈哈,够热闹吧。”方明燕是人来疯,人越多的地方她越兴奋。 闻嘉嘉点点头,眼珠子骨碌转,哪哪儿都觉得新鲜。 两人被刚出锅的包子迷住了,只见不远处包子摊上热气翻滚,蒸笼盖子一打开,那白雾更是直冲天去。 两人默契地深吸一口气,好香啊。 “吃不吃?”方明燕直勾勾盯着问。 闻嘉嘉斩钉截铁:“吃!” 她兜里可是揣着30元钱呢! 两人手拉着手,挤得龇牙咧嘴的,终于挤到包子摊前。 看到白胖包子,闻嘉嘉眼睛亮晶晶,“叔儿,包子是肉的还是菜的啊?” 包子摊大叔:“糟菜笋的,菇子豆干肉的,还有笋肉的。”就是没有纯肉的。 这也正常,肉难买嘛,每个包子里就那么点儿肉充充味儿。 闻嘉嘉很是阔气,掏钱说:“每种口味都给我来两个。” 又看到旁边有油饼,就说:“油饼再给我来六个。” 油饼是黄豆和大米所做,磨成米浆后加入葱末,再调味儿,最后用小勺子放入油锅里慢慢炸。 炸得豆米浆脱离勺子,由白变黄,由扁变膨胀后才行。 闻嘉嘉很喜欢这一口,上辈子她就喜欢用油饼配着锅边糊吃。此时想起来,决定明天早晨就吃锅边糊。 两人买到包子,都舍不得现在就吃。 只是挂在胸前的包子太过诱人,闻嘉嘉实在忍不住了,拉着方明燕到边缘处,蹲在地上慢慢吃起来。 “你待会儿要买啥?”方明燕含糊着问,嚼啊嚼,又说,“我得去买两块布做衣裳。” 闻嘉嘉惊讶:“你会做衣服呢?” 方明燕奇怪:“这有啥不会的,咱们村的姑娘大多都会。” 闻嘉嘉:“……我不太会。” 她连忙露出笑容,给方明燕捏捏手臂,谄媚道:“燕燕老师,教教我。” 方明燕胸脯一挺,轻咳两声:“你都叫我老师了,我就认下你这个学生。” 闻嘉嘉马上抽出一张油饼,塞到她嘴里:“拜师礼啊,吃了就不许退了。”她再笨再手残也不许退! 闻嘉嘉算是想明白了,在这个年代,有些技能该会还得会啊。 特别是缝纫手艺。 否则就得天天等着看合成系统能给她啥玩意儿,合成不出来,她就只能干瞪眼没法子。 方明燕被油饼香得说不出话来了,只一个劲儿地点头。 犒劳一番肚子,两人又继续去逛。 冬季的阳光再热也热不到哪儿去,特别是这会儿热火朝天的,闻嘉嘉完全没注意时间。 她穿梭在各个摊位前,等胸前后背都堆满东西时,已经到了午时。 第23章 学做衣服 “我说,你大包小包的买了啥?” 方明燕绕闻嘉嘉两圈惊奇问,比她老娘回十趟娘家带的东西还夸张。 闻嘉嘉累得瘫倒在驴车上,挥挥手:“就是一些日用品。” 一些? 拉倒吧,一车婶子买的加起来或许都没有你买的多。 闻嘉嘉哼哧哼哧大喘气,她是真觉得自己只买了一些,毕竟30元都没花完。 谁晓得30块钱这么耐花,自己想买的都买了,竟然还剩5块八毛在兜里。 若是闻家的钱,她是肯定不会这么花的,毕竟挣钱不容易,她不是闻家人,不能理所当然地大手大脚花闻家钱。 可这30元是她自个儿挣的,被“穷”字憋狠了的她当然要好好发泄一波,否则这日子过得没滋没味儿能有什么意思。 也是因为最近村里有考古队驻扎,那公安隔三差五来,民兵整天在村口晃悠,她才敢这么露富。否则就算给她100块钱,她也不敢这么花的。 中午了,方明燕带着闻嘉嘉去吃面。 “这家面特好吃,我小时候就吃过,她家现在只有在大集的时候才会做。咱们好不容易来趟大集,不吃碗面真是可惜了。” 方明燕带着闻嘉嘉在人群中挤啊挤,到了面摊前,瞅准空位立即坐下,竟然从袋子里掏出两块碗来。 闻嘉嘉惊得目瞪口呆。 方明燕又抽出两双筷子,一脸“你怎么这么没见识”的表情:“想吃上这摊子的面,不自带碗筷的话至少得等半小时,你学着点儿吧。” 就跟刚刚,傻站着排队。 排啥啊,看到空位直接挤去坐就得了。 闻嘉嘉脸上露出“受教”的表情,接过筷子和碗,就等着方明燕点面。 “你吃啥?他家的拌面最好吃。”方明燕介绍说,“当然,拌粉,粉丸汤也可以。” 闻嘉嘉疑惑:“没浇头?”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35节 “浇头?”方明燕疑惑一瞬,“哦你说的是配料吧,没呢,就是拌面,最多给你撒点葱花。” 行吧,那就拌面,加碗粉丸汤。 闻嘉嘉心想,就当吃沙县。 只是将面条吃入口中时,她发现自己还真的低估了这碗面。 面条很顺滑,表面挂了油汁,轻轻吸溜,就能吸入口中。 面条也很香,似乎是今年新麦做的面,加上不知怎么做出来的卤汁和猪油,秒杀她上辈子吃过的所有拌面。 闻嘉嘉嚼了嚼,惊呆了。 方明燕欣喜道:“总算又吃着了。好吃吧?我都惦记它好久了。” 闻嘉嘉直点头,头也不抬地继续吃。 这时候的卖家都挺实诚的,说四两面,真真就是四两面。 粉丸汤也很是不错。 粉是米粉,煮熟后不拘是用刀切还是用手抓,把米粉抓成小段就行。 闻嘉嘉在里面吃出香菇和生姜,随后又嚼到有点儿嚼劲却又香得不行的东西。 是什么呢?是猪油渣,闻嘉嘉细细品尝,吃出来了。 她觉得这吃食很有巧思,一点猪油渣,就让粉丸比肉丸还香。 闻嘉嘉遗憾自己没有带饭盒来,否则怎么样也要打包两份带走。 她前些日子合成出饭盒,前后兑换出来三个,都在家里藏着呢。 吃完午饭,村里人都结束了购物。 闻嘉嘉鞭子一甩,又是“驾”的一声,他们满载而归。 浮阳大队。 许是好些人去赶集了,留下村里的人都时不时把目光放在村口方向。 当闻嘉嘉赶着车出现在村口时,不少人都围上前去。 闻嘉嘉很是灵活地逃离了包围圈。 开玩笑,她大包小包的,真要被堵在里面东西很容易被摸了去的。 于是她马不停蹄赶回家,等东西放好后才出来安抚大强,将大强牵去牛棚。 “小姨,你买了啥东西?” 回到家后,就叫闻春和闻萱蹲在堂屋里,盯着她那一堆东西看。 闻嘉嘉才没有跟她们说。 两姑娘就算再懂事,也只是三岁小孩。嘴巴就算再严实,也禁不住大人的挖。 都告诉她们,她们万一说漏嘴了咋办。 于是使出终极大法,从纸袋里掏出两个大包子塞给她们:“快吃,中午锅里的粿条不太够吧,现在吃包子正好。” 闻春和闻萱激动得跳起来,小脸蛋红扑扑的,捧着包子使劲儿闻。 两人赶忙坐在小板凳上吃起来,还有模有样地给自己倒了杯水配。 闻嘉嘉开始整理东西。 此刻,她久违地感受到了拆快递的快乐。 首先是猪肉,猪肉是宏吉公社一个村子养的,闻嘉嘉买了两斤的上好五花肉,她准备烧红烧肉吃。 再有就是羊肉,闻嘉嘉发现后手疾眼快抢了一斤,刚好能和萝卜一同炖。 经过霜打,萝卜透着甜,用来炖羊肉再好不过。 闻嘉嘉想着,就把猪肉羊肉拎到厨房里,猪肉放橱柜,羊肉泡着水。 随后烧火,把羊肉和水倒入锅里煮。 羊肉可得炖久点儿才有味道,这时候炖下去晚上刚好能吃。 闻嘉嘉又去继续收拾。 她拿出一袋老面法饼,又拿出一袋桃酥。幸好两姑娘在吃包子,否则看见后又要兴奋无比。 老面法饼和桃酥锁到原主父母房间的橱柜中,他们房间的门不常开,能有效防止老鼠进入其中。 她继续从袋子里掏出菜种。 冬天要吃的菜其实早已经种下去,她买的是明年春天的菜种。 闻嘉嘉还买了香醋,菜籽油,煤油,买了几根蜡烛,和一些红豆。 宏吉公社的香醋很有名,刚好家里的醋快要吃完了,便买些试试。 第一个袋子整理完毕,闻嘉嘉把所有东西都放置好后,开始整理第二个袋子。 打开袋子,首先看见的就是一些香料,八角桂皮花椒这种香料。 香料下压着的是面粉,面粉8斤,完全足够她吃到过年了。 再就是苹果。 苹果是外地运来的苹果,买了八个,只跟她拳头差不多大,小得可以。 但现在还能计较这些吗,能有得吃就不错了。 这样一整,又整出半袋。 最后的半袋中有什么? 有红糖,今年第一茬甘蔗熬出来的正宗红糖。有白糖,两斤,能吃到明年。 还有纸笔、老鼠药、海带干,虾皮,和半斤烤干的虾。 哦,竹筐里还绑着两只活鸭,她准备养到过年时再吃。 全部整好,闻嘉嘉直起腰,满意地拍了拍手。 瞧,家里一下子就满了。 傍晚。 焯过水的羊肉华为已经放到砂锅里炖,炖到现在肉已炖得软烂无比。 至于白萝卜,在一个小时前也放下去了。萝卜清甜的味道慢慢渗到汤中,刚好能中和羊肉的腻味。刚刚闻嘉嘉尝了一口,羊汤鲜甜味美。 今晚就吃羊汤配包子。 剩余的几个包子放到竹蒸笼上热,期间闻春和闻萱就在旁边眼巴巴等着。 “就这么喜欢包子?”闻嘉嘉捏捏她们肉嘟嘟的脸。 跟着她生活这么久,每天鸡蛋吃着,肉吃得也比往常更勤一些,自然比从前更胖。 闻春笑得露出她的小米牙:“喜欢,包子好吃呀。” 行吧,以后有钱了你们天天吃。 天色渐暗。 后门没关,晚风透过后门吹到厨房。鸡已经被赶到鸡笼中了,只能发出几声闷响。倒是刚到家的鸭子,还在猪棚中上蹿下跳,不甘被绑。 气温骤降,闻嘉嘉披上棉袄,用热水洗洗手才开始吃。 热乎乎的羊汤入腹,配上酥软的羊肉,闻嘉嘉只觉得骨头里的寒气都不见了。 羊肉炖很久,炖得骨髓都能随意吸出来,闻嘉嘉吃完四块羊肉才停手,把筷子放在萝卜上。 萝卜水嫩,像关东煮里刚煮出来的萝卜,轻轻咬一口,清甜的汁水就往外冒。 两姑娘摆明了是喜荤不喜素,闻嘉嘉看不下去,就各人碗里夹一块萝卜,她们竟然也吃得很是欢快。 月上树梢头。 包子配着羊肉汤下肚,肚子久违地迎来了油水,全身暖洋洋,就连晚上睡觉时闻嘉嘉的两只脚都是暖和的。 —— 隆冬将至。 闻嘉嘉在这天收到魏岱的回信。 听村里人说,今年冬天大概会很冷。于是闻嘉嘉在上周便去公社酒厂找了冯安。 大约是魏岱和他交代过,闻嘉嘉还没开口他便送了半车的炭给她。 有了半车炭,闻嘉嘉特意试了好多回,终于被她合成个炉子出来,不枉费她亲自跑到县城里买了两回铁。 有炉子后,后院石头堆的坑就能退休了。砂锅也开始了日日工作的生涯,平常不是煮粥煲汤,就是煮玉米须水或甜汤。 随着天渐冷,村里的农活也渐渐减少。 桐子树最先落叶,而后是门口的柿子树,只是竹林树林依旧青绿一片,使得冬日没那么萧条。 村里今年没组织秋猎冬猎,因为山上已经没多少猎物了。 而且今年村里养的几只猪都能出栏,相比之下,臊而柴的野猪肉村民们并不怎么稀罕。 村里陆陆续续开始安排播种菜籽,闻嘉嘉才晓得,村里也是会种菜籽的,难怪前段时间的大集上能买到菜籽。 除此之外,还有清山,哦,也就是清除山上野草的活,以及砍树和到公社去修河坝。 这些活全凭自愿,但不少人都愿意去,能挣一点儿是一点儿。攒几年下来,又能给家里盖间房呢。 既然能自愿,闻嘉嘉当然不愿意去,每天放放鸭多爽啊。 虽然工分没多少,但…… 她在想,自己生日过完后,要不要和魏岱结婚呢? 看完回信的闻嘉嘉陷入沉思。 说实话,她挺喜欢魏岱的,两人有感情基础。再就是这人符合她的审美,相处一段时间没发现性格上有缺陷。 他其实很温和,跟谁都能聊得来。但绝对不是老实人,也会露出尖锐的一面。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36节 魏岱做人做事有底线,瞧他帮他爹妈讨债就晓得他一是一二是二的强硬作风了。 他还高,闻嘉嘉上辈子172,而原主也有168,村里不少人还没原主高。自己身高都这么优秀了,总不能找个矮的拖累自己未来的孩子吧,闻嘉嘉很刻薄地想道。 关键是他长嘴,性子不闷会讲贴心话讨她喜欢逗她开心。还不抽烟酗酒,这就让闻嘉嘉很满意了。 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信仰。保证过愿意同她一起抚养闻春和闻萱,就绝对会抚养。而他的经济状况也能保证能够抚养闻春和闻萱,他的工作也能给她带来一份好工作。 信上说,魏岱已经把房子瞧好了,不出意外的话他能分到所房子。 面对魏岱关于房子如何布置的询问……闻嘉嘉想了想,提笔开始认真写。 她想,她大概是愿意和他一起共同组建一个家庭的。 [……如果可以,我希望家里有卫生间,不需多复杂,若是你不知道怎么建可参考下图。] 闻嘉嘉唰唰唰,画幅卫生间的图。 她也没为难魏岱,有蹲坑最好,没有的话也建间房放马桶。 同时也不要求有花洒,只希望有面台子能够放木桶。 毕竟这年代的热水器……就算能买到她都不敢用,生怕哪下死在热水器下。 [在院里开垦一块地,种些蒜苗小葱辣椒和常吃的青菜就好。]闻嘉嘉继续写道。 魏岱既然说有50平,那还是能种不少东西的。至于能不能种闻嘉嘉完全没想过,根据魏岱所说,那里偏僻,大概就是能中的,否则里面的家属吃什么。 [……隔出两间卧室,我希望厨房能够稍微大些,客厅布局图如下。] 闻嘉嘉又唰唰唰地画了张客厅布局图,连沙发都给画出来了,生怕魏岱粗心大意给她搞出个长木椅。 写完,闻嘉嘉数了数,这次竟然写出六页纸。她满意了,魏岱下回不写七页,她肯定是要狠狠点出来的。 隔日,闻嘉嘉去县城寄信。 寄完信,她终于想起了前些时候拜个老师的事儿,于是带着针线和一些旧衣裳去找方明燕。 方明燕哼哼道:“我以为你要把我这个师傅给忘了。” 闻嘉嘉塞两包蜜枣给她:“哪里能呢,我可忙了,忙完就赶紧来找你。” 这时候的蜜枣很甜,甜到发腻,但是几乎所有的人都很喜欢,方明燕也不例外。 但闻嘉嘉却谢绝不敏,要不是闻春和闻萱喜欢她是不会买的。 只是闻春和闻萱这两姑娘最近大概是甜食吃多了,开始长蛀牙,闻嘉嘉便开始严格控制她们的甜食摄入量。其中最甜的蜜枣,当然要收缴了不许她们再吃。 方明燕含上一颗蜜枣,笑眯眯说:“行吧,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她缝纫技术或许算不上村里同辈最好,但教闻嘉嘉是绰绰有余。 “你这……衣服怎么裁剪都不晓得吗?”方明燕面露不解,“那你从前不自己做衣服?” 闻嘉嘉点点头。 原主从来就没穿过新衣服,都是穿养父养母淘汰下来的衣服,自然也就没接触过缝纫手艺这回事儿。 而她就更不会了。 “好吧!那我要从头开始教。”方明燕叹声气,只觉得闻嘉嘉从前过得真艰难。 她把闻嘉嘉带来的衣服摊开,细细跟她说要如何根据身量裁剪。 教完怎么做衣服,再教怎么做裤子。她教的都是最简单的款式,再难的,她也不会,需要闻嘉嘉慢慢去悟。 至于缝些花儿草啊的,更是想都别想,方明燕表明自己能把线给缝得整齐密实,已经算是她这几年来努力的结果了。 行吧,闻嘉嘉想学的其实也就这些。 于是时间在练习针线工中度过,她每天在家没事儿干时就拿出旧衣服来练习。 家里别的不多,就旧衣服多。 旧衣服改成新衣服,她没穿,都给闻春和闻萱穿了。 一人做一件新棉袄,一条新棉裤。 还给她们分别做了件天暖和时才能穿的连体背带裤,美得这两孩子现在就想穿。 还给她们做了小枕头,枕头用荞麦壳填充的,冬暖夏凉,她们也很喜欢。 至于她自己的新衣服,当然得用新布料和熟练的手艺来做啦。 正巧今天早晨闻嘉嘉用一斤的新棉花,和其他一些废弃棉制品合成出一匹棉布和一块带颜色图案的布块来,她决定就用这匹棉布给自己做两身新衣服。 闻嘉嘉请方明燕帮她量尺寸,再把棉布放到长桌上裁剪。 方明燕撑着头瞧,好奇问:“你打算做什么衣服?奇奇怪怪的。” 这能穿出去?把腰掐得这么紧。 闻嘉嘉得意道:“我想做一件方便清洗的衣服。” 说着,拍拍手下棉布:“我现在做的是内胆,等你看成品就晓得了。” 内胆啊,也就是说还有外壳。 方明燕来兴趣了,帮忙去裁剪,想尽快看到成品。 阳光从天井漫上堂屋,很快就晒到闻嘉嘉的脚尖。 年底,保育院歇业。 闻春和闻萱放假了,天天在家里溜溜哒哒找吃的,跟两只摇着尾巴到处翻的小狗儿。 闻嘉嘉为了消耗她们的体力,会把桃酥或者老面法饼放在犄角旮旯处,让她们去寻找。 这里藏小半块,那里藏小半块。 她们吃一块又找一块,刚好把之前吃的都消化了,也不怕会积食。 方明燕看了都笑:“春儿和萱萱活泼很多,当年……”她顿了顿,“你姐姐她们在的时候也就这样了。” 活泼程度差不多,但说实话,现在瞧着更加壮实。 村里人都说,闻嘉嘉是真没亏待两孩子,现在两孩子隐隐有村里同龄人吨位最终的趋势。 闻嘉嘉只勾勾嘴角没说话。 还是那句话,占了原主的身体,接手闻家的遗产,她是人又不是畜牲,怎么可能会忽视两个三岁姑娘。 再说,闻嘉嘉也是有私心的。 她刚开始是想着若是这辈子不结婚,闻春和闻萱刚好能给她养老。 没男人有孩子,还是有亲近血缘关系的孩子,这要是放在她上辈子,她做梦都能笑醒。 现在吧,虽然有了结婚的意愿,但相处久了,闻嘉嘉很难不对两个乖巧懂事的小姑娘升起感情,比对魏岱的感情还要深得多,怎么忍心苛待两人。 方明燕怕戳到闻嘉嘉伤疤,没再继续说下去,两人安安静静地裁剪衣服。 裁完,开始把棉花放上去。 闻嘉嘉想了想,决定放一斤的棉花。 她身量高,衣服做的也是中长款,本来决定用六两到八两的,可是想着或许之后几年就没在浮阳大队,而是去更北的地方了。皑皑白雪,或许需要更厚的棉袄。 棉袄内胆终于做完,闻嘉嘉开始做外壳。 方明燕终于看懂了,笑道:“这不就是罩衣嘛,我妈和我小侄子天天都有穿。” 这话说的,能一样嘛! 衣服外壳做的和平常衣服一模一样,若是天暖和了,还能把内胆去了,单穿外衣。 最重要的是,冬天时可以单洗外衣。棉花是越洗越不暖的,若是按照闻嘉嘉的换衣服洗衣服的频率,这件棉袄不出两年就得废。 闻嘉嘉对衣服的美丑也有追求。 内胆不必花什么心思,针线缝密实,做合身就行。 但外壳,闻嘉嘉用了白底碎花的料,做完穿上身时,方明燕眼睛都亮了。 她眨眨眼:“你这布料哪里买的?” 闻嘉嘉脸不红心不跳:“县城买的,不是供销社,你懂得啊……” 懂了懂了。 方明燕又问:“还有吗?” 闻嘉嘉点点头:“我可以剪一块给你。”给完她还能剩下足够做件裙子的量。 方明燕乐得不行,也不占闻嘉嘉便宜。闻嘉嘉把花布给她后,她又送了些棉花来。 “我家不缺棉花。”她是这么说的。 闻嘉嘉想了想,收下了。 种棉花这事儿就是方明燕的妈妈组织起来的,谁家缺她家都不缺。 瞧着这袋棉花,闻嘉嘉手痒痒,又做了三件棉马甲,最近白天时穿刚刚好。 她琢磨着搞些毛线来,织几件毛衣,如此一来今年冬天家里是一点儿都不愁了。 只是毛线难买呐。 闻嘉嘉颇为苦恼地挠挠头,要是买不着,她就得想办法去公社羊圈那里薅羊毛了。也不晓得需要薅多少才能合成出毛线来。 转眼来到年底,时间在寒风中呼呼逝去。 每日清晨的霜越结越厚,山水越来越冰。好在山水的量没减少多少,依旧足够闻家每日所用。 今天是腊八,过完腊八就是年。 当地没有过腊八的习惯,但闻嘉嘉还是腌了坛腊八蒜,腊八蒜最适合配面了。 她还腌了萝卜。 萝卜切成小块,晾晒成丝,等晾透后放到罐子里,加入酱油和料酒,腌上七八日就能开盖吃。 吃多了,闻嘉嘉发觉它比腊八蒜还好吃,关键是还不需要刷牙。 她今儿早晨熬的是山药粥,配着昨儿做的米粿,准备吃完就去排队。 远处时不时传来猪的嚎叫声,村里要开始分肉了,不早点去,可赶不上好肉。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37节 第24章 领结婚证 村里分肉,按的是家里的人口分。也就是说谁家人口多,谁家就分得多,而非按工分。 今天村里杀三头的猪,而一个成年人加两个六岁以下儿童的闻家,大概只能分到一斤多的肉。看在去世的闻家人的份上,她大约还能得到一个猪内脏,或者两根骨头。 毕竟原主母亲也是负责养猪的人之一,闻嘉嘉在家里的工分本上见过有关记录,养猪的人都是能多分点儿的。 闻嘉嘉来得早,这时候猪还没杀完。 两姑娘跑去找朋友玩了,闻嘉嘉提着桶抱着盆,站在人后慢慢排队。 “嘉嘉,经常来你家的男孩子是谁啊?”有婶子问她,“骑自行车的那个。” 挺奇怪的,前些时候还听说闻嘉嘉和河沟乡的魏岱在处对象,现在是没处成? 不过这么没关系,不管是魏岱还是经常来的那位小伙子,都有自行车,条件都不错。 闻嘉嘉:“……那是邮递员。” 问话的婶子尴尬了,连忙从兜里抓把瓜子给她:“你跟魏岱写信呢,你俩啥时候准备办事儿啊?” 闻嘉嘉腼腆笑笑:“我不晓得啊。” 婶子就教她:“你家就你一人,也没啥亲近长辈,有些话你得自己说。别怕害羞,我瞧着魏岱这人有能力能走远,你可别因着不好意思把他放跑了。” 说真的,要是她闺女和魏岱同龄,她或许都会找人去说和。 从前只觉得他家里有那样一对父母,负担很重。但上回他回来后雷厉风行地讨债,倒是让人刮目相看了。 老实父母,没生出老实孩子啊。 闻嘉嘉只呵呵笑,没回话。 好在这位婶子也没只抓着她聊,很快又和旁边的其他人聊起来。 “咱们今年杀几头猪?” “听说杀八头,今天三头,年底五头,比去年多杀两头。” “分鸭子不?” “不分,刚开始下蛋呢,怎么说也得下几年的蛋再说。” “咱村今年还会找河沟乡买鱼么?” “买,我听青安那小子说已经和河沟乡订了几百斤的鱼嘞。” 闻嘉嘉竖起耳朵,牢牢记住。 难怪这时候的人在过年时都热情高涨,食物这么丰盛,哪里能不高兴呢。 村里的杀猪佬很熟练地杀完三头猪,三头猪有不少猪血,闻嘉嘉很幸运地分到小半盆。 “嘉嘉晓得这玩意儿怎么搞吧?”帮忙杀猪的婶子问她。 闻嘉嘉笑笑,脆生生道:“我晓得,用冷水化开食盐,再把猪血倒进去就能凝固了。” 蒜苗炒猪血,可是她很爱吃的一道菜。 分完猪血,开始分肉。 闻嘉嘉得到一斤五花肉,半斤猪板油。 猪板油无疑是这个年代猪身上最受欢迎的部位,她能分到,一是靠她来得早,二就是靠村里人都想要腿肉拿来做腊肉。 当地有过年时拜神佛的习俗,得给神佛和祖宗准备宴席,即使这些习俗已不允许,但私底下该干还是会干。 其中腊肉就是宴席上一道很重要的菜,用盐腌,用腌熏,等到大年三十那日就得煮熟了上供给祖宗神佛。 到了晚上,这道腊肉还是一道主菜。将葱煮熟后放在腊肉上,将鸡蛋煮熟后放在腊肉周围,以祈求来年家里孩子聪聪明明,家里添丁进口。 要是想做腊肉,最迟现在就得腌下去,再拖可是没法做的。 所以村里人即使很眼馋猪板油,但仍然对猪腿肉抢破头,闻嘉嘉捡了个漏,得到一斤五花肉和半斤猪板油,都是再好不过的部位。 最后,还拿到半块猪舌头,半截小臂长的猪尾骨,闻嘉嘉也算是满载而归。 两姑娘还舍不得回家,闻嘉嘉也不拘着她们。 最近农闲,村里到处都是人。村口还有民兵走动,不怕有人贩子来抱孩子。 闻嘉嘉回到家,将盆和桶放下后,来到后院将鸡笼门打开,放鸡出笼。 接着去菜园摘菜,一些被虫蛀了的菜叶子丢给鸡鸭吃。 是的,家里两只鸭还养着呢。 一天天的,养得越来越肥,闻嘉嘉不太舍得杀了,准备过阵子再杀,也好给年夜饭添一道大菜。 鸡一路咯咯咯地到处觅食,闻嘉嘉眼神随着鸡而动,一只一只鸡扫过去,她在想自己要杀哪一只。 鸡大概是感受到了位置,纷纷跑来。闻嘉嘉也不在意,反正也不是今天杀。 她转身回厨房,把猪血给凝固上。又把骨头放在户外的缸里,留着明天吃。如今天气冷了,骨头放到明天没多大的问题。 今天吃肉,五花肉当然还是要做成红烧肉来吃。 闻春和闻萱对闻嘉嘉上回做的红烧肉惊为天人,她们惊得手舞足蹈,一边吃肉一边扭,跟屁股上长针了似的。 鉴于她们如此爱吃,闻嘉嘉就准备再做一回。 嗯,她也爱吃。毕竟这年头的猪,是正儿八经的粮食猪,香得紧呢。 就在闻嘉嘉把饭蒸下去,准备刮刮猪皮时门口有人喊她。 “谁呀?”她放下猪肉,手在围裙上擦擦,往门口走去。 “请问你是?”闻嘉嘉疑惑问。门口的人她并不认识。 门口男子道:“闻嘉嘉是吧,我是徐朝明,公社有你电话,魏岱打来的,让你中午12点的时候再回过去。” 闻嘉嘉瞪大眼睛,很是震惊。 好家伙,原来还能打电话啊。她以为只能写信呢,最多再发个电报了。 徐朝明带完话就离开。 闻嘉嘉蹙眉想了想,想不到有啥要紧事儿是需要魏岱打电话来说的。 木桶里的米饭慢慢熟透了,闻嘉嘉把它端起来放到旁边去,开始做红烧肉。 五花肉的猪皮被她烫过,要用刀细细刮,如今半点异味都没有。 此刻将火烧旺,先把洗干净的猪板油切成块放到锅里熬,油渣熬黄熬小,捞出来后撒点盐就是一道美味。 而后把锅里的油捞到锅旁的油罐中,这块猪板油实在漂亮,足足熬出小半罐的油,完全足够她家吃到过年的。 熬完猪油,可以开始做红烧肉了。 切成麻将大小的红烧肉倒入锅中,因为锅中有刚才捞不干净的底油,这会儿子猪肉也就不粘锅。 待到五花肉煸出油后,把多余的油捞了,肉也夹上来。剩余的底油呢,用来炒糖色。 闻嘉嘉在红烧肉上,是正儿八经的甜党,最喜欢本帮红烧肉了。上辈子选择把家安在上海,就有那儿的菜太合她口味的原因在。 炒完糖色的红烧肉外表好似被焦糖包裹,紧接着加酱油和料酒,倒水放香料,盖上锅盖慢慢熬。 肉好,调料好,火候好,做出来的红烧肉很难不好吃。 锅中咕嘟咕嘟响,美妙的肉香味儿充斥着整个厨房。 闻春和闻萱蹦蹦跳跳回来,到了堂屋口就“哇”了一声,随后撒腿一路跑到厨房中,凑在灶台边“哼哼哼”地用鼻子吸个不停。 “好香,是红烧肉对不对?”闻春是个聪明的孩子,还能记得红烧肉的味道。 闻嘉嘉切着青菜,点头说:“是啊,比上回的红烧肉还要好吃。”毕竟这次肉里没熬出太多的油。 闻萱被闻嘉嘉教训后不吸手指了,开始吸她的嘴巴。边吸还边咽口水,看得闻嘉嘉很是无语。 很快,红烧肉炖透炖烂,酱汁也变得无比浓稠。 闻嘉嘉红烧肉装到盘子里,又炒盘青菜便开始吃午饭。 肉一入口,作为厨子的闻嘉嘉也不由得赞叹再赞叹。 好猪肉啊。 肉是软的,但也带点脆。皮是糯的,还带点嚼劲。浓油赤酱,入口是甜而后就是浓浓的肉香在口中肆意绽放。 闻嘉嘉更喜欢拿红烧肉来拌饭吃。 她这次特意多留了点儿汤汁,舀几勺再白米饭里,再夹块猪肉用调羹捣碎,再混合着米饭一起搅拌。那味道,简直绝了。 一时之间,差点忘了要去回电话的事儿。 江省,临和市。 魏岱隔几秒看眼手表,离12点还有10分钟时他便在电话旁边等了。 然而,现在已经12点零2分。 闻嘉嘉颇为心虚,一路跑到公社,气还没喘匀就请徐朝明拨电话。 “喂,魏岱。” “嘉嘉!”魏岱迫不及待接电话,听到她声音的那刻眉眼带上笑。 “魏岱,我好想你。特别是晚上,有时做梦都梦见你。”吃到几分钟的闻嘉嘉并不吝啬好听的情话,“我没手表,来晚了。” 在门口的徐朝明:“……” 房子不隔音,他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魏岱脸蛋不由得通红,抬头看到老神在在的邮局工作人员,脸上难得露出羞赧的表情。 “咳咳,这回我有正经事儿。”他说。 闻嘉嘉声:“我知道呀,你说吧。”不是正经事儿,谁打长途电话啊。 魏岱声音无比温柔:“嘉嘉,我能和你打结婚申请报告吗?” 闻嘉嘉怔住,但到底有心里准备,不出一秒就反应过来:“分房是不是必须结婚?”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38节 “是。” “唔,那就打吧……” 魏岱:“嘉嘉!” 闻嘉嘉声音雀跃:“魏岱,那就请你打结婚报告吧。然后腾出几日时间回来一趟,咱们去领个结婚证。” —— 大寒至,霜雪降。按节气讲,这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这日腊月初十,是原主的生日,也是闻嘉嘉上辈子的生日,因为生日在同一天,所以闻嘉嘉记得特别紧。 早晨起来,她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杀了只肥嘟嘟的鸭子,放到砂锅里熬着,做老鸭汤。 第二件事是煮面。 闻嘉嘉向来喜欢拌面,但这冷得骨头都在哆嗦的天气,还是吃汤面来得好。 天冷了,人便不爱多动弹。 闻嘉嘉将面粉揉成团,再用擀面杖擀出好几条比双臂还长的面,最后扯细等待煮。 汤面想要好吃,关键在汤。 可惜老鸭刚炖,老鸭面是别想了。 闻嘉嘉想了想,放油,在锅里煎三个蛋,加些酱油倒入开水,滋啦一声,汤翻滚几下变得有些浓。 她又拿出三个干虾来,放入汤中煮。最后放面和青菜,再加三块昨日做的熏鱼,等面煮熟后捞到碗中,敲敲门,喊闻春和闻萱吃饭。 闻春和闻萱还在和衣服作斗争,两人赖床赖得才起,穿衣服又得花好些时间。 闻嘉嘉干脆进去,帮两人穿好衣服。 她们都穿上了今年新做的新棉袄,红碎花的棉袄显得两孩子精神可爱。 闻嘉嘉还给她们换了新鞋。 鞋是闻嘉嘉用棉布找方明燕换的,衣服她会做,但鞋她是真的无能为力。特别是这种棉鞋,把她手戳断了都做不出来。 这几日两姑娘因为穿着新衣服,吃饭时说什么都要带着罩衣吃。 “今天吃面吗?”闻春踮起脚看看桌上的碗,“好香呀。” 闻嘉嘉把两人抱上桌:“今天小姨生日,当然要吃长寿面,你们得和小姨说啥?” 闻春眼神懵懂:“小姨生日好?” 闻嘉嘉扶额。 她忘了,当地极少有人会给孩子过生日,闻家也是一样。 顶多煮个完整的鸡蛋吃。 “行吧,生日好就生日好吧。”闻嘉嘉也不在意,夹起一筷子长寿面,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声,“生日快乐。” 说给原主,也是说给自己。 中午,喝到浓香老鸭汤。 汤清,味却鲜。比之鸡汤少了点儿腻,若是把油撇掉,她一口气能喝三大碗。 鸭汤炖得有点多,第二天时砂锅里还剩下大半锅。 闻嘉嘉摸摸鼻子,还是吃面吧。 大冬天的,碰碰水手都要冻僵了,她还吃着去寒药呢,谁乐意做饭呀。 闻嘉嘉现在可宝贵自己的身体了,因为上回来月经,肚子确实没那么疼了,她觉得这是喝药喝的,可见方大夫开的药确实有用。 只是刚把面擀完,门口“咚咚咚”的声音响起。 大早上的,也不晓得是谁。 天还彻底亮,因着冷,她今天早上起来时连厨房门都没开。 打开门,来到堂屋,闻嘉嘉惊讶地抬头,只见雪花从天井上方纷纷落下。 落入水缸中的瞬间消失不见,落入地上的积攒出薄薄一层白雪。 “竟然下雪了。”她眼眸发亮。 在棉衣煤炭食物都充足的冬季,能够看见雪真是一件让人欣喜的事儿。 “咚咚咚——” 敲门声又响起。 “来啦来啦。”着急啥呀。 闻嘉嘉先开堂屋门,来到前院,一片白茫茫的景色就此扑面而来。 她微愣。 下一秒,“嘉嘉。” 门口人低声喊。 闻嘉嘉深吸一口气,不可置信,跳下阶梯跑去开门:“魏岱?” “吱呀——” 门口确实是魏岱。 他眼里含笑:“生日快乐!” 闻嘉嘉仰着头看他,眼睛亮晶晶:“你怎么回来了?” 魏岱:“我结婚申请通过了,回来找你结婚的。” 他一刻也等不及。 计划是昨天晚上到县城,谁知晚点堵车,一直到今天早晨才到。 闻嘉嘉拉着他进屋,挺惊奇的:“你们部队竟然准许你回来?” 魏岱:“结婚,没办法。” 他再拖几年,就是大龄未婚男青年了,领导瞧着都觉得为难。 一听他要结婚,看眼他交上来的闻嘉嘉资料,立刻就签字,然后放几天假让他回家办事儿。 闻嘉嘉把他带到火炉边,看着他身旁不算多的行李:“你还没回家?” 魏岱点点头。 闻嘉嘉:“……” 行吧。 未来她的孩子要是这样,她会考虑一下要不要把财产花完后再去死。 闻嘉嘉又问:“你回来能待几天?” 魏岱烘烘手,把行李中的部分东西拿出来说:“除去来回,能在家待四天。” 闻嘉嘉瞪眼,“那咱们今天得去领证?” 魏岱笑笑:“是的。”然后大后天办婚礼,办完他就得走了。下回回来时,就是带着闻嘉嘉去部队的时候。 omg,闻嘉嘉从没想到,自己能结回如此仓促的婚。 “喝汤吧喝汤吧。”闻嘉嘉给他盛碗汤,“喝完再说。” 魏岱手一顿,有些紧张:“嘉嘉……” 闻嘉嘉:“我又没说不结。” 她犹豫,说:“结是可以,但办婚礼我觉得无所谓办不办。” 魏岱一颗心被这番话搞得上上下下的,最后不明白:“不办婚礼?” 闻嘉嘉绞绞头发:“来不及啊。” 魏岱温声:“来得及,我保证。” 闻嘉嘉就说了:“我听说他们结婚,都得提前一两个月去订肉的。” “那些东西我会搞。” “你说的!” 闻嘉嘉怕麻烦,她这边又没人能帮衬,平日还得顾着两个姑娘,实在没能力去搞这些。 魏岱喝口汤:“我说的。” 他一副笃定的样子,搞得闻嘉嘉心里暗暗猜测这人是不是早有准备。 别不是当时答应和他相亲后,就私底下准备起来了吧…… 男人,呵! 魏岱大概是单身青年当久了,吃完一碗鸭肉喝完两碗汤后就坐在旁边,时刻准备着带她去县城。 但闻嘉嘉可没那么不讲究,她是要吃早饭的。 上辈子的她经常性不吃早饭,三餐混乱,熬夜到天明,然后成功把自己搞猝死。这辈子她还不吸取教训,那真是死有应得了。 闻春和闻萱出了房门,见到魏岱的那一刻两姑娘脸上露出同款懵逼脸。 闻春歪头:“魏叔叔?” 她大些,明显还记得。 闻萱犹豫两秒,才笑出声,躲在闻春的后面喊:“魏叔叔。” 魏岱捏捏两姑娘的脸:“壮实不少。” 闻萱眼睛弯弯,飞快跑回房,把宝贵的积木拿出来,想要和魏岱一起玩。 闻嘉嘉却一个眼神甩过去:“吃饭。” 刚走到门口的闻萱又磨磨蹭蹭地把积木抱回去了。 吃过饭,魏岱去借车。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39节 他和村支书家熟,借车很是好借。 但正因为他在村里走动,浮阳的人都晓得魏岱又回来了。回来干啥?结婚的。 虽然他没说,但他让村支书帮着给闻嘉嘉打介绍信,摆明了就是去结婚的。 “魏岱,你要和嘉嘉结婚了?” 魏岱点点头。 “结婚后能跟着你去部队么?” 魏岱又点点头:“得过一阵子。” 妈呀,村里人闲暇时又有话题可说了。说闻嘉嘉抓到个金龟婿,要去吃部队饭了。 天大亮,空中再没有纷纷雪花。 太阳稍微露个影儿,地上的雪花也化了,只留山腰山顶还白雪皑皑。 因为有魏岱挡着,自己也包得严实,闻嘉嘉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并没有感觉到多冷。 她戳戳魏岱:“你真的不需要和你爹娘报备一声吗?”毕竟是结婚这么大的事儿。 魏岱:“我早说过了。” 闻嘉嘉愤怒地拍拍他:“我就知道,你早就打算好了。” 面上死正经,私底下偷偷来。 魏岱笑笑:“我指的是前几天,前几天我就发电报告诉他们了。” 他倒也没那么“不为人子”。 闻嘉嘉问:“你爸妈态度如何?” 魏岱:“我爸妈很高兴,让我抓紧点,趁着你同意赶紧结婚领证。” 闻嘉嘉怀疑:“你骗我的吧。” “没骗你。” 他爸妈还不知道他能带家属去部队里,觉得有个姑娘能看上他这位注定会让妻子守活寡的人,确实很高兴也很着急。 闻嘉嘉怪不明白的。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是他爹妈。 结婚前自己住在浮阳,结婚后还住浮阳,过阵子去部队,她又不需要和公婆生活。 县城很快到达。 魏岱确实很着急,带着闻嘉嘉直奔婚姻登记处。 工作人员检查一番两方的证件,问清楚是否自愿结婚后,盖一戳,两人婚姻关系就此成立。 闻嘉嘉晕乎乎,这就结婚了啊。 魏岱也不知是紧张的还是高兴的,手心都是汗,还非要牵着闻嘉嘉。 闻嘉嘉挣脱开,手放在他身上擦了擦:“讨厌死了,都是汗。” 魏岱只一个劲儿地看着她笑。 闻嘉嘉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问他:“现在是回家?” 魏岱摇摇头:“去买东西。” 闻嘉嘉也手痒了,两辈子头回结婚,蜜月旅行没有,购物总要购一波的吧。 于是她掏他兜:“你都有什么票?” 魏岱把口袋里的票塞给她:“都在这里了,你想要啥去买吧。” 男人只有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最动听的。闻嘉嘉突然暴富,立刻往供销社赶。 然而兜里的钱票有了,供销社的东西却没有多少。 闻嘉嘉觉得她膨胀了。 原先只觉得供销社琳琅满目,自己兜里揣着三瓜两枣啥啥也买不起。 现在呢?兜里有钱有票,啥啥都看不上。 供销社里全是必需品,闻嘉嘉在里面转来转去。买两斤的糖,两斤饼干,最终来到布匹柜台前,挑几分钟扯两块布就算逛完。 魏岱:“不买了?” 闻嘉嘉为难:“我不知道买什么?” 魏岱:“那咱们过段时间去百货商店买。搬家后要添置家当,有得你买的。” 闻嘉嘉一听,顿时高兴。 第25章 婚礼当日 接下来是魏岱的主场,他带着闻嘉嘉在县城的小巷子里穿梭,最终带着两只鹅,半头羊回家。 魏岱忙起来了,回到浮阳,把自行车还后就坐着村里的顺风车回河沟乡。 河沟乡开始卖鱼了,浮阳刚好要买。 魏岱还留下一半的羊肉,只说:“留着过年这段时间慢慢吃。” 已经领证,闻嘉嘉当然不会跟他客气,收下羊肉放在后院的大缸里冰着。 羊肉是冬令补品,最适合冬天吃。 这些羊肉大概有7斤,闻嘉嘉掂量掂量,觉得炖上四五回。 河沟乡。 魏岱爹妈其实是有点酸酸的。 瞧着儿子着急忙慌请假,顶着风雪回来,下车后第一件事就是赶到女方家,然后带着人家去领证…… 现在仔细想想,这死孩子甚至都没把闻家那姑娘正式带回家来,让他们过过眼。 但他们也就只敢酸。 小儿子强势,他们是万万不敢对此提出丁点儿意见的。他们心知肚明,虽然往后是跟着大儿子过日子,但小儿子才能给他们挣面子。 小儿子还狠心,说往后他们再把钱不节制地借出去,就不会再给他们钱,只会跟村里多数人一样给父母粮食,而且还只把粮食给他大哥家。 自己孩子自己知道,魏岱他是真的能说到做到。 儿子指望不上,他们便把希望放在儿媳妇身上。 看这样子,魏岱是被闻家姑娘拿捏得死死的,往后他们大概是看儿媳眼色过活。既然如此,半点怨言都不敢露嘴。 魏家养了两头的猪,这两年魏家都有在养猪,就是一直备着给魏岱结婚时用。 魏岱回来当天,魏成才便让村里杀猪了,两头猪四百来斤,包括魏老大,魏小妹家在内,整个魏家大约能凑齐30来斤。 别小看30多斤的肉,30多斤肉完全足够做12桌席面的,更别提魏岱还带回家两只大鹅。 魏馨抱着儿子回娘家,见到忙里忙外借桌椅的爹,打扫厨房的娘,去请执事的大哥,照顾孩子的大嫂。看来看去,就是没看到她二哥在哪里。 “在哪儿?又跑县城去了。神神秘秘的,抱着大袋子出门,也不晓得去干啥。”蔡如芸道,她拿着小扫帚把厨房墙壁清扫一遍,“馨儿你坐远些,这里灰大,别让小驰呛着。” 魏馨怪好奇这位嫂子的,抱着儿子走远些说:“我还没见过二嫂呢,每回她来拉鱼,我总是有这事儿有那事儿,听人说长得很端正。” 蔡如芸笑道:“还是高中生。” 魏馨立刻懂了,他哥喜欢有文化的姑娘,素未谋面的二嫂一定是位文化气息很重的人。 说话间,魏文珠从屋里出来,喊声“小姨”后,带着扫帚去厨房帮忙外婆一同打扫。 魏馨见到外甥女,不由得想到大姐。 想问问大姐会不会回来,又怕提起大姐文珠心里不高兴。 “哪里要你干,回屋写作业去。”蔡如芸推着魏文珠出厨房,“你二舅给你带饼干来了,自己拿去吃。” 怜惜外孙女有位不靠谱的娘,蔡如芸对她向来是好吃好喝养着。 魏文珠才不听,不让她在厨房,她倒是又去扫堂屋和院子了。 魏馨悄悄道:“这回大姐回来吗?” 大哥结婚的时候,大姐就没回来。当时她正和第二任丈夫处理离婚的事儿,只寄了礼钱回来。 蔡如芸手一顿:“你二哥婚结得急,我都还没和你大姐说这事儿。” 魏馨道:“妈你还是趁早说吧,否则大姐又得把这事儿挂嘴边叨叨个两三年。” 蔡如芸叹气,没再继续说话。 魏岱很快就又回来了,他带了个大袋子和两块布回来。两块布一块藏蓝色一块蓝绿色,魏馨猜想他大概是给爹妈带的。 结婚那天,爹妈得穿新衣服。 “二哥,你菜都准备好了?” 魏岱接过她怀里的小孩儿,逗弄两下:“都准备好了。” 这年头办酒席不比几十年后复杂,一般来说摆上十几桌就够。 而菜呢,四菜一汤。 别觉得少,十几桌的四菜一汤已经算是这年头高规格的酒席了。 四菜里,条件一般的就一荤三素,条件好的就两荤两素。至于汤,多是鱼汤。 当地鱼多,鱼汤不但体面,也比鸡鸭等食物容易获得。 魏馨低声问:“二嫂她到时候是跟你去随军吗?” 魏岱点头:“你先别说,这事儿我还没跟爸妈讲。” 魏馨应好,想起什么,又道:“我听说二嫂那边还有两个小孩要养。” “对,我一开始就知道。”魏岱把外甥嘴里的手指扒拉出来,“她家就剩她一个大人。”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40节 魏馨看他哥那两眼带笑的眼神,心想她哥是真的栽了。 村里人都说魏岱结个婚,平白多养了两个小孩,要多冤大头有多冤大头。 但魏馨却觉得,这小孩指不定是谁养。 闻家难不成就没留下什么钱吗?两小孩一年又能花多少钱。等要上学时,她那位二嫂想必自己也能拿工资了。 她可不信她二哥不会给二嫂找工作。 魏家大后天要办好事的事儿很快就传遍整个河沟乡,等到第二天,浮阳大队的人都晓得了。 放完鸭回家的闻嘉嘉遭遇各种询问,使得她差点应接不暇。 “嘉嘉,这婚事你家不办么?” 闻嘉嘉:“……不办。” “为啥呀,哎呀妈呀,我们这还得去河沟乡吃吗?” 闻嘉嘉笑笑:“是的婶儿。” 以前是女方办一场,男方办一场。 后来物资紧缺了,就变成只办一场。虽说到了现在,情况逐渐好转,有些人家也会在闺女出嫁时摆场宴席。 但闻嘉嘉怕麻烦啊,她家又没个亲戚,一个人办宴席得要多大的勇气。 魏岱也没说一定要让她办,特别是魏家忙得全家人脚不沾地的时候,魏岱就更不让闻嘉嘉办了。 婚礼开始的前一天,闻嘉嘉收到魏岱给的衣服。 她瞧着这件红色羊毛大衣,眼睛使劲儿眨了眨。 “从哪里搞来的啊?”闻嘉嘉眼睛移不开,紧紧盯着衣服看。 魏岱道:“料子是我拜托着我从海市买的,衣服前天加急请了县城的一位裁缝做,今天才做好。” 说完,闻嘉嘉眼睛亮晶晶,望着他的那瞬间,魏岱觉得天上的星星都没她眼睛亮。 他轻声问:“怎么样?” 怎样? 太好了! 难得有一件这么符合她心意的裙子,闻嘉嘉恨不得立刻就穿上。 魏岱看出她的渴望,就说:“你先穿上试试看,咳咳,我也是估算了一下你的尺码。” 闻嘉嘉乜他,抱着衣服转身进房间。 羊毛大衣很有厚度,这种天气能穿,但穿上身后难得不显臃肿。 和羊毛大衣一起来的还有一件白色毛衣,一条黑色宽裤,和一双黑色小皮鞋。 闻嘉嘉换上这套衣服,觉得自己可算是有点儿上辈子摩登大学生的影儿了。 毛衣是高领毛衣,裤子和几十年后的阔腿裤有些相似。 最让她喜欢的大衣是正红色,很衬她的肤色,长度足足到膝盖,她的身高也能撑起来。 可惜没个镜子,没法让闻嘉嘉细细欣赏一番自己。 她开门,走出去在魏岱面前转一圈,笑眯眯问他:“怎么样,好看吗?” 魏岱没说话。 他都看傻了,当然好看,是他想象不到的好看。 闻嘉嘉对他表情非常满意,于是也不吝啬给他一个亲亲。 大约是领证给了魏岱底气,他在与闻嘉嘉嘴唇相接的那刻,手掌不由自主放在她的腰窝上,收紧再收紧,加重这个吻。 半分钟后,闻嘉嘉看到个脸蛋比煮熟的虾还红的魏岱。 “回家吧,明天见。” 感受到魏岱那硬邦邦的身体,她把魏岱推出门外,这人杵在这儿容易让自己动色心。 嘤,她可不能当个色女。 “砰”一声,门关上,魏岱愣了愣,冲着里面喊:“明天见!” 翌日。 腊月十四是个好日子,种种巧合种种迹象让闻嘉嘉越来越觉得魏岱是早有预谋。 闻嘉嘉是孤儿,因为和养父母家撕破脸,不可能请养父母来,所以当天来她家主持各项事宜的人是妇女主任方柳玉。 她老娘田俊霞也来了,见到闻嘉嘉的第一眼就调侃道:“我就晓得你俩能成。” 不是放马后炮,她当时是真那么觉得的。看自个儿老娘说媒看多了,哪两个小伙儿姑娘能产生奇妙的反应,她心里是有点儿数的。 闻嘉嘉正在喝红糖鸡蛋汤,笑笑说:“是得谢谢田婶儿你呢,所以你也来吃碗鸡蛋吧。” 田俊霞哼笑:“又想堵住我的嘴。” 过不久,方明燕也来了。 她这几天都很是震惊,至今还没法接受自己的养鸭伙伴即将离职出走。 方明燕道:“比你大一岁都还没结婚呢,你竟然就结了。” 闻嘉嘉:“你也快了,我刚刚听田婶儿说你娘找她帮你注意人了。” 方明燕“哎”一声,眼神带着点迷茫:“你这样自己处出来对象才好呢。”她还没玩够,想想上一辈人的婚姻,方明燕其实没那么想结婚。 别看浮阳不愁吃喝,但这里也是真的重男轻女。闻嘉嘉就切身体会到,这里远没有北方那片那么男女平等,方明燕惧怕婚姻,实属正常。 大喜日子,方明燕很快就把这茬给掀过去,瞧着闻嘉嘉的红色羊毛大衣,羡慕到差点儿冒酸水。 她摸摸翻成v字的领子,说:“我从来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衣服呢。” 闻嘉嘉拍拍她肩膀:“你喜欢?往后我画几张图给你,你自己做着试试看。” 方明燕兴奋:“真的?说好了!嘉嘉你都不晓得,你很会穿衣服,一样的衣服穿到你身上好像就更漂亮。” 闻嘉嘉:“……” 哎,单纯的姑娘,那是因为她偷偷把衣服裁短,或者收些腰了。 火炉长久烧着,方柳玉又安排人端个火盆放在堂屋。在火盆的作用下,冷气渐散,堂屋开始暖和。 闻春和闻萱还不知道结婚代表着什么,反正昨儿小姨跟她们说过,她们三人不管啥时候都会住在一起,两姑娘也就不怕了。 见到锅里有红糖鸡蛋,还嘴馋想要一碗来吃。 两姑娘贱兮兮的,记美花当着她们的面儿吃鸡蛋,一口鸡蛋非要在她们耳边嚼上几十下的仇,这回愣是捧着碗坐在美花面前吃,还边吃边吧唧嘴,最后被看不下去的闻嘉嘉拍一掌才作罢。 “小姨,魏叔叔要来了吗?”吃完鸡蛋的闻春蹲在她面前问。 方明燕逗她:“你现在不能叫魏叔叔了。” 闻春歪头:“为啥呢?” 方明燕被她可爱得不行,捧着她脸蛋:“因为他和你小姨结了婚,你得叫姨夫。” 闻春眼睛瞪得圆溜溜:“叫姨夫会给我和萱萱积木吗?” 她还记得,上回就是叫了魏叔叔,然后魏叔叔给她们做了积木。 方明燕心说,这我哪知道。 嘴上却道:“会,姨夫可比叔叔亲近,一定会给你做的。” 闻春乐得都要蹦起来了,心里的最后一丝惶恐顿时消失得了无踪迹。 闻嘉嘉衣服换完,用方明燕给她带的红纸抿抿嘴。 县城供销社里眉笔和口红都没有,甚至连百雀羚都没,只有蛤蜊油。 闻嘉嘉可不愿意用,觉得她自己做的面油都比蛤蜊油好用得多么。 到了早晨十点,门口传来一阵哄闹声。 “来了这是!” 方柳玉站在门口看,只见魏岱穿着板正的军服朝着院子里走来。 “新郎来了!”她又朝着门里喊。 当地没有闹婚这回事儿,魏岱来到房间里,闻嘉嘉粲然一笑,他心瞬间就冒泡泡了。 “走?” “走!” 魏岱在众人的笑声中牵起闻嘉嘉,朝着门口走去。 前几天下的雪彻底化了,路边沟渠流水潺潺,哗哗声仿佛是在奏乐。 两人坐上自行车,在冬日暖阳中,一同进入人生新阶段。 浮阳大队青山依旧,河沟乡江水滚滚。或许是魏岱给了足够多的安全感,闻嘉嘉没有感到一丝害怕。 —— 魏家很热闹。 自行车先到,穿着时尚的闻嘉嘉在“哇”声中被迎到堂屋中,他们要对着堂屋的画像宣读誓言。 随后,人到齐后便能吃饭。 众人馋这顿饭久矣。 从昨天开始,魏家就在准备今天的饭了。又是切猪肉又是杀大鹅的,刮的鱼鳞都够小半盆的了。 今天早晨,香味便弥漫到村庄中。 闻一闻,是红烧肉。 再闻,是玉米土豆粉条炖大鹅。 继续闻,还有鱼丸汤。 是得,“邦邦邦”的声音足够证明魏家没有做常规的鱼汤,而是做了鱼丸汤。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41节 此刻闻嘉嘉动动鼻子,惊喜道:“是老白的手艺啊。” 可不是吗。 魏岱悄悄对她说:“厨房里每样菜都留下一部分了,等敬完酒我就带你去吃。” 闻嘉嘉迫不及待:“那赶紧。” 酒是进步公社酒厂中买的酒,没掺水,浓香纯正,正宗的粮食酒。 而且魏家够意思,没有用青红酒。 不是说青红酒不好,其实青红酒喝着也很香醇。 但它有个致命缺点,不管喝多少,只要一吹风,那就完了,能躺地上睡上一天一夜的,还吃啥席啊。 魏岱带着闻嘉嘉先敬浮阳大队的大队长和村支书,感谢两人对闻嘉嘉的照顾。 再敬河沟乡的大队长和村支书,之后便是一桌一桌地敬过去。 闻春和闻萱是跟着浮阳大队的驴车来的,来到陌生的地方,先是拘谨,而后就被桌上的饭菜吸引了,差点就又开始吸手指。 魏文珠带着她两做在主桌上,给她们盛饭夹菜,美得两姑娘摇头晃脑的,再也顾不得这地方陌不陌生,小姨又在哪里。 闻嘉嘉跟着魏岱转一圈,等其他人吃得差不多后她也能吃了。 别说,正经大厨师做出来的红烧肉就是比她自己做的好吃,甚至比上辈子她在大饭店吃的还要好吃。 难怪酒桌上装红烧肉的碗连滴汁儿都没剩下,瞧着都跟刚洗过的碗似的。 吃饱喝足,喝酒席的人慢慢散了。 剩余的多是亲近的人,还有帮着一起收拾东西的婶子们。 闻嘉嘉被带到魏岱的房间,魏馨和魏文珠坐在一边陪着她。 “二嫂,今晚春儿和萱萱和文珠睡就行。”魏馨说道,“文珠房间的床也大。” 闻嘉嘉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想了想点点头,对魏文珠说:“麻烦文珠了。” 小女孩才10岁,但身高已经有一米六,瞧着和大姑娘一般。 魏文珠露出腼腆的笑容。 魏馨推她,让她出去玩:“外面那么多人,连春儿和萱萱两个刚来的都玩起来了,你咋不去啊。” 外甥女太怕人,还不爱说话,这性子真不知道该怎么拧过来。 闻嘉嘉倒是有些明悟,她像是在躲着魏家大姐。 这回来,闻嘉嘉算是见到魏岱口中的传奇大姐,是个相当明艳漂亮的大美人。魏文珠和她只有三分像,但这三分像就使得魏文珠在人群中也很瞩目。 魏馨没过多久就带着闻嘉嘉一同出去了,带着她把魏家长辈认个遍。 金乌西坠,冬日的晚霞似乎更暗淡,红中带紫,遍布天边。 魏家亲近的长辈好友还能留下来吃晚饭,吃完已是晚上七点。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魏大哥送最后一位老叔公回家后,魏家终于恢复平静。 “爸,妈。”闻嘉嘉很爽快地叫人。 蔡如芸脸有点儿红,塞两张红包给她,“一个是今天的份子钱。”另一个自然是改口费。 闻嘉嘉收一个,另一个推拒道:“这我不能要。” 蔡如芸继续塞:“拿着吧,咱家结婚的份子钱都是你们自己收着的。” 闻嘉嘉这才接过。 天黑了,闻嘉嘉哄闻春和闻萱去跟魏文珠睡。 闻春和闻萱含着眼泪要哭不哭的,紧紧攥着闻嘉嘉的衣摆,不肯松开。 “小姨,咱们不回家吗?”闻春哽咽,轻轻问。疯玩一天,到了晚上终于开始思念浮阳的家了。 闻嘉嘉抱抱她:“睡一晚再回。” 闻春:“真哒?” “真的!” 闻春牵着呜呜咽咽的闻萱到魏文珠的屋,魏岱才拎着一桶水进来。 “泡泡脚吧,皮鞋好看,但累脚。”魏岱脸上也有疲色,可见这几天把他累得不轻。 闻嘉嘉坐在床上,把脚放在桶里,脱了羊毛大衣,仰头躺在柔软的被子上。 “好舒服。”她眯着眼,发出喟叹。 魏岱看不过去,又把衣服盖在她身上:“小心着凉。” 闻嘉嘉用脚轻轻拍拍水面,对魏岱道:“你要不要来泡泡?” 魏岱能拒绝吗?心里蠢蠢欲动的他当然没法拒绝。 只是他的大脚一进来,桶里的水差点儿都要漫出来。 他也学着闻嘉嘉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挪了挪,再挪了挪,彻底靠在闻嘉嘉身边。 闻嘉嘉歪头,打量他几眼,把他戳远些:“很急啊?” 魏岱默了默,脸又红了。 每当他觉得闻嘉嘉已经够大胆时,闻嘉嘉总会刷新他的认知,比他想的还要大胆。 闻嘉嘉哼哼两声:“要是你能让我三个月内能去部队急就急了,要是不行你还是别急了。” 魏岱搂着她:“为什么?” 闻嘉嘉瞪他:“怀孕怎么办?” 魏岱明天就要走了,要是怀了孕,她就得一个人经历孕期,对抗孕期激素,还得照顾两孩子。就算有魏家父母帮忙,但她又不太想和不熟的魏家父母住一起,这么下来,不死也得没了半条命。 两个年轻人,身体都不错,一次中的概率还是很高的。虽然自己也很想吧,但闻嘉嘉不能赌。 “你赶紧歇歇,明天还得早起呢。”闻嘉嘉又说。他在自己耳边呼吸,搞得她耳朵痒痒,心也痒痒。 魏岱摸摸她头发,凑过去亲亲脸颊:“我回去就打申请,三个月内肯定会让你来部队。” 闻嘉嘉:“房子建好了?” 魏岱:“楼房没好,但是咱们的平房好了。和领导申请一下,提前来应该可以。” 闻嘉嘉:“水管也通好了?” 魏岱:“通好了。我一通,旁边几家人也要通。人多力量大,后勤被烦得没两天就帮着买了水管来通。” 闻嘉嘉眼睛亮亮的,也摸摸他:“那我要的卫生间呢?” 魏岱全身的血液似在沸腾,被她摸的地方酥酥麻麻的,不由自主地收紧手臂,将她往怀里压,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说:“卫生间还在建,三个月内一定给你建完。” 说完,不管其他,翻身压了上去。 “哎哎哎,水水水……” “不管了,等会儿我再来整。” 闻嘉嘉喘着气,眼里兴奋藏都藏不住,手控制不住地摸到他的腹上。 可算是摸到了。 没结婚前魏岱还装贞洁烈男,亲都亲了,抱也抱了,却愣是不肯让她摸。 第26章 闻家烧烤 新婚之夜,热情男女,要是能忍住,那别当人了,当乌龟去吧。 闻嘉嘉只觉得身体滚烫,好似化身成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偏偏又一直被压制。 冬夜寂静,木房子不隔音,小夫妻不敢闹太过。 一场……第一次做这事儿的魏岱有点不太行。他黑着脸二话不说开始第两场。 闻嘉嘉此时还有心情安慰他,毕竟魏岱又不是p文男主,一夜七次那都是只出现在小说里,现实中没谁能这么天赋异禀。 但渐渐的,她没心情了。 三场后,闻嘉嘉率先受不了,推开魏岱:“我不行了,我得透口气。” 差点闷死,她觉得自己都烧起来了,累得没法动弹。 快乐是很快乐,快乐后两人平躺,两眼无神地看着房顶。 “帮我倒杯水。”闻嘉嘉动动他。 魏岱撑着手坐起来,手臂肌肉蓬勃,昏暗的烛火下闻嘉嘉看得一清二楚。 床边桶里的水冰得透骨,魏岱拎着它放在门口,又去窗边桌上倒水。 水装在暖水瓶中,尚还温热,顺着喉咙流入腹中,如同清水流过干涸已久的土地,她重新活过来了。 闻嘉嘉踢踢被子,靠在枕头上,“我还想吃柿子。”她今天瞧见了,魏家竟然还有柿子。 魏岱咕噜咕噜喝下一大杯水,怜爱地把她额头上的湿发撇旁边:“行,等着,我去给你拿柿子!”此刻就算闻嘉嘉说想吃苹果吃梨吃鸡吃鸭吃猪蹄他都会去帮着找来。 闻嘉嘉:“你悄悄的!” “放心吧,我要是偷个柿子还能被发现,趁早退伍算了。”魏岱穿好衣服笑笑道。 “……” 说这么难听干啥,啥叫偷啊。 都结婚了,吃自家的东西能算偷吗。 本来会“吱呀吱呀”响的门,在魏岱手下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见他把门打开后,拎着木桶便出去了。 冷风瞬间灌入房中,本温暖的房间迎来阵阵寒意,而一些令人浮想翩翩的气味,也消失在寒气中。 闻嘉嘉身体光溜溜,赶紧缩进棉被中,在被窝中扭啊扭的,总算把衣服穿好了。 魏家父母很有心,棉被是专门打的崭新棉被,暖和得不行。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42节 而身下的床垫也很够,闻嘉嘉掀开一角看了看,足足有三层呢。 最底下的是稻草垫,第二层是旧棉垫,最上面一层瞧着新很多,不晓得是不是新棉垫。 魏岱很快就捧着两个柿子回房,柿子红得像红灯笼,瞧着都欢喜。 “吃吧,太冰了你只能吃一个。”魏岱递一个给她,剩下的一个当然自己效劳。 闻嘉嘉裹着棉被,坐在床边,低着头慢慢剥柿子皮。 柿子太过软烂,没一会儿橙红色的汁水就流到手中。 不需要咬,她吸溜一口。 “唔,好甜!” 闻嘉嘉赞叹。 柿子果肉入口即化,滋润了她的喉咙,压下身体的燥意。 “我还想再吃一个。”闻嘉嘉可怜巴巴道,魏岱差点就把持不住把手头的柿子给她了。 “不行,你不是还时不时的在吃药吗?”在美色面前,饱受考验的魏岱很是艰难地通过了这次考验。 闻嘉嘉立马竖起一根手指:“那你再给我吃一口,就一口。” 魏岱忍了又忍,递过去。 他暗骂自己:你个没出息的。 闻嘉嘉说一口就一口,吃完后就起身,披身衣服去刷牙。 魏岱跟狼一样,横冲直撞的,偏偏她也没经验,导致这会儿闻嘉嘉腿都是软的,愣是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出去。 魏家的这座房子是老屋,面积颇大,但是房子颇破。 魏岱哥哥的房子离这儿得有五六分钟的路程,现在也就是魏岱父母还干得懂,等干不动后就得收拾东西去和魏岱哥哥一同生活。 当地房子格局大同小异,魏家房子同闻家房子差不了多少。 大概是更有钱的关系,他家天井两侧都有楼梯,上楼后是个大厅,厅两边有两间房和两个粮仓。 很平均的房子,看来当年建房时就想好兄弟俩一人一侧了,谁晓得魏岱跑到部队去,而魏大哥并不愿意住老房。 闻嘉嘉带着杯子和牙膏牙刷,偷偷来到天井边,要刷时忘了水没装,就又蹑手蹑脚地返回房去装水。 堂屋冷飕飕的,风就从天井上面一阵一阵的刮来,刮得她本来红得跟猴屁股般的脸都白了,再吹下去就得变青变紫。 闻嘉嘉快速刷完,回房间后推着魏岱,也让他出去刷。 等他刷完进屋,就看到自己新鲜出炉的媳妇儿一本正经地坐在床上直勾勾地看着他。 魏岱悄悄摸了摸腰,把门锁着,低声问:“还要来呢?”如果她还能接受,自己也不是不可以。 闻嘉嘉白眼翻上天了,拍拍被子:“过来,跟你说话。” 魏岱走过去,脱了衣服坐上床。 闻嘉嘉和他面对面坐着,严肃道:“我先跟你说好,魏岱你必须要讲卫生,早晚得刷牙,要是吃饭时吃了蒜啊韭菜啊,也得刷牙。” 魏岱:“我早晚会刷。” 闻嘉嘉把他嘴巴掰开,上看下看,嗯,没有蛀牙,还算不错。 而且魏岱牙齿长得好,洁白整齐,那么自己以后的孩子大概率就不会遗传到一口烂牙。 “还有,夏天每天都得洗澡。”她说。 魏岱:“嘉嘉你对部队太不了解,每到夏天我们一身汗,不洗澡没法进屋。” 闻嘉嘉:“冬天……也得洗。就算没有训练你也得洗。” 本想说隔天洗的,但等卫生间建好,完全能够天天洗。 魏岱迟疑着点点头。 闻嘉嘉满意了。 她可不想要身边睡着个臭烘烘的男人,不想刚洗完的被套没睡两天就变黄。 “好吧,睡觉吧。” 闻嘉嘉被子一拉,躺下就睡。还踢踢魏岱说:“吹灯去。” 魏岱去吹灯,吹完抱着媳妇沉沉睡去。 翌日。 天亮得晚,靠着魏岱房里的闹钟,闻嘉嘉晓得了此刻是早晨六点。 “咚咚咚咚——”钟声敲六下。 闻嘉嘉皱着眉头,翻个身躲在被子里,把耳朵遮住只露出个额头来。 她迷迷糊糊的,倒还知道魏岱今天得坐火车回部队。 “你还不要起来吗?”她没睁眼,搂着魏岱的腰低声说。 魏岱也醒了,把她抱更紧:“再躺会儿,十点的车。” 行吧!闻嘉嘉于是又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七点。 身边没了人,但被窝里还有热气,可见魏岱刚起来没多久。 “醒来?吃饭吧。”魏岱听见房里有动静,推门进来说,“你不是喜欢吃锅边糊吗,今天做的就是锅边糊。” 闻嘉嘉穿衣服的速度加快不少:“春儿和萱萱起来了吗?” “早起来了,饭都吃完了,这会儿和文珠在门口玩。” 闻嘉嘉心想,两孩子还挺随遇而安的。昨儿还哭呢,现在就又开始玩了。 很意外,家里做饭的是魏岱的爹魏成才。 闻嘉嘉来到厨房,叫了声爸,魏成才笑两声问她:“吃葱吗?” “吃。” 只见魏成才把火烧得旺旺的,然后用米浆在锅壁上浇一圈,紧接着将凝固了的米浆铲到锅中的汤里。 汤就是普通的汤,但因为放了些肉和虾米的原因,汤特别鲜香。 魏成才还炸了油条,锅边糊配油条,吃得闻嘉嘉身心舒畅。 没一会儿,见闻萱噔噔噔跑进来,看都不看她这个小姨一眼,在魏成才腿边仰着头说:“爷爷,我还想再吃根油条。这次是真的最后一根。” 魏成才不善言辞,夹根油条给她,她说声谢谢就又跑走,依然没看小姨一眼。 闻嘉嘉:“……” 人小鬼大,先前肯定都不晓得吃了几回“最后一根”了。 魏岱在收拾东西,闻嘉嘉吃完饭后帮着他一起收拾。 “等会儿你跟驴车回浮阳,大概九点多,队里要去进步公社送鱼。”他说道。 闻嘉嘉怪舍不得他的:“那你怎么去县城啊,骑自行车去?” 魏岱点点头:“大哥和我一起去,我上车后他再骑车回来。” 闻嘉嘉“唉”一声,没再说什么。 魏岱却有满腔的话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只道:“我会早点把随军名额申请下来的,不出三个月,真的。” 闻嘉嘉:“我信你。” 魏岱这人的信誉度在她这里很高,他平日确实是说到做到。 天光大亮,魏岱带着两包行李,三步一回头地离开家。 他离开了,闻嘉嘉自然也得离开。 魏岱许是提前和爹妈说过,闻嘉嘉离开时魏父魏母还整理了许多吃的让她带走。 “这是肉丸,昨儿炸的,但是没上桌。”蔡如芸说道,“这天气放几天也没问题。还有炸南瓜你也带些走吧,我瞧着萱萱很喜欢吃。” 闻嘉嘉分外不自在,尬笑:“萱萱是个馋丫头,啥都喜欢吃。” 连吃带拿的,搞得她都不好意思回家了,总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她好像是有点过分…… 冷风呼啸。上驴车后,闻嘉嘉抱着一大堆东西如是想。 浮阳的家里还和之前一样,毕竟她只离开一天。 唯一不适应的只有家里的鸡,正咯咯咯地叫,想吃饭了。 闻春和闻萱还是更习惯呆在自己家,放下东西后来立刻跑去找美花玩,她们想和美花聊聊自己昨天新认识的朋友。 闻嘉嘉呢?整理东西。 从魏家拿回来了半袋的肉丸,她倒出来放在橱柜正。 肉丸是老白的手艺,肥瘦合宜的肉剁成肉泥,加入胡萝卜碎和荸荠碎,一同放到油锅里炸,就算冷着吃都是香的,闻嘉嘉猜测里头放了香料粉。 她又拿出一碗红烧肉,蔡如芸直接连着碗塞给她,非说:“都结冻了,也不怕撒了,一起拿回去吃吧,家里也不差这一碗。” 行吧,老白做的红烧肉确实香。 接着还有炸南瓜,几条煎鱼几条腊肠,以及一块巴掌大的腊肉。 闻嘉嘉瞧着满满当当的橱柜,“砰”的一声关上。 真好啊,接下来几天都不要做菜了呢。 —— 闻嘉嘉好几天后,才将心态转变回未结婚前。 她觉得魏岱有毒,对她影响有点儿大,自己总是时不时想起他。 随军的事儿还没最终定下来,闻嘉嘉依旧得每天去赶鸭。 鸭子现在每日也吃不到什么,因此下的蛋大大减厂,闻嘉嘉倒是轻松许多。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43节 鸭蛋多是往外卖,只有年底的这波蛋会分给村民们。 闻嘉嘉瞧着自家分到的半筐鸭蛋沉思,到底要不要腌了呢? 她最终决定还是腌了,就算要走,她也能把腌蛋坛子端了带走。毕竟咸鸭蛋是她的下饭神器,一个蛋能配三碗粥的那种。 年前又下了一场雪,村里老人都说明年怕是会很热。 这场雪不大,边下边融化。 闻嘉嘉还特意在前院垒个石坑,放上铁架准备边看雪景边烧烤,谁能晓得是这种程度的雪。 不过垒都垒了,烧烤当然得吃。 昨天村里第二次分猪肉,闻嘉嘉分到半斤五花肉,还有一对猪蹄,一个4斤多重的猪蹄膀。 她把五花肉切成薄片,用竹签穿好。 而猪蹄,是她处理过的猪蹄。 再把猪蹄放在炭火上烧,把猪蹄上的毛都烧了后用刀使劲刮,最后放到锅里卤。 一同卤的还有蹄膀,此刻蹄膀还在锅里,闻嘉嘉准备放着晚上吃。 “在干啥呢?” 被闻春和闻萱叫过来的方明燕很好奇,蹲在旁边看闻嘉嘉操作。 闻嘉嘉抬头瞅她,“显而易见,我在烧烤。” 方明燕面带疑惑:“不是都熟了?” 闻嘉嘉:“你等着吃就行。” 也没啥活需要方明燕干的了,她坐一边围观,只见闻嘉嘉拿出竹子做的小刷,把碗里的蘸料刷到猪蹄上。 又用手抓取另外一个碗里的干蘸料,手指搓几下撒了撒。 一瞬间,香味扑鼻而来。 随即冒起的白烟把香味再到更远处,就连隔壁的张秀丽也没忍住凑过来了。 “你们小年轻可真多花样。”她嗅了嗅,“味儿倒是和我老家那边的做法有点像。” 当地口味偏甜偏淡,就算有辣菜,也不会特别辣。因为时候的原因,更是少吃烤物与炸物,像烧烤这种易上火的食物,当地许多人吃都没吃过。 “是不是还少味辣椒面?”张秀丽皱着眉,突然又问。 闻嘉嘉捂着被烟熏到的眼:“是啊婶儿,可惜我今年没晒干辣椒。” 年底时候闻嘉嘉就总觉得啥事忘了,直到今天要吃烧烤时才想起来是辣椒面忘做了。 闻嘉嘉本想拿剁椒代替,可惜剁椒太咸,真要刷上去烧烤就不能吃了。 张秀丽忙道:“嗨不早说,我有!” 她可是吃辣大省出来的人,家中常备辣椒面,平常吃青菜都得蘸点儿辣椒面的。 说完,张秀丽就急匆匆赶回去拿。 方明燕帮着把五花肉放到铁网上,压低声音说:“秀丽婶家的辣椒酱特别香。” 闻嘉嘉懂了。 她站起身,冲着院外喊:“婶儿,辣椒酱也端半碗过来!” 方明燕偷偷笑:“腌萝卜也不错。脆脆的,水水的,酸酸辣辣的。” 闻嘉嘉刚坐下的屁股又离开了板凳,继续喊:“婶儿,还有腌萝卜!” 张秀丽:“……腌萝卜也能烤?” “能解腻。” 也就是没有苕皮,否则她高低要烤几串苕皮来吃吃。 对于闻嘉嘉而言,苕皮里面可以什么都不放,但就是不能不放腌萝卜。 这么旺的炭,这么好的网,啧啧,不烤真是可惜了呢。 张秀丽很快就端着三个碗出来。 她是位很能跟年轻人玩一块的婶子,在村里颇受欢迎。 同她一起来的还有陈熊。 陈熊拎着一块肉,还有一小盆的白菜韭菜和蒜苔,说:“借个火,一起烤。” 闻嘉嘉:??? 她看了眼炭,足够烤一两个小时才放心。 话说她倒是许久没看到陈熊了,据说前段时间他在公社找了个临时工的活,快过年时才回来。 陈熊也觉得自己许久没看到闻嘉嘉,第一次见面闻嘉嘉还是单身,第二次见面她已经有了对象。 还在思考要不要撬墙角,就听自家老娘说她对象是河沟乡的魏岱。 陈熊瞬间萎了。 魏岱啊,他打不过。 魏岱属于附近几个公社这一年龄段人中的风云人物,当年他独自游过江抓小偷的事儿就被广泛传播,陈熊招惹谁都不敢招惹他。 再后来呢,就听说闻嘉嘉要结婚了。 他老娘还兴致勃勃地到处说,是自己觉着两人相配,这才找田婶儿提了这事儿。 陈熊在这一刻真想骂娘。 只是他是看脸的,好感来得快,但往往很难转成喜欢和爱。 闻嘉嘉既然结婚了,那他心里的那点儿心思自然也就淡了。 “油我这边也带了,帮忙烤下就行。”陈熊这么说,随后心痛道,“你可以留一半。” 开玩笑,闻嘉嘉能答应吗? 当然能,留一半谁会不答应。这么冷的天儿,她就是因为不想洗菜才没准备青菜,否则她也是要准备的。 闻家烧烤摊正式开业。 闻嘉嘉业务娴熟,先把烤得半焦的猪蹄放一边,再把五花肉放到铁网上润润网。 炭火噼里啪啦响,五花肉上的油滴落其中还引起串串火舌。 闻嘉嘉时刻躲避着冒起来的烟,但手下动作没停,五花肉烤一半半就开始烤青菜。 南方的冬天千不好万不好,但有一点是真的好——有绿色青菜吃。 即使今天下了雪,但菜园里的韭菜依旧长势良好。白菜更是嫩得不行,还因为天冷而更加清甜。 素菜很需要油,烤蔫巴后,刷酱撒粉,再烤几秒就能出锅。 围观的人早等不住了,要不是闻嘉嘉手上的竹夹子很有威慑力,闻春和闻萱两个馋丫头就要上手拿了。 闻嘉嘉烤的火候很好,五花肉油滋滋,外表焦黄,却又没有碳化变苦。 至于青菜,水分烤出来许多,可不干巴。即使上面酱料红油油的,但吃着不腻。 众人最喜欢的还是烤猪蹄。 猪蹄先卤后烤,外层焦脆,香辣的调料和猪皮的香结合得很高。 咬了猪皮,里面是白色的筋。 因为卤过,别说筋了,就连骨头嗦一嗦都很有味道。 烧烤香味霸道,不但张秀丽母子两人被吸引来,就连坐在大队部旁边烤火的村民们都隐隐闻到了这股香味儿。 “哪里来的味儿,你们闻到了没有?” “谁在炭里边埋地瓜和板栗了?” “没啊,也不是烤地瓜烤板栗的味,闻着像是肉味。” 大人们没动身,小孩却顺着味道一路跑到村口,然后发现香味来自闻家。 闻萱很得意,手里拿着一块烤猪蹄,嘴上都是油乎乎的辣椒酱:“你们晚来一步,我们都吃完啦。” 她吃东西很独的,除了会主动分给小姨和姐姐,谁都别想让她主动给。 闻嘉嘉也摊摊手,确实没有了。 但馋得快要舔网的小孩却有办法,只见一个大点的孩子过来道:“嘉嘉姨姨,那你的铁网能借给我们用用吗?” 这倒是可以。 铁网嘛,用不坏的。 不过闻嘉嘉说了:“你们必须在有大人的地方用。” 小孩儿立刻表示:“我去队部烤。” 于是一堆小孩闹哄哄地来,又闹哄哄地走了。 闻春和闻萱屁颠屁颠跟上,闻嘉嘉急忙嘱咐:“你们不许吃啊。” 再吃得积食了。 她摸摸肚子,自己此刻也有点积食,得进屋泡山楂茶吃。 方明燕跟着进去,问闻嘉嘉:“你啥时候去部队找魏岱啊。” 闻嘉嘉叹气:“我也不知道。” 她现在连工分都不怎么上心了,特意去县城买了一套初高中的教材,准备翻一遍。 为啥呢? 闻嘉嘉为工作做准备。她依然觉得这年代最好的出路就是当工人。 等高考恢复后再留职停薪去读书,读完书直接起飞。 芜湖~ 光是想想,闻嘉嘉都觉得爽。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44节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没法起飞,十多年后卖茶叶蛋都能卖出套房。 她倒是担忧自己会考不上,即使穿越前她是大学生。 几年后的那届高考可谓是包揽了从十几岁到四十岁的年龄层考生,录取率相当恐怖,能蹭上个中专大专的就已经很牛了。 咳咳,众所周知,毕业大学生的全科知识储备量,或许还比不过中考生。 闻嘉嘉痛心疾首,每次想起来心里都直抽抽。 她悔啊,要是早知会穿越,她肯定要把恢复高考后第一届高考的试卷倒背如流。 每一个省的都背过去! “哎!”闻嘉嘉又叹声气。 方明燕:“哎啥呢。” “哎我和名校失之交臂。”闻嘉嘉说道。 她来到厨房,给自己泡了杯山楂水,正想喝呢,想了想,又推给了方明燕。 “你不喝?” “对,不喝。” 闻嘉嘉想骂魏岱了,他是拍屁股走了,搞得她七上八下的,生怕会怀孕。 第27章 准备出发 除夕,年三十。 闻嘉嘉这日要准备许多东西,当地有年三十祭祖供神佛的习俗。 就算她不信这个,可也得合群。 其实前几天年从前几日就开始了,送土地公上天那日村里好些人家都偷偷放了鞭炮,甚至隐隐都能听见公社那边的鞭炮。 鞭炮声惹得闻嘉嘉坐立难安,她没想到这一茬啊,所以她要不要放? 最后闻嘉嘉还是放了,因为太过紧张,撒腿跑时差点摔在台阶前。 这时候供销社并没有鞭炮卖,毕竟放鞭炮属于封建传统嘛,你私底下偷偷放就好了,想在供销社里买到鞭炮,除非供销社主任活久了不想干。 即便是当地——如此香火充沛,各路大小仙佛如过江之鲫的地域,百姓们也不敢堂而皇之的放鞭炮烧香烛。 闻嘉嘉的鞭炮是找前山村的人买的,前山村里藏着一位会做鞭炮的人,据说他在几十年前还自制过火药炸鬼子,搞得闻嘉嘉拿到鞭炮后心慌慌,总怕会炸了自己的手。 因为送土地上天“言”好事时用了一包,闻嘉嘉在除夕的前一天又托人帮忙买了一包。 这日早晨,吃饭前大家陆陆续续的放了,闻嘉嘉见此也赶紧跟着放。 放完开始吃饭,吃的是扁肉。 要说闻嘉嘉最喜欢乡下的哪一点?一定是年底物资充足这一点。 扁肉是当地的特色美食,几十年后还能同拌面一起撑起中国快餐饮食的一片天,可见它有多么受人喜欢。 浮阳大队年底有开启扁肉作坊,主要业务就是帮忙打扁肉馅和制作扁肉皮。 村里人去打扁肉,材料自备,还需要给一碗面粉。而村外人来打扁肉,和村里人相比得多给一碗大豆。 闻嘉嘉得之后忙不迭买了腿肉去打,这可是纯纯手工捶打出来的馅儿,她都不敢想会有多好吃。 肉昨晚打好,闻嘉嘉昨晚就吃了一半,今天早晨吃剩下的一半。 主要是这玩意儿需要低温,很容易变质,否则闻嘉嘉必定是要打它个三五六七斤留着慢慢吃的。 扁肉入锅,煮熟后浮起,渐渐膨胀,如同一个正在缓缓充气的白气球。 煮熟后捞到撇了油的鸡汤中,鸡汤也是她昨儿炖的,家里那只总是上蹿下跳不听指挥的鸡被她狠心杀了。 闻萱还拿着鸡胗的黄壳去换叮叮糖,闻嘉嘉也是才晓得还有这种交易存在。 鸡汤微黄,扁肉白胖。 再撒上些绿色的葱花,配着方明燕送的炸油饼,只觉得这瞬间人生圆满。 吃完,开始捣鼓祭祖的东西。 有腊肉,有鸡鸭,有鱼,还有年糕,总之丰盛得让人流口水。 闻嘉嘉学村里人,带着东西偷偷去庙里,再走小路偷偷回家,把东西放在堂屋的桌上供着。 因为她家是进村后的第一家,闻嘉嘉还特意把院子的小矮门给关上,就是怕有人突袭。 她这边在过除夕,魏岱那边也在过。 魏岱过得就比她凄惨了,除夕放假,不需要训练的他跑到北山房子来,正在砌卫生间。 最近他遇到一个大难题,本想让陶瓷厂帮忙烧个蹲便器的,结果陶瓷厂临了临了说烧不出来。 无奈之下,魏岱就又去找另外一家厂子。 只是这回还没谈妥,化粪池队里不让搞,说是怕影响水源。 唉!魏岱这几日叹的气比近一年来叹的都要多。 既然如此,只能做最简单的卫生间。 小小砖头房,里面抹水泥,砌个小平台,再放两小木桶,也算是这年头的顶配厕所。 当天晚上,除夕夜,魏岱在部队食堂吃过团圆饭后,又悄悄地推着车来清垃圾了。 地上许多沙子和木头,把卫生间搞好后就得开始装修房子,得把院里的东西清走一部分才好装修。 来来回回跑十多趟,不但把沙子木头砖块给清完,还将院里杂草拔个干净。 月亮高升,魏岱直起腰擦擦汗,抬头望着月亮,忽然觉得那些年少时看不懂的酸诗也是有点道理的。 看到月亮,真的会想起家。 本想收工会去,可这会儿又不想了,提早一天干完嘉嘉就能提早一天来。 夜深。 冬天的夜晚非常寂静,既没有田间呱呱叫的青蛙,也没有树林里“知了”个不停的知了。 闻嘉嘉没打算守岁,上辈子连春晚都没法使她守岁,何况现在。 今天忙一天了,闻嘉嘉累得要死,把东西稍稍整理一下后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再睁眼,已是大年初一,1973年的大年初一。 闻春和闻萱穿着先前做的,只穿过两回的新衣服,带着闻嘉嘉用旧布给她们缝的小包,出门拜年去。 她们去拜年,闻嘉嘉也迎来一波又一波的小孩儿。 等终于消停点儿了,闻嘉嘉还得带着闻春和闻萱去河沟乡拜年。 虽说没和公婆住一起,但该有的礼貌还是得有。 其实前几日魏父魏母就提过要不要去河沟乡过节。只是闻家父母去年才去世,总得留家里一年,闻嘉嘉便拒绝了魏家父母。 对于去河沟乡,闻萱不太乐意。 她牵着闻嘉嘉的手,不停问:“小姨,我们还会回家来的吧?” 闻嘉嘉:“会。” “是在家睡觉的吧?” “是。” 她忧心忡忡:“我晚上不跟你睡就睡不着,老是被吓醒。” 闻嘉嘉:“……” 她发现闻萱现在说话是越来越像大人了,鬼精鬼精的。 河沟乡的年和浮阳差不多,习俗差不多,吃食上也差不多。 让闻嘉嘉很惊喜的就是魏成才做饭很是好吃,他把闻嘉嘉带过来的扁肉包好后放到油锅里炸,炸完再煮汤,那味道和普通扁肉完全不同,比肉丸汤要香。 魏文珠带着两孩子满村玩,因为魏家的关系,她们好不容易瘪下去点的小包又满了,里面装着瓜子花生,还有几截甘蔗。 冬天没啥水果,甘蔗是好东西。 河沟乡种了好大一片甘蔗,浮阳也有种。但浮阳的甘蔗多是卖给糖厂,只留下一部分,闻嘉嘉得到两根,没两天就吃完了。 这会儿见闻春和闻萱兜里有,闻嘉嘉这个小姨二话不说,拿起来细细就啃。 嚼吧嚼吧嚼吧,清甜的汁水充满口腔,仿佛把这段时间肚里积攒的油水都给刮干净。 离开魏家,闻嘉嘉又是大包小包。魏父魏母确实是老好人,吃喝完全由着闻春和闻萱。 还好今天多带了些钱来,要不是塞给老两口20元钱,闻嘉嘉都不好意思回家。 —— 时间过得很快,春节后没多久,各地就得翻地。 浮阳大队的肥已经沤好了,今年的沤肥法子闻嘉嘉贡献出一份力,搞得她怕怕的,生怕这肥不行,耽搁生产。 当地沤肥多是在初冬,闻嘉嘉需要她去提醒村里人稻壳也能拿去沤肥,谁晓得人家老农民早晓得了。 在农村,稻壳往往都是和秸秆一同放田里燃烧充当肥料的。 既然如此,闻嘉嘉提醒时也不必弯来绕去,瞅准机会,对正在田埂边思索明年该怎么安排农活的方队长道:“队长,我瞧书上说,炭比灰好。你说咱们这些稻壳烧成炭用来沤肥,会不会比烧成灰来得好。” 方保国嗒吧嗒吧抽着烟,不甚在意:“你说的灰和炭不是一回事儿吗?” 闻嘉嘉科普:“当然不是!炭它比灰吸水,能净化还能保湿啊。” 方保国是老农民,对保湿啊净化啊等高大上词汇搞不太明白。 但是吧,他这人天然对知识分子有种莫名的敬畏。闻嘉嘉这种架势一起来,他就不由得认真听。 方保国凝思片刻,转过身,用烟杆尾巴敲敲地面:“书上有说?你仔细说说。” 闻嘉嘉便把炭能吸附空气中的湿气,还能通气的特性说了。 “比起烧成灰,烧成炭后的稻壳和牲畜粪便、腐烂树叶这些东西混合沤的肥,要比没加炭的肥好得多。”闻嘉嘉解释道,“这就跟东北那边的黑土似的,还保湿保温透气,可以说是一举多得。”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45节 方保国再没文化,也是种过半辈子田的。他心里隐隐觉得这法子够可以,但谨慎的他还是找村里一些老庄稼人一同商讨。 说完这些,闻嘉嘉就不管了。 多说多错,她只愿这事儿接下来都不需要自己的参与,悄咪咪地过去最好。 方保国果然有两把刷子。 没过多久,闻嘉嘉就听说方队长带着几个人把稻壳收集起来,堆成小堆,准备在远离住宅区的田野里烧炭了。 千万不要小看这年代农民们的技术,闻嘉嘉这种半吊子只是把关窍稍微一点,他们就一通而百通了。 烧完的稻壳和粪便,树叶等东西混合,发酵后就能给土地施肥增加营养。 除此之外,村里开始商议搞绿肥。 闻嘉嘉也算大开眼界了,混种并不是几十年后才有的法子,人家现在就玩得贼厉害。 比如说甘蔗地间隙种绿豆,玉米地间隙种黄豆,水稻和油菜间隙种紫云英……这些都被队员大会反复提起,据说今年就要腾出块地来做实验。 春天到,春雨贵如油。 过了雨水这个节气,雨就总是淅淅沥沥下不停,惹得衣服都没法干。 本来已经收好的烘笼,闻嘉嘉又得从房里搬出来,每天准备一盆炭火烘烤衣服。 因为不需要养猪了,闻嘉嘉年前就把猪圈收拾一下,安上几块木板充做洗澡间。又因为接下来不太需要柴火了,闻嘉嘉也没省着用柴火。 于是她洗澡频率大大提高,现在基本每天一洗。 没办法,这里是湿气严重的南方。再说,当习惯养成后一天不洗澡难受得慌,总觉得一天不洗身上就直痒痒。 今天屋外还是下着雨,雨势不大,偏偏有种缠绵不绝的感觉,甚是烦人。 不过村民们最喜欢这样的雨,绵绵春雨落下,把干涸的土地浸湿。嫩绿的芽趁着湿润冒出地面,伸展枝叶,尽情吸收土壤中的营养和水分,以求能够更好的成长。 田野中的油菜花就是在这段时间猛窜,绿油油的一片,霎时好看。 闻嘉嘉坐在门口,透过院子门瞧着田野中随风摆动的油菜,心里琢磨着她可能赶不上这茬油菜开花的时节了。 上回魏岱来信,说房子已经搞好,申请马上就能下来了。 她把衣服翻翻,掰掰手指算。 距离魏岱的上回来信,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 现在,也该来了吧。 衣服烘烤过程中散发出头发烧焦的气味,闻嘉嘉觉得不好闻,再加上还得时时翻动,避免衣服被烧硬,所以烤衣服真算件琐碎的活。 就在此时,熟悉的自行车车铃声从不远处传来。 闻嘉嘉立刻探出头,果然是邮递员小唐。 “闻嘉,有你的信!”小唐把车停在门口朝着里面喊,“又是你爱人的。” “好嘞。” 闻嘉嘉迈着兴奋的步伐走出去,接过信回到堂屋拆了看,期间还不忘把烘笼里的衣服取出来。 [嘉嘉,展信佳。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请你尽快收拾行李,随军申请已经下来,我预计在十四那日到家,过完元宵我将带你一同回部队……] 看到这里,闻嘉嘉没忍住“耶”了声。 虽说农村也很好,但那只是农闲的时候,物资充足的年底才好。 其余时候,要多累有多累!能在开工前离开,闻嘉嘉高兴得都要飞起。 她又开始掰手指数,距离元宵还有四天,也就是说三天后魏岱就要到家了。 闻嘉嘉挠了挠头,在他回来之前,自己肯定是要把行李收拾好的。 但她很是为难……行李太多了,该如何整理呢? 比如说米。 家里粮仓里还放着好几袋没有脱壳的米,带走是不可能的,所以得想法子把它们换成粮票。 找谁换? 闻嘉嘉思来想去,决定找老白。老白是国营饭店的,他肯定有渠道。 说干就干。 第二日,雨停。 闻嘉嘉找村支书借车,顺着泥泞小路到达县城。 老白瞧见闻嘉嘉还有些惊讶,不禁往她后面看一眼:“魏岱又回来了?” “过两天就回来。”闻嘉嘉将车停好,看看周围,“白哥我有件事儿想找你帮忙。” 老白秒懂,这事儿得私下说。 没到饭点,国营饭店里的人并不多,只有服务员和两位正在聊天的大娘, 老白带着闻嘉嘉来到角落,问她:“啥事儿啊?” 闻嘉嘉低声道:“魏岱这回回来是带我去部队的,我家去年……分了好些粮,这些粮食不好带,我想问问你,你有没办法帮我把这些粮食换成粮票。” 这事儿啊,老白眼睛都亮了。 “啥帮忙不帮忙的。弟妹你是不晓得,城里和你们农村没法比,每个月就靠粮本上那些供应吃饭。家里人都是非农户口还好,要有一个两个不是,供应就困难了。” 现在县城里不少家庭都是如此。 像他家邻居,娶的媳妇是附近公社的,直到现在工作还没搞定,孩子却生下两个。 孩子的户口是跟着母亲走的,母亲没有定量,孩子也就没有定量,家里负担要多重有多重。 他邻居都说了,在没给媳妇找到工作前,反正是不敢再生孩子。 闻嘉嘉道:“我晓得。只是我……” 她脸色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只是我也没啥渠道,贸然出手怕被抓。” 闻嘉嘉其实有想过要不要找原主的同学朋友出手,只是吧,那些同学朋友都不是特别铁的关系,闻嘉嘉不敢冒险。 至于自己运到粮食局去换……她没这个打算。 粮食局的粮票多给当地票,而非全国票。要是想换全国票,兑换的粮食要更多。 老白毫不犹豫:“行,那你把粮食备好,我下午就请假去你家运粮食。” 闻嘉嘉沉思:“我大概能出手600斤没脱壳的稻谷,50斤干玉米粒。80斤的地瓜干,如果有青菜……” 老白:“青菜也要。”城里吃口青菜也不容易,都是钱呢。 闻嘉嘉:“行,那麻烦白哥你了。” “嗐,跟我客气啥呀,我今天大概傍晚六点到,你东西准备好就行。” 闻嘉嘉:“你到时候小心些,遇到巡逻的人就说是来找我的就行。” 村里还时不时的有民兵在巡逻,据说古墓还没挖完。 说完闻嘉嘉就离开。 这些东西并非她家的全部存粮,闻嘉嘉还会带一部分走。 比如黄豆绿豆,这些难买,不管多重闻嘉嘉都要带走。 可闻嘉嘉还是小看它们的重量了。 回到家中,还完车后闻嘉嘉来到二楼粮仓开始整理粮食。 得宜于最近总是合成出猎夹,二楼的老鼠几乎被闻嘉嘉夹光光。 她从一开始的见到死老鼠就捂眼睛跑路,转为看到老鼠便神色不改地用铁钳夹走,只有三天的时间。 不夹不行,老鼠都要臭了。 这些老鼠一批一批死去,从每天都有两三只,变成一天一只,再到隔几天夹一只,直到现在,老鼠大概晓得了这里陷阱遍布,再也不敢出现。 闻嘉嘉花费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咬牙把一袋袋粮食从二楼拖到一楼来,扣除要换粮票的粮食后,她还有380斤的粮食需要带走。 其中黄豆16斤,绿豆8斤,红豆12斤,还有糯米36斤。 剩余的都是稻谷,没脱壳的稻谷。要是这两天加紧把壳脱了,就还有200多斤的大米。 想带走,这显然是件不可能的事儿,毕竟她还有被褥衣服需要带。 现在物资紧缺,买一两斤棉花比较好买,想买床被子比较困难。 家里的被子闻嘉嘉打算带两床走,部队那边冬天肯定更冷,迟早用得上。 思来想去,不寄不行。 闻嘉嘉想好后不再纠结,用推车分两趟,把两袋的粮食运到大队部隔壁的脱壳坊去,村里有专门帮村民脱壳稻谷的地方。 这年代有没有稻谷脱壳机?有的,至少还算富裕的进步公社有。 后来浮阳大队也勒紧裤腰带买了一台半自动脱壳机,从此以后村里人再不需要手动碾米了。 不过你要是找大队的脱壳坊脱壳,那剩下的一部分碎米得归大队,这就导致了有些人还是愿意自己碾。 闻嘉嘉现在顾不得这些,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把壳脱完,带着240斤的大米回家。 回到家后,又马不停蹄地打包。 当她把东西都打包好后,天色已暗,傍晚已至。 “六点了吧?”闻嘉嘉看眼天色嘀咕。 她在门口等着,几分钟后见到赶着驴车的老白出现在自家门口。 “嘉嘉,这位同志说是来找你的?”队上的民兵问。怕老白是坏人,还特意跟着老白来趟闻家。 闻嘉嘉道:“郑叔,他是魏岱的战友,帮我把东西运到县城寄给魏岱的。” 郑叔忙道:“那就行。” 他又问:“你这是要走了?” 闻嘉嘉点点头。 郑叔撸起袖子,“那我帮你们一起搬吧。据说城里吃片菜叶子都要钱,部队里也不晓得是啥情况。破家值万贯,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46节 有他帮忙,几大袋粮食很快搬上车。 郑叔也没怀疑,粮食是必需品,在他的观念中,谁又舍得卖粮食呢?要是想换粮票,直接运去粮食局也能换啊。 郑叔没多待,装好车就走。 等他走后,老白把油布掀开,闻嘉嘉又开始往里面搬蔬菜。 她家蔬菜是真的多,多是冬天种的,到现在还没吃完。 特别是白菜,两大筐满满的。还有辣椒蒜苗等东西,驴车差点就放不下。 最后,老白赶车走时,车辙印都深深的,闻嘉嘉在心里给那头驴说了三声抱歉。 送走一部分物资,闻嘉嘉收到一大叠的钱票。 票全部都是全国票,而且其中粮票的到期时间还远着。 除此之外还有油票,副食品票,甚至还有四张工业票。 搬新家后许多东西都需要添置,工业票也不可或缺。 至于钱,足足有28块钱,至少她和两个孩子的火车票钱是够了。 解决一部分麻烦,闻嘉嘉哼着小曲儿做饭去。 闻春和闻萱玩得一头汗回来,还好两姑娘有分寸,没玩一身土,否则闻嘉嘉怎么也要揍她们一顿,让她们长长记性的。 几个大包裹放在堂屋,闻春看到后跑来问闻嘉嘉:“小姨,咱们是要走了吗?” 闻嘉嘉奇怪:“你怎么知道要走?” 闻春:“燕燕姨姨说的,说我们很快就要去城里过日子了。” 闻嘉嘉拍拍她脑袋:“想太美。还城里呢,保不齐比咱们这里还偏僻。” 又问她:“你想去城里过日子?” 闻春咬着唇,纠结好些时候。 等她把饭端上桌,让两姑娘吃饭时,闻春才抱着她的腿说:“我就想跟着小姨,小姨去哪儿我去哪儿。” 第28章 元宵吃饭 魏岱在山林里待了半个月,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后领导总算批了他这次的假期。 只是这半年多来请假太过频繁,可以预见他往后两三年的假是不好请了。 昨天下午上的火车,今天凌晨四点他就到达市区。再坐两多小时的公交车,在太阳初升之时才到的县城。 此刻国营饭店已经营业,热乎乎的包子笼摆在门口,服务员就在门口守着,有人买完包子边吃边走,有人打包带走,还有时间多的,买完后打碗清汤,坐在饭店里慢慢吃。 魏岱来饭店是想找老白借车,这两日时间赶,回趟家实在是不容易。 对他的到来,老白一点儿也不惊奇。他来到门口,抽着烟说:“前两天你媳妇就说你今天要回来,我一直瞅着窗外,果然看见你。” “吃没吃饭,要不要先吃一口再走?”老白指了指包子笼问。 魏岱道:“我急,想找你借两天车,后天我就要走,到时候还你。” 又拎起行李说:“就不在这儿吃了,我买几个包子回家去吃。” “行,我这两天没啥事儿,车你拿去用。”老白被烟呛到咳两声,调侃道:“你这么着急回家呢,想媳妇了吧。” 魏岱也没反驳,笑笑:“那不是废话么,你和你媳妇这么久没见能不想?” 说着,他去买了8个大包子。 老白见他归心似箭,也不多聊,把车推给他挥挥手让他离开。 魏岱一路猛骑,很快到浮阳。 闻嘉嘉已经起床了,锅里在熬粥,是小米粥。 她昨天请隔壁张秀丽平时帮她看看家,为此她付了一些报酬。要离开时,发现张婶儿家竟然有小米,她便和她换了半斤,准备这两天熬粥喝。 在闻嘉嘉看来,小米粥远比单纯的白米粥要好吃。 熬完粥,喂完鸡,闻嘉嘉心不在焉地站在门口往村口看。 她有种预感,奇怪的预感,隐隐觉得魏岱很快就会出现。 魏岱是出现了,在闻嘉嘉转身想要回堂屋的时候。 南方初春的风柔柔的,吹动河边柳树,垂着的柳树枝在水面上荡漾。 就在一阵风中,魏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闻嘉嘉骤然瞪大眼睛,冲他招手,露出灿烂的笑容。 “魏岱!”她喊,“我就想着你要到了。” 魏岱停好车,三步做两步跑进来,把闻嘉嘉圈在怀里抱抱又亲亲:“我很想你。” 闻嘉嘉被他搞伤感了,又怕被人看见,忙拉着他进屋:“你吃饭没?” 魏岱眼神粘在她身上,提起手上的油纸袋晃晃:“没,在县城买了八个包子,和你一起吃。” 早餐很丰盛。 有小米粥,笋肉包,还有隔壁张婶儿给的腌萝卜,以及流着油的咸鸭蛋。 最近是吃笋的季节。 哦,不应该说进入冬季中段后就是吃笋的季节,笋季会一直持续到夏初。 冬天是冬笋,也是当地最爱吃的笋。 当地人喜欢把它切成丝做成各种馅儿,包在包子里、饺子里,或者米粿米片儿里,再搭配上肉或糟菜,味道要多好有多好。 不单做馅儿,炒菜也行。 切成丝粉条,和五花肉,胡萝卜丝蒜苗一起炒,不管是配饭,还是单吃,都很不错。 再有就是切片炒,闻嘉嘉习惯炒酸辣,特别下饭,她家冬天里一周总有四五天桌上都有这道菜。 至于春笋,现在还不是最高产的时候。得等到下个月春笋才会一茬一茬往外冒,漫山遍野的吃都吃不完。 就连闻嘉嘉后院都会冒出笋,毕竟她后院旁边就有一片竹林。 现在吃到笋就是春笋。 笋大概是焯过,很鲜甜。肉不多,可肉得量却刚刚好。油水足够衬托笋的鲜味儿,消除笋的涩味儿,却也不会太过油腻。 闻嘉嘉吃得眉眼都舒展了,喝口粥润润口笑着说:“这肯定是老白调的馅儿,一吃就吃出来,比他徒弟调的要鲜多了。” 魏岱有种不服输的劲儿:“等咱们到新家后我也给你做包子,部队附近的笋也特别多。” 闻嘉嘉无语,这也要比吗? 《东方红》准时响起,该上工的人都去上工了。 闻嘉嘉自从知道要离开后,就没再上工,成为了村里人很是羡慕的闲人。 闻春和闻萱也没去上学,她们最近很爽,想睡到几点起就几点起。 吃的还多。因为要离开,家里一些不好携带的,比如桃酥、法饼之类的东西,也不禁止姐妹俩吃。 快八点,闻嘉嘉和魏岱两人已经又整好一波东西时,她们才睡足起来。 “魏叔叔?”闻春一只脚站在门槛上,揉揉眼睛,像是没睡醒。 魏岱纠正她:“你该叫我小姨夫。” 闻春笑嘻嘻,声音清脆:“小姨夫!” 魏岱都没忍住走上前摸摸她脑袋,还给她扎了小辫子。 阳光慢悠悠爬上山坡,光很好的从天井中透进来。 许是因为前几天隔三差五的下雨,充足的雨水带走灰尘,昂头透过天井看,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没有浮云遮挡,阳光很好地照射到地面,堂屋亮堂许多。 魏岱帮闻春扎完头发,又帮闻萱扎。 这两姑娘很需要公平。 她们的公平是姐姐如果吃了一个包子,那妹妹也得要一个,而且还得是同种馅儿。姐姐有红头绳,妹妹也得有红头绳。 姐姐有小姨夫扎头发,妹妹如果没有……平日活泼灵动的小姑娘,就会两眼含泪,死死盯着你,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魏岱当然不能犯这种错误,在闻萱还没开口前就帮她扎了。 闻萱果然很满意,抬着下巴,跟个小孔雀似的。 魏岱心想,往后孩子还是生一个来得好,要不然每天端水都得花太多时间……等等,他手一顿,不由得看向闻嘉嘉。 闻嘉嘉正在清扫堂屋,察觉他的视线,疑惑问:“怎么了?” 魏岱犹豫,视线放在她的肚子上。 闻嘉嘉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好悬没把自己气出几个白眼。 “啥眼神啊,别想了,没孩子。” 说到这儿,她反而开心。 自己大好年华,正值青春,被两个小孩摊上也就算了,毕竟三岁多,往保育院或者育红班一放也就没啥事儿。 可要是来了幼儿,闻嘉嘉想都不敢想自己会有多崩溃。 魏岱松口气,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 他旁边的人都当爹了,有的战友都是三孩爹了,他有时候也挺想的。 但嘉嘉还太小,嘉嘉在这个年龄怀孕怕是不太合适。 他这次回部队后还特意找了医生询问孕期的事儿。然后就听到医生说自己妻子还不到最佳怀孕年龄,最好再等三年。 再有就是马上要出发去部队,大包小包的这么多行李,还得看两孩子,说是路程艰难都不为过。 说是还怀着孩子……魏岱摇摇头,不再继续想下去。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47节 闻嘉嘉看他不说话,笑着哼两声:“对自己太自信了吧?” 魏岱哽住,这话让他怎么接。 他难不成能说:我确实挺自信的。 因为有两孩子在场,这个话题很默契地被让人掀过去。 整理完行李,就该整理卫生。 闻嘉嘉这回走,下回不晓得啥时候才会再回来。 所幸原主父亲没有兄弟在,即使闻嘉嘉的户口迁走,这房子依然是她家的。 如果她有叔伯,那可不一定了。 闻嘉嘉有预感,这房子几十年后说不准能赶上拆迁,她也能当一波拆迁户。 毕竟前进公社离县城近,往后就算县城的辐射区。 而浮阳和公社简直是几步之隔,再加上浮阳风景好,有片巨大的野桃花林不说,旁边还有巨形古墓。 几十年后的领导要是看不到这片土地的旅游价值,那只能是脑袋进水了。 所以,她得把这座房子好好保存着。 如果可以,她隔几年还要请人进行一次房子修缮。 魏岱同闻嘉嘉一起扫地,而后重点清理厨房。 厨房里的橱柜被搬到后院去了,魏岱撸起袖子,往清空的橱柜上泼水,闻嘉嘉则拿着竹子做的锅刷用力刷。为了清洗得更彻底,她还用肥皂打泡沫,将泡沫水泼到橱柜去。 清洗完后,原本稍稍发黑的橱柜先是出它真正的颜色来。 古朴的、最天然的木头原色,凑近闻还能闻到独有的木香。 魏岱道:“爸妈当初打这个橱柜时,用的肯定是好料子。” 闻嘉嘉先是有点懵,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爸妈”指的是原主父母。 “嗯嗯嗯。”闻嘉嘉点点头。 不但柜子打的用心,其实整座房子建的也很用心。 站在堂屋抬头看,天花板的梁用的是需要敞开怀抱才将将能环起来的巨木。 而几根支撑柱,同样很粗,和庙里比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这种木头也就这个年代能搞到。几十年后你前一天砍,第二天就得锒铛入狱,从此三代和考公无缘。 哦不,现在都难搞了。据说现在建房子,得提前几年攒木料,否则建不起来。 家里有三个橱柜,两人花费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洗完。 此刻太阳高悬,有几分灼热。 闻嘉嘉脱下外套,坐在板凳上使劲儿给自己扇风。 魏岱:“你歇着,我去清灶台。” “先给我倒杯水。”闻嘉嘉擦擦汗说道,她的额边鬓发已经被汗水打湿。 魏岱给她倒杯温开水,然后就进去收拾灶台。 灶台还算好清理,主要是这时候家家户户油水都不多,灶台上没啥陈年老油,倒是有些成年老灰,被烟熏出来的。 魏岱做事很快,十几分钟的时间就把灶台包括灶炉内部,灶台边的墙壁,以及放置柴火的地方清理完毕。 忙碌的上午就这么过去。 清理完厨房,还有洗衣服,洗被套,甚至清洗房子墙壁…… 明明没上工,却比上工的队员还忙。 魏岱也累得够呛,在前院晾完最后一件衣服后问:“家里的几只鸡该怎么处理?” 闻嘉嘉想过这个问题,她还特意去了解过这时代火车上能否带鸡鸭。 答案是有的可以,有的不能。 据坐过火车的人说,他们市区的几列火车都是不行的。 闻嘉嘉道:“留给爸妈咋样?” 魏岱:“要不杀了带走?” 最多十多个小时的时间,也不怕肉会坏。 闻嘉嘉:“吃不完,我家里还有四只鸡呢,而且三只都是下蛋鸡,杀了吃怪可惜的。” 她叹声气:“还是留着吧。” 再让它们贡献点鸡蛋吧。 午饭是在魏家吃的。 魏岱骑回来的是二八大杠,闻嘉嘉,闻春和闻萱再加几只鸡都能被一起带走。 来到河沟乡,闻嘉嘉彻底解放了家务活。 饭是有人做的,地是有人扫的,连衣服都是有人洗的。 嗯,魏岱给洗的衣服。 闻嘉嘉还没那么丧心病狂,自己大早上的赖床不起,衣服放着让婆婆帮洗。 “哎,远香近臭,远香近臭。” 闻嘉嘉躺在床上,双腿在空中蹬自行车。日子这么舒服,她有点后悔没住魏家,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今天是元宵。 元宵在当地比较受人看重,都说过完元宵就过完年了。 从前,元宵这天乡下还会请戏团来唱戏,甚至会办庙会。 现在呢?能请个放映队给放场电影就算好的了。 元宵难得团圆,连魏大姐都抽空来,所以魏家父母把食物准备得相当丰盛。 有啥?红烧鱼,黄豆炖猪脚,豆腐酿,以及芋头烧肉。 可以说,每一样都是她爱吃的。 魏父手艺还贼不错,闻嘉嘉在他开始做饭时就口水冒不停,眼巴巴地看着魏岱。 魏岱摸摸鼻子:“别馋别馋,我先夹些给你吃?” 闻嘉嘉乜他,没好气道:“笨蛋!” 她是这意思吗? 她意思是希望魏岱多学学,要是有这手艺,她去哪儿都要带着魏岱走。 不开窍的木头,看两眼周围,见没人注意他们夫妻这边,就快速轻锤了魏岱两下。 魏岱立刻双手投降:“行,不夹不夹。”明明就是馋了,还不承认呢。 闻嘉嘉鼓着脸,坚决不承认自己发馋。 小夫妻的互动其实被站在门口的魏大姐看在眼里,她不太敢进去,在门外等着,等夫妻俩消停后才进门。 魏大姐虽是兄弟姐妹四人中岁数最大的那个,但却很怵她的这位二弟。 当年自己非要跟现在的丈夫结婚,二弟把她骂个狗血淋头。 自打那之后,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脸色没表情,但身体上由内而外都散发着一股不待见她的气息。 也就是这两年稍微消停点儿,否则她也不乐意回来看家人冷脸。 魏大姐经过魏岱边上,下意识放轻脚步,到厨房里悄悄拿一个粿包,正要离开,又觉得不够,反手又拿一个才悄悄地走。 一旁做菜的魏成才想说些什么,只是临出口又憋回去。 大闺女这么大岁数的人,毫不夸张地说,过个十年,保不齐就能当姥姥,他就算再看不过眼也会憋着,给大闺女留点面子。 闻嘉嘉其实怪想和魏大姐聊聊,她觉得魏大姐长得很戳自己的审美点。 但魏岱不乐意,用他的话说:“我大姐这人脑袋多少有点毛病,你别跟她走太近。”怕自己媳妇会被带坏。 闻嘉嘉来兴趣:“为啥这么说?要我说,文珠也这么大了,你别老对大姐冷脸,人家小姑娘面上不好看。” 再怎么样,也是小姑娘的妈。 闻嘉嘉和上辈子的养母很亲近,就算有时闹矛盾,也只是母女之间的矛盾。 养父那边的家人想挑拨她和养母的关系,闻嘉嘉也是会急眼的。 魏岱却嗤笑:“就是看在文珠的面子上,我现在才不和她计较。” 他顿了顿,说道:“现在的大姐夫岁数有些大,前面还有两孩子。” 闻嘉嘉懂了,这是当后妈。 也懂了魏岱为啥不待见这大姐,亲生的孩子都留给爹妈养,你倒是去养别人的孩子。 这若是她的亲大姐,她也得生气。 但怎么说呢,闻嘉嘉看大姐这精神状态,觉得还算不错。 再看看那手,比魏小妹还嫩。 当然,魏小妹人家是兽医,还是整个公社的手艺,时不时就得爬山涉水去给鸡鸭牛羊猪看病。平时忙碌起来,肯定没法保养。 过日子嘛,冷暖自知,夫妻之间的事儿外人是很难说清的。 大姐住在隔壁县城,但这回和上回都有人送她回来。 闻嘉嘉远远看着,觉着这人大概是大姐她丈夫。大姐夫晓得魏家不待见他,也是送完就走。等魏大姐要回去时,他又来接。 惹得闻嘉嘉一阵好奇,难不成大姐夫期间是待在林子里? 魏岱没多说,但闻嘉嘉从魏小妹的口中晓得大姐那边的情况。 她把魏岱的话当耳旁风,溜达到院里,看了又看,问魏馨:“大姐呢?” 魏馨正给怀里的孩子麦乳精,抬头瞧瞧,“大姐大概是送饭给她的牛郎……咳咳,给大姐夫吃了。”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48节 闻嘉嘉“噗嗤”一声哈哈笑,笑得魏馨怀里的小孩儿一个劲儿地看她。 魏馨抿唇微笑:“不怕你笑话,大姐的事儿二哥都跟你说了吧?” 闻嘉嘉点点头。 旁边摘菜的魏大嫂却道:“嘉嘉,你听魏岱的话,魏岱大哥和魏岱想的一样,但我觉着人家大姐聪明着呢。” 闻嘉嘉点点头,这没啥听不听的。看人看事,得自己判断才行。 许是怕房间里的魏文珠听到话,魏大嫂压低声音道:“大姐夫在机械厂工作,已经是7级工程师,再往上,就得去市里当副总工的。刚刚听大姐话里的意思,升职也就是今年年底的事儿……唉,大姐夫这年纪,也就四十来岁。每个月工资都能抵咱们家一年的收入,瞧瞧大姐每回回来穿的衣服,都是新的。” 说着还叹一声,人的际遇真是不好说。 许是魏家人骨子里都崇拜文化人,魏大姐只读完小学,找的男人却个个都是文化人。 闻嘉嘉怔住。 而后也叹气。 唉!要不怎么说,学透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她上辈子学文啊,要是学的是理工,在把生活稍稍搞好点儿后,她大概率会进工厂参加工作。 技术这玩意儿,只要有,你就吃香。 慢慢往上磨,再参加个考试,说不准也能熬个技术员当当。 魏大姐又回来了,她凑过来后闻嘉嘉和魏大嫂也就很默契地闭上嘴。 “说啥呢?”她问。 “没聊啥。”魏馨道:“对了姐,大姐夫他年底要去市里?” 魏大姐就道:“刚刚在聊我吧?” 闻嘉嘉:“……” 这话真不晓得让人怎么接,只能尴尬地笑笑。 魏大姐把魏馨怀里的孩子接过去,又颠两下:“养得真好,现在还有在吃奶?” 魏馨:“平常有喂羊奶。” 魏大姐点点头:“我家小远现在天天也得喝奶。县城没有送牛奶的,就找有养羊的人家。等年底去市里,就能订牛奶了。” 小远指的是她自己的孩子,叫苏致远,才是个两岁大的男孩儿,据说长得粉雕玉琢非常可爱。家里虽然不待见魏大姐和大姐夫,对这个外孙还是很喜爱的。 闻嘉嘉猜想,这两年关系稍稍破冰,大概也有小远的原因在。 毕竟孩子都生了,难不成还能离? 该吃饭了,魏家父母大发慈悲,让魏大姐把丈夫带家里吃。 人老就是这样,对许多事看得开。和闺女犟,犟到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 魏大姐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闻嘉嘉也算头一回近距离看这位姐夫,长得……怎么说呢,就很是理工男。 穿的是蓝色工服,两鬓稍稍有几丝白发,人瞧着也挺儒雅的,魏大姐要是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看上他不奇怪。 他很拘谨,对魏岱的态度和魏大姐一样,好些有点怕怕的。 闻嘉嘉差点没笑出声。 “你简直太可怖了。”闻嘉嘉偷偷和魏岱咬耳朵,“你这辈子都当不成红脸。” 魏岱脸色又黑一层。 闻春和闻萱终于被魏文珠牵着来到饭桌,两姑娘“哇”个不停,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爷爷,你超会做饭的!”闻萱急忙夸赞,“好香好香,比杀猪菜还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了。” 老好人魏成才很少受到这么外露的表扬,他在家里没啥威严可言,在孙辈就更没有了。 所以闻萱一夸,他黑黢黢的脸就黑红黑红的,只僵硬笑着,说不出话来。 他偷偷把鸡腿夹给闻萱,想了想,又夹起另外一个给闻春。可见这老好人同样需要别人提供情绪价值,被夸后也挺开心。 闻嘉嘉对谄媚的闻萱没眼看。 她依稀还记得,这种话闻萱对她说过,对保育院的做饭大娘说过,甚至对老白也说过。 第29章 到目的地 元宵当日下午,魏岱同闻嘉嘉去趟浮阳。将备用钥匙交给张秀丽,再把最后一部分该带的东西都带走。 最后,一起去茶山给原主家人扫墓。 清明不远,到那时她肯定不会再回来。只是到底是原主家人过世后的第一年,就算清明没法扫,在离开前也得来这里把墓地边的杂草除一除。 还得重点看看有没有笋。 毫不夸张地说,笋能把墓给顶起来。曾经村里就有过这种情况,那家人即使最后把竹笋砍个七零八碎心里也还憋着撒不出去的闷气。 辱煞先人呐! 好在茶山上面的几根竹子离墓地远,闻嘉嘉和魏岱两人只需要清除杂草。 此时正是桃花灿烂时。 这片山谷加之两侧山坡都是一片粉红,偶尔一阵风吹来,吹得花瓣翩翩,在空中随风起舞。 闻嘉嘉惊呆。 不为什么,人在某一刻,就是会被美好的景色所打动。 她突然有些后悔没带闻春和闻萱来了,去年她明明答应过两人会带她们来看桃花的。 “好了吗?”魏岱问,见闻嘉嘉对这片野桃林感兴趣,说,“这片野桃林我小时候也来过,结的桃子不多,但是桃胶挺多。” “桃胶一多,桃子就不多,此消彼长,这很正常。” 闻嘉嘉吃过桃胶,当时桃胶不知怎么的就小火起来,说是大补之物。因此有商家找她做推广,闻嘉嘉收到样品后炖着尝了尝,当天就拒绝了商家。 不为啥,味道和价格差距太大,炖起来需要太多时间,不符合当下年轻人快节奏生活,纯纯是来割韭菜的,还是割一波就跑的那种。 至于营养不营养的都拉倒吧,有这钱也能买平替产品补充营养。 离开野桃林,重回村口。 村口处能看到闻家房子,房子似乎有些萧瑟,明明她刚离开没多久。 就像……被抛下的看家狗。 闻嘉嘉心酸酸胀胀的,像是泡了水,或是被一双大手掐住。 临到关头,她是真有点儿舍不得。 但也仅此而已,她没法接受繁重的劳动,就得离开这片能给予她清净生活的土地。 至此,也算是与这个家告别。 残阳铺满天,有成群结队的鸟儿从夕阳中飞过。偶尔略过新抽出叶片的芦箬,将本就垂着腰的芦箬踩得更加低垂。 冬眠的虫子同枯木一起复苏,时而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 浮阳还好,若是偏僻些的地方,这个季节乡间小路上会有蛇出没。 过完元宵没几日便是惊蛰。 惊蛰惊蛰,春雷惊醒蛰虫,也提醒农民,没春耕的要赶紧了,春雷春雨过时不候的。 “走吧,魏同志。” 闻嘉嘉深呼吸,收拾好心情,嘴角重新上扬,坐在自行车后座,拍了拍魏岱的肩膀。 “嘉嘉,抓紧了。” 魏岱一个猛蹬,闻嘉嘉一头撞到他宽厚的背上。 “你故意的!” 一通闹,伤感无影无踪。 翌日。 天还没亮,甚至星星遍布时魏岱就把闻嘉嘉从睡梦中喊醒。 闻嘉嘉起床气其实有点重。 上辈子叫她起床的永远是她妈,因为家里管她管得比较严的是母亲,闻嘉嘉不敢跟她拿乔。但对她爸,她就敢了。她爸想喊她起床,没十分钟是喊不起来的。 但闻嘉嘉好歹晓得啥时候能赖床啥时候不能赖,就像今天,她赖三分钟就起来了。 好在昨晚睡得早,即使此刻才凌晨四点,她也不至于困得睁不开眼。 闻嘉嘉揉揉眼睛,再打个哈欠:“你饭做好了?” 魏岱帮她把挂在床尾的衣服拿过来:“爸早起做的。” 果然,闻嘉嘉穿衣服的速度都快上不少。 闻春和闻萱两姐妹没醒,她们醒不过来,即使摇醒了也能再睡过去。 闻嘉嘉快快刷牙洗脸,把牙刷甩几下,塞到行李袋子后就匆匆去吃饭。 很意外,也很惊喜,今早吃春饼。 春饼同样是当地的特色吃食,闻嘉嘉赶集时就见到过。 咬春咬春,在当地人眼里咬的就是春饼。 但因为当时春饼摊前太多人排队,闻嘉嘉挤不进去也就没买。 厨房烛火昏暗,只有灶台那块有亮光。魏岱又端两根蜡烛进来,房间霎时间亮了。 魏成才:“没必要,浪费蜡烛。” 魏岱把烛台一个放桌上,一个放灶台上:“点着吧,这能有几个钱?” 亮光下,闻嘉嘉在灶台边发现铁盘,不由得惊讶道:“爸,春饼皮是你现摊的呢,我还以为是你昨儿小集上买的呢。”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49节 “嗐,春卷皮放一夜就硬了,得当天做的才好吃。不超过四小时的最好吃。” 闻嘉嘉点点头,一脸受教。 春饼的馅儿大多是豆芽,魏父会用韭菜和香干作配。 这时候的韭菜同样鲜美,而香干能够增添馅料口感,当嚼到香干时,还能吃到卤煮过的豆腐的香。 因为炒馅时放了些肥肉去炒,所以即使是素馅也有股肉香。 一大盆的馅儿放在桌上,要吃就自己包。 闻嘉嘉向来喜爱用两张饼,这样不会露汁,吃的时候才不会手忙脚乱。 “嗯~好吃!” 饼皮是韧的,自有麦香。 而豆芽是脆的,没有炒过熟,在嘴里咬动时还能听到声音。 整体上说,香且清新,最适合春天吃。 魏成才还煮了蛋花汤,闻嘉嘉吃了五卷的春饼一大碗的蛋花汤才算满足。 “卷些带到车上吃吧。”魏成才说。 闻嘉嘉点点头:“刚好能当午饭。” 她掏出两个饭盒,卷了二十五卷的春饼,盖上盖后拎起来沉甸甸。这里不仅有中午的量,还得拿几卷给还在睡的闻春闻萱吃。 屋外还是黑夜,当他们得走了。 魏岱骑着老白的车,魏大哥则是赶着村里借来的驴车。 大部分行李和两姑娘都放在驴车上,闻嘉嘉则带着两个包裹坐在自行车后。 闻春和闻萱睡得是真死,从房间里被抱到驴车上,期间醒都没醒。 倒是驴车启动那下似乎有些醒的迹象,但因为是睡在装棉被的包裹上,她们很快又重新陷入沉睡状态。 “哎,她们不应该属鸡,得属猪才是。”魏大哥开了个玩笑。他虽然脚不好,但是骑车没问题,赶车就更不用说了。 一行人披星戴月到达县城。 多亏魏岱这次回来是带了手电筒,否则路上保不齐要摔几跤。 到达县城时,已经六点多。 他们现在是到运输队,然后魏岱一人骑着自行车匆匆到国营饭店,他得把自行车还给老白。 老白:“弟妹呢?”两人平常形影不离的。 魏岱:“在运输队,宋涛声你还记得吗,我入队第二年演练的那个,他退伍了,现在在运输队做事。今天他们车会去市里,我们蹭他们车走。” “那还挺好。” 老白塞几个包子和煎饼给他:“收着吧,是我自己在家做的,你不吃路上其他人也吃。” 魏岱推拒。 “哎,咱俩啥交情,几个包子几个饼都不接受?”老白死活又塞过去。 他亲侄儿去年被推荐上工农兵大学时差点儿就被挤下来,还是魏岱帮忙走关系才又把人送到大学去。 时间来不及,魏岱也就没再拒绝,多拿一个油纸袋就离开。 好在运输队不算远,一路跑过去十几分钟便能到达。 “老白给的?”闻嘉嘉看着魏岱怀里老大一包的油袋。 魏岱急喘,点点头。 他把其中一半的包子煎饼装到另外一个油袋里,塞给魏大哥:“哥你带回去吃。” 魏大哥:“给我干啥?我不要。” 魏岱:“不给你,给文进的,你不要可以,别替文进也不要。”魏文进是魏大哥的儿子,去年上的小学,长得虎头虎脑,很壮实。 魏大哥这才收下。 车队七点钟准时出发,闻春和闻萱也在出发前醒来。 光线明亮,强光下很难不醒。 她们先前愣住,有一瞬的迷茫和慌乱,看到闻嘉嘉在旁边后,眼里的惧怕才逐渐消散。 “小姨。”闻春爬起来,坐在闻嘉嘉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腰。 闻嘉嘉安抚她:“这里是县城,咱们马上就要去坐火车。” “火车?”闻春眼眸中满是好奇。 “对,嗯……超长超长的车。” 带着期待,两个孩子上了货车。 货车远比公交车要快,在九点前他们到达市区火车站。 下车后,魏岱拖着大部分的行李,闻嘉嘉背着包,一手牵一个孩子,直奔火车站。 像他们这种满身是行李的人车站中很多,可见等会儿抢位置需要打个硬仗。 然而,从取票口回来的魏岱说道:“咱们改卧铺了。” 闻嘉嘉惊喜:“真的?” 魏岱笑笑:“真的!” 要不是此刻在公共场合,闻嘉嘉非得亲魏岱好几口表示感谢。 虽然精神亢奋,但她□□困得要死。 这时候的车,晚点是常态。 晚点几个小时都是常有的事儿,所以她做好第二天才到目的地的准备。 如果能有卧铺,睡觉是不成问题了。 十点,晚点半个小时的火车来了。 因为是卧铺,闻嘉嘉和魏岱不需要从窗户挤上去。 闻春和闻萱懵懵懂懂,一路走一路看,少见的安静。 直到上车后,车厢里只有他们一家四口,两姑娘才渐渐恢复正常。 “饿不饿?”魏岱问。 闻春和闻萱点头,异口同声:“饿。” 魏岱从包裹里拿出饭盒,让她们坐在床上吃春饼。又把水壶放边上,里面装的是温水。 随后,同闻嘉嘉一起整理行李。 他们的行李实在是太多了!还不包括寄走的! 大包小包合起来,整整八袋。 刚刚拖行李的时候,魏岱简直要被包裹给淹没。 车厢是六人位,但他们一家只买了三张车票——闻春和闻萱可以一起睡一张床,毕竟车票也挺贵的,能省则省。 只是现在只有他们一家在,怎么折腾都没事儿。 闻嘉嘉“唉”一声,累极躺下,魏岱塞张煎饼到她嘴里:“补充体力。” 确实得补充。早饭吃得太早,闻嘉嘉现在饿得慌。 饼是韭菜鸡蛋饼,闻嘉嘉有点犹豫,没法刷牙的情况下,她通常是不吃这种重口味的东西。 但还是饿狠了,管不了那么多。 韭菜鸡蛋,两种平平无奇的食材,组合在一起后味道很是鲜美。 关键这韭菜不水,也不老,鸡蛋量更是不少,饼皮煎得黄而不焦,微微带点儿脆,又不会特别油,闻嘉嘉吃着直点头。 一口接一口,吃完一张,她又拿一张。 “哐哐哐……” 火车缓慢启动,站台远去,两旁的树叶也在倒退。 “哇——”吃饱睡足的两姑娘终于精神了,都趴在窗户上,瞪大眼睛往外看。 “好快的车车!” “大河,我要和美花说我见过大哥,比魏爷爷家门口的还要大。” 小姑娘不晓得,这已经是大江了。 “超好玩,这里超好玩!”她们兴奋得跳了跳,不由得在床上打滚。 “嘘——” 魏岱让她俩噤声。 转过头,闻嘉嘉已经扑在枕头上,沉沉睡了过去。 长睡眠人群永远都在犯困补睡的路上。 中午。 火车还在哐当哐当响。 大约是垫过肚子不太饿的关系,闻嘉嘉睡到12点半才转醒。 车厢十分安静,因为闻春和闻萱睡了,魏岱也闭着眼,不知是在养神还是在睡觉。 她吃两卷春饼,从包里掏出书看。 这年头能看的书不多,闻嘉嘉出门在外不敢犯忌讳,看的都是教科书。 她还会拿出纸笔来做几道题练练手。 怎么说呢,原本她以为自己高中毕业这么多年,该忘的不该忘的都忘得差不多了。 但,当她把书过一遍,再提笔解题时,那种爽到飞起的流畅感又来了。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50节 闻嘉嘉这才晓得,数学这玩意儿,对普通人来说一直没接触忘的是挺快,但重新接触上手也很快。 你学会了,它真就是会了。 你永远不会把它遗忘,它会躲在你的脑海深处,等待你哪天将它唤醒。 对于闻嘉嘉来说,最难的反而是政治。 而这个年代,最重要的也是政治。 即使有原主的记忆也不够,记忆这种东西吧,也是会消散的。就算有些经历过的事情都记不得,何况是政治的背诵内容。 所以闻嘉嘉得重新背,因为有上辈子的记忆,她背诵时还受到影响,不受控制地受到影响。 就在闻嘉嘉沉浸在数学题中时,魏岱也醒了。 他本来就是浅睡,闻嘉嘉落笔的“唰唰”声把他吵醒。 倒不是他睡眠太浅,而是他警惕性太高。写字声出现在车厢里有些突兀,他潜意识捕捉到这个声音后,不由自主地就醒来。 他坐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 闻嘉嘉皱眉,又松眉。 时而凝思,时而高兴。 她每次写完一道题,似乎都很高兴。 “嚯——” 闻嘉嘉刚做好一道题,升腰抬头,魏岱就在她旁边,差点吓到她。 “你醒了,我在做题呢。”闻嘉嘉拍拍胸脯说道,“我把你吵醒的吗?” 魏岱摇摇头,眼神灼灼,盯着闻嘉嘉道:“这是高中题目?你很厉害,我都看不懂。” 闻嘉嘉翻了翻旁边的书:“高一的几何,这几道题还算简单。” “呃,你别这样看我……”闻嘉嘉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伸手遮住他眼睛,感受到他睫毛在她手心上刷来刷去。 魏岱没躲避:“为什的不能看?” 闻嘉嘉赧然:“还能为什么?这是很简单的题,你现在这种反应就怪怪的……” 就是夸小孩真棒,自己会脱裤子拉屎了的那种感觉。 “你完全可以等到我做难一些的题目时再夸,我到时候后会给你看的,你多夸夸我。”把她自信夸起来。 魏岱失笑,他没忍住亲亲闻嘉嘉,嘉嘉太可爱了。 “嘿!打扰我做题思路!” 男人,果然是女人进步路上的一大阻碍! —— 闻嘉嘉是下定决心做某件事,就很能全身心投入的那种人。 这归功于她母亲对她的教导,从小到大只要她一开始写作业,她爸连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都没得看。 于是闻嘉嘉又很快投入书本中,魏岱大概是对文化人真的崇拜,即使看不懂,他坐旁边也看不腻。 夜幕降临。 车窗外天色暗淡,车厢里亮起灯。 因为有魏岱这个胃口大的人在,带来的春卷已经全吃完。 “我去买饭。”魏岱说,“车上有回锅肉,你吃不吃?” “吃!”闻嘉嘉艰难地抬起头,揉揉有些发胀的脑袋。 她合上书本,不看了。 车上虽有灯,但不算亮堂,看得人眼睛晕头也晕的。 闻春和闻萱正在比谁的脚能够到上铺,听到这话,也连忙表态:“我也吃,我也要。” 魏岱犹豫:“是辣的。” 闻萱眼睛都亮了:“要辣的。” 魏岱看看闻嘉嘉,闻嘉嘉点头:“没关系,她们会吃辣。” 这可真难得。 魏岱带上钱出去买了。 说起火车上的大优点,不需要票绝对算一个。这里的一日三餐都不需要票,连肉菜都不用。 很快,魏岱带着一阵香气回来。 闻嘉嘉立刻精神,口水不由自主地分泌,使得她往下咽好几回。 “你们先吃。”魏岱把饭盒放到桌上。他们只带两个饭盒,不够四个人吃。 闻嘉嘉也就不客气啦。 她拿起一个饭盒开动,闻春和闻萱共同吃一个。 这时候赚钱难,但东西却是量大实惠。即使是火车上的饭菜,同样量大且味美。 闻嘉嘉能吃得出来,这绝对是川菜师傅炒的回锅肉。 色泽红亮,又有蒜苗青椒做点缀。肉呢,肥而不腻,肥瘦恰当,吃着正好。 而且这是著名的下饭菜,有它在,饭都能多吃半碗。 只是饭盒实在太深太大了,加之一个下午都没运动,时不时还被魏岱投喂几口春卷和包子煎饼,闻嘉嘉吃完一半的饭就再吃不下去。 “你吃吧。”闻嘉嘉递给魏岱。 魏岱也不在意,接过后大口吃起来。 他吃饭真的很快,比闻嘉嘉还快——闻嘉嘉吃饭就偏快,因为高中时学习压力重,到食堂吃饭时就跟打仗似的。大学时呢?当时一边忙学业一边忙事业,过饭点才吃是常有的事,吃得虎咽狼吞也是常有的事。 而魏岱这种快,能让闻嘉嘉觉得他当天晚上肯定要因为消化不良而胃疼。 “你慢点吧。”闻嘉嘉皱着脸说,“还没吃几口,都要吃完了。你的胃跟着你,算是受了大罪。” 魏岱放慢速度,叹气:“习惯了。” “习惯是能改的。”闻嘉嘉肯定道。 闻春和闻萱一盒饭同样吃不完,她们吃的还比闻嘉嘉更少。 浪费粮食很可耻,魏岱同样把她们剩的饭也给吃了。 吃完,魏岱觉着有七分饱,没再去打饭。 严格来说他比闻嘉嘉要更节省些,闻嘉嘉从他交给她的家底中就能发现,魏岱这人不是很会花钱。 谁敢信,他竟然攒下两千元钱! “在部队里也没地方能花钱。”他说。 闻嘉嘉不信,部队里也是会偶尔给自己开个小灶的吧。她有时都怀疑,这人还有其他赚钱渠道。 火车上的时间真的很无聊。 闻嘉嘉还好些,有书可看有题可做。 闻春和闻萱两姑娘就不行了,她们平常是会在村里疯玩的。即使去保育院,也有一大堆同龄人陪着一起玩儿。 如今能在这小小的车厢里呆一整个白天,闻嘉嘉都觉得两人出乎自己意料了呢。 “小姨,还有多久能下车呀。”闻春头发在床上滚得乱糟糟,挠挠脸,叹声气。 小孩叹气真的很搞笑,闻嘉嘉就忍不住笑出声:“快了快了。” 她大概是乌鸦嘴,说完没多久,火车渐渐停下。 闻春和闻萱瞬间就兴奋起来,然而魏岱却平静道:“没到,是在让路。” “……” 两姑娘又坐回去。 车停了将近两个小时,后来又让一回,又停半小时。 但那时闻嘉嘉已经睡了,她再次醒来时,是被魏岱摇醒的。 “快到了?” “嗯嗯。” 魏岱隐隐透着轻快,可见他也在车上待得很不耐烦。 一声鸣笛,火车终于到站。 两姑娘同样被摇醒,一行人挤下车后立刻出站。 天空乌漆麻黑的,站里人还多,担忧包裹被小偷摸了去。 火车站门口有灯,一直到招待所都有灯。 闻嘉嘉终于有点“进城”的感觉。 怎么说呢,这里很像几十年后的小县城。 他们来到招待所,魏岱把介绍信和证件拿出来,成功开到一间双床房。 现在大概是凌晨两点,到房间后两姑娘就睡过去了。 而闻嘉嘉觉得身上黏得厉害,瞧见有卫生间就想洗澡。 她是真没想到,这时候的招待所居然还有卫生间配。 不过想想也觉得合理,这边的经济其实是要比老家那边更好。 虽然都靠海,但这里工厂多啊。 洗完澡特别好睡觉,一觉睡到天明。 当她醒来,拉开窗帘,看到窗外鳞次栉比的房屋,和远处高高的烟囱时,她意识到,自己进入到人生的下一阶段。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51节 第30章 搬家整理 部队在郊区,从坐公交车能到达。 他们先是去楼下饭店吃早餐,很意外,这家店竟然有奥灶面。 奥灶面是汤面,汤底是带点儿红的,这家大概是用了猪骨和鱼骨去吊汤,再用酱油提亮汤色。 浇头呢?只有爆鱼浇头这一种。闻嘉嘉还吃过卤鸭的,但卤鸭用的是白汤,对比之下她觉得红汤爆鱼更好吃。 按理来说,这辈子她是头一回吃奥灶面,所以闻嘉嘉并没有表现出自己很懂。 魏岱要了三碗的面,把筷子递给闻嘉嘉:“你尝尝,味道不错,跟咱们那边很不一样,这上面的鱼用的是青鱼。” 他们老家那条小江里是极少青鱼的,然而这里青鱼颇多。 闻嘉嘉夹起一筷子的面,故作惊讶:“哇,是龙须面。” 魏岱倒是真的惊讶了:“你知道龙须面?”他们老家不是没有细面,但也只会称作“细面”。 闻嘉嘉很自然地翻个白眼:“看书。多读书多看报,书上啥都有。” 魏岱立刻闭嘴,从兜里掏出帕子给她。闻嘉嘉吃饭有个坏习惯,手里总是要拿着帕子。 吃几口,擦擦嘴。再吃几口,再擦擦嘴。魏岱挺看不懂的。 接着又去拿两个饭碗,把一碗面分成两份让闻春和闻萱吃。 她们人小肚浅,一份面完全够吃。 爆鱼真的很香,青鱼被炸得酥酥的,放在汤底里一泡,外皮吸汁变软,吃到嘴里时带了汤的鲜甜。 至于面条,因为细,所以很入味。 汤底是香醇,却又带着点甜。本地人爱吃甜,比老家那边还要爱吃。 早餐很快吃完,魏岱去邮局瞧了瞧,晓得寄的东西还没到后就直接带着她们挤上公交车回部队。 是真挤啊。 闻嘉嘉觉得自己要被挤成罐头了,她从来就没做过这么挤的车,即便是几十年后大城市的早高峰地铁也没这么挤。 好在火车站公交站是始发站,他们才能勉强把行李塞到公交车上。 半小时后,公交车离开城市。 这时候车上人依旧多,闻嘉嘉瞅准一个空位坐下,抱着闻春和闻萱,魏岱站在她旁边,将她和人群隔离开来,闻嘉嘉压力大大减轻。 没了水泥路,车子开始摇晃。 最摇的一段路,甚至能把人摇到发吐——不是晕车的那种吐,而是硬生生把胃中的早饭摇到食道上。 好在也就这一分多钟如此摇晃,终于逃离这段路后,司机骂骂咧咧的:“早叫修了,现在还是这破路。” 后面骂声就小了。 但闻嘉嘉隐隐约约还是听到他骂:“迟早有天要带着你们这些领导来这段路摇一圈。” 嗯,是个好办法。 郊区不算远,出城后大约四十来分钟就能到达。这时车上已经没啥人了,他们下车时很轻松。 魏岱找旁边村子里的老乡借辆推车,将行李放在推车上推走。 闻嘉嘉一手牵着一个,在后面跟着。 怎么说呢?这里说是郊区,其实和乡下没两样。 两边是大片大片的农田,比起老家,这里的农田更加平坦宽阔,此刻紫云英在农田里肆意绽开。 偶尔还能到几头老牛,几群羊在田野上吃草。 而不远处是青山,照魏岱所说,他部队就在那片地方。 闻嘉嘉认真观察,说道:“其实你部队离附近村子还挺近的。” 魏岱:“对,所以附近有时会开集市。你到时候也能来逛逛,听说能换不少东西。” 这里偏北,温度要比老家更低。而这里地势宽阔,风也大,吹得人还怪冷的。 就在闻嘉嘉想着要不要把衣服拿件出来套时,他们终于到了部队。 进部队后先经过后勤,值班的人显然认识魏岱,透过窗看到他后就眉开眼笑的。 “魏哥,您这是回来了。”他跑出来。 魏岱朝他介绍:“这是我爱人闻嘉。” 又对闻嘉嘉说:“他是王向阳。” “嫂子好!”王向阳很热情,“哎呀早就听魏连长提您了,他老盼着您来呢。” 闻嘉嘉笑笑:“你好,你叫我名字就行。” “那哪行啊。”王向阳看她还牵着两小孩,挺纳闷的,不是才结婚吗。 他摸摸兜,兜里今天没带糖。 闻嘉嘉看到他的眼神,就道:“这是我外甥女。” 王向阳恍然:“小姑娘长得真好。”心里却奇怪,带着外甥女来随军? 只是闻嘉嘉没多解释,住久了,大家想知道的就都能知道。 因为还有一堆行李等着收拾,他们并没有寒暄多久。 从后勤这里一顿绕,朝着北边走,十多分钟后终于到达北山。 北山比较偏僻,但对于闻嘉嘉来说,偏僻的地方也不错。 魏岱推着车来到最左边的房子前,“就是这儿。” 说着放下车,从兜里掏出钥匙,将院门给打开。 “吱呀”一声,闻嘉嘉看到新家的模样。 院子很小,院边靠墙的地方还种着一棵枣树。瞧枣树那样,大概是原本就想在这里的。 院子的地也很平坦,没有大土块碎石头,有些嫩绿的草冒出头。 “进来吧,看看怎么样。”魏岱有些得意,想听闻嘉嘉夸夸他。 闻嘉嘉松开两姑娘,进入院子中,眼睛转个不停。 从院门口到房门口有条青石板铺的路,可见下雨天时鞋底不至于沾上一层泥。 进门后左侧有水泥砌起来的洗衣池,洗衣池不算大,有水龙头,完全能满足需求。 进门右侧是洗澡间和厕所,同样不大,闻嘉嘉走过去瞧时魏岱就介绍:“洗澡间3个多平方,厕所2平方,里面还安了门。” 他推开,闻嘉嘉瞧见中间相隔的墙上确实有一道木门。 呃……挺好。 其实真挺好,已经出乎她的预料了。 闻嘉嘉瞧着旁边的空地,说道:“咱们院子里能自己种些菜吗?” 魏岱点头:“这是能的,但没法种很多,因为后勤有专门分片地给家属院的家属种菜。” 闻嘉嘉高兴:“这才好,否则连青菜都没得吃。” 魏岱失笑:“不至于,后勤的人有脑子的。菜地在家属楼的后面坡上,那里开了梯地,咱们有两垄,完全够平时吃的。” 说话间,两个小孩也在探索新家。 她们冲到屋里,没一会儿闻萱跑出来,兴奋地喊:“小姨你快来,这里好干净。” 地板平平的,还没有土。 魏岱也说:“去看看吧,我收拾过的。” 闻嘉嘉飞快走过去,来到屋子中。 这间屋子就是最普通的平房,进屋后先是客厅,客厅中摆放的沙发非常眼熟,是闻嘉嘉画的,魏岱竟然让人一丝不差地做了出来。 餐桌也在这里。 餐桌不算大,长方形的长桌,最多只能坐六人。 魏岱道:“我还打了张能合起来放的桌子,放在杂物房里。” 闻嘉嘉忍不住对他竖起大拇指:“不错。”很多事不需要她多说他就会做。六人桌平日自家用还可以,一旦有人来家里吃饭桌子可就不够用。 客厅进门左侧是厨房,厨房确实大,里面竟然有灶台,所以厨房处还另外开扇门,能直通院子。 魏岱打开那扇门说:“这里我搭了个小棚,回家前砍了些柴,已经干透,现在就能烧。” 闻嘉嘉从厨房窗户探出头,嚯,起码有两百多斤的柴。 厨房里不但有灶台,还有炉子,炉子烧的是炭,魏岱说杂物间里也有两筐的炭。 而且还砌了一层台面,台面下做了排柜,瞧着倒是有点像几十后乡下的厨房。 当然,橱柜也是不能少的,闻嘉嘉在橱柜中看见了粮食。 出厨房,又来客厅。 厨房隔壁是差不多十五平的杂物间,说是杂物间,其实更是仓库。里面东西不算多,只有一些木工的工具,与两筐煤炭。 但闻嘉嘉觉得这间房屋的光线不错,往后若是有需要还能改成卧室。 看完左边,看右边。 客厅两侧是对称的,右边也有两个区域,分别是两间卧室。 进门第一间是主卧,稍稍要更大些,魏岱说:“有20平,哦不对,其实有23平,还有个小阳台。” 闻嘉嘉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小阳台?你真在房间里建了阳台?” 说着让魏岱赶紧掏钥匙开门:“快点快点,我要看看。” 魏岱把门打开,闻嘉嘉“哇”了声,眼睛瞪得老大了。 房间的布局,和她画的一模一样。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52节 床是一米八的大床,其实当下多是一米五的床,但闻嘉嘉睡觉时不老实,一米五的床不够她睡的。 床的两侧是床头柜,床的对面是窗户,右侧和门正对面的地方就是阳台了。 阳台安了门,把门推开,长着碧绿叶子的桂花树映入眼帘。 阳台有木制栏杆,使得没法走到地面上。闻嘉嘉觉得这里适合摆上一张单人沙发和小桌,平常瞧瞧书喝喝茶都不错。 毕竟这里不会被阳光直射,但是光线却又不少,最适合看书了。 房间里也有书桌,就在窗户前。旁边摆着一个衣柜,不算小,能把棉被塞到里边。 魏岱靠在门上:“满意吗?” 闻嘉嘉走上前,两手抱着他后脑勺,把她的头往下压,吧唧一声亲在他的额头上,用实际行动回答他的问题。 魏岱难得羞红脸:“矜持点,春儿和萱萱还在呢。” 闻嘉嘉没忍住,又吧唧一口。 魏岱彻底败下,举手投降,干脆关上门随便她怎么亲。 然而闻嘉嘉还得继续看呢。 主卧隔壁是次卧,稍微小些,只有18个平房,里面放着两张床铺和两个衣柜。 这间房同样有窗户,窗户外是一片平坦的土地,再往前就是后山。 闻嘉嘉心想,要是这片地也能开来做菜地就好了。 但她大约能猜出来,这应该是预留地,往后家属院若是还会扩建,大概就要建在这里。 家里无一处是她不满意的,闻嘉嘉转来转去,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摇摇腿。 嗯,木头沙发也不错吧,至少耐坐。 魏岱得去销假了,临走前说:“行李你先别动,等我回来一起整理。” 闻嘉嘉点点头,但等他离开,闲不住的闻嘉嘉就忍不住拆行李。 “春儿萱萱,来给小姨帮忙。”她朝着院子喊。两姑娘头一回见到水龙头,正在那里开开关关呢。 “好。”她们又风风火火跑进来。 闻嘉嘉先把最大包的棉被袋拆开,但她暂时不拿出来,而是去房间里把褥子垫好。 褥子魏岱有准备,就放在衣柜中。 而床上也铺了稻草垫,床体各处也没尘,显然自己只需要把褥子铺上去就行。 铺好床褥,棉被也套上被套。瞧着阳光正好,她还把棉被搬出去晒。 院子里的阳光真很不错,魏岱很有先见之明,在院子右侧安上几根竹杠,能够用来晾衣服和晒被子。 闻嘉嘉觉得自己有晒被子焦虑症,只要屋外是大太阳,她就喜欢晒被子。没办法,如今想除螨,只有晒太阳这一种办法。 接着就是一些吃食。 比如腊肉腊肠,和魏家父母做的一坛子糟鱼。 坛子颇重,但远不止糟鱼用坛子装,他们还带有一坛子酒糟,一坛子的咸鸭蛋,一坛子的糟菜。 鬼晓得魏岱一路上是怎么把这几个坛子食品带来的,这男人太强悍了。 几个坛子全部放到厨房的收纳柜中,这里还算阴凉干燥。 再就是衣服。 闻嘉嘉衣服不算多,但闻春和闻萱的多,原主家人遗留的衣服闻嘉嘉只保存几件,其余的都被拆了给闻春和闻萱做衣服。 她们姐妹俩需要公平,一人四套夏天装,三套春秋装,两套冬天装,还有毛衣两件,棉背心一件。 毛衣是闻嘉嘉去年冬天时合成的,她陆陆续续从魏馨那里得到羊毛,试验几回后,终于得到整整5斤的红色中粗线毛线。 闻嘉嘉当天乐得差点失眠,想起五斤毛衣就咯咯笑。 第二天闻春醒来时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她,昨晚家里是不是有鸡偷跑进屋。 闻嘉嘉一阵无语。 五斤毛线,只出五件毛衣,闻嘉嘉只有一件。 不是她不给自己多织,而是两小孩会慢慢长大,到时候她们的两件毛衣刚好可以拆了重新织成一件,不需要再买新的。 闻嘉嘉倒是想再合成几斤白色毛线,相比之下,她更喜欢白毛衣。 衣服全部挂到两个房间的衣柜中,腾空三个包裹。 剩下的包裹里,大多装的都是日常用的小东西和一些调料与各种干活。 比如针线雨伞铁锅和杯子,比如酱油黄酒红糖剁椒酱,还有她花力气收集齐全的大料。 香叶八角花椒桂皮,甚至还有干辣椒。 干货呢?有干木耳干菌菇苦楮粿干,以及虾皮干和海带干等等。 甚至还带了相当多的金银花干,一旦上火时她需要用金银花来续命,但闻嘉嘉不确定这里能不能采到金银花,所以思考之后,还是带了。 只是金银花容易长虫子,需要隔三差五放到太阳底下晒晒才行。 这些干货通通归位。 最后一个包裹颇重,打开后里面是满满一大盆的猪油。 猪油用搪瓷锅装,其他人家或许能用整整一年。但让闻嘉嘉来,最多半年就要用完。 除猪油外,还有两斤花生油半斤芝麻油,菜籽油也带了两斤来,闻嘉嘉觉得老家榨的菜籽油确实香,用来做辣油很不错。 在这外面,她不确定自己一次性能不能买到两斤的油。 毕竟油票有时也没用,因为限购。 你要是一口气买上几斤,后面排队的人都能把你撕了。 至于煤油,因为部队通电,闻嘉嘉把它留给了魏家父母。 收拾完一切,闻嘉嘉累瘫在沙发上。 抬头看到悬挂着的电灯,心里都不禁雀跃起来。 时隔几个月,又重新过上通电的日子。 午时。 魏岱许是因为被事儿绊住,他一直到要吃中午饭时才回来。 他是带着饭盒回来的,说道:“来晚了,这是食堂打的饭菜,今天咱们就食堂吃,下午我想办法让人带些米面回来。” 米面还没到邮局,怎么说也得再过个两三天才会到。 闻嘉嘉点点头,她也想尝尝部队的饭菜怎么样。 部队的饭菜标准,无疑比外面好上一层。 但要说有多好也是没有的,毕竟现在大多人都困难,你吃得这么好,不是等着递把柄? 再说,也没条件吃太好。 有钱有票买肉,也得有地方买啊。 打开饭盒,里面是煎豆腐,还有土豆丝炒肉。 这就很不错了,反正闻春和闻萱大口大口吃得挺香的。 —— 搬家真的很忙,即使魏岱在几日前已经把卫生做完。 闻嘉嘉需要用布再把家具擦一遍,因为仔细一点,依旧能看到家具上飘有一层薄薄的浮灰。 再有就是得清洗碗筷。 魏岱倒是准备了不少碗筷勺子放在厨房储物柜中,可他没洗,这人觉得需要用时拿出来洗就行。可闻嘉嘉受不了这些,她得先把碗筷洗一遍,然后晾干,晾到一丝水分也没有才能再收起来。 往后要用时,随便用水冲冲就行。 到了傍晚,魏岱托人买的东西也到了。 是闻嘉嘉小看了部队,真没想到部队还兼替了物流。后勤每周都会派车去城里,家属完全可以把要买的东西告诉他们,让他们帮忙携带回来。 今天正好赶上这周车子入城,魏岱带着闻嘉嘉去后勤搬东西,两人搬两趟才算完。 “魏岱,这是你媳妇?”路上有人问。 魏岱笑笑:“对,我媳妇闻嘉,她刚来咱们这儿,婶子你平时帮我照顾照顾她。” 这人显然是熟人,否则魏岱也不会说出让人家照顾她的话。 闻嘉嘉大方打招呼,等这位婶子走后,魏岱才道:“她是蓝红英,高师长的爱人,也管着家属院的家属们,遇上事儿可以找她,她脾气好,为人很不错。” 闻嘉嘉看了眼她的背影,表示记下。 路上又碰见其他人,魏岱一一打招呼,对其他人介绍闻嘉嘉。 要是熟的,就多聊两句。 要是不熟,基本介绍完就各有各的,也算是让闻嘉嘉粗步认识一番魏岱的关系网。 “没想到你还挺受欢迎。”闻嘉嘉说。 越靠近北山越没啥人,魏岱偷偷牵住她的手,让人相握的手就在空中晃呀晃。 魏岱:“那可不,我会木工,还会点儿水泥活和电工的活,那些活不是白干的。” “……” 挺好,技术人才果然在哪里都受欢迎。 快到家了,闻春和闻萱在门口的空地上打滚玩耍,旁边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男孩。 “那是隔壁谢家的孩子,一个五岁一个才两岁,谢家两口子脾气都不错。”想起什么,魏岱又叮嘱道,“哦,谢进,就是两孩子的爹,他媳妇是家属院少有的大学生,现在在部队小学教书,平常喜欢人叫她沈老师,不喜欢人喊她谢嫂子。” 闻嘉嘉瞪大眼睛:“大学生?教书?” 还是小学?这不太合适吧。 现在的大学生,含金量可太高了。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53节 特别是工农兵大学70年才招的生,第一届学生还没读出来。这位沈老师只能是实打实看着考试考上去的,货真价实的高知人才。 魏岱看出她的疑惑,轻声道:“沈老师家里成分不太好。” 闻嘉嘉懂了。 这种情况,其实来部队还不错。 毕竟哪里都能闹,就是部队不能闹。 “小姨,姨夫!” 两姑娘看到他们,带着笑跑过来。 闻嘉嘉嘀咕:“还好草坪足够厚,否则衣服都要滚脏了。”她觉得两姐妹许久没被教训,渐渐的又开始皮了。 “你们玩儿吧。”魏岱把闻春和闻萱头上的草拣出来扔在地上,“等要吃饭了再叫你们,不许去太远的地方。” 部队旁边是有湖的。 交到新朋友的两孩子也不想回家,“哎”一声应下后又跑去玩儿。 回到家中,刚买的东西又要整理。 闻嘉嘉今天拆包裹都拆得麻木了,直到她在包裹里看到台灯,才兴奋起来。 “你买台灯啦!” 闻嘉嘉惊喜起身,到厨房里找魏岱,魏岱正琢磨着安和刀架挂新买的菜刀。 闻嘉嘉其实很可惜,家里的菜刀没带来。火车上似乎是可以带菜刀的,但瞧见魏家的菜刀有缺口,吃了许多顿饭的闻嘉嘉嘴软,把菜刀留给了魏父。 不过后来她又被魏成才塞了两块钱和一张工业票,硬塞的那种,搞得闻嘉嘉不收不行。 魏岱回神,“对,你不是经常看书么。咱们家虽然有电灯,但是房子高,晚上光线暗,要是没台灯眼睛得看坏。” 闻嘉嘉献上三个香吻,再次把魏岱搞得晕头转向,晕乎乎说:“我还给你买了几本书和往期的报纸。” 说完,用期待的眼神看向闻嘉嘉。 这不得再亲几个? 然而闻嘉嘉“哇”一声转身跑去拆包裹了,理都没理他。 第31章 独自进城 夜晚。 这里位于山边,因为气温比老家低,山林不像老家那般满目苍翠,鸟叫声更是不如老家来的多。 晚上九点,灯准时暗下。 部队限制用电,家属区九点后断电,只留一两盏昏暗的路灯。 魏岱拿出今日下午托人买的蜡烛,又拿个手电筒给隔壁两姐妹。 闻春和闻萱其实有点害怕,这里对她们来说无比的陌生,所以入睡前需要闻嘉嘉陪着她们才行。 “小姨,咱们一起睡吧。”闻萱抱着她说,“姨夫是大人了,他能自己一个人睡。” 魏岱推门而入,把手电筒放在床头柜上,无情的替闻嘉嘉拒绝:“不,我不能。” 闻嘉嘉其实也不想和两小孩睡。 怎么说呢?乌鸦落在黑猪背上,只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给。 闻嘉嘉知道自己睡相不好,但她坚决认为闻春和闻萱的睡相也有没多好,甚至比她更不好。 闻春也就算了,只是时常把下半身压在她身上,让她常常感受什么是鬼压床。 闻萱是多糟糕有多糟糕,几乎夜夜都在床上练武打拳。 在老家时,闻嘉嘉有回想睡中间,结果夜半时分被闻萱一拳干懵了。从那之后闻嘉嘉乖乖睡回去,留闻春跟她一起相互折磨。 闻萱对魏岱的话表示难以置信,紧接着对他怒目而视:“姨夫坏!” 魏岱露出伤心的表情:“是吗,我还准备给你重新做积木呢。” 闻萱脸上的表情瞬间呆滞,不说话了,跟个被牙签戳破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可见受制于人就是没有底气。 闻嘉嘉捂着嘴巴笑。 两姐妹的积木被她留在老家,因着这事儿她俩那两天想起来就哭,听文珠说,有天晚上做梦时都在哭,哭着说别丢下我积木。 但没办法,该取舍还是要取舍,积木实在占地方,完全能够来到这里后重新制作。 “睡吧睡吧。”闻嘉嘉拍拍两姑娘,“你们不是和谢易约好了,明儿还要去堆沙子的吗?” 是了!两姑娘赶紧闭眼,虽然看不见的眼珠转啊转,眼皮动啊动的,但确实在黑暗中渐渐有了睡意。 闻嘉嘉一直等她们睡熟后才走。 她轻轻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起身,来到客厅,招呼正在做积木的魏岱过来:“把闻春抱到她床上去。” 两姑娘各睡一张床,往后谁也别折腾谁。 魏岱把积木稍稍整理一下,再去洗洗手,擦干净后到房间里把闻萱床上的闻春抱起来,抱到隔壁床铺上。 两姑娘的床很近,中间有个床头柜。 刚刚的手电筒就放在床头柜上,吃完晚饭后教过两人该如何使用手电筒。 魏岱把闻春抱回床头,闻嘉嘉又将马桶拎到她们的房间角落。 马桶是难得的搪瓷马桶,小小的,挺适合小孩用。 把这两祖宗安顿好后,闻嘉嘉终于能歇口气回房了。 闻嘉嘉傍晚时已经洗过澡,这会儿换上睡衣躲在被窝里,整个人松快许多。 “部队里有保育院吗?”她问,她需要尽快把两个小孩送到学校去。 魏岱半搂着她:“有的,有育红班,就在部队小学里。” “三四岁的会收吧?” “应该会吧,我不清楚,得去问问。”魏岱把她搂更紧了。 他这人火气旺,身上跟火炉没差,这个季节这个温度,闻嘉嘉很喜欢靠在他身上,把他当做大型暖手袋用。 闻嘉嘉眉毛微蹙,黑暗中眼睛还带着些许荧荧亮光,叹声气轻声说:“只有她们去学校,我才能腾出手去找工作。” 魏岱蹭了蹭她脸颊:“你想当老师吗?部队学校好像挺缺老师,我前段时间还听小学校长说过,要从家属里面找老师,可惜家属中有文化的不多。” 闻嘉嘉其实不怎么想。 一是她这人没多大耐心,又无热爱支撑,乖巧的学生也就罢,遇上调皮捣蛋的她能气出结节来。 二是现在教师这个职业挺危险的,她是几十年后的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带点口癖,露出些许和这时代相悖的想法,到那时,魏岱都没法救她。 想来想去,闻嘉嘉摇摇头:“不当老师,我当不来。” 那当啥呢? 闻嘉嘉此刻也没法给出答案。 她对这里尚且不熟悉,部队有什么岗位,部队周边又有什么岗位,她通通不知道。 “唉,再等等吧。”闻嘉嘉说。 魏岱撑着手俯视她:“工作的事儿可以再等等,有些事没法等。” 闻嘉嘉:“……” 我跟你聊工作,你跟我来涩涩? 行吧,食色性也。吃饱喝足后确实想干这些事儿。 魏岱从床头柜的抽屉中拿出他今天偷偷去部队医院领来的避孕套,开始做运动,直至夜深。 月亮高悬,乌云在风中越飘越远。 翌日。 魏岱早已经醒了,此刻看不到人影,只在床头柜上留下小纸条。 [早饭在锅里。] 两姑娘也醒了,闻嘉嘉迷迷糊糊时就听到两人的童言稚语。 “姐姐,你一块,我两块,剩下两块留给小姨好不好……” “不行!我一块加半块,你也一块加半块,这样公平。” 闻嘉嘉被吵醒,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被阳光照透了的窗帘。 这个窗帘不太挡光,闻嘉嘉可以判断出此刻已经是日上三竿。 “吵啥呢?” 闻嘉嘉伸了懒腰,披件衣服就来客厅。 闻春坐在椅子上,晃晃脚丫子:“小姨!我们在分饼呢,你快来吃吧。” 闻嘉嘉凑过去看,嚯!肉饼呢。 “这谁做的?”闻嘉嘉问她俩,“家里昨天没买肉啊。” 闻春笑嘻嘻:“是沈老师给的。” 闻嘉嘉懂了,隔壁邻居给的。 她怪不明白,这饼给的也太贵重了吧,毕竟又是面粉又是肉的,而且还用油煎。 闻嘉嘉猜测这位沈老师从前家庭条件或许很不错,大概率现在过的也很不错,至少物质上比别人好,否则无法这么大手笔。 “行,吃吧。”她来到厨房,“那你们吃早饭了吗?” 不等两姑娘回答,闻嘉嘉就在厨房的锅里看到了只剩一人份的早餐。 一碗蛋羹,一碗米粥。 旁边还有一小碟的榨菜,也不晓得魏岱从哪里搞来的。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54节 闻嘉嘉端到饭桌上去,阳光已经布满门口空地,即将蔓延到院子中。 这座房子的朝向真的很好,客厅明亮,又时而有风吹进来,再从客厅门两边的窗户飘出去,只留下春天的气息。 闻嘉嘉鼻子嗅嗅,好像闻到青草香,估计不远处有人在开垦草地。 第一口,先吃蛋羹。 蛋羹很香,加了酱油和一点点的猪油,而且蒸得一点气孔都没有,软硬合适,闻嘉嘉自己蒸的也就这样了。 榨菜也不错,很像涪陵榨菜。 一吃,其实就是涪陵榨菜,可见这榨菜肯定是从川渝人手里得到的。 闻嘉嘉吃完早饭,又吃半张饼。 闻春和闻萱已经把属于自己的那份分食了,还眼巴巴地看着她剩下来的这张。 闻嘉嘉绷着脸,把饼用盘子盖着:“不许再吃了,还记得那天吃肉肉吃到肚子痛吗?看病吃苦药,哭的还是你们。后来小姨说了啥,是不是又忘了?” 闻春和闻萱蔫下去了,拖着声音,异口同声道:“不许暴饮暴食,吃东西要有节制。” 瞧,这不记得挺紧的嘛。 闻嘉嘉觉得她们今天早上吃得够多的了,肚子明显鼓起来,要不是没把山楂干带来,她肯定是要泡一杯给她们消消食的。 阳光正盛,她把两姐妹赶出家门,让她们赶紧多去玩耍,把肚子里那一堆东西给消化掉再说。 “你们别到处跑,小姨要出趟门。至于午饭……要是姨夫没回来,你们就把桌上的饼吃了。”反正早晨吃得够饱,中午少吃些也没多大问题。 “知道啦!” 说完冲出去,跑到隔壁找新认识的朋友玩儿。 闻嘉嘉把碗洗了,留下两碗凉白开放在桌上,背上小包往部队外走去。家属院有条通道可以直接到部队外,只是需要将近20分钟的时间。 她昨儿就听说了,部队门口每天早晨10点中都会有公交车路过。 至于回来也有车,下午四点时车会从市里出发,闻嘉嘉回忆了一下,魏岱说过,得去盛林街的国营饭店门口坐车。 闻嘉嘉来到站点,已经有不少人在这里等着了。 有附近村民,也有部队的家属。 她是生面孔,一来就引人注意。 “你是魏岱媳妇?”有人问,这人背上用背带背着个小孩儿,这小孩瞧着才一岁多点儿。 闻嘉嘉点点头:“你好,我是闻嘉。” “咦,还怪懂礼的嘞。”这位婶子笑笑,“我是一栋三楼王富海家的,你回去问你家那口子就晓得。” 不等闻嘉嘉说话,她又问:“你这两天才来吧,这是要进城?” “对,进城买些东西。” 闻嘉嘉还是觉得家里缺很多日常用品,比如说暖水瓶,再比如说雨鞋。 雨季不久后就得来了,光有雨伞没有雨鞋可不行。 因为不熟,也没多聊。 闻嘉嘉来得巧,几分钟后,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停下,一群人蜂拥而上。 这里算是第二个站点,车上的人不算多,甚至还有空位。 闻嘉嘉至少几个月的农活到底没白干,她身体灵活,仗着自己没带竹筐没带背篓,直接挤到人群的前方,等门一开,她就拉着扶杆登车。 又巧了,闻嘉嘉上车时车上只剩最后两个座位,她眼疾屁股快,直接占了一个。 剩下一个离她比较远,她也没办法帮那位带着孩子的婶子占。 至于让她贡献出座位……不可能的,这路能把人胃里的东西摇出来,又不是熟人,闻嘉嘉当然是只顾着自己。 车子缓缓开启,车上鸡鸭都有,味道一阵一阵地飘到鼻子周边。 闻嘉嘉只能庆幸自己不晕车,原主这具身体也不晕车,否则她上车就得吐。 十几分钟后,又快到那段巨摇无比的路。 那位婶子显然是熟悉这段路的,一路挤到闻嘉嘉身边说:“妹子,你帮我把孩子抱会儿成不?” 这倒是行,只要不让她起来啥都好说。闻嘉嘉虽然自私,但也没自私到那种地步。 她接过小孩放在腿上,这才注意到,这是位女宝宝。 “是个小姑娘呢。”闻嘉嘉吃惊,“怎么留这么短的头发。” 几乎是光头,冷就不说了,还破坏毛囊。 婶子笑笑:“还小,怕长虱子,等过了三四岁能禁得住了再慢慢留长。” 闻嘉嘉:“……” 她现在有点怕怕的,想用块布把自己的脑袋包起来。 沉默一会儿,闻嘉嘉还是忍不住道:“用篦子多通通头发,再用硫磺皂天天洗头,虱子其实很快就会消失。” 婶子神色平淡:“妹子你是城里人吧,我们哪能天天用硫磺皂洗头哦,一周能洗上一回香皂澡都算干净人了。家里五个孩子,我哪里洗得过来。” 闻嘉嘉心里有点闷,连剧烈的摇晃都有点儿感觉不到了,叹着说道:“我不是城里人,我是农村人。” 听到闻嘉嘉这话,婶子有点惊讶。 她自诩看人还是很准的,没想到在闻嘉这里认错了。 她又说道:“那你肯定读过书。”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闻嘉嘉无话可说了。 过了这段路,她又要把孩子抱回去。 闻嘉嘉摆摆手:“婶子我抱着吧,她挺乖的。” 确实乖,靠着闻嘉嘉,时而转头看看她,又抬头看看母亲,不哭也不闹。 “是吧,这是最乖的一个了,要不然我也不能带她出来。”婶子说道,“她几个姐姐可都没跟我去过市嘞。” 屋外景色缓缓倒退,过了那段路,闻嘉嘉动动屁股,觉得轻松很多。 也许是有了心理准备,这次不想吐了,一直到市区她状态都还不错。 闻嘉嘉在魏岱说的国营饭店站点下车,婶子没下去,闻嘉嘉就把座位留给她。 跳下车,深呼口气。 啊,好新鲜,好清甜呢。 这条街道很热闹,一路走去,闻嘉嘉能瞧见供销社,能看到门市部,拐个弯到另外一条街后还看到粮站和她心心念念的百货商店。 街上人来人往,随处可见自行车。 偶尔还有公交车缓慢开过,意外的是车上人并不算多,可见只在城里转的公交车没有城乡公交车那么拥堵。 闻嘉嘉依稀记得这时候首都地铁该是开通了,也不晓得这里的地铁啥时候开建。 来到百货商店门口,抬头看,这是一栋三层高的楼房。 进入商店,里面人不算很多,但商品琳琅满目,不管数量还是质量,都秒杀供销社。 甚至还有一排成衣卖!就是样式一般,还不如她自己买布做。 她现在可是有制衣手艺的人了,改革开放的致富路又多一条。 闻嘉嘉摸摸胸口内兜里的一叠钱票,计划等会儿买几块布回家给自己做夏衣。 她离开成衣柜台,开始看其他商品。 一楼多是吃穿类的商品,闻嘉嘉逛一圈后就上二楼,一楼的东西准备离开前再买。 来二楼,她是有目的的。 二楼摆的是手表收音机等奢侈商品,闻嘉嘉掏出手表票,指着橱窗里的一块手表道:“我要那块上海表。” 上海表是当下最热潮的手表。 但老家是没有的,因为来一块被买一块,往往闻嘉嘉去到县城后,橱柜就空了。 而这里离上海近,上海表并不缺,连上海牌收音机都有好几个放着等待售卖。 刚好闻嘉嘉在魏岱的各种票证里瞧见手表票,秉承着早买早享受的至理,闻嘉嘉到这里的第二天就马不停蹄地来买表。 “稍等。”售货员接过钱票,用夹子夹住,然后随着轨道进入闻嘉嘉看不见的地方,紧接着售货员拿出一块手表来,对闻嘉嘉道:“是我这里直接帮你调好还是你自己拿去调?” 这时候新表需要调时间的。 闻嘉嘉:“同志,麻烦你帮忙调好。” 这位售货员三下五除二就把手表调好,又仔细看下没有划痕,便把手表给她。 闻嘉嘉当场就戴上了。有手表后可谓是安全感满满,看天估时间的生活总算完结。 买完手表,她在收音机柜台前站了会儿。 售货员素质都挺高,也没人驱赶。 毕竟有人来看收音机那是常有的事儿,买不起还不能过过眼瘾吗。 三楼闻嘉嘉没去,那是要外汇券的地方。 回到一楼,她买了布和暖水瓶,称了两斤的糖,一斤原味奶糖,一斤巧克力口味儿的。 现在的奶糖真材实料,不过闻嘉嘉觉得有点过甜,不是很爱吃。她更喜欢巧克力口味,这一斤买回去她得藏在房间里慢慢吃。 随后又称了一斤饼干,一斤的蝴蝶酥。 闻嘉嘉可是太惊喜了,她从前每次去上海出差都得买蝴蝶酥,后来大排队再没买过,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 蝴蝶酥香是真的香,贵也是真的贵。 就这么一斤,就花了闻嘉嘉两块钱,比肉还贵呢。 最后买雨鞋,再买双回力帆布鞋,以及两瓶白酒。临走前又买几对头绳和一瓶百雀羚,把胸口钱票用得瘪下去一层后,闻嘉嘉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还有东西买呢! 她把小包里的大袋子拿出来,买的东西通通放到大袋子中。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55节 随后去粮站,买些米面。 再去门市部,买只活鸡买条活鱼,买一斤的肉和几根排骨。 这时候,肉只能是瘦肉了。 好在是梅花肉,闻嘉嘉琢磨着拿来做叉烧肉吃。 最后买些青菜,拖着一大袋子的东西等车回家。 闻嘉嘉哼哧哼哧喘着气,恨不得又跑回百货商店里把自行车买下来。 可惜钱没带够,票也不够。 终于,车子慢悠悠的来了。 因为她的上车点离初始站近,所以车上还有空位。 只是到了下下一站,车上人就乌泱乌泱,闻嘉嘉注意瞧了瞧,这个站是菜市场站。 难怪呢。等哪天有自行车了,她也要来这里瞧瞧。 进入郊区时,晚霞已漫天。 火红的晚霞宛若绚丽多彩的绸缎,在天空上铺开,美得惊心动魄。 每到傍晚,人们归家的心思就会浓重。 闻嘉嘉也不由得想到家里,她是早上出门的,临走前没有准备午饭,也不晓得魏岱中午有没有打饭回家,要是没有……闻春和闻萱会不会太饿了。 今天车程要更快些,将近五点时车子就到了,闻嘉嘉急匆匆下车,下车后才发现她早晨认识的那位婶子也在车上。 这会儿颇为狼狈,后面背着正在熟睡的孩子,两手还提着东西,胸口更是挂着布袋,闻嘉嘉不由得放慢步伐。 “婶儿,要我帮帮你么?”她问。 “闻妹子是你啊,你叫我虹姐就行,彩虹的虹。”她抬头笑笑,“不过不用你帮忙,这些东西不算重,轻轻松松。” 说着,还把两只手上的东西颠了颠。 见此,闻嘉嘉也就没坚持。 虹姐像是来了兴致,问她:“我听说你是带着你娘家两个姑娘来随军的?” 闻嘉嘉惊讶,嚯,这事儿都传开了吗?不过虹姐早上还不知道,现在怎么就知道了? 她点点头:“我家里就剩我和我两个姐姐的女儿了,我爸独苗没兄弟,我妈的娘家都不晓得在哪里,所以两孩子只有我能养。” 虹姐叹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家里只剩下这么三个姑娘吧,但想想也知道一定是经历了惨痛的祸事。 “你也挺苦的。”她说道。 闻嘉嘉心想,可算有人知道我苦了。 方明燕这丫头,自己和她相熟后,她就天天嚷嚷着自己生活过得有多爽。 爽个鬼,上工时可不爽呢。刚穿来那会儿精神压力极大,每天早上枕头上都是头发。 “不过现在也熬了出来。”她又说,“哎!你好歹是养自家外甥女,养出来跟你亲,我家那两个,都是我男人那边的。” 闻嘉嘉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交朋友吧,切记勿要交浅言深,她从来不喜欢掺和人家的家事儿。 两人一路往部队走去。 走一路,虹姐说一路。 闻嘉嘉是个很好的听众,她虽然不说,但她能给出反应,虹姐觉得这姑娘还不错。 快到家属区了,虹姐背上的孩子也醒了,她连忙抖抖哄孩子:“喔喔喔,丫丫到家了到家了……” 抖着抖着,兜里的药水抖了出来。 闻嘉嘉帮忙捡起来,是红药水。 这年头的人常用红药水紫药水,等闻嘉嘉出生后,这两种药水几乎不见踪影。 为啥呢?因为它含汞,使用它不仅有汞中毒的风险,还容易留下色素沉着。 “虹姐,你今天去医院啦?”闻嘉嘉把红药水交给她。 虹姐把药塞回兜里:“没呢,去啥医院啊,咱们部队医院就挺好。我去药厂,小闻啊,你往后需要啥药,喊我就行,我药厂有人。” 闻嘉嘉:“……” 这年头的药厂是啥药都卖的吗? 第32章 初闻药厂 回到家时,魏岱已经在家了。 闻嘉嘉心里藏着事儿很容易被人看出来,至少魏岱一眼就瞧出来了,问她:“发生啥事儿了吗?” “没啥。”还没想清楚,闻嘉嘉得再思考思考再说。 这事先抛脑后,闻嘉嘉兴冲冲地把手腕伸到他眼前:“瞧瞧,好不好看?” 她专门挑了偏小巧精致,有点类似女士表的手表。虽然贵,但越看闻嘉嘉就越喜欢。真要是换上粗大的,她恐怕戴个新鲜就不戴了,从此留在床头当固定钟用。 魏岱认真看两眼:“很好看。” 他夸得很真诚,闻嘉嘉信了。 闻嘉嘉美得一直晃悠着手,连袋子里的东西都是魏岱整出来的。 “哦对了,闻春和闻萱呢?”闻嘉嘉想起两姐妹问,又看看桌上,没饼了,“她们今天中午吃午饭了吗?” “在隔壁谢家。今天中午有吃饭,我打饭回来给她们吃的。” 闻嘉嘉放心了。 魏岱问她:“可以明天请人吃饭吗?” 搬家后得请亲朋好友吃顿饭,这里没有亲戚,好友倒是有不少。 “最好是明天,如果后天的话,肉和骨头得用盐腌才行。”闻嘉嘉皱皱鼻子,不喜欢吃用盐腌过的鲜肉。 当然,腊肉这些不算。 天气尚且有点冷,魏岱把肉和骨头放在橱柜里也不怕坏。 又将米面放到厨房的粮食缸里。 这是魏岱今天从老乡家里买来的大缸,里面最起码能放200斤的大米,再用木盖盖上,能很好的防鼠防潮。 闻嘉嘉问他:“明天大概会来几个人,我好安排。” 魏岱沉思片刻:“12个人吧。” 闻嘉嘉诧异,魏岱交友还挺多的。她略微有些担忧:“菜会不会不够?” 魏岱安慰道:“没事儿,我明天想办法再买些来。” 他将两瓶酒放在客厅的柜子中,又说:“最近是训练时期,这段时间都不能喝酒,你中午吃饭的时候倒是可以小酌一杯。” 他记得闻嘉嘉酒量似乎还挺好。 闻嘉嘉发出声“咦”,嫌弃道,“才不要,我喜欢果酒,要不然就是黄酒。” 白酒辣嘴,她不喜欢。 不过再过两三个月杨梅熟透后,倒是能用这白酒来泡杨梅酒喝。 既然买菜买粮了,今天晚上自然是自己家做饭吃。 毕竟再有钱有票,也没法天天吃食堂,那太过奢侈。 魏岱要去院子里翻地,闻嘉嘉接过做晚饭的活儿。 时间有点晚了,虽然天空还亮着,但它跟个小孩子似的说变脸就变了,不出十分钟,肯定就要暗沉下来。 闻嘉嘉不打算蒸饭,决定做面吃。 啥面? 榨菜肉丝面。 面粉揉成面团,闻嘉嘉在砧板上撒面粉,开始扯面。 她很讲究,厨房里足足有三块砧板。 一块切生食,一块切熟食,再有一块就是做面食专用。 魏岱对此表示很不理解,但闻嘉嘉骂他是糙人,在她强烈的镇压下,魏岱最终屈服了,给她做了三块砧板。 其实闻嘉嘉觉得还不够呢。 她还需要个切水果的,要晓得上辈子她家里可是有整整五块砧板。 不过考虑到这年代也没啥需要切的水果,就勉勉强强放过魏岱吧。 新鲜的肉切成丝,再把桌上的那碗榨菜拿进来。 锅中先炒肉,肉熟放榨菜。 炒的差不多,往锅中倒入开水。 虽然这个灶台不大,只能放一口锅,但锅边的角落里还开了个小口,这个小口既能烤些东西,又能把小砂锅放上去熬汤,实在方便。 锅里的汤水咕噜咕噜大开了,闻嘉嘉把扯得细细的面放入其中。 想了想,又洗几根蔬菜扔下去。 “吃饭了!” 闻嘉嘉从厨房的窗户上探出头,对着正在挖地的魏岱喊。 “好嘞!” 魏岱放下锄头洗洗手,去隔壁把玩得正嗨的两姐妹带过来。 “小姨!你今天去哪儿了呀。”闻春跟着炮仗似的冲过来,抱着她的大腿。 闻嘉嘉发现春儿搬来这里之后反而活泼许多,这真是让她感到意外。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56节 她猜想,大概是老家带给闻春不好的回忆太多了。 闻萱是个心大的,当时也还小,关于家人她其实已经不太记得。 现在,连面容都忘了。 可闻春记得。她早慧,也更加敏感。 让这位依然紧紧记得家人的小孩儿,住在满满都是家人留下的痕迹的屋子中,其实是件有点儿残忍的事儿。 而村里人……不能说他们坏,大概是觉得闻春和闻萱不懂事,他们往往不会过多关注三岁小孩的心理问题,经常会在闻春和闻萱面前露出“你好可怜”的表情。 闻萱看不懂,对此无所谓。 闻春就不行了,这是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她,她家人已经离开。 即使是一起玩的小伙伴,有时也会口无遮拦地说起她的家人。 闻嘉嘉摸摸她脑袋,捧着她脸蛋说:“我去了城里,我还给你们带了蝴蝶酥,等吃完饭后你和萱萱可以合吃一片。” 闻萱耳朵顿时竖起来,匆匆洗洗手,跑进来问:“小姨,什么是蝴蝶酥?” 闻嘉嘉打开橱柜,把蝴蝶酥掰两小块,塞到闻春和闻萱嘴里。 两位姑娘的眼睛如按下开关的电灯,瞬间亮了。 蝴蝶酥松脆香酥,浓浓的黄油香充满她们的口腔,分泌的口水把蝴蝶酥打湿,顿时间黄油香味儿更加浓厚。 她们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即使是酥酥脆脆的桃酥,麦香十足的法饼,也无法和蝴蝶酥媲美! “好吃吗?”闻嘉嘉问。 闻春和闻萱直点头,喉咙一直吞咽,眼巴巴地看着闻嘉嘉,希望能再吃一块。 闻嘉嘉竖起手指摇了摇:“现在不能吃了,得吃晚饭。” 桌上热腾腾的面还等着吃呢。 闻春和闻萱没那么不懂事,白面条对她们来说也是很好吃的东西。 两姐妹开动了,然而闻嘉嘉借着关橱柜门的功夫,又掰半块下来。 若无其事地来到院子中,掰开蝴蝶酥,对还在收尾的魏岱说:“张嘴。” 魏岱很听话的张嘴。 闻嘉嘉将蝴蝶酥塞进他嘴巴,眼眸明亮:“好不好吃?” 魏岱凑上去亲她嘴巴,“很好吃,你吃过没?” 闻嘉嘉把手上那块放进自己嘴里,嚼啊嚼啊,酥脆的蝴蝶酥依旧和上辈子吃到一样香,她不由得眼眶微热:“吃了。” 早就吃过了呢。 魏岱微愣,他觉得妻子心情似乎瞬间低沉。 “怎么了?”他问。 闻嘉嘉撇撇嘴,把眼泪压回去:“我就是觉得在大城市里生活长大的人真好,从小就能吃到蝴蝶酥。” 魏岱失笑:“那咱们以后就不回去了,如果可以的话想法子在城里也买套房,让春儿萱萱和咱们孩子,也从小吃蝴蝶酥。” “……” 敢情你从前还想着回老家呢?! 闻嘉嘉被他这番话打得……心里多少的多愁善感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吃饭去吧。”闻嘉嘉说,“剩下的我明天白天来就行。” 种菜她还是会的,更何况只需要种些葱蒜辣椒。 魏岱洗洗手,到客厅吃饭。 天果然已经暗了,不过还没到要开灯的程度。 魏岱是真的饿,拿起筷子大口吸面条,两三筷子后碗里的面少了一半。 早就知道他胃口大,但每回看他吃饭闻嘉嘉都无比震惊。 “你慢点吃。”闻嘉嘉蹙眉,“当心得胃病,而且太烫了吃着对食道不好。” 魏岱应好,放慢速度,还呼呼两声吹面散热。 闻嘉嘉这才满意。 天色渐渐暗了,魏岱去盛第二碗面的时候把灯也打开。 “榨菜是谁给的?”闻嘉嘉问他。 魏岱:“我一个朋友,杨天川,他是川渝那边的,吃不惯这里的口味,家里年年给他寄各种辣椒各种菜。” 闻嘉嘉暗道果然,人家这榨菜做的确实很正宗,口味和几十年后吃的也没啥两样了。 其实吧,不能一直觉得这年头的东西就是好吃的。 这年头的东西真材实料确实没错,但真材实料不代表着好吃,毕竟现在调味品不多。 像闻嘉嘉,她炒菜时常常会用到蚝油,用到鸡精,再不济就是味精,更有就是要用大量的油去煸炒提香。 她现在没有这些调味品,很多菜做出来的味道,其实都不如上辈子。 吃完晚饭得洗澡。 有了洗澡间,洗澡再不是一件折磨人的事儿。 以前喊两姐妹洗澡她们就躲,如果可以的话一个月不洗都行。 现在呢?乖乖去洗了。 洗澡间没有安电灯泡,闻嘉嘉干脆把手电筒带去。 闻嘉嘉用香皂打出泡沫,把两姑娘全身都搓一遍。 “你们这头发明天得洗了,都有味儿了,中午吃完饭别跑。”她闻了闻说。 两姐妹嘻嘻笑,也不尴尬。 因为没拖鞋,所以她们洗完穿好衣服,直接让魏岱抱到房间去。 闻嘉嘉琢磨着要想办法买几双拖鞋来。只是这年头拖鞋多是塑料拖鞋,贵就不说了,丑是真的丑。 丑到闻嘉嘉在家里都不想穿的那种。 “那就用草鞋。” 面对闻嘉嘉的为难,魏岱给出答案。 把小孩抱进去后他又拎着两桶水出来了,站在洗澡间门口脱衣服。 人高马大的,举起手臂肌肉明显,压迫感十足。 闻嘉嘉:??? 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开始□□。 她疑惑:“你想先洗?”自己衣服都湿了,就不能再等等吗。 魏岱走进去,“跟你一起洗。” 闻嘉嘉:无大语。 行吧,早都坦诚相对过了,啥也都干了,不差共浴。 洗澡真的只是洗澡,毕竟手电筒的电池也是很贵的。 是房间的床不够软还是卫生间的墙壁不够粗糙,反正闻嘉嘉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 魏岱是想干些什么的,奈何避孕套没带,他的想法还没说出口就胎死腹中。 夜晚来临。 没有光污染的天空真的很美,群星闪耀,熠熠生辉。 闻嘉嘉有的时候很感性,比如现在:天空夜景美到她了,她不嫌脑袋累,昂着头紧紧盯着瞧。 偶尔看到流星划过,心里就会冒出小小的惊喜。 魏岱实在是不懂这有啥好看的,但他尊重妻子的爱好,毕竟妻子也能容忍他喜欢光膀子睡觉。 “等我有空了,做几张躺椅来,你晚上能躺在院里看个够。”魏岱说。 闻嘉嘉:“真的啊?” “这还能有假?”魏岱心想,只要你不嫌蚊子多就行。 回屋了。 魏岱想起蚊子,就在思考要不要买几卷纱窗回来。部队靠山,又有湖,蚊子是真多,又大又毒的那种。 闻嘉嘉也在想事情,她问魏岱:“咱们分到的那两垄菜地啥时候能去种菜?” 魏岱回神:“现在就能去。不过现在会不会太冷了,温度没起来不好种,往年家属区的人都是等到三月初才种。” 闻嘉嘉点点头。 葱蒜那些冷就冷没啥关系,好养活嘛。有些菜太冷确实种不起来。 她有点想念老家的温暖了。 看看书,刷刷题,又到了要关灯的时候。 闻嘉嘉躺到床上,枕着魏岱的手臂问:“你认识王富海吗?” 魏岱惊讶:“认识,你知道他?” 闻嘉嘉:“我今天去城里的时候碰到他妻子虹姐。” 魏岱眉心微皱,“嗯……他们家在家属区里事儿比较多,听人说虹姐还不错。” 闻嘉嘉懂了,那就是王富海在家庭里比较不行。 魏岱懂的其实也不是很多:“我和王富海关系一般,见面点点头打打招呼的那种,私底下不往来。他家的事儿我多数也是听别人说的,别人说他家有五个孩子,其中三个是他侄子侄女。他大哥得病走了,后来他爹娘没法养三个孩子,就带着三个孩子来找他。” 说完,房间寂静无声。 十几秒后,闻嘉嘉戳戳他:“然后呢,说啊。”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57节 魏岱笑笑:“然后我不知道,我和人家不熟,没故意去打听他家的事儿。” 闻嘉嘉深深呼出气,这人真是,说话说半截容易挨打的。 不过想也能想得出来,虹姐家大概不算太平。几十平的房子,住下九楼人怎么算太平。 “倒也没有九口。”魏岱说,“之前他家闹过事儿,还闹到了师长那里去,后来他爹妈搬回去了,就只留下那几个孩子。他爹妈走时王富海还跪下磕过头,保证过会把侄子侄女抚养长大。” “你不是说你后来的事儿不知道了吗?”闻嘉嘉:“还有啊,听着和咱们家好像哦。” “像啥?才不像。”魏岱道,“他家那几个孩子都是虹姐抚养,他的保证没个屁用。” 他是心甘情愿愿意和嘉嘉一起养闻春和闻萱,是真真正正的“一起”,完全不同的好吧。 闻嘉嘉叹气:“那虹姐确实很辛苦。她今天去城里,还背着一岁多的孩子,长得瘦瘦的,但虹姐把小孩护得挺好,都没哭。” 魏岱不太想聊这个话题,别人家的事情没啥意思。 他用手指轻轻地给闻嘉嘉顺头发,说:“我今天问了关于家属工作的事儿,说是部队区就只有学校和医院两处有岗位。” 闻嘉嘉惊了,撑着手肘:“医院都有岗位?不能吧。” 医院里面工作的医生护士,怎么的也得学个医不是吗?最起码专科总要吧。 魏岱揉揉她脑袋:“医院也有后勤。” 好吧,难怪呢。 医院后勤确实也算个好岗位。 如果是从前,闻嘉嘉肯定不挑,毕竟这年头讲究工作平等。 不管你是掏粪工,亦或者是后勤人员,再是医生甚至研究员,通通都一样。 甚至医生研究员有风险,掏粪工和医院后勤肯定没风险。 但现在……闻嘉嘉不由得想起自己那个只对生活起到一点儿辅助作用的的金手指。如今已经不需要再为生活发愁,只合成些日用品,是不是有些浪费了。 闻嘉嘉又躺下,半晌后问:“市里是不是有家药厂?” 魏岱微愣,而后才反应过来:“你想去药厂工作?” 闻嘉嘉没回答,他又笑笑:“药厂的事儿是听虹姐说的吧。” “嗯嗯。”她点头,“你咋知道?” 魏岱:“虹姐在药厂里有亲戚,家属院里的人都管她换红药水。” 药厂里其他药流不出来,但是红药水之类的话题却是可以。 部队医院当然也有这东西,只是部队医院离家属区远,若是磕了碰了,自家有红药水就不要去医院。 闻嘉嘉轻声说:“红药水里面有汞,用了其实不太好。” “你还懂这个?” “多读书多看报!” 嗯,魏岱懂了,再一次被文化人折服。 他细细对闻嘉嘉说起药厂:“药厂其实离部队还算近,你进入市区后的第一个站,就是城门站下车,再走十多分钟就能到药厂。” 闻嘉嘉思索。 若是这样,通勤工具用自行车就行,一个小时就能到。 “这个厂子的规模还挺大,听人说里面有两三千人,算是大厂。” 闻嘉嘉明白了,也就是说,十几年后很可能要面临员工过多,财政入不敷出的问题。 现在这些厂子是靠国家吃饭,国家给他们提供渠道,生产出来的产品不管怎么样,都有兄弟单位接收。 等十多年后,是靠市场吃饭。没本事,只会吃老本的国营厂面临倒闭或者重组的风险,到那时,下岗潮就得初见端倪。 不过这些都和闻嘉嘉没关系,她要干也只是干几年而已。 高考还是要考的,她还奔着发家致富去呢。 魏岱最后道:“没事,才来没几天不着急。我有机会去药厂看看,再问问那些消息灵通的人,瞧瞧能不能想办法进去。” 行吧。 —— 早晨。 不需要上工,不需要工作的日子其实挺轻松,特别能腐蚀人的上进心。 魏岱早走了,闻嘉嘉依然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自然醒实在舒服! 闻嘉嘉揉揉眼睛坐起身,迷迷糊糊地打个哈欠。 今天温度有点低,她将厚棉袄拿出来穿。 当地初春的天气就是如此,结霜结冻很正常,所以有些菜才不能这么早种下去,除非有大棚。 今天早晨还是吃粥。 魏岱拿了颗糟菜出来炒,加了青椒碎和春笋末,炒得格外香。 环境造就口味,比起榨菜,她现在更喜欢这种糟菜。 “你们姨夫今早去挖春笋啦?”闻嘉嘉问正在沙发上玩拼图的两小孩。 闻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点头,噔噔跑到门口去,把竹筐拉出来:“姨夫挖了四个呢。” “嚯!好大的笋。” 春笋就是要比冬笋大,只这四个,就够炒两盘菜的了。 魏岱不仅挖了笋,还买了猪蹄。 闻嘉嘉喝完粥要洗碗的时候,在盆里见到正泡着水的猪蹄。 闻萱撅着屁股蹲在旁边看,疑惑:“小姨,今天又要过年吗?” 有猪蹄,有鸡,还有鱼。 她还不晓得,橱柜里还有肉呢。 闻嘉嘉故作严肃逗她:“可不是吗,你现在几岁啦?” 闻萱掰起手指头数,“四岁。” 她尚记得,魏爷爷教过她。 闻嘉嘉心想,你还没满四岁呢。不过现在就是这样,看的是年份,不看生日。 于是她说:“过年是不是要长一岁,今天过完,你就是五岁了。” 闻萱细细的眉毛皱起来,她就要五岁啦? 五岁,是大孩子,能爬树了呢。 可她现在连树都没法抱住,这是怎么一回事? 闻嘉嘉逗完人哈哈大笑,不管疑惑不解的闻萱,让她一边玩去。 她撸起袖子,开始把院里的菜种下去。 土挺好挖,一鼓作气挖松后,蓦地发现自家没有种子,闻嘉嘉一拍脑袋,放下锄头。 “蠢了不是。”她嘟囔两声。 既然菜暂且种不成,就处理食材吧。 鱼先放着,鸡先杀了。 杀鸡闻嘉嘉是专业的。她从前不敢,杀过一回鸭后就无师自通,从此再不手抖。 杀鸡需要锋利的刀,滚烫的水,冰冷的心……哦,她都有。 于是这只鸡死得很痛快,一点都不残忍,咯咯一声就没了气息。 “春儿,来把鸡血端进去。”闻嘉嘉朝着房间喊。 闻萱飞快跑出来,她也不怕,眼睛瞪得老圆了:“小姨,咱们家今天要请客么?” 闻嘉嘉把装着鸡血的碗递给她,“你咋知道啊?” 闻春:“年才过,不可能过年的。” 说着,又跑了进去。 小姨是在哄妹妹呢,妹妹真笨。 她咬咬嘴唇,有点想邀请隔壁朋友来家里玩儿的,昨天她就在朋友家吃了糕点。 可是家里要请客…… “春儿,今天不出去玩了吗?”闻嘉嘉又问她。 闻春扁扁嘴:“没梳头。” 闻嘉嘉给忘了,转头一看,两姑娘是有点邋里邋遢的。 闻萱挪着脚步走过去:“小姨,我可以邀请谢易和他弟弟来家里玩积木吗?” “可以呀。”闻嘉嘉欣然同意。小孩子嘛,就得和小孩子一起玩。 闻春真的慢慢活泼了,她有些高兴。 第33章 搬家小宴 谢易是个腼腆孩子,顶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站在闻嘉嘉面前说:“阿姨好。” 说完还用手拉拉弟弟,弟弟是个才两岁多的孩子,瞧着两岁出头还很小的模样,奶声奶气地学哥哥:“阿姨好。” 闻嘉嘉脸都要笑僵了。 叫阿姨确实没错,但听着怪别扭的。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58节 不过她也没硬让小孩叫她“姐姐”,这年头讲是啥辈分就喊啥称呼。 “你好。”闻嘉嘉和他握手,“你弟弟叫啥名儿啊?” “叫谢盛,你可以叫他小盛。” “好的小易,去玩儿吧。” 谢易摸摸脑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没等他想明白,闻春就拉着他进屋玩积木了。 闻嘉嘉还在给鸡拔毛。 拔毛其实挺麻烦的,闻嘉嘉很受不了鸡肉上有毛,要是吃的时候看到明显的鸡毛,很容易倒胃口。所以她拔毛拔得很仔细,好在厨房有拔毛夹子,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完全可以做到一毛不剩。 不过闻嘉嘉倒不会龟毛到这种程度,些许细绒毛她还是能忍受的。 院子里阳光正盛。 用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闻嘉嘉终于把鸡给处理好。 不单单拔完毛,还在院子里的木墩上把鸡开膛破肚,内脏也给洗个干净。 鸡胗上的黄壳,暂时留下。 这玩意儿叫鸡内金,一种健胃消食的中药材,在老家是能换糖的,不晓得这里行不行。 不能换也没关系,大不了自己家吃。 她家经常吃撑是真的…… 鸡是正经土鸡,考虑到有肉有排骨还有猪蹄,闻嘉嘉便打算把鸡放到砂锅中炖汤。 现在还不到中午,暂且不急着炖。她把鸡放到厨房中,又去处理猪蹄。 猪蹄也有毛,而且毛还不容易拔。比之鸡毛更硬,吃到嘴里更让人难受。 这种情况下,拔毛夹子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得用火烤才行。 她在铁盆里烧炭火,再将猪蹄放在已经烧旺的炭火上。 不出两秒钟,只听到滋滋响。 而后一股烧猪皮的味儿扑鼻而来,臭中隐隐带着香,香中又似是有臭,闻嘉嘉侧着脸,躲远些。 其实她还是很爱吃猪皮的。 烧完的猪皮可以蘸蘸水吃,她在云南吃到过这道菜,明明做法很粗糙,但却紧紧抓住你的味蕾,闻嘉嘉只觉得惊为天人。 后来回家后想复刻,结果怎么都复刻不了那味道。 猪皮还能晒干炸了吃,炸完后泡水,同西红柿、蘑菇、鸡蛋一起煮酸辣猪皮汤。 那味儿,啧啧,再没胃口的人吃一勺,胃口立马就能打开。 闻嘉嘉冬天时几乎每周都要做一回,直到最后做出来的酸辣猪皮汤比饭店做的还够味。 不能再想了,她喉咙动动,口水分泌得很厉害呢。 猪皮烤得黑焦,泡在水中,泡软后再用刀子刮,连毛带垢都被她刮下来。 此时的猪皮微黄,闻嘉嘉将它砍成小段,决定做辣炒猪蹄。 一通忙活下来,手表上的时针已经转向11点。 小孩儿清脆的声音接连在客厅响起,闻嘉嘉探出头:“小易,你妈妈中午有在家吗?” 谢易点点头:“有的,妈妈等会儿……嗯,十二点半就会到家。” 闻嘉嘉觉着这小孩怪厉害的,厉害在有时间观念。 她瞬间有点紧迫感,是不是得给闻春和闻萱辅导辅导啊。不出意外的话,她们应该在80年代末参加高考,那时候的录取率也没多高。 果然,隔壁邻居家小孩什么的,最能调动起鸡娃的心了。 好歹吃过人家的几块饼,闻嘉嘉没有放谢易两兄弟回家。 “听话,吃个午饭再走。”闻嘉嘉拉着他,“改日你也请闻春和闻萱去你家吃饭。” 谢易犹豫片刻,乖乖点头。他妈妈说过,去别人家做客要听主人的话。 闻嘉嘉:“真乖,继续玩吧。” 时间哒哒哒的来到十一点半。 米饭整好了,浓郁的饭香从厨房的窗户中飘荡出去,随着微风吹向远方。 透过窗户,她能看见平坦的草地,还能看见在太阳下波光粼粼的湖。 这是她最喜欢的窗景,因此她很喜欢待在厨房中。 炉子上的小铁锅里正在煮笋,笋味香甜,清新中似乎还带着点儿肉香。 不多时,笋煮得差不多了,捞起来扔到凉水中,这样能最大程度的减少春笋的涩味。 春笋切成薄片,同鸡杂一同炒。 考虑到有孩子在,她很克制,只放了些青椒提味。 炒完端到桌上,再打开蒸饭的木桶盖,她让魏岱做了一个木蒸笼,能套在木桶上用的蒸笼,此刻蒸笼之上放着一碗蒸蛋,和一盘的蒸腊肉。 闻嘉嘉拿筷子挑一点猪油,放在蛋羹上化开。 再用倒小半勺的酱油,把勺子放在蛋羹上用底部轻轻地滑动,使得黄澄澄的蛋羹呈现出淡淡的酱油色。 “吃饭啦。”她喊。总共三道菜,这种菜量现在算是她家的常规操作了,“都去洗手啊,不洗手不准上桌的。” 几个孩子跑去洗了,洗得很仔细。 显然,几个孩子都有养成好习惯。 闻嘉嘉的家常菜水平怎么说也能算中上,几个孩子吃得特别香。 纷纷用蛋羹拌饭,再配着腊肠,吃到最后闻萱嘴上都沾着米饭粒。 鸡杂几乎是闻嘉嘉吃掉的,很意外,几个小孩似乎并不喜欢吃。 闻嘉嘉颇是懊恼,早知道刚刚该炒得重口味些,酸辣味浓些。 午后。 闻嘉嘉睡午觉前把鸡炖了下去。 刚好烫猪皮的炭火还没烧完,砂锅内自有一番天地,水缓缓滚,鸡肉慢慢渗出滋味。 都说春乏夏困,春天和夏天都很容易在午后昏昏欲睡。 两个小孩没不了,闻嘉嘉也不管了,她戴上棉花做的眼罩,倒头躺床上沉沉睡去,直到强大的生物钟在半小时后把她唤醒。 房间外。 四个小孩争相爬树,奈何没有一个爬得上树。 “小易,小盛!”有人大声喊。 “哎!妈妈我在春儿家。” 谢易松开树,匆匆往门外跑。跑两步又转回去拉着弟弟,着急问:“春儿萱萱,你们要去我家玩吗,我家还有木马呢。” 闻春挠挠头发,“好吧。” 隔壁。 回家后没看见孩子,沈寻真吓一大跳,直到谢易的声音传来,她才松口气。 回答声落下没多久,她就在自家门口看见四个孩子。 谢易冲过去:“妈妈,我和弟弟在隔壁闻阿姨家玩儿。” 沈寻真:“你有没有麻烦人家?” “没有呢,闻阿姨还请我吃了午饭。”谢易露出虎牙来,“有腊肠和蛋羹,超好吃的。” 沈寻真惊讶,她看向闻春和闻萱,过去牵她们:“走,外面风大,进屋玩去吧。” 闻萱昂着头说:“阿姨,我们是来和小易小盛一起玩木马的。” 谢易叫她小姨阿姨,她记住了,现在活学活用。 谢易红着脸:“你不能叫我小易,我比你和春儿都大。”得叫哥哥。 沈寻真笑笑:“木马在房间里。” 闻春闻萱跟着她走进去。 只是刚进客厅,谢盛蹬着脚爬到椅子上,啪嗒一下,把桌台上的收音机打开,指着收音机说:“木马不好玩,听故事。” 大中午的,哪里有什么故事听,不过是重播些评书罢了。 然而晦涩的故事却比木马更能吸引闻春和闻萱,她们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耳朵倾向收音机,听得出了神儿。 闻春想,这确实比木马好玩儿。 “你们家有收音机吗?”谢易问。 闻春摇摇头:“我们家没有,但是我小姨会讲许多故事。” “那你以后就来我家听,中午的时候好故事不多,得等到傍晚,还有小喇叭和诗朗诵呢!” 谢易兴致勃勃地给闻春介绍,一连说出好些儿童节目中的内容,惹得闻春心痒痒。 “该怎么才能买到收音机?”闻春托着脸沉思半晌问。 谢易拧眉:“用钱,还有用票,然后去百货商店买。” 想了想后又说:“市区才有百货商店,得到部队门口坐公交车,路上可难受了。” 闻春又问:“怎么样才能有钱?” 谢易卡壳,这他哪里知道。 只是他是位执着的人,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自然是要搞懂才行。 “钱……钱得赚。我带弟弟有钱,爸爸妈妈工作也有钱,可惜萱萱太大了,不需要你带,你要不然也工作?” 闻春最大限度地转动她那三岁多的脑袋,决定养鸡赚钱。 没办法,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小孩,从小听到大……呃,从小听到三岁的话,就是“鸡蛋得留着换钱”。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59节 这种情况下,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养鸡了。小姨赚钱很难的,闻春不想找小姨要钱买收音机。 她再次陷入沉思,直到逐渐被相声吸引。 沈寻真在一旁听,往嘴中塞馒头,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闻家。 魏岱拎着一斤多的肉又匆匆回来,这是从附近肉联厂中拿的肉。 他有位朋友在肉联厂工作,早晨的猪蹄就是从他那里拿的。 本想和闻嘉嘉说一声,可推门一看,发现闻嘉嘉抱着枕头睡得正香。 魏岱轻轻关上门,把肉放在橱柜中,又匆匆离开。 闻嘉嘉丝毫不知道魏岱回来过。 她今天的生物钟稍稍超时十多分钟,所以醒来没那么神清气爽,只觉得睡不饱。 醒后在床上仰面躺了好一会儿,困意才慢慢消退,精神渐渐恢复。 人家专家都说了,起床后得缓缓才行,得给身体适应的时间,她深觉得有道理。 嗯,不是她赖床的理由。 砂锅中鸡的香气逐渐弥漫到房间中,似远似近,似浓似淡,只是还没到最浓郁的时候。 闻嘉嘉起身,双手往上伸个懒腰,捂着嘴巴打哈欠,自言自语:“开始干活吧。” 辣炒猪蹄,需得把猪蹄先卤一遍才行。 卤猪蹄是闻嘉嘉的拿手好菜,准确来说,卤味是她的拿手好菜。 她外婆年轻的时候是开卤味店的,店开在小区门口,开了30多年,怎么也能称一句“老字号”。 能开30多年的卤味店,必定有两把刷子,而她外婆可不止两把刷子。 她的卤味店强到成为当地城市旅游美食的必去店铺,每天都有无数人排队。更有人找她买配方,可见她做的卤味能有多好吃。 若非后来舅舅生病,外婆早就是百万富翁甚至千万富翁了。 闻嘉嘉还在读小学时,每到暑假就会被母亲放在外婆家。 断断续续的,她也晓得了卤味怎么做,直至现在也还记得。 只是……记得是记得,但配料不够齐全。家里只有常见的大料,像白芷丁香那些稍稍有点冷门的都没有。 闻嘉嘉挠挠脑袋,行吧,大料没有,靠调料凑合。 她焯猪脚,又炒糖色,再放调料,最后加大料。 看起做的很轻松,实际上每一步都很有技术含量。就连大料什么时候放,都有讲究。 春日下午的太阳并不算炽热,至少院里的植物都还精神奕奕。 院里的草地越发翠绿了,她偶尔能在草地中发现些许野菜。 比如马齿苋,这会儿的马齿苋刚冒头,最适合拿来凉拌吃。 闻嘉嘉半躺在沙发上,半小时后,锅里的香味出来了。 这是一股比鸡汤还有浓烈好几倍的香味。 闻嘉嘉不由得咽咽口水,心里暗暗可惜这年代没有称斤鸡爪鸡翅卖,就连牛肉也甚少能买到。 不过卤味食材多样,没有鸡爪鸡翅牛肉,还有面筋豆腐片和罗汉肉。 闻嘉嘉心想,迟早有天要买一大堆来卤个痛快。 香味儿不但充斥着闻家,还渐渐随着风来到隔壁谢家。 甚至经过谢家,再到谢家隔壁。 闻嘉嘉低估了卤味的霸道程度,更低估了这个时代人民鼻子的灵敏程度。 闻春和闻萱跟个炮仗似的冲到家里来时,闻嘉嘉心中就咯噔一声。 啊,完了。 这味道她控制不住,真控制不住。 果然,几分钟后,那些没有去育红班的小孩都聚集在她家院门口。 他们只在外面转,或者在门口探头探脑,更有扶着门槛流口水的。 “……” 味道真的这么重?闻嘉嘉鼻子噏动,她其实没太闻出来。 一位婶子过来,给了她答案。 “魏岱他媳妇,你家做的啥,味道咋都传到我家我去。” 闻嘉嘉拿着锅铲从厨房中走出来,愣了愣说道:“你好,今天搬家宴请,锅里在做卤猪蹄呢。” 她认真瞅两眼,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人。 好在这位婶子很快就自我介绍:“我姓包,肯定比你大,你叫我声包姐就行。我住在谢家隔壁的隔壁,你家卤猪蹄的味儿香得我实在受不了,我就没闻过这么香的菜。” 闻嘉嘉笑笑:“包姐好,我是闻嘉,你叫我嘉嘉就行。” 包姐爽朗且自来熟,她没离开,而是站在厨房里跟闻嘉嘉聊了起来。 “你瞧着年纪轻轻,做菜咋这么厉害。”她惊讶。越是接近厨房,味道越浓。 闻嘉嘉正在翻锅,回道:“我从小做饭,年龄20岁,从业12年。” 包姐笑得肩膀都在抖,她觉得闻嘉这孩子太搞笑了。 “姐,你是东北人?”闻嘉嘉忍不住问,实在是包姐说话腔调和口音很东北。 “你咋晓得嘞?” “……听出来的。” 包姐“哎呀”一声,“我都来这里十多年了,口音还一点没变。” 闻嘉嘉点点头,确实一点没变。 东北人只会同化别人,永远不会被别人同化。 包姐是实在能聊天。 一人一句,锅里的猪蹄卤得差不多了,香得闻春闻萱趴在灶台上,口水都滴几滴下来。 闻嘉嘉正在跟包姐讨教锅包肉的做法,她发现柜子里有里脊肉,大概是魏岱趁着她睡觉时拿回来的,把里脊肉做成锅包肉吃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酸酸甜甜的锅包肉,她有点馋了。 包姐显然是位做锅包肉的好手,她撸起袖子说:“你把肉拿出来,我边说你边做。” 行啊。 闻嘉嘉拿出橱柜中的里脊肉,细细清洗,然后切成片。 “在我们那边,锅包肉从前叫焦烧肉条。”包姐介绍说,眼里显然有点怀念之色,“我爹最会做这道菜。” “包姐,你来南方多久了?” “多久啊……十多年了吧,我家那口子也是东北的,原来被分配到河省,后来又来到咱们这里。”包姐皱着脸说,“你不晓得,我们家属院好多人都是五湖四海来的,并不都是你们南边的人。” 闻嘉嘉心道,那她这顿饭得把菜色做得杂些,口味做得多样些。 “唉!要说好过,还是咱这里的日子好过,河省是真的苦,特别是十年前,苦得人酸水都能冒出来。” 闻嘉嘉微微拧眉,原主母亲老家就是河省的,当年因为吃不饱饭跑了出来。 路上碰到原主父亲,原主父亲老家虽在山省,实际上和原主母亲老家颇近,两人这才走到一起。 她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想法去找原主母亲的家人,只是听到河省,就忍不住多想了些。 “包姐,我切完了,现在得腌了是吧。”闻嘉嘉拿出个鸡蛋,又把淀粉袋子从橱柜中拿出来。 “对。让我做我就只放盐,不过你们这里人爱用酒,就再放些酒吧。” 闻嘉嘉撒盐倒酒,再磕个鸡蛋,仿佛淀粉抓一抓。 锅里的猪蹄彻底卤好了,盛到碗里,把锅洗干净。 闻嘉嘉给闻春和闻萱一人一小块,又夹一块给包姐:“姐你帮我尝尝。” “那哪儿好意思。”包姐摆摆手。 “你都教我一道菜了,怎么不好意思。” “那行,我是真馋你锅里的猪蹄。我家今天烙韭菜饼,等会儿给你端几个过来,也好给你家添道菜。” 包姐咽咽口水,一口咬下去,粘稠的猪皮差点把嘴都粘住。 下一秒就是香,而后是甜。 当地喜甜,她吃不惯,到这个猪蹄她却爱得紧。 甜而不腻,香糯软烂,吃完吸吸骨头,还能吸出卤汁和骨髓。 “还回锅炒啥呀,猪蹄这样就挺好吃的。”包姐说道。 闻嘉嘉信誓旦旦道:“辣炒一遍更好吃。” 太阳逐渐落山,闻嘉嘉瞅眼时间,得加紧速度了。 包姐掂量掂量里脊肉量,然后给帮她调酸甜汁,还把比例细细告诉闻嘉嘉。 “得炸两遍,一炸熟,二炸色,只有肉的外皮黄中透橙了才能捞起来。”她叮嘱说。 说完,包姐也得回家做饭了。 等她走后,闻嘉嘉开始杀鱼。 锅包肉不能现在做,这玩意儿刚出锅的时候才是最好吃的。 现在做了,皮容易软。 因为有鸡汤,闻嘉嘉没准备做鱼汤,她计划把这条鱼红烧了吃。 至于排骨,闻嘉嘉咬着嘴唇纠结再纠结,她想吃糖醋的。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60节 闻嘉嘉就不是个慢性子。 杀完鱼,掐着点把昨晚就腌好的梅花肉放在锅里煎。 她想她的平底锅了,可惜没带来。 不行,得想个法子再合成出平底锅才成,爱煎东西的她可受不了这种大锅。 梅花肉做成叉烧肉,嗯,因为调料不够的原因,味道和她上辈子做的有点不同,但因为肉好,还放了蜂蜜,吃着也还不错。 “小姨小姨,再来一口。” 闻春和闻萱美得都要上天了! 她们双手放在灶台边,仰头张着嘴,像两只嗷嗷待哺的幼鸟。 闻嘉嘉就又一人给一块叉烧肉。 闻春和闻萱眼睛都眯起来了,她们没吃过这种做法的肉。 “小姨,你做的菜真好吃。”闻春满眼都是小星星,她还不知道,等她长大后,再回忆起童年时最先想到的就是今天。 夕阳落满这座小院,光影透过窗户,落在厨房内。光柱中,似乎能看到灰尘在舞蹈。 有风吹来,吹动窗户上卷着的芦苇帘子,地上斑驳的影子也就随之变化。 这一刻她是幸福的。 傍晚,该归家了。 基因使得人类每到傍晚时就会冒出孤独恐慌感,魏岱脚步都快上不少。 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朋友们,而此时闻嘉嘉正在炒锅包肉。 刚刚烧完了鱼,炒完了猪蹄,连糖醋排骨和两道青菜都端上了桌。 用时不过半小时而已,闻嘉嘉觉得自己超级厉害的。 锅包肉炒的时候实在呛人,魏岱他们进来时家里什么香味都有,最浓郁的当属白醋的酸味了。 “嚯!好正宗的锅包肉味儿。”有东北的战友就闻出来了。 然后再看桌上满满当当色香味俱全的菜,大家都不由得惊讶。 魏岱这是娶了个大厨啊。 闻嘉嘉端着锅包肉从厨房出来,这个叫弟妹那个叫嫂子的,魏岱带着她把人认一圈,就招呼人吃饭。 大多人都没带家人来,倒是有几个带了自家小孩来。 小孩单独在茶几上吃,而大桌呢,是用两张桌子拼起来的,足够坐下十几人。 搬家小宴开始了。 这顿饭吃完,闻嘉嘉正式开始了家属院的生活。 第34章 考前准备 搬家宴上宾主尽欢。 魏岱请的都是有实在交情的好友,所以热闹劲儿很足。 吃饱喝足,桌上聊起天。 “魏岱,你上回问的那事我帮你找我姨子了解了,她说理论上不行,但是你打个申请,把家里条件一说,学校也不会不同意。” 闻嘉嘉还在啃猪蹄,听闻此言抬头。这是在说闻春和闻萱入学的事儿? “只是你们每月需要额外交6元钱当餐费,哦,这是两个小孩的钱。” 也就是说,一个小孩需要交3元。 在这个多数工人工资只有20元的年代,3元钱可不算小数目。而且这还只是去育红班。育红班是不教小孩功课的,很多人就会觉得不值当。 其实若是军人子弟,每月交1元就行,剩下的餐费由部队后勤补贴,这算是给军人的福利待遇。就这,还有不少家属不愿意把孩子送到育红班去呢,觉得太不值当。 闻春和闻萱并不是魏岱的亲生孩子,无法享受这项福利,只能多交钱。 由此可见,育红班的伙食应当不错。 确实不错,只听人又说:“其实这钱交得挺值的。每隔一天有一个水煮蛋,还有肉菜,我家那小子天天都嚷嚷着他老娘做的菜没有育红班做的好吃。” 闻嘉嘉不由得问:“育红班有几个老师呢?老师都是咱们家属院的吗?” 郭向阳回答:“好像有八个,两个人带一个班,老师有六个是咱们家属院的,还有两个是从师专请来的。” 那育红班的规模还挺大啊。 闻嘉嘉昨天远远的看过育红班,当时估算是只有一亩多的面积,其实两亩应该是有的。 “哦对了,弟妹你不是要找工作么,育红班计划招老师和后勤,你读过高中,去育红班当老师也绰绰有余。”郭向阳又说道。 至于后勤……魏岱他媳妇做饭做得这么好吃,也是绰绰有余。 没等闻嘉嘉回答,又一人说:“县公安那边也分了两个岗位,说是看档案的,可以的话倒是能争取争取,体面又轻松。” “还有县妇联,说可以给一个,不过这个岗位应该要被李华他媳妇拿走。” 人家家里四个孩子,两个能吃死老子的半大小子,生活过得要多难有多难。 而且据说李华每月还有几个战友遗孤要照顾,这事儿全部队都晓得。他媳妇去年饿得流产的事儿部队也晓得……所以呢,这项不需要多少文化的岗位,肯定就得给人家了。 至于后勤,李华媳妇太抠,曾经去过医院后勤,从此后勤的饭宛如猪食,人家食堂班长都治不住她,被医院当尊大佛一样送了出来,这会儿哪还会有后勤收她。 其实闻嘉嘉听到妇联还挺心动。 怎么说呢,这时候的妇联,咳咳……还不是后来那个给领导家属一个岗位养老的妇联,还是能干点实事的。 这时候讲究妇女能顶半边天,这也是个很极端的年代。 有人思想先进谋求妇女各方面都解放,也有人身在新社会,心还在大清朝。 要是能进到那里面,别的不说,总是能干几件有意义的事儿。 但这岗位有主了,她也不争。人家资历显然比自己深,也比她更需要这个岗位。 闻嘉嘉笑笑:“这事儿不着急。” 魏岱接话:“是不急,她一直在准备工厂考试的事儿,部队里想找工作的家属太多了,能不占用部队名额就不占用。” 众人有些惊讶。 部队士兵文化水平普遍不高,考试进工厂对他们来说是件很难的事儿。 “弟妹想考哪个工厂?”有人问。 闻嘉嘉:“药厂,药厂离咱们这里相对来说比较近。” “药厂挺好,药厂福利很不错。我听王富海她媳妇说过,药厂刚进去就有23元,每到过年成箱的苹果梨往家里搬。” 23元,还是行政岗的工资。技术岗的更高呢,进去就是27块多。 “不过药厂今年考试得是五月份吧,说是为了方便学校的学生,考完后再回去拿个毕业证就能去上班,这样一来竞争压力可大了。” 闻嘉嘉眼睛一亮。 她和魏岱还真不知道药厂的考试时间,现在晓得了,慢慢看书刷题等着就是。 日落西山,皎洁的月光代替夕阳的余晖。晚风吹来,携带着寒意,卷起地上落叶。 12位当兵人士的饭菜量实在惊人,闻嘉嘉倒是欢喜得紧,她一点都不喜欢处理剩菜。 一点都不喜欢隔夜菜! 但是这年头你不可能把剩菜给倒了,被人瞧见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即使是魏岱,也不赞成她倒菜。只会让她留着,留着他明天自己吃。 今日的残局自然是魏岱清理,他清理了半个多小时才算完。 夜深风大。 闻嘉嘉把窗户推开些,留条细缝通通气,又提笔刷题。 她已经开始刷高二的题了。 真的,数学这玩意儿你头一回要是有认真学,想捡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等数学刷完一半再背政治吧。 唉,头疼,想到这里脑壳突突疼。 魏岱是把地板扫完,把菜种好,又洗完澡洗完衣服才进来的。 他今天回来时带了菜种回来,不久后就有新鲜的韭菜和葱吃了。 “真就认定药厂了?”他凑过来问。 闻嘉嘉点点头:“就药厂吧。” 她对自己信心不大,又没法分配,只能用考试的法子进入工厂。 看在军属的面子上,药厂不会给她便利,却也不会故意卡她。 时间就在刷题中一日日过去。 等闻嘉嘉开始着手背政治的时候,当地迎来了真正的春暖花开。 春分到来的这天想到的不是放风筝吃苋菜送春牛,也不是“春分麦起身,肥水要紧跟”,而是:哦,太阳黄经达到0°,在这日太阳直射赤道,说明什么?说明从这天开始昼夜平分。 嗯,满脑子都是地理知识点。 在背政治的同时,闻嘉嘉也会背些地理知识点,以此来对脑袋进行一个按摩,让脑壳舒服舒服。 老天呐,比起政治来,地理是多么的和蔼可亲啊。 魏岱给闻嘉嘉做的躺椅做好了,他很鸡贼做了两把,说是要和闻嘉嘉一起赏月。 赏个鬼的月。 闻嘉嘉看到月亮还能想到个玉盘,魏岱只能想到月饼。 他还做了几把正经的竹椅,甚至还做张竹桌放在院子里。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61节 要不是闻嘉嘉阻止,他恐怕还要在院子里搭个亭子。 精力还是太旺盛了,闻嘉嘉实在受不住他这么折腾,所以他一有空闻嘉嘉就让他去挖春笋。 春笋多好吃啊。 能炒能炖,还能用酒糟煮来凉拌吃。 现在家里一天三顿都吃春笋。早晨吃酒糟凉拌笋。 新鲜的春笋剥皮洗净后放入锅里煮,煮时放点盐,挖勺酒糟进去。 煮着煮着,笋煮透了,染上酒糟的红,瞧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等酒糟笋凉透后,用酱油香醋白糖一拌,给肉都不换。 闻嘉嘉实在是喜欢这道菜,日日早晨都要用这道菜配粥吃。 后来隔壁几个邻居学了去,搞得闻嘉嘉千辛万苦带来的酒糟都没剩多少了。 中午晚上呢,就会用腊肉,鲜肉以及春笋一起煮锅腌笃鲜。 腌笃鲜是时令菜,趁着有春笋时使劲儿吃吧,过了这段时间可就只能等冬天吃了。 一锅吃一天,有时都不要再炒其他菜,单是腌笃鲜就能泡饭吃。 家里两姐妹,包括魏岱都很喜欢。 或者做油焖笋,油焖笋咸鲜脆嫩,配饭不错,冷了配粥也是一绝。 不过就算一天三顿吃笋,家里的笋也吃不掉,这个时候就能把笋晒成笋干了。 闻嘉嘉一周的时间就晒了两大袋,晒得满院子都是笋味。 她终于忍受不住,把这项活叫停时,山里的野菜又冒许多出来,北山至此人来人往。 魏岱跃跃欲试:“要晒些野菜干吗?” 闻嘉嘉:…… 滚犊子,再让你采集下去,家里的这个干那个干,到明年长虫了都吃不完。 闻嘉嘉捂着脑袋:“你搭鸡窝去吧,春儿说想养鸡。” 这孩子也不知怎么的,好端端想养鸡了。 不过没关系,小孩子嘛,就喜欢小动物,她小学的时候看到校门口卖小鸡仔也很想养。 等到大些了,就想养猫养狗甚至养鸟了。直到她大学,每回去学校旁边的学生街时都想买猫狗。 天晓得,她大学时不仅家里养了两只猫两条狗,连工作室里也养着一猫一狗。 每天逗猫溜狗的时间都不够,还得专门请人来帮她溜狗铲屎。 “不过,这里能养鸡吗?”闻嘉嘉好奇,可别不许养啊。 魏岱思索:“没说能不能养,但是确实是有人养,连楼房区那边都有人养。” 养在楼房区的后山上,经常为自己鸡下的蛋去哪儿了的事儿吵起来。 不过怕部队取缔养鸡行为,她们都很灵活的把控住了争吵的力度,绝对不会越线。 法不禁止即可为。 闻嘉嘉拍板,“那就养吧,养两只。” 院子小小的,养多了怪臭的。 于是魏岱就又不晓得从哪里搞了四只小鸡仔来,瞧着毛茸茸的,唧唧唧的叫,叫得人心都软了。 闻嘉嘉用手捧着一把碎玉米给它们吃,问魏岱:“要是这四只都活了怎么办?” 这时候养鸡,死亡率还挺高的,所以一般人在换小鸡仔时都会多换几只。 魏岱道:“那就养上一年半载,然后把其中两只杀了吃。” 行吧。 鸡嘛,小时候可爱,让人有捧在手心上的冲动。等长大了,要多埋汰就有多埋汰,东边拉完西边拉,拉得到处都是鸡屎,想必那时也舍得杀了吃。 魏岱在院角安个鸡窝,只是目前没把鸡放到鸡窝去,鸡太小了,外边儿冷,得放在屋里养着才行。 于是又做个木箱放在杂物间,垫上稻草,将四只鸡仔放到木箱中,闻春和闻萱日日都要去看它们。 甚至朋友来找她们玩儿,她们也要邀请朋友去看看她们的鸡。 闻春和闻萱现在真的交到许多朋友,两姐妹长得像,跟双胞胎似的,又白白胖胖,很讨人喜欢。 据育红班的老师说,她们经常被好几伙的小孩争去自己队伍玩角色扮演的游戏。 两姐妹有朋友,闻嘉嘉也交到几个朋友,其中最亲近的是隔壁的沈寻真。 沈寻真比她大九岁,上下两辈子加起来闻嘉嘉都比她小上不少,但两人心理成熟心态平和,竟然能聊到一起去。 “我真羡慕你过的日子。”她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说,手边放着一杯金银花茶。 闻嘉嘉最近吃炸鳗鱼吃嗨了,结果就是嘴里长泡加上火。 刚刚才给自己泡杯金银花茶,沈寻真就带着她的猫走过来。 闻嘉嘉很难抵抗猫猫的魅力,怕它是抓过老鼠的,还特意用湿纸给它擦嘴擦爪,然后把抱到怀里使劲儿撸。 “我的生活和你的生活不是一样的吗?”闻嘉嘉反问,手上撸猫动作不停。 她是真这么觉得的。 闻嘉嘉有两个外甥女要养,她有两个儿子要养,如今四个孩子都在育红班。 她丈夫连长,经常外出做任务去,时不时就离家三五天,甚至半个月一个月的。 而魏岱也是如此。 闻嘉嘉刚来那会儿,上级领导大概是顾着两人团聚没多久,若是没有必要魏岱干的任务就不会指派他。 就比如这回,魏岱已经离家一周了,闻嘉嘉怪不习惯的。 再说,沈寻真还有工作呢。每个月20来块钱的工资,也很不错了。 沈寻真摇摇头,叹道:“不一样,你这水平工厂考试肯定没问题。” 闻嘉嘉愣了片刻,而听后明白了,沈寻真是不喜欢自己的工作。 沈寻真问道:“你知道我之前是学什么的吗?” 闻嘉嘉轻声:“什么呢?” “学的药学。” “……” 你要这么说,这天就没法聊了。 “呃,我有点冒昧,沈姐你家里……” 沈寻真:“我家从前有五家医馆,我爸妈都是大夫。” 好吧,这是家学渊源。 这种情况下,不能从事自己的专业工作,其实真挺痛苦的。 更多是因为教书本来就使人痛苦。 沈寻真是个较真的人,她家庭风险本来就大,这就导致她在学校反而不能较真。这让她在事业上没有一点儿的成就感,一日复一日,能喜欢教师这个职业才怪了。 闻嘉嘉挠挠脸:“那……沈姐,这老师你要不然再当当吧。” 沈寻真:“?” “我的意思是,我若是考上了,你也当回我的老师,教教我药学如何?” 这回换沈寻真愣住。 良久,她端起杯子喝口水:“你考上大概也是走行政岗。” 闻嘉嘉摊手:“都说是大概了,那不是还有机会转技术岗吗?再说,还不一定能考上呢。” 唉,其实挺愁人的。 沈寻真认真道:“行,你考上我就教你,我的课本和资料都偷偷留着的。” 能说出这个事来,代表着她对闻嘉嘉是真的信任。 这人是老实人,也是纯粹人,闻嘉嘉其实有的时候很怕和这种人相处,因为她自问做不到这么纯粹。 有的时候,心真的很虚。 因为定下老师这事儿,沈寻真来她家来得更频繁了。 沈寻真岁数比她大,又是传授知识之人,闻嘉嘉没那么大的脸皮回回都让她跑来。 虽然沈寻真不在乎,她甚至都没想到这一层,她就是个不怎么懂世俗规矩,人情世故的文化人。 魏岱总说闻嘉嘉是文化人,其实沈寻真才是。 所以闻嘉嘉隔三差五就会做道菜,或者是小食,带着纸笔去谢家找她。 她丈夫做任务去了,魏岱也做任务去了,她俩你来我往,处的还挺爽。 “想学药学,学文可不行。”沈寻真说道。今天闻嘉嘉带了一盘的煎包来,香味直窜,她有点把控不住,总是不自觉地看向底部煎得焦黄,表面还白胖的煎包。 闻嘉嘉把盘子一推:“你要不先吃?用我上回给你的辣酱,再倒点儿香醋蘸着吃。” 沈寻真思索片刻,还真起身去调料和拿碗筷了。 她还特意解释一句:“吃完才有心情给你上课,否则我注意力不集中,容易分心煎包。” 闻嘉嘉哈哈笑:“我要是没吃饱,我也没心思上课。”她真挺逗的。 这回的煎包煎的不错,因为她前天合出来了平底锅。 前天她去市区买了废铁,买完没回家,找个无人的小巷子就合成了。 合出来啥?平底锅和榔头。 这两个说是市里买的也能说通,即使魏岱瞧见了也不会生起怀疑。 煎包自然是笋肉馅儿。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62节 焦脆的包底,肉香浓郁肉汁十足,还带着脆笋的馅儿,那真是好吃得舌头都能吞下去。 沈寻真也是重口味人群,辣酱放的比闻嘉嘉还多,醋更是哐哐倒,蘸一下吃一口,再蘸一下再吃一口。 煎包红油油的还不够,简直要把煎包放在蘸料里溺一溺才行。 吃完,去洗手净口,然后才上课。 “你得学生物和化学。”她说。中间虽然吃了顿包子,但是衔接得特别流畅自然。 闻嘉嘉其实不怎么怕生化,只要不让她学物理,那一切都好说。 “我需要去找书么?”闻嘉嘉问。 沈寻真点点头,“虽然没书我也能讲,但是很多东西需要背,你还是去找书吧。” 她拿张白纸放桌上,提笔就开始上课了,“先学元素。” 闻嘉嘉记忆慢慢复苏,高一学过一年的化学,成绩还不错,所以学得很快。 沈寻真讲课不依照书本讲,她是想到哪儿讲到哪儿。 偏偏闻嘉嘉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所以接受的还算快。 沈寻真开心了,她觉得这比在小学教孩子美术更开心。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来到四月末。 温度升高,降水增多,偶尔热得只能穿短袖,晚上若是把门窗关紧,甚至会睡不着觉。 “轰隆——” 午后,黑云压境,狂风将树木吹得大幅度摇晃,更有被吹倒的,咔嚓一声断了树干。 屋外在打雷,明明前几分钟还天气晴朗,可几分钟后,暴雨猝不及防的到来。 连让人收衣服的时间都没有! 闻嘉嘉是被雷声震醒的,等反应过来去收衣服时已经有豆大雨滴噼里啪啦的落下来了。 雨滴一落下,把泥土打湿,竟然能闻到阳光味儿。 “沈老师,沈老师!” 她边收边喊,但隔壁没人应。 于是闻嘉嘉把自家院里的衣服收进屋后,又去隔壁帮谢家收。 该说不说,这时候的人不闭门还是有点道理的。你出门工作了,遇到下雨天邻居能够帮你收衣服。 不管有什么龌龊和摩擦,这时候邻居都会帮。 闻嘉嘉跑完谢家,又跑谢家隔壁的张家。张家同样没人在家,不过闻嘉嘉跑来时包姐已经帮忙收了。 包姐笑道:“我本来想喊你的,结果你反应的比我快,天黑的时候我还在上厕所。” 闻嘉嘉笑笑,两人没多聊,手下动作非常快,没一会儿北山家属区已经没有衣服晾在外头了。 雨越下越大,大到落在身上都会觉得疼痛的地步。 家属楼的叫喊声她们这边也能听到,家属区的衣服都是晒在楼下空地上。 在这种时候,留家的人通通跑下楼,也不管是谁家的衣服,碰到就扯,扯一堆抱上楼,放在楼梯转角的木板上。 等到没在家的人家下班回来时,挑自家衣服都得挑个十来分钟。 闻嘉嘉头发被淋湿了,干脆洗个头洗个澡。 她让魏岱沿着墙角建一排茅草顶,沿着洗澡间直通屋子的茅草顶,就算下雨天洗澡也没多大问题。 天此刻黑得跟夜晚似的,包姐自己在家待得心慌,披着蓑衣来到魏家。 “这天气老吓人了,你说会不会下冰雹?”她面露担忧问,“可不能下,油菜要收了,菜地里的菜也才长出来,真要去下的话,这些辛苦又白费。” 闻嘉嘉皱眉,她也担忧。 这个季节吧,下冰雹太可能了。 而且魏岱又去出任务了,真要是下冰雹把自家房顶打碎,她只能去后勤找人帮忙。 闻嘉嘉问:“前几年也是这样吗?” “哎!年年都有这么一遭,就是今年的天气要更糟糕些。”包姐揪着心,“我家大丫头还跟着文工团跑呢。” 又是一个闪电,天空仿佛被利刃划过,亮了一刹那又重新陷入黑暗。 “电肯定断了,嘉嘉你家有准备油灯和蜡烛没?”包姐十分有经验,信誓旦旦道。 闻嘉嘉起身,去开电灯。 果然,电灯没亮。 “有,我家还有蜡烛。”闻嘉嘉说道,连忙打开柜子瞧,还有三根,够用了。 她现在就祈祷别下冰雹,这时候可没啥树脂瓦金属瓦。 第35章 吓死的鸡 闻嘉嘉有时真觉得自己有点儿乌鸦嘴的体质,吃过晚饭足足有鸡蛋大的冰雹就噼里啪啦下。 她吓一大跳!心里庆幸不已,还好提早把闻春和闻春接回来了。 按理来说,闻春和闻萱应该六点回来,而这会儿才五点半。 “小姨,天上下冰啦!” 闻萱很震惊,扶着客厅门仰头顶着天空,只见和她拳头一样大的冰块落在地上,有的没碎,有的却碎成几瓣。 闻嘉嘉教她:“这叫冰雹。” 闻萱却眼含期待问:“冰雹?能吃的吗?” 闻嘉嘉:“……不能,冰雹可脏了,吃了得拉肚子的。” 闻萱很贪嘴,是家里最贪嘴的,要是不细细告诉她,她肯定要捡个冰雹放嘴里试试。 不能吃的东西就不是好东西! 闻萱年纪小小,就有一套自己的朴素价值观。于是她也不去看冰雹了,重新坐回饭桌上吃她的炸鳗鱼。 当地临海,水系又发达,无论河货还是海货都比老家便宜。 老家虽说也是靠海省份,但进步公社却处于山区,离海颇远,一条江流也抵不了多大的用。平时打些河鱼河虾什么的还行,打河鳗可就想多了。 你能在县城里买到海带干虾皮干,却很难买到新鲜的海货。 而这里就可以,鳗鱼便是闻嘉嘉去城里时买回来的。 只是这回买的是河鳗。 河鳗比海鳗更便宜,不管那来煮还是拿来炸都不错。 闻嘉嘉惯爱炸完糟来吃,这种做法在家属院是头一遭。 怎么做? 河鳗杀干洗净后去除主要骨头,将肉切成将近10厘米长的段。 然后用酱油黄酒白糖香糟汁腌制,再裹上湿淀粉下油锅炸。 到这一步,其实就能吃了。而且还耐放,这种天气放两天都没问题。 要想继续加工也可以。锅中的火回旺,把炸好的鳗鱼放进去,加上熬煮的肉汤汁、五香粉和白糖姜蒜末一起熬煮,最后淋上些芝麻油便能出锅装盘。 今天闻嘉嘉心思都在冰雹上,也就省略了回锅这一步骤。 此刻,闻嘉嘉急切地盯着院里的菜地瞧。 “一颗,两颗,三颗……” 她沿着葱地边儿种的几颗白菜,有五颗被冰雹砸到,其中两颗被砸得稀烂。 闻嘉嘉心疼得不得了,鬼晓得她种菜废了多大的劲儿。 想在不用农家肥的情况下把菜种得郁郁葱葱,闻嘉嘉可是下了狠功夫的。不但去山里找肥土覆盖菜地,还隔三差五的捉虫,否则不能长得这么好。 闻萱记挂冰雹能不能吃,闻春却担忧她的几只鸡。 说来也怪,家里的四只鸡仔平时都是春儿养的多,但愣是没被养死,反而每只鸡的精神都挺好。 闻嘉嘉觉得这是新手福利。 像闻春这种岁数的小孩,不管是钓鱼还是抽奖,似乎都要比大人手旺。 闻春眼巴巴地看着院子角落的鸡窝,她问闻嘉嘉:“小姨,能把鸡鸡们带到房间来吗?” 闻嘉嘉斩钉截铁道:“不能。” 这事儿想都别想! 鸡已经有点大了,能拉好大坨鸡屎了,怎么可能还会让它们进屋。 因为鸡越来越大,她还特意给入屋门加了道门槛,还是高门槛呢。 闻春蔫了,“好吧。” 闻嘉嘉揉揉她脑袋:“放心吧,鸡没那么容易死的。” 鸡窝是用木头盖的,顶上还盖两层木板,鸡蛋大的冰雹根本打不破。 然而闻嘉嘉乌鸦嘴技能再次发动,等第二天风停雨歇,乌云散去天气重新恢复晴朗时,闻家姨甥仨儿才发现鸡死了一只。 不是被冰雹砸死,而是被吓死的。 当然,现在几人还不知情。 夜深了。 屋外漆黑如墨,往常抬头就能见到的星星今日半点踪迹都没有,就连月亮也被层层乌云遮蔽。 雨断断续续,时落时歇。 好在密集的雷声没了,只偶尔听到几声闷雷响。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63节 电还没来,据包姐所说,每回下大雨都得停一夜的电。就算雨停了,电也不会通。 于是闻嘉嘉今晚大发慈悲,让两姐妹来同她睡。 闻春和闻萱都乐疯了。 疯的不是和闻嘉嘉睡,而且她们早就盯上了闻嘉嘉的大床。 小孩子朝秦暮楚,总觉得大人的东西才最好。就比如床吧,他们愣是觉得小姨的床最软最大最舒服。 闻春和闻萱洗过澡后在床上翻滚,还嘻嘻哈哈,互相用脚蹬对方。 闻嘉嘉把她们的小马桶拿过来,放在门后的位置,“晚上上厕所就来这里晓得没?” “晓得了!”两姐妹异口同声回答。 闻嘉嘉叹气,“你们可千万别尿我床上,否则往后一个月都没肉吃了。” 养小孩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像闻春和闻萱这个年纪的孩子晚上总是要上厕所的。 若是在几十年后,她们这会儿还得穿尿不湿呢。闻嘉嘉记得可紧了,她侄女儿五岁时晚上还在穿尿不湿。 闻春和闻萱没有尿不湿怎么办?闻嘉嘉只能每天半夜喊她们起床上厕所。 当初在家里时姨甥仨儿是一起睡,闻嘉嘉每到半夜迷迷糊糊醒时就会把闻春推醒,闻春拉完再把闻萱推醒。 而到了这儿,有时是闻嘉嘉半夜起来去喊两姑娘上厕所,有时是魏岱。 这种活儿,怕是得等到她们五岁后,大脑排尿中枢发育完善了才能停。 闻嘉嘉想了想两姑娘的年纪,只觉得未来一两年还得熬。 烛火摇曳。 闻嘉嘉并没有把门窗关紧,照样留了条小缝。既不会让雨吹进来,又能通风。 雨后的气味很对闻嘉嘉的嗅觉倾向,她上辈子还专门买雨后调的香水,只觉得再贵的香水,还是没有此刻的气味好闻。 是泥土味,也是青草味。 闻嘉嘉站在窗边,把头往缝上偏偏,深深吸一口气,舒服! “小姨,来睡觉啦!” “讲故事讲故事。” 两姐妹开始催了,跟天魔星似的,每天晚上不给讲故事都不行。 “来了,都乖乖躺好。” 她端着书桌上的蜡烛来到床边,身影在白墙上摇曳。 蜡烛放在靠自己这边的床头柜,脱衣上床后“呼”一声,吹灭蜡烛,揽着闻春闻萱,给她们讲司马光砸缸的故事…… —— 最近雨季,一夜的雨过后,部队边的湖水上涨不少,引来后勤的注意。 北山实际上是低洼地带,但闻嘉嘉并不晓得,所以她昨夜睡得还算香。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睡得香的时候,隔壁几户人家已经愁得不行了。 怕北山积水,怕北山塌方。 有诗云:空山新雨后。 雨后万物清新,从高高在上的白云,到地上低矮的草丛都被清洗一遍。就连闻家的院门也在雨中洗涤了浮尘。 闻嘉嘉早早醒来做饭,两姑娘七点半就得送到育红班去。 早饭简单,昨晚扯的面条还有不少剩余,闻嘉嘉从橱柜中拿出来,直接下面吃。 天气逐渐热了,闻嘉嘉也有点想吃拌面。 前阵子她新买了半斤花生酱,今天就想做花生酱拌面吃。 早餐不出十分钟就做好。 这十分钟里她不仅做三份拌面,还煮了一碗紫菜蛋花汤。 闻嘉嘉蹲下身打开柜子,把里面的一个坛子拿出来。再开坛,用干勺子伸进去舀,舀了两勺的剁椒酱。 “真香!”她闻了闻,感叹道。这居然是自己做出来的剁椒呢。 剁椒干啥的?拌面用。 按理来说,其实更适合拌粉。闻嘉嘉上辈子总爱去南昌,为的就是那口粉,加了辣椒萝卜的拌粉实在是好吃,也不晓得这辈子啥时候才能吃到。 舀完又仔细封坛,然后起身去房间喊两孩子吃饭。 “小姨,我们起了,在刷牙呢!”闻春冲着房间喊。 只见她们撅着屁股,蹲在枣树根处,满口的白色泡沫。 “……” “就非要去树边刷吗?”闻嘉嘉简直无语,那么大一洗衣池刷不得? 闻春却说:“这样就能一边刷牙一边给树浇水啦。” 她还言辞凿凿:“这叫珍惜水资源!” 闻嘉嘉满头黑线,什么乱七八糟的。昨夜那么大一场雨,哪里还要你浇?而且,给树浇水又能用多少水? 她也不去争辩,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开始倔了,反正这都是小事。 “行吧,吃饭。”再不吃面就得坨。 闻嘉嘉的面自然是大份的,舀半勺的剁椒酱到面积,用筷子拌匀,然后尝尝味儿,满意地点了点头。 闻萱见此连忙说:“小姨我也要。”她把碗推到剁椒边。 “很辣。” “辣也要。” 于是闻嘉嘉给她挑了一筷子,“你先试试,能接受的话再挑点给你。” 闻萱吃辣能力还不错,试完后当即表示自己还要。 闻嘉嘉没办法,只能又给她挑点。 闻萱要了,闻春自然也要。 闻嘉嘉都无语了,这也要一样。 吃完还没到七点,闻嘉嘉优哉游哉地收拾饭碗。 而闻春终于想起来了她的小鸡,赶忙跑去开鸡窝门。 小鸡已经在闹腾了,开门前都能听到它们扑棱翅膀的声音。 “乖乖的,别着急,我给你们开门了。”闻春边说边开。 几只鸡跟泄洪的水似的,一开门,就忙不迭跑了出来。 闻春赶紧把菜地的篱笆门关上,再跑去房间里拿鸡食。 闻嘉嘉在老家寄的粮食早就到了,不但装满米缸,还有好几袋放在杂物房。 小鸡这时候还不算太大,闻嘉嘉便给闻春拨了两把的玉米碎让她喂。 单吃玉米碎肯定是不够,每日剩下的烂菜叶也会丢给鸡。 除此之外,鸡还会自己找食,所以几只鸡长得比其他人家的同龄鸡要快些。 闻春抓两把玉米碎出来,几只鸡就跟成精似的,围着她咯咯咯个不停。 “吃吧吃吧。”闻春把玉米碎撒在院子过道的青石板上,鸡顿时就啄起来了。 只是…… “咦?” 闻春揉揉眼睛,又仔细看一遍,再伸出食指指着鸡数。 “一只,两只,三只。” 怎么才三只? 闻春顿时急了,赶忙跑去屋里,边跑还边喊:“糟糕了小姨,咱们家的鸡没了一只。” 闻嘉嘉登时从厨房中探出头来,瞪大眼睛问:“没了一只?”她看向正在吃玉米碎的鸡,果然只有三只。 闻春急得要哭了:“是不是偷偷跑了?还是被人抓走偷吃了?” 闻嘉嘉忙说,“不会,我昨天数过的。” 她把手放在围裙上擦擦,连忙来到院子,往鸡窝那边走去。 闻嘉嘉隐隐有了猜想。 下一秒,果然! 那只鸡死在鸡窝中。 闻嘉嘉捂着胸口痛心非常,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就吃了这只鸡了! 现在都不晓得这只鸡是怎么死的?闻嘉嘉就怕是得病。 不过其他三只鸡活力满满,想来不能是得病吧?所以只能是昨天晚上被冰雹,被狂风暴雨吓死的。 兔子容易被吓死也就算了,没想到鸡也这么容易被吓死。 闻嘉嘉把那只鸡用铁钳夹出来,闻春哭得眼泪哗哗流。 “小姨,怎么办呀?”她问。 闻嘉嘉摊摊手:“小姨也没办法呀,它是死了,又不是病了,死了就是半点办法都没了。” 闻春啜泣,睫毛被打湿得粘在一起,伤心的情绪都要传染给闻萱了。 闻嘉嘉本来还以为要安慰她一会儿,谁知这姑娘几秒后边抽噎边问:“小姨,那、那那鸡现在能吃吗?” 闻嘉嘉:“得看看坏了没。”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64节 昨晚温度不算高,或许还能吃。 闻嘉嘉暗想闻春心态转变得足够快,又觉得自己动作也得快些,要不然鸡不臭也得臭。 她跑去烧水,好在灶炉里炭火未灭。 “春儿萱萱,我就不送你们了,你们今天跟小易一起去上学好不好?”闻嘉嘉问。 闻春和闻萱点点头,闻萱临走前还抱着闻嘉嘉的大腿:“小姨,要留个鸡翅给我吃。” 闻嘉嘉敷衍地点点头。 这倒霉孩子,大概是平时肉吃多了,吃鸡时看不上鸡腿,反而爱啃鸡翅。 两姐妹离开,院子瞬间静下来。 灶炉里的火噼啪燃烧,水汽冒起,锅中水开始翻滚。 鸡能不能吃,得开膛破肚才知道。 把毛拔了,用砍刀把鸡腹砍开,闻嘉嘉凑近嗅嗅。 还好,是没坏的。 就是鸡僵硬得厉害,看着怪吓人的。 要是在上辈子她肯定不会吃,但这辈子不是穷吗,真要扔了闻嘉嘉怪心疼的。 再说,这是吓死的鸡,有些人家连病死的鸡都吃呢。 鸡很小,肉很嫩。 闻嘉嘉想了想,不打算熬了,她准备拿来做炸鸡。 做炸鸡,需要先腌鸡。 闻嘉嘉也没啥奥尔良粉腌鸡粉之类的快手调料,只用葱姜水、五香粉、洋葱黄酒和盐腌制。 五香粉不多,闻嘉嘉小心翼翼地撒些去,不敢太用力。这玩意儿是她好不容易舂出来的,金贵着呢。 鸡放在盆里腌,闻嘉嘉看眼手表,此刻还没八点。 沈寻真今天有课,闻嘉嘉便没去找她,而是背上背篓,带着她的小花锄到菜地去。 从北山去家属楼区,需要走好一段路。 闻嘉嘉出发前是八点整,到了家属楼区时已经八点十五分。 家属楼总共有五栋,每一栋都有四层高,抬头朝着家属楼看,只见楼道上密密麻麻地挂满了衣服。 这是昨天淋湿的衣服,下面晒场挂不下,只能挂在楼道上晾干。 家属区很热闹,十分热闹! 楼下不少小孩在晒场上跑来跑去,穿梭在衣服中。 楼上的婶子们就在骂,骂的时候还生怕他们把自己家的衣服给撞倒了。 其实大部分,哦不,是绝大部分的军属们都没有工作。 她们只能呆在家里,偶尔接些火柴盒,或者做鞋垫的活,一两个月赚两三块贴补家用。 别以为军属就都有钱了。 像魏岱这种,结婚前能牢牢把钱拽在手里的人难得一见。 一是因为魏岱是家里老三,不需要他“长兄如父”,赚钱贴补家用。 二是因为魏家爹妈不太靠谱,魏岱压根就不敢把钱给他们,所以参军几年才攒下了两千元钱。 想到这里,闻嘉嘉心里不禁犯起嘀咕。她还没搞明白魏岱的外快是从哪里挣的,魏岱肯定有挣外快。否则不可能有两千! 而多数军人,身后都有一个庞大的家庭。家里多是没分家,担子重,养妻儿养父母,有的还得贴补兄弟姐妹。 一个月下来,能存下5元都算好的了。 “是魏岱家的吗?”闻嘉嘉走来就有人问。 不等闻嘉嘉回答,边上就有人说:“是,魏岱年后带来的,你回老家了不晓得。” 闻嘉嘉笑笑,挨个打招呼。 其实家属区的家属们也有自己的“团体”,像闻嘉嘉这种,她们不怎么喜欢吸纳。 一是因为她家远,在北山。 她还轻易不出门,谁乐意跑大老远找她说话啊。 再就是她沉默寡言。 是的,沉默寡言,别看她会跟你打招呼,但人家不爱跟你聊天,这在家属们看来,其实有些清高。 有些心小的,会在背后嘀咕闻嘉嘉是不是看不起她们。 闻嘉嘉要是晓得,肯定要大喊一声:我冤枉啊。 天晓得她有一日会和“沉默寡言”这个词关联在一起。 家属们普遍比较“狂野”,有时聊天的尺度是她想象不到的。家属楼隔音不行,半夜夫妻那事儿声音大些,上下左右都能听到。所以她们荤话不忌口,黄的……黄上加黄的,啥都能说,闻嘉嘉自从旁听过一回后就再也不敢加入她们。 真要是听几日,闻嘉嘉都能写小黄文了。 要是不讲黄色段子,就是聊家长里短。闻嘉嘉倒是很愿意听,但你要是不再她们面前说点你熟知的八卦,她们是不带你玩儿的。 怕你把她们在背后说的小话说出去! 但要说她们有多不喜欢闻嘉嘉,也是没有的。 毕竟又没摩擦,每次见面都会笑眯眯和你打招呼,哪里能讨厌得起来呢。 闻嘉嘉今天也是如此,笑着打个招呼,然后就上山了。 那位从老家回来的婶子暗暗可惜,低声问旁边人:“是魏岱爹妈帮娶的?” “哪能呢,你觉得像吗?” 不像。岁数小,瞧着精神,长得也好,像是男人自己找的。 她叹气:“可惜了,我还想把我娘家侄女儿介绍给魏岱。” 魏岱长相很符合这个年代女性的审美,而且现在是连长了,保不齐啥时候还能往上升。和在老家不同,在部队,他绝对算是婚姻市场的香饽饽。 “要我说人家小闻人挺好,大方老实,北山包姐那几个都说她为人不错,就是不爱和咱们家属院的玩……” 说着,前方的闻嘉嘉拐个弯,没了身影。 菜地在家属楼区的后山,需得爬一段山路才行。 山路好爬,被人踩出阶梯来了,就算雨后路滑,也能抓着沿路的小树爬上菜地。 菜地坡,被开垦出梯田形状。 闻嘉嘉来到从顶上往下数,第三阶梯的菜地上,把花锄从背篓里拿出来,开始挖被冰雹砸烂的菜。 这些菜收拾收拾还能收拾出一盘菜来,要是就这样放着,不出两天就得烂。 魏岱在地里种了茄子,种了豆,还种了不同品种的白菜。 闻嘉嘉反正是不晓得具体学名,统一称呼白菜。 把菜地收拾完,到另一侧没开垦的坡上摘些野菜。 其实家属院的家属们并不爱来这里摘,这里没多少,摘半天都摘不到一盘菜。 她们喜欢去部队外的山里,附近的村民虽然不太高兴,但不会赶她们的。 开玩笑,因为有部队在此驻扎,他们附近偷鸡摸狗的事儿虽然还有,但那种村霸恶霸是没有了,连拐子都不敢来这里。 家属们也投桃报李,她们手上有票,偶尔需要买鸡买鸭买蛋,都会找村民们私下买,这样大家都得利。 昨夜一场雨,让荠菜窜了个头。 老家的荠菜在三月份就能吃了,当地更冷些,四月份才能大规模瞧见身影。 闻嘉嘉找嫩的摘,摘半小时不过浅浅盖住背篓底。 差不多够了,她想,她准备拿来做荠菜馄饨吃的。 再有就是香椿。香椿叶子带棕红色,是一种树上蔬菜,煎蛋很好吃。 也就是闻嘉嘉今天来的早,否则是看不到香椿的,早该被人摘光了。 摘香椿的声音清脆,摘完地处的,她又爬到高处去摘。 因为树滑,闻嘉嘉费了好一番的力气才到树顶端。 她哼哧哼哧的,紧紧搂住树干。 怕摔下去,还翘起脚,又费一番功夫把自己卡在树杈上。 闻嘉嘉吐出一口气,擦擦汗,伸出手开始摘。 香椿颇多,这棵树上摘的都够炒两盘鸡蛋的了,她乐得美滋滋。 只是…… 她动了动,又动了动。 闻嘉嘉惊恐的发现,她此刻动不了。 树很滑,她的脚找不到着力点,因此没办法把自己从树杈从移出来。 “靠!” 第36章 香椿之祸 闻嘉嘉在此刻真是心乱如麻。 她怕有人来,又怕人不来。家属院大概从来没人发生过这件事,社死莫过于此。 “什么鬼地方。”闻嘉嘉气急暗骂。一掌拍到树上,树半点不动,她反而痛得手掌发麻。 这里离菜地不算近,她就算要求救,也得扯着嗓子大喊才可以。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65节 若是菜地这会儿没人,她就算喊破喉咙都没用,家属楼本就热闹,压根听不到她的求救声。 昨天下那么大一场雨,保不齐今日还得继续下。 这个季节,就是晴一阵雨一阵的。闻嘉嘉越想越害怕,万一下雨咋办? 淋成落汤鸡都没关系,她就怕一道雷劈下来把她劈成焦炭啊。 救命啊……闻嘉嘉瑟瑟发抖了。 她又试探性地探出脚,蹬了又蹬,依旧滑得要命。 天空碧蓝,然而太阳并未出现。 闻嘉嘉抬头,认真瞧瞧头顶的云朵,发现它并非是洁白的,而是带点灰。 一阵大风刮过,旁边的树簌簌作响,远处的竹子集体弯腰,就连她屁股下这棵也有点摇晃不定。 闻嘉嘉怕了,是真的怕了。她再不管社死不社死,社死总比身死好。 “咳咳!”她清清嗓子。 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大喊: “有人吗——” “……” 又是一阵风刮过。 闻嘉嘉抓着树杈用力大喊:“有人吗,救命啊!” “救救我,救救我!” 她扯着嗓子,脖子青筋暴起,声音喊到沙哑,到最后甚至哑到干呕。 远处家属区。 忙碌的一天从早上开始,家属们忙完家务活后才有时间去菜地。昨天有冰雹,她们也得去收拾被砸烂的菜。 “你们听到了吗?”张芳舒突然停下脚步,疑惑地四处望。 “听到什么?”后面人问。 “听到有人在喊。”她说。 “没呢,哪里有人在喊。快走吧快走吧,这路滑死了,得再把山路挖深点才行。”后面的人抓住旁边的树木催促道。 张芳舒压下心里的怀疑往上走,她是真觉得有人在喊。 “呕呕呕。” 闻嘉嘉差点把早晨吃的东西全给吐出来,她愣是憋了回去。 自己摘野菜被卡树上没法动弹已经够社死的了,要是再吐,那就更社死。 闻嘉嘉呼吸急促,摸摸喉咙,只觉得喉咙跟干涸的土地一般,此刻急需水分。 “救命……啊,有没有人救救我。”她眼睛都红了,继续喊。 真的,天好像真的黑了,闻嘉嘉抬头看看就怕得要命。 她闭闭眼,再次喊:“救——命——” 声音大到把停在树上的鸟儿都惊得飞了起来,扑棱扑棱翅膀,差点就在她头上拉了一泡白色鸟屎。 “不对,是真有人在喊。”张芳舒突然直起腰,竖起耳朵认真听。 “我好像也听到了。” “真的吗,喊啥?” “是那群皮孩子在喊吧。” “不是,是喊救命。”张芳舒愣了愣,随后把手里的菜叶一扔,“娘嘞,是有野猪吗,还是摔倒了,真的有人喊救命。” “那还等啥啊,快去找人。” “可是山这么大,去哪里找,路还滑得要死……”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救命”。 张芳舒的听觉天生就比别人发达些,她站在原地听了会儿,招呼其他人,径直就往那片野菜坡走去。 大家都是上过山干过农活的,很轻易的就瞧出来这里有人不久前走过。 “瞧瞧,还有脚印呢!”有人指着地上道,“路边的草也被踩了,草上面有泥巴。” 说话间,天好像暗了几分。 “有人吗!”闻嘉嘉时时刻刻关注着天,四方神佛全祈祷个遍,只求千万别下雨。 “好不容易拿到复活卡,您别玩儿我啊!”闻嘉嘉心里不停叨叨,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可……她似乎听到了说话声。 “哎,谁出事儿了啊?”有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谁喊的救命。” 闻嘉嘉垂死病中惊坐起! 她举起手狂摇狂喊:“我,是我!在这边,在树上!” 说着,用吃奶的劲儿摇动树杈。 张芳舒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哎呦娘嘞,谁啊这是,咋跑到树上去了。” “不认识啊。” “看不清是谁。” 说着,几人连忙跑过去。 闻嘉嘉弱弱挥手:“我,是我,住在北山的闻嘉。” “……” “你是魏岱他媳妇?” “对的。” “你咋跑树上去了嘞?” “我摘香椿,卡住了下不来。姐,能不能帮帮我,我怕马上要下雨。” “……” 就这?好大一人了能卡树上? 随后她们发现还真能。 “啧!你这卡的可真够紧的,我推不起来,得有梯子吧。” 树实在滑,她能抱着树不滑下去已经算好的了,没办法帮助闻嘉嘉。 “咋想的啊闻同志,你是怎么坐到那个树杈上的?” “不行不行,可别把自己也给摔了,看样子得喊人,我去喊后勤。”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围绕着树,365度无死角地把闻嘉嘉看了一遍。 闻嘉嘉欲哭无泪,后勤一来,她是真的要社死了。 跑去找后勤的是一位叫陈雪娘的婶子,她匆匆跑到山下,一路跑一路说:“大家这阵子摘香椿都小心点啊,魏岱他媳妇被卡在树上下不来了。” “啥啥啥?” “等等雪娘你说啥,谁被卡在树上?” “魏岱他媳妇,就是那个笑眯眯又不爱讲话的北山姑娘,长得脸嫩的那个。” 人群“哄”地一声,她们多数来自农村,还真没想到竟然有人,有成年人能被卡在树上下不来,还得去找后勤。 “真的啊,那我得去看看。” “在哪里啊。” “被卡多久了,我就说呢,早上晾衣服的时候看她背着背篓上的山,现在都快中午了……” 其实这绝对是胡话。 闻嘉嘉一直都有在看时间的,她明明才被卡半个多小时,哪里就一下子到中午了。 她不认,绝对不认! 陈雪娘被团团围住,围个水泄不通。 “哎呀都让让,都让让。” “我得去找后勤,快下雨了,人家还等着救命呢。” 这话很是,所有人都不敢再耽搁了。 有那爱看热闹的,就率先跑到山上去。还有同陈雪娘一起去后勤的,学着陈雪娘边跑边传播,一时之间看热闹的队伍愈发的大了。 后勤。 后勤有专门分管家属区的科室。 大早上的,做完卫生,整理完资料,正准备给自己泡壶茶时,远处有人……哦不,一群的人冲着后勤跑来。 “额滴个乖乖……这是咋了?” 莫不是发生了天大的事儿? 后勤小王蹭地站起来,手都抖了,跑去里面房间找领导。 “领导领导不好了!” 领导老王:“好好说话,啥就不好了?” “您您您快看呐,十几个家属往咱们这里跑来。”上次有这种动静还是在分房的时候。 那时候,真的说是吵得头破血流也丝毫不为过。 说到分房,领导吓个半死。 “不应该啊,最近没啥事儿吧。”他暗暗说道,难道要建六楼七楼的事儿被知道了。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66节 那不能,还没确定下来呢。 或许是内部人员说漏嘴? 他捂着胸口:“造孽啊,是谁嘴那么大,让我知道非劈了他不可。” 小王可是见识过家属的威力的,不请出后勤部的大领导完全没办法镇住她们。 她们有些人在部队里待的比好多兵都要久不少,你要是嫩瓜秧子,根本不带怕你的。 就在两人疯狂思考该如何应对时,乌泱泱的一群人一窝蜂跑进来。 “小王,小王快去救人。” “老王啊,哎呦妈呀,咱们家属被卡住了,你们后勤的带上梯子去救人。” 老王和小王:“……” 老王懵了,老王清醒,老王大喜! “被卡住了?”他差点笑出来,不是来争房子的就好。 “等等,谁!谁被卡住,卡哪里了,有没有生命危险?”他回神,忙不迭问。 陈雪娘着急道:“魏岱他媳妇,叫闻嘉的那个。她自己爬树摘香椿,被卡在树杈上下都下不来。张芳舒想救她,结果树太滑了,人爬上去后完全没办法推动她。” 她又忙道:“哎呀快些吧,人家闻同志岁数还小呢,该是吓着了,一直叨叨说打雷她就死定了。” 魏岱好不容易娶回来的媳妇,可别把人家吓傻了。 老王指挥小王:“叫上两个人和你一起去救人。要带梯子是吧,顺带带个绳子,带把斧头去。确实得要快些,今天天气可不好。” 小王点点头,立刻出发。 于是那一窝蜂的家属又跑走了。 热闹就和猪肉一样,一样的吸引人呢。毕竟家属院里这种大热闹可不多见。 她们来去匆匆,而且阵仗还大,着实吸引不少人的围观,一时之间队伍又壮大不少。 山上。 闻嘉嘉沉默了,随着吵闹声越来越近,她愈发地沉默了。 一波人一波的人来,围着这棵香椿树看个不停。 “怪了,我前几天咋没发现这棵香椿树?” “哈哈,要是你发现了,今天被卡的不就是你了。” 闻嘉嘉闭着眼睛不说话,她觉得自己像只猴子。 她现在就万般庆幸,庆幸这年代没有随时随地就能拍照的手机,使得她不至于留下如此丢脸的画面。 人越来越多了,有那心思巧妙的已经开始摘野菜了。 甚至还有人喊:“闻同志,你往左边探探行不,你左边树上还有一颗香椿苗,帮我摘摘。” 闻嘉嘉意思意思地伸伸手:“姐,不好意思啊,我手太短了。” “哎,行吧。太可惜了,要被卡的是我,我肯定能摘到。” 闻嘉嘉:“……” 她在暗处偷偷摸摸地竖起根中指,别嘴上说说,有种你上来。 又是十分钟的时间,去后勤找救兵的一行人终于来了。 小王几人出现的那一刻,闻嘉嘉简直泪流满面,感动得都要哭出来了。 什么神佛啊,都不如咱子弟兵和乐于助人的婶子们。 小王“嚯”了一声,他觉得半个家属院的家属都在这里了。 就连旁边的巨石上都站着人。 “别围着啊,让我过去。”他搬着梯子道,“卡树可太正常了,我们有时训练也会卡树。” 说是这么说,但他说完还是忍不住露出个微笑。 闻嘉嘉什么话都不说,反正这会儿就是生无可恋。 小王把梯子放在树上,其余两人在下方扶着梯子,他则沿着梯子往上爬。 梯子还算够长,只要爬到最高阶就能够着树杈的位置。 “嫂子,腿能拿起来么?”他问。 闻嘉嘉连忙说:“能!就是后腰这里被卡住了。其实卡的没那么紧,就是这树很滑,我没地方借力,所以才起不来。” 小王懂了,他托举着闻嘉嘉的脚,让闻嘉嘉踩到他肩膀上。 闻嘉嘉有点犹豫。 “嫂子没事儿,踩吧。”小王说。比起调解军嫂之间的矛盾,他宁愿被踩肩膀。 “谢谢王同志。”闻嘉嘉说道,然后就踩着他的肩膀往上蹬。同时,两只手抱紧树枝。 一鼓作气,把力气都用于这一刻,闻嘉嘉只听到轻轻的摩擦声,她终于离开了这该死的树杈。 “呼——”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之后的事儿就简单了,小王下去后闻嘉嘉再下去。 当她跳下扶梯,双脚落地的那刻,心也跟着回到胸口处。 呜呜呜呜,不要怕被雷劈了! 她再也不要摘香椿了! — 这事儿对闻嘉嘉的影响很大,反正回到家后她就下定决心,之后一周坚决不出门。一周过去,大家总不能还记挂着这事儿吧? 到家时已是九点半。 天还昏沉沉的,早没了吃早饭那会儿的晴朗样。 闻嘉嘉把背篓往地上一扔回到卧室。她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套干净的衣服裤子,将身上这套换了。 因为一直被禁锢住,她的裤子内侧,和衣服前后侧都是湿湿的,还有木皮屑。 换完衣服,整个人躺在沙发上。 她头没洗,不敢躺床上。 闻嘉嘉觉得自己前后两辈子就没这么狼狈的时候,但她这人脑袋里的核心处理器强,没过多久就准备把这种心里发麻,尴尬到恨不得以头抢地的情绪给处理了。 没办法,生活嘛总是要过下去的。 又是半小时,她站起身:呼——吸——呼——吸 做几次深度呼吸,闻嘉嘉原地跳半分钟发泄情绪。 终于,心里痛快了些。 “吃炸□□。”她抓抓头发说。 没有什么事是一只炸鸡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两只! 鸡其实腌的不算入味,但到底是土鸡,肉比饲料速成鸡好,没太入味也没关系。 她开始裹蛋液和面粉,期间往锅里倒油,家里的菜籽油几乎倒没了才将将够。 不过闻嘉嘉也不可惜。再过一阵子新油上市,到时候有新油吃了,谁还要吃旧油。 众所周知,炸鸡的味道也很霸道。 如果炸太多鸡,味道大概是油臭油臭的。但如果炸一两只,那只会是油香油香。 “滋啦”一声,炸鸡被放到油锅中。 炸第一遍是定型,炸第二遍是使鸡更加酥脆。 很快,鸡就炸好了。 闻嘉嘉往院外看看,不错,这回没有人找上门来。 刚出锅的炸鸡特容易上火,闻嘉嘉还倒了点儿辣椒面出来当蘸料,简直是火上加火,需要泡杯金银花茶配着吃才行。 可惜西红柿没熟,她始终觉得炸鸡和番茄酱才是绝配。 嗯,蜂蜜芥末酱也是。 大概是鸡好油也好,这回的炸鸡出乎意料的好吃。 外层酥脆无比,咬一口时能清楚的感受到鳞片和牙齿碰撞后发出的酥脆声。 下一秒,肉汁流入口中。 紧接着就是嫩得出奇的肉,白白净净的,不像炸鸡店里的那般带着腌料。 闻嘉嘉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足足吃了半只下去才停下罪恶的手。 如果可以……如果闻春和闻萱不知道这只鸡,她能把一只都给吃了。 她不由得把目光放在正在院里草坪吃草籽的鸡身上。 鸡:“……” 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它们突然感觉到一阵杀气朝着它们汹涌而来。 傍晚。 部队里拉练的人回来了,边走边唱着歌,连闻嘉嘉都能听的到。 温度上升,湖中有野鸭停留。 野鸭在水面游动,带起阵阵涟漪,若是见到有人经过,警惕的它们就会躲入水草中。 这里的野鸭远比老家的要机敏,就算魏岱去捉都捉不到。 小孩们放学了。 大孩子四处撒欢,小孩子成群结队的回家。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67节 闻春和闻萱刚去育红班的时候闻嘉嘉和魏岱还会接送,如今她们对回来的路熟得不能再熟,也交到不少好朋友,于是她们便自己上下学。 两姐妹今日是一路跑回来的,连谢易给她们找的竹棍都不要了。 “好香呀。”闻萱到门口就大喊。 这绝对不是鸡汤的香味,绝对不是! 两人跟个炮仗似的冲了进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闻嘉嘉,闻萱率先说:“小姨,是做啥好吃的了吗?” 闻嘉嘉震惊:“这都能闻的到?” 炸鸡早凉了吧,还会有味儿? 闻萱用力点头:“嗯!我闻到香味了,是炸鳗鱼对不对。” 闻嘉嘉不由得捏捏她的脸:“乖乖,你这鼻子跟火旺差不多了。”火旺是部队里的军犬,前段时间因伤退役,魏岱心心念念都想养它,可惜这会儿火旺还在治疗中。 “我猜对啦?”闻萱惊喜。她还是很喜欢吃炸鳗鱼的。 闻嘉嘉笑眯眯:“错了。” 她把剩的半只炸鸡从橱柜里拿出来,“不好意思,鸡翅已经被我吃完了一只,这半只你们分着吃吧。” 闻春和闻萱瞪大眼睛,如果鳗鱼炸完叫炸鳗鱼,鸡炸完就是叫炸鸡啦? 这是新鲜的食物,她们才不管剩多少,赶忙接过盘子开始分了。 虽然炸鸡已经有些凉了,但味道却还是在的。 特别是鸡皮,好吃得她们连肉都先放在一边,只顾着鸡皮吃。 闻嘉嘉早就发现了,这两姑娘永远都是把好吃的东西放在最前头吃,吃完才吃次一等的东西。这个习惯跟她一模一样,她也是这样。 今天好不容易做一次油炸食品,闻嘉嘉当然不可能只做炸鸡。 她还炸了南瓜丸,做了油煎菜饼拿来配粥吃。 闻嘉嘉说:“春儿,帮小姨把这盘丸子和菜饼送去小易家。” 闻春吃得满嘴流油,很是不舍地看着桌上还没吃完的炸鸡。 闻嘉嘉无语,“没事,我帮你看着呢,保证不让萱萱把你的那份吃了。” 闻春这才放心:“好的小姨。” 她捧着盘子小心翼翼往隔壁去,隔壁谢家也正在吃晚饭。 沈寻真知道自己这位学生的性子,也不客气,接过盘子后又拿出一袋子的麻花,让闻春带回去。 闻春兴高采烈的离开,来到家里,冲着闻嘉嘉摇了摇麻花:“小姨,都还没过年沈老师就给咱们麻花啦。”这孩子,还以为只有过年才能吃麻花呢。 闻嘉嘉打开瞧瞧,油炸碳水的味道扑鼻而来。 “刚炸不久的,闻着好新鲜。”她说,又严肃对两孩子道:“我放在橱柜里,你们一天只能吃一根啊,多了的话扣三天零食。” 姐妹俩是有零食的。 每天一块蝴蝶酥,一颗奶糖,如果家里有水果,还要加上水果。 她们还特别有仪式感,请魏岱给她们打了张小桌子。天晴的时候在院子里吃,雨天在客厅里边赏雨边吃。 吃得两人身材横向发展,现在两姐妹绝对是班级里重量前五的选手。 好像三四岁的小孩胖点就胖点,过完六岁可就不能再这样了。 扣零食对她们来说绝对是最大的惩罚,闻春闻萱闻言都乖乖点头,纷纷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超吃的。 小孩子的胃口到底小,她俩吃完炸鸡后再吃半碗粥,就吃不下其他东西了。 夜晚。 雨又淅淅淋淋地落下,屋檐水滴答滴答往下滴。 闻嘉嘉已经沉沉睡去,但有关她今日的事儿却被许多人谈论着。 家属楼。 “哎老张,今天听说咱们家属院有位家属摘香椿卡到树上下不来了?” “可不吗,这也是奇景。后来后勤的小王把那棵树锯了。” “听说还是魏岱他媳妇呢。” “真的啊?魏岱媳妇是城里人?” “不是,就是魏岱家附近公社的,他打报告的时候是我过的审……”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正如闻嘉嘉所想的那般,家属院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就连孤僻的沈寻真都听说了,难得笑这来找她。 闻嘉嘉还能怎么样?笑吧笑吧,反正少不了一块肉。 但魏岱不晓得。 一周后,完成任务的魏岱归队了,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痛失了姓名。 从前闻嘉嘉的对外介绍是“魏岱他媳妇”,如今魏岱对外的介绍是“卡树的闻同志她爱人”。 第37章 魏岱归家 一周的时间,足够让闻嘉嘉把尴尬情绪消化得一干二净。 魏岱回来那天,闻嘉嘉还有心思把自己这叫糗事拿出来调侃。 魏岱是谷雨那日回来的,回来时已是凌晨两点。 整个家属区静悄悄,他们这批回来的人并未发出多大的动静。 魏岱经常出门,夜半而归是常有的事儿,所以带有锁匙在身。 天空漆黑如墨,月亮不见踪影。 “咔哒——”门锁打开,魏岱背着行李往院子走去。 他步履不停,径直走向屋中。 闻嘉嘉是个睡觉很死的人,平时里天大的动静都吵不醒她。 就跟前几晚似的,半夜下了泼天大雨她都安稳睡着,连隔壁沈寻真喊她垫高鸡窝她都没听见。 好在雨不久就停了,若是再按那种强度下一两小时,她第二天就又能吃炸鸡了。 而今晚呢,魏岱回来时正巧碰上闻嘉嘉喊闻春和闻萱起床撒尿。闻嘉嘉迷迷糊糊的,只觉得门外有动静。 她当然不会觉得是贼,贼是求死心切才会来到部队。 只能是魏岱了。 闻嘉嘉骤然清醒,睁开眼睛时又听到客厅的关门声。 她急忙起床,打开房门惊喜道:“魏岱你回来啦!” 魏岱冷不防吓一跳,他是知道自己媳妇睡觉睡得有多死的。 “我把你吵醒了?” 闻嘉嘉快走过去:“没有,春儿和萱萱在上厕所呢。” 魏岱明白了,自己离开几天,姐妹俩就又霸占了自己的床。 闻嘉嘉双手禁锢住他的肩膀,把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遍。又让他转一面,再瞧瞧他的后背。 魏岱心里一暖,不禁笑笑:“放心,这回没有受伤。” 闻嘉嘉瞪他:“得了吧,你上回也说自己没有受伤。”结果手臂处割了好大一口子,差点儿就到要缝针的程度。 若不是自己不小心碰到时他吭了一声,自己还不晓得呢。 她算明白了,这人就是报喜不报忧。 魏岱把她手按在自己身上:“真的,真的!要不然你随我去洗个澡,我让你看个够?” 呃…… 不等她回答,魏岱便紧紧抱着她,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处。他鼻子呼出的热潮潮气息打在她的肌肤上,惹得她锁骨发痒。 闻嘉嘉不由得忧虑:魏岱没受伤,难道是他的战友受伤……或者出事了吗。 否则为什么突然如此? 想到这里她叹声气,这年代国家还不算真正的太平稳定,不说间谍特务了,边境处也总有摩擦。 她抬手轻轻拍魏岱的后背,觉得他肯定是心里受到创伤。 然而半分钟后,魏岱忽然哼哼闷笑两声,“嘉嘉你今天是不是用月季花洗澡了,闻着好香啊。” 闻嘉嘉:“……” 对啊怎么了吗?狗鼻子! 院旁有棵月季,也不晓得是野生的还是谁种的,四月中旬便开了花,花朵红艳灿烂,香气也算浓郁。 这段时间暴雨连连,搞得月季绿肥红瘦,成片成片的花瓣都掉落在泥土中。 闻嘉嘉虽然没有林妹妹那惜花性子,但她却看不得浪费,于是便日日捡了掉落的花瓣回来,一部分烘干后做成香囊,另一部分打算做成香露。 奈何香露没做成功,只做出半成品,今日倒小半瓶到洗澡桶里试了试味儿,所以此刻才染上一身的花香。 闻嘉嘉此刻也算明白了,魏岱是半点事儿都没有。 若是他战友出事,他肯定是笑不出来的。 魏岱只紧紧搂住她:“你先别睡,等我洗完澡,咱俩说说话好不好。” 这里的说说话,是要带双引号的。 闻嘉嘉深深怀疑魏岱是想说“黄话”。 她翻个白眼,重重拍一下他肩膀,“没洗澡你还抱我抱得这么紧,真是的,洗澡去!”邋遢死了。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68节 魏岱失笑,刚刚的温情呢。 暖水壶里每日夜晚都是会装着水的,魏岱身体热,一壶水虽然只能调出一桶温水来,但也完全够他用的。 闻嘉嘉把闻春和闻萱抱回她们的房间,这俩睡眠同样好得出奇,刚刚才拉完尿,这会儿又睡得沉沉的了,捏鼻子都捏不醒的。 魏岱洗澡洗得很快,闻嘉嘉才躺回床没几分钟,他就带着一身水汽进了屋。 闻嘉嘉将手电筒打开,果然,这人是光着膀子的。 光着膀子说明确实没受伤,否则怎么的也要套件衣服,闻嘉嘉这才彻底放心。 她赶忙闭上眼,装模作样地打个哈欠:“睡吧睡吧,我要困死了。” 魏岱无奈,这是把他当洪水猛兽了。 他也不穿衣服了,只把上衣扔在自己那边的床头柜上,掀开被子躺进被窝中。 闻春闻萱还在时,闻嘉嘉躺的是他这边,所以此刻被窝中月季花香浓郁,随着温度的升高,香味简直加倍。 寂静中,魏岱叹声气,伸手把媳妇抱紧,闭上眼睛睡去。 翌日。 昨夜没落雨,屋檐底下的走廊难得干燥,而且还隐隐有太阳光线瞧见。 青山中飘着一层薄雾,如飞舞的细纱,山腰处的景色在薄雾中半隐半现。 魏岱睡得晚,醒的也晚。 闻嘉嘉醒来细细观察他时才发现,这人脸上的骨子都冒茬了,瞧着憔悴潦倒,可见他外出做任务时该是格外辛苦的。 魏岱打着轻轻的鼾声,瞧着怕是还得再睡一会,闻嘉嘉便也没打扰他。 她轻轻掀开被子起床,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再小心翼翼将房门关上。 闻嘉嘉洗漱完开始烧火做饭。 昨日附近有赶集,闻嘉嘉因为备考没去凑这热闹,只托包姐帮忙购买了一批的食物。 有啥?有一只五斤重的活鸭子,现在就拴在院子角落。 还有三斤的小米,这是闻嘉嘉特特请包姐帮忙买的,买来早晨熬粥吃。 还有一小块瘦肉,大约半斤。一篮子的鸡蛋,她昨天清点过,有整整60个。 最后还买到个稀罕东西,那便是皮蛋。 本省有处地方就胜产皮蛋,据说还是生源地之一,所以当地时常有皮蛋卖。 只是皮蛋比一般的蛋要贵,这年头的人多是一分钱也要掰两半花,除了那些喜欢稀罕吃食,腰包颇鼓手里又颇为阔绰的人,自然不愿意去买皮蛋。 而闻嘉嘉就是那种喜欢稀罕吃食,腰包鼓手头阔绰之人,包姐也晓得,不但帮她买了,一买还买20个皮蛋。 对于包姐的这种做法闻嘉嘉当然欣喜至极,她可太喜欢吃皮蛋了。 要她说,20个还不够她吃的呢。 皮蛋加点黄瓜凉拌一下就是一道美味的菜品,平时吃着玩儿都行。或者和烧青椒烧茄子一起擂,闻嘉嘉能就着这道菜下两碗米饭。 而早晨当然是不能做这两道菜的。 做啥?有皮蛋有瘦肉,还要多想吗,当然是皮蛋瘦肉粥啊。 闻嘉嘉拿出两个皮蛋来,又打开橱柜,切了一半的瘦肉。 她先把瘦肉切成肉末,怕吵醒正在屋里睡觉的魏岱,闻嘉嘉还特意把菜板和肉拿到院子里切。 一阵剁肉声后,一块瘦肉变成肉末,加些食盐黄酒腌制备用。她又切点葱末和姜丝,同样放在一旁备用。 砂锅用炭火煨实在太慢,闻嘉嘉干脆把砂锅放在火上煮。 米是昨晚吃完饭后就泡好的,睡前沥干水分,还放了一小勺的油到米中。 熬肉粥有个小技巧,那就是放油,用油拌过的米熬煮出来要更香。 米入砂锅,加开炖煮,不久后锅中冒气。先是试探地冒几个小泡,不到半分钟,锅中越来越滚,米粒在水中翻腾,澄清的水也慢慢变白变浓稠。 她丢入生姜丝,盖上砂锅盖,须得等米煮到绽开米花时才能下肉。 期间闻嘉嘉去摘些小青菜来,等会儿炒盘青菜配着吃。 又用平底锅煎些青菜饼,否则干吃粥饿得快,特别是魏岱。 这人吃五碗粥都不顶饱的,非得吃些干的食物才行。 其实菜饼很容易。要说用什么菜最好,那必定是卷心菜。 闻嘉嘉是不喜欢卷心菜的,这道菜想炒的好吃,需要很多油才行。 没看几十年后饭店里这个菜多是重油干锅的吗? 魏岱极少吃这道菜,闻春和闻萱甚至没吃过这道菜,自然称不上喜欢不喜欢了。 但卷心菜做的菜饼,两姑娘倒是挺喜欢的。 她撸起袖子,把卷心菜切了四分之一来,再削去硬梗后切成细丝。 光有卷心菜可不够,闻嘉嘉又去橱柜里拿出一根的胡萝卜,再到院里拔些葱。 胡萝卜切丝,葱切末。 菜就这些了,准备好后便要调面糊。 面糊好调,无非就是面粉鸡蛋糊糊,再加些食盐五香粉。 调完了,再把卷心菜丝萝卜丝和葱末放进去搅搅就行。 平底锅烧热,舀两勺油,拿起平底锅把油摇匀。 油热了,将青菜糊糊舀上几勺倒油锅中,不能舀太多,厚了可是不好煎的。 闻嘉嘉惯来喜欢吃焦的脆的食物,所以这青菜饼也就煎得更久些。 等到外表煎的焦黄酥脆时,便能菜饼给夹到盘子上了。 一锅煎不下,闻嘉嘉足足煎了三锅才把菜饼给煎完。 煎完的饼还得切成小块,三张叠在一起咔嚓两刀,闻嘉嘉得到12小块菜饼。 十多分钟过去,砂锅咕噜咕噜个不停,米粒瞧着已经熟透了。 闻嘉嘉开始切皮蛋,皮蛋不需要切多小,就得有点儿嚼头才好吃。 皮蛋放下去后煮上十分钟,原本白稠的粥带上了点灰色,皮蛋独有的香味也渐渐从锅里飘散出来,惹得两个孩子顾不上整理着装,衣服穿得歪七扭八的就跑出来了。 “小姨!”她们喊,“早上好。” 嗯,还是很懂事的,可见育红班里也不是什么都没教。 闻嘉嘉把手指放在唇前:“嘘。” 她指了指房间的方向:“小声些,你们小姨夫回来了,还在睡觉呢。” 闻春和闻萱露出笑容来,刚想喊,就又被闻嘉嘉的一番话给憋了回去。 闻春跑过来问:“小姨,小姨夫是昨天晚上回来的吗,他有没有受伤呀?” 早熟的闻春早就晓得了,同学的爸爸都经常受伤。那么小姨夫呢,肯定也会受伤。 闻嘉嘉心里暖洋洋,摸摸闻春软软滑滑的头发:“别担心,你小姨夫没事儿,他是今天早晨两点多才回来的,睡得迟了些,所以这会儿睡的可香了。” 闻春心细,有些事儿不跟她说清楚,她心里也会记挂得紧。 果然,闻嘉嘉仔细一说,她就放下心来。 而闻萱呢,这孩子心大,这会儿已经踮起脚想去拿桌子上的菜饼了呢。 她是真的很喜欢菜饼。 闻嘉嘉绷着脸喊:“闻萱。” 闻萱缩回手,眼巴巴地看着小姨。 家长叫大名,比骂你一句还可怕。 闻嘉嘉:“吃饭前要干什么?” 闻萱:“刷牙洗脸。” 闻嘉嘉就问:“那你刷了洗了吗?” 闻萱摇摇头,乖乖拎着自己的小牙杯,到院子里洗漱去。 砂锅里的皮蛋煮的差不多了,她又到柜子里取些地瓜粉出来。 地瓜粉结块,用勺子捣碎后倒入肉末中,再把肉末缓缓倒入砂锅内,一边倒一边用勺子搅动。 “咕噜咕噜——” 地瓜粉的加成下,粥变得越发浓稠。 因为有肉的加入,这一锅粥瞬间升华,肉香四溢,甚至粥面都浮着一层薄薄的肉油。 “粥好了吗小姨?” 闻萱记吃不记打,闻嘉嘉刚刚才对她露过冷脸呢,这会儿洗漱完后又匆匆跑进来。 闻嘉嘉手上勺子搅动个不停:“快好了,去分碗筷吧。” 这大概是闻萱最喜欢的一项活儿。 闻嘉嘉笑嘻嘻,哼着歌去分碗筷。 肉末已经完全煮熟,代表着这锅皮蛋瘦肉粥也已煮好,撒入葱末搅搅,闻嘉嘉用抹布垫着手,把砂锅端到桌上。 桌上有木垫,刚好能放砂锅。 又去炒盘青菜,从坛子里夹些腌萝卜来,早饭便可以吃了。 她悄悄地去卧室里瞧了眼,魏岱还没醒,睡得很香。于是她又悄悄把门关上,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先吃吧,小姨夫还在睡呢。”闻嘉嘉对两姐妹说道,“菜饼一人只有三块,你们要是吃不完就留着傍晚放学回来吃。” 闻萱迅速表态:“吃,能吃得完。” 小姨这话真奇怪,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会吃不完呢?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69节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了早餐上有比菜饼更好吃的东西,那就是皮蛋瘦肉粥。 毫不客气的说,在吃到第一口粥时闻萱只觉得惊为天人。 她不明白,肉蛋粥怎么会这么好吃! “因为有皮蛋啊。”闻嘉嘉说。这姑娘肯定也是爱皮蛋一党,而且是超爱的那种。 别以为人人都喜欢皮蛋,有人可是很恨皮蛋的。 至少闻春就觉得皮蛋一般,这粥也是一般的好吃。 闻萱像头小猪一样,若非闻嘉嘉下狠功夫教过她,她此刻都要呼噜呼噜的吃了。 这么小小的肚子,竟然吃了两碗粥和一张菜饼。 吃完粥,剩下的两张菜饼是再也吃不下去了,闻萱只看着闻嘉嘉嘿嘿笑:“小姨,让你说中了,我果然吃不完。” “……” 傻了吧唧的,她有时真挺为闻萱发愁的。 两姐妹吃完早饭没在家呆多久,很快便同隔壁谢易一起上学去。 她们一走,闻嘉嘉耳根子终于清净下来。 收拾完厨房卫生,闻嘉嘉又轻手轻脚的去房间中拿课本纸笔复习。 屋外天气尚好,太阳终于露出些身影,晨风中还带着清凉和青草的芬芳,让人闻之倍感舒适。 闻嘉嘉在家憋坏了,干脆到院子里看书。反正阳光还没来到院子,不怕伤眼睛。 她惬意地伸个懒腰,又在桌边摆上一杯水一块蝴蝶酥,翻动书页,提笔开始复习。 魏岱睁眼时屋里已经有了亮光。 卧室窗帘闻嘉嘉用的是厚布,可这里的厚只是相对来说,和几十年后的遮光窗帘无比比拟。 所以阴天时还好,一旦天气晴朗,有光线突破阻碍穿透窗帘来到房间中。 好在床离得远,不会刺眼。 魏岱很久没睡个完整觉了,他把床头柜上的手表拿起瞧了瞧,又戴手上。 此刻已经将近十点。 “醒了?”闻嘉嘉听到开门的动静回头,“快吃饭吧,要不然你午饭就赶不上趟了。” 又指了指厨房:“今天煮了皮蛋瘦肉粥,粥在炉子上的砂锅中,菜饼在锅里” 她瞧魏岱一直没醒便把砂锅放到炉子上温着,炉子中只剩炭了,不怕把粥煮干煮糊。 魏岱不着急吃,几日没在家,家里变化还颇大。 他在院子墙角看见尚且低矮的南瓜藤,大概是闻嘉嘉这段时间种的。 还看见豇豆苗,同样沿着墙角种了一排,还插上几根竹竿。 魏岱笑笑,来到她身边:“怎么想起来种南瓜种豆子了。” 闻嘉嘉斜着看他:“谷雨嘛,种瓜种豆我还是晓得的。而且不止豇豆,明明还有四季豆的好不好。” 都说清明断雪,谷雨断霜。谷雨前后是播种移苗,掩瓜点豆的好时机。 种下去很快就能吃的。 比起豇豆她更喜欢四季豆,不过最喜欢的还是荷兰豆,可惜荷兰豆的种子没买着。 闻嘉嘉还兴致勃勃地指了指房子两侧:“这两边我栽了些西瓜苗,就是不晓得长出来的西瓜甜不甜。” 魏岱觉得闻嘉嘉真能折腾。 当然,他说的折腾是褒义词。在又要带两孩子,又要忙家务,又要复习备考的情况下竟然还拾掇出这么些瓜啊豆啊的来。 他洗漱完,把早饭端到院里吃。 皮蛋瘦肉粥显然也很合他的胃口,吃粥速度比闻萱还快。 闻嘉嘉问他:“你明天忙吗?” 魏岱摇摇头:“能休息两天。” “那咱们一起去趟市里吧。”闻嘉嘉说道,“得去瞧瞧药厂啥时候招考。” 知道是五月,但具体五月哪一天还不晓得呢。 魏岱应好,想了想又说:“顺带把自行车买回来。” 闻嘉嘉惊喜,眼睛直勾勾看着他问:“真的吗,你搞到自行车票啦!” 魏岱:“对,等会儿去取。” 闻嘉嘉是真的高兴:“这样的话,往后真考上了就能骑自行车去上班。” 公交车的时间太迟了,而且坐一趟下来得缓半小时才能压下那股恶心劲儿,实在难受。 因为有自行车的事儿吊着,闻嘉嘉今天复习效率空前。 魏岱吃完饭把碗洗了就去领导那儿。 部队大概又要盖楼了,他看眼被开垦出来的空地这般想道。 “魏岱回来了。”有人跟他打招呼。 “对,今天凌晨到的家。”他笑着说。 魏岱在部队中人缘不错,但是……他怎么觉得今天格外的不错。 惹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来到领导办公室,他还没开口呢,领导就哈哈大笑,拍了拍他肩膀:“这次任务完成的不错,师长都对你大夸特夸了,不过我又有一个新的任务交给你。” 魏岱:“……” 不能吧,他刚刚才回来,都还没满12个小时呢。 一般来说,出完任务不是最少得过半个月才能出新任务吗。 “别担心,这次的任务简单,就是教你媳妇爬树。”领导再次大笑,笑的窗户玻璃好似都震动了。 魏岱愈发不明白:“我媳妇怎么了?” 领导把前段时间闻嘉发生的事儿说了,还调侃说:“你媳妇现在可是家属院的名人,有不认识你的,但肯定没有不认识你媳妇的。” 这话很真。 看热闹是国人的天性,传得最快的消息永远是八卦。 如今魏岱在家属院里的知名度,确实没有被卡树的闻嘉嘉高。 魏岱无语。 他先是担忧然后忍不住发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儿。 难怪家里一院子的瓜啊豆啊的,敢情是她没出门,窝在家里无聊了只能干这些。 是的,魏岱已经猜到自己媳妇肯定是躲在家里不出门了,她这人就怕别人笑话她。 魏岱取完补贴福利回到家。 家中。 院内阳光正好,闻嘉嘉觉得晃眼,还把书桌搬到屋檐底下。 笔头顶着下唇,闻嘉嘉时不时看眼门外,一时之间没心思复习。 她刚刚想到个事,魏岱出门一趟,大概也许可能……嗯,会知道她卡树的事儿吧。 不久后,魏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闻嘉嘉嘻嘻一笑,皮动肉不动的。 只是魏岱神情自若,闻嘉嘉看不出他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 闻嘉嘉率先问话:“自行车票拿到手没有?” 魏岱点点头,从口袋掏出几张票来:“这是这次的补贴。” 闻嘉嘉清点,有自行车票一张,肉票额度半斤,全国粮票额度半斤。 她把几张票放到卧室的抽屉中,再到院子时魏岱眼中已有笑意了。 闻嘉嘉绷住脸:“好端端的你笑啥?” 魏岱:“我刚刚得到个新的任务。” 闻嘉嘉立刻着急:“不是吧,你又要走,这回怎么这么快。”她也没问是什么任务,保密条例她还是知道的。 “任务是……教你爬树。” 闻嘉嘉脸上表情又掉下来了,白眼翻上天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哼! 她爬树好着呢! 第38章 即将考试 一场场春雨催生了许多生命。 田里刚插的秧苗伸展着孱弱的身体,得到春雨灌溉后更想迎接阳光的到来。 路边树木郁郁葱葱,山坡上大量的野菜冒头了,野葱马齿苋之类的常见野菜更是随处可见,惹得闻嘉嘉瞧着手痒。 最令人欣喜的是绿油油的山坡上还藏着点点的红。 这是野草莓,农村孩子最喜欢的野果,连山上的毛桃都不如它受欢迎。 老家盛产,没想到这里也有。 只是数量不多,不值得爬一趟,闻嘉嘉看一眼也就放弃了。 公交车终于来了,没等闻嘉嘉辨认山坡上的那棵树是不是桑树时,魏岱拉着她上了车。 “桑葚是这时候的吧?”她悄悄问。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70节 今天去市里的人不多,所以他们夫妻俩都有位置,还坐在一起。 魏岱点点头,有点意外:“是这时候的,你不晓得?” “我当然不知道!”闻嘉嘉说得理直气壮。她觉得自己不知道很正常啊,原主自小住在县城里,县城里哪有什么桑葚。 魏岱没多疑,只说:“桑葚其实不甜,几乎都酸得掉牙。”他小时候上山下河,几乎所有的野果都吃过,最不喜欢的就是桑葚。 这玩意儿瞧着甜滋滋,其实很酸。 闻嘉嘉斜靠在身上,歪头看窗外:“我也没说吃啊,我就是听说桑葚能泡酒。” 魏岱无奈。 怎么说呢,他早就发现了,一般人若是遇到不好吃的野果那就不吃。但他媳妇不一样,他媳妇想的是加工一下能不能吃。 桑葚这种一毛钱能让人帮忙买五斤的玩意儿,哪里值得用一瓶的酒去配。 “咱家没酒票了,家里的两瓶酒你不是想泡杨梅吗?”魏岱偷偷牵紧她的手,“过阵子是杨梅的季节,这里的杨梅比咱们老家的好吃。” 要不怎么说望梅止渴呢,提到杨梅,闻嘉嘉只觉得口水在不停的分泌。 “那还是杨梅吧。”闻嘉嘉说,“我更喜欢吃杨梅。” 魏岱就笑:“放心,过段时间有你吃个够。咱们部队附近的几个村子都有种杨梅,肉多核小,甜得发腻。” 闻嘉嘉捂住他嘴巴:“你别说了。” 再说我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夫妻俩在外不敢怎么打闹,说完这茬话,就静静看窗外的风景。 当地景美,初春是一种景色,如今暮春又是一种景色,怎么瞧都瞧不腻的。 坐惯这段路,觉得没多久就进了城。许是今天没什么人,也不觉得路上有多难受。 市里和平时没什么不同,连街上的海报都还是那几张。 他们下车后直奔百货商店,头一件事就是把自行车买下来。 这时候的自行车也是有几个牌子可以挑选的。 最著名的要属凤凰牌自行车,再就是永久和飞鸽。 魏岱问她:“要啥牌?” 闻嘉嘉几辆自行车都看一遍,指了指放在最里边的那辆:“和其他的相比,这辆好像要更小些。” 售货员说道:“同志,那是女士自行车呢,最适合咱们女同志骑。现在店里只有一辆凤凰牌的女士自行车,别牌子的都没有。” 魏岱侧头问:“要不买这辆?你平常骑的多,肯定要你觉得好骑才行,其他的对你来说都太重了。只骑半小时内还好,超过半小时就累得慌。” 闻嘉嘉倒是犹豫:“可是这辆小,载不了多少东西。” 其他的二八大杠,运输能力是能当一辆小推车使的。 而且还能载人,载三四个小孩都轻轻松松不成问题。 魏岱就说她:“糊涂了不是,咱们平时里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运。”上班下班中使用而已,对运输能力上要求不高。 话是这么说,只是其中还有个问题。 凤凰牌二八大杠如今是180元,而女士自行车则是160元。 价钱上相差不大,用料上却相差甚多。这年头自行车可不是用几年就不用的了,少说也得十年往上。 也就是说不能考虑当下,眼光得往长久处看。 不过,闻嘉嘉一拍脑袋,对售货员道:“同志,那我们就要这辆。” 十年过去,都改革开放好几年了,自己大概也不在这里了,还在意自行车干啥。 说着,把钱票递过去。 售货员接过,交给同事入账后去里面取自行车。把车推出来,当着夫妻俩的面细细检查一遍才交到闻嘉嘉手中。 同时,她同事也把发票开好了。 “收好,上牌需要用。”售货员道。 闻嘉嘉闻言有些惊讶,她还是头回晓得这年头自行车也要上牌照。 但仔细想想,又从原主记忆中得到答案,确实是要的。 不但要上牌,还有驾驶证呢。 牌去哪里上?魏岱说:“得去派出所,除了上牌还得打钢印。” 这就是为了防止自行车丢失了。 现在的自行车绝对是奢侈品,钱票价值加起来甚至能在乡下建两间房,所以打钢印就是预防被人偷走。即使被偷了,也有可能依着钢印找回来。 不过夫妻俩没即刻去,还得把其他东西买了才行。 闻嘉嘉一二楼转一圈,扯了两块细棉布,准备拿来做夏天的睡衣。 魏岱有时挺想不通自己媳妇的生活习惯,真有人为睡觉做套衣服的? 但他不多嘴,他晓得,他胆敢多嘴一句,这回的睡衣就没他的份。 闻嘉嘉确实有打算给他做,而且打算给他做两套。 没办法,这人实在能出汗。 容易出汗的人就废衣服,即使是睡衣,也日日都得洗,衣服越洗越薄,一套都不够他一个夏天穿的。 再就是闻春和闻萱一人一套,她自己也一套,不过还得加件睡裙。 天实在热的时候她都是穿的睡裙。反正只在家里穿,没外人瞧见无碍。 再就是买些吃的了,见到有枇杷和李子,闻嘉嘉各买了两斤。 离开百货商店,闻嘉嘉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说:“春儿心心念念都惦记着收音机呢,可惜鸡还没下蛋。” 魏岱搞不懂了,说:“收音机跟鸡又有什么关系,买它还得等鸡下蛋不成?” 闻嘉嘉:“鸡蛋可以卖钱啊。人家人小但志气不小,决定攒鸡蛋买收音机呢。你没发现家里的鸡都是她在喂?” 闻春这孩子挺能坚持的,说会自己喂鸡,就真自己喂。 得空闲了还会去找虫给鸡吃。 闻嘉嘉说小鱼小虾吃了对鸡好,她就又跑去浅河边捞小鱼。 就因为去河边的事儿,还差点被闻嘉嘉打过屁股。 好在深水段都被后勤围起来了,开放的是河水还没闻春小腿肚深的浅水区,天气一热实在多小孩去那里玩,后勤部还在旁边,闻嘉嘉也就不管了。 魏岱失笑:“这得攒到猴年马月啊。” 可不嘛,但小孩有上进心,也不能拦着人家啊。 说话间,两人到派出所。 自行车打钢印上牌照还得要几元钱,钱交了牌照钢印很快就完成。 从此以后,家里也算有自行车了。 闻嘉嘉赶魏岱到后头,跃跃欲试:“你坐后座我来骑。” 魏岱也随她,坐在后座上,一双长腿有点拘谨。 闻嘉嘉用了吃奶的劲儿才把车给骑起来,骑过一条街后停了,转头神色淡淡道:“算了,还是你来骑吧。” 魏岱:“……” 想笑但是不敢笑。 “骑啊,我又不认路。”闻嘉嘉催他。 魏岱:“行,劳您起身换个位。” 闻嘉嘉:“……”阴阳怪气给谁听呢。 夫妻俩对换位置,再启动时,车子的速度都快上不少。 将近15分钟后,他们到达药厂。 魏岱这阵子沿着各种各样的关系,已经在药厂里认识到位新朋友了。 六人定律在他这里发挥得特别彻底。 他先是通过战友认识了市里公安局的一位朋友,因为这位朋友的小舅子是卫生局的,这个部门和药厂关系密切,可以说是上级部门。 魏岱和人家吃两顿饭,处成好朋友。 再从他那里认识了药厂的一位主任,虽说不是专管人事,但什么时候招考肯定晓得。 果然,人家一清二楚。 来到药厂,通过门卫进入药厂中。 药厂很大,闻嘉嘉了解过,这是本省最大的药厂。 可以说整个省,从省城医院,到下面的县城医院,都有药厂生产的药。 就连隔壁几个省市都在用。 要不怎么说国营单位的生意好做呢,这时候市场都是他们的,吃到饱不算,吃到打嗝的都有。 这位主任姓宋,叫宋家成。瞧着四十来岁的样子,但和魏岱很熟稔。 他笑笑道:“老弟啊,我还想着请你吃顿饭呢。你上回说的獾子我前段时间可找着了,哎呀,我当时还想请你来呢,一想你在部队,大概是来不了。下回我再搞一头来,咱俩喊上陈局和他小舅子,一起吃一顿。” 魏岱走上前:“行啊,有空肯定来。但宋哥你也晓得我,说没空就没空的。” “这是我爱人闻嘉,”他介绍道,又说:“这回路过,想着许久没见你了,来瞧瞧你。” 宋家成忙和闻嘉嘉打个招呼,他心里明白了,哪里是路过。 下一刻就听魏岱说:“宋哥问你件事儿,咱们厂今年招考是五月吧?” 宋家成给两人倒茶:“对,五月25号,才定下的日子,怎么了?” “我媳妇也要来考呢。”魏岱笑道,“她是高中毕业生,也是因为随我来这里工作的事儿才落下来,但到底刚毕业不久,也想随着这届学生一起考试,就是不晓得药厂这边让不让。” 让不让?当然让的。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71节 宋家成刚开始听时还琢磨着魏岱是不是想让自己把他媳妇招进来。 怎么说呢,招是能招,他一个主任,想招个人进来太容易了。 但两人交情又实在没到那个份上。 可听到后面才明白,魏岱是想说他媳妇也准备一起考。 这是啥意思呢?这就是要靠自己进来的意思。 宋家成松口气,脸上笑容都真心两分:“放心吧,能考能考,以前都能。只不过多是应届的学生来考罢了。” 他轻声道:“不瞒兄弟你说,今年厂里只招5人,许少不许多,定死了不超过5个。” 闻嘉嘉心中略微担忧,竟然才5人。可她敢保证,一定有上百人参加考试。 魏岱一直对闻嘉嘉有信心,他就觉得自己媳妇是文化人中的文化人,看书贼快,刷题更快,反正考试算是易如反掌了。 但一听才五人,眉头不禁微皱。 “这次竟然只招这么少?”他问。 宋家成回答:“大头都在分配那里呢,上头说了,今年会分配20来人进来,这其实已经算多的了。” 毕竟如今的工作是“继承制”。 也就是说不管是厂里的技术人员还是坐办公室的领导,甚至是清洁人员、后勤人员,只要他们有一份正式的工作,都可以传给家里的孩子。 这也就导致了厂里人数只有逐年上涨,从没有下降的。 厂长其实已经感受到厂里的冗员了,奈何实在无从下手整治。 厂里的人嘛,想裁裁不了。 上面分配过来的嘛,又无法拒绝。 唯有每年招考的人数是自己定的,他定死了五人谁也改不了。 得到准确的消息,魏岱没再多待,临走前请宋家成帮忙报个名,毕竟现在只知道什么时候开考,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截止报名。 这是小事,宋家成一口答应下来。 离开药厂,闻嘉嘉心中还有些沉重。 “唉!”她叹声气。 魏岱正骑着车子往附近的菜市场去:“叹啥气啊,咱们家不愁吃不愁穿的,今年不行就下一年,反正明年肯定还招。” 闻嘉嘉拍他:“这种事情就得一鼓作气你晓得不,否则再而衰三而竭的。” “别说丧气话,我信你行。” 闻嘉嘉没话说了,她都不信自己一定行。 来到菜市场,闻嘉嘉心情渐渐好转。 毕竟这里堪比十多个门市部,放眼望去物资满满人来人往,瞧着就让人觉得热闹。 “都快中午了,还这么多人呢!”闻嘉嘉掏出袋子,迫不及待往里面冲。 来晚了,菜都有些蔫了,这里得早晨来才能买到新鲜的。 不过没关系,她也不买菜。 可是肉铺上的肉也不多,闻嘉嘉转悠一圈也只买到一副猪肺。 倒是魏岱拎着一条鱼走过来说:“咱家是不是还有糟菜?” 闻嘉嘉明白,这人想吃酸菜鱼了。 临近中午,两人到家。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许是如此今天的太阳才格外晒人。 闻嘉嘉只觉得头顶都是热的,两鬓处更是汗水直流。 回到家里,迫不及待把外套脱了。 撸起袖子将买的东西整理出来,问魏岱:“家属楼旁边空出的两块地方是要建楼房了?” 魏岱拧把毛巾擦汗:“好像是,上回分房子闹出好大的事儿,好些人都没分到。” 闻嘉嘉其实很不明白:“他们怎么想的呢?我觉得咱们这里比楼房好多了。” 魏岱无奈瞥了媳妇一眼:“真觉得啊?” “那可不!我之前去虹姐家瞧过,只有容膝之地,如果独居或者只有夫妻两人还好,一旦有小孩,家里就窝憋得厉害。” 闻嘉嘉当时对虹姐只有一个看法,这女人绝对是空间大师,她简直把空间运用到极致。 房子不到50平,根据虹姐自己所说,只有45平。 夫妻俩带着小女儿住一间12平的卧室,另外四个孩子合住一间20平的卧室。 剩下的地方就是客厅。 客厅靠墙处都是收纳柜和架子,尽量往高着打,里面密密麻麻塞满东西。 至于厨房是没有的,不单单是她家没有,那一层楼的人家都没在家安厨房,而且把厨房放在走廊中,这样能最大限度节约面积。 就这,虹姐还说:“我公婆走后家里就好过多了,要不然才是无处下脚。” 魏岱给自己擦完汗,换块毛巾换盆水,又拧了拧给闻嘉嘉擦汗:“但是楼房不怕风吹雨淋,而且干净。” 闻嘉嘉撇嘴:“一年到头极端天气有几天?就像那日的冰雹,不也是一晚就过去。为着这个住楼房才不划算。至于干净,我觉得咱们家也挺干净的。” 是,院子里是有鸡屎,但每天扫又能脏到哪里去。 而且家里比楼房还干净呢。 楼房人多,老鼠也比平房更多。 魏岱失笑:“哎,部队的兵多是从农村出来的,最朴素的愿望就是顿顿吃上肉,天天住楼房,你不懂,这是一种执念。” “你原先也想住对吧?”她问。 魏岱点头:“对啊,我当时都想好该怎么装修了。”万万没想到媳妇会选择要平房。 闻嘉嘉无话可说。 她昂着头,魏岱拿毛巾在她脸上到处擦,擦完毛巾放水里洗洗,然后再擦一回。 一阵风吹来,顿时神清气爽。 闻嘉嘉拍拍魏岱,鼓励道:“没事,你就这么伺候我,把我伺候舒服了,往后我给你买楼房住。” 魏岱:“……” 他把毛巾往盆里一扔,到院里杀鱼去。 闻嘉嘉喊:“是真的,给你买超大楼房,带厨房带厕所,干净得能在地上打滚的那种,你想咋住就咋住。” 哎,怎么就不信呢。 因为12点都过去了,两人没做饭,只随便对付几口。 早晨的粥还有剩,温一温配着包子吃。 包子是快出城是在国营饭店买的,韭菜鸡蛋馅儿,还有三丁馅。 韭菜鸡蛋自然不必说,闻嘉嘉对三丁馅很感兴趣。 三丁是哪三丁? 猪肉丁鸡肉丁虾仁丁,鲜嫩多汁,味道和老家的包子格外不同。 买的时候只剩两个了,也不给两孩子留,闻嘉嘉和魏岱一人一个吃得喷香。 傍晚,开始做酸菜鱼。 杀鱼片鱼的活儿都得魏岱来,他刀工好,片出来的鱼薄如纸片。 等闻春和闻萱回来时,酸菜鱼也做好了,两姐妹哇声连连。 闻萱甚至还跑去找魏岱:“小姨夫,你可以天天在家吗?” 魏岱:“为什么呢?” “因为你在家,家里好吃的就多。”闻萱可不懂挣钱不挣钱的,她只知道小姨夫一在家就有好多东西吃。 闻嘉嘉轻轻踢她屁股:“想的真美,快去吃猪肺汤。” 闻萱撅嘴。 吃货也有不喜欢的食物,比如猪肺。 闻萱厌恶猪肺至极,但猪肺营养高,当时在老家,买不到肉时闻嘉嘉通常都会买猪肺。 “我不喜欢。”闻萱说,“给姐姐吃吧,姐姐喜欢吃。” 闻嘉嘉虎着脸:“不吃的话等会儿的酸菜鱼也没得吃了。” 闻萱嘴巴撅得能挂油瓶了,磨磨蹭蹭的,最终还是捧着碗吃。 好在今天猪肺处理得当,闻嘉嘉掌握的火候好,猪肺嫩,蛋花滑溜溜,闻萱难得在十分钟内吃完这碗猪肺蛋花汤。 吃完写完汤,酸菜鱼不太吃得下了。 只吃几片鱼肉,几个豆腐泡,半碗的米粉便和朋友跑到院外玩。 他们要去摸田螺,闻嘉嘉挺想不通河里怎么会有田螺。 —— 随着考试日子的临近,闻嘉嘉渐渐紧张,紧张感不亚于大学时的期末考。 她大学时因为忙创业,每回考试前都得突击背书拜孔子,只求自己能低分过线。 魏岱接手了家里的家务,每天给她蒸碗蛋羹不说,还找附近村民偷偷买了羊奶。 补没补脑她不晓得,补肉是肯定的。十多天下来,闻嘉嘉明显感觉自己重了点儿。 期间魏岱还去了趟市区,他需要确定闻嘉嘉报名有报上。 同时带回来个消息,他说:“这次有138人报名。” 闻嘉嘉垮了肩膀,她就晓得会有这么多。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72节 138人中取5人,难度可不小。 魏岱安慰:“没事,这次不行……” 闻嘉嘉捂住他嘴巴:“别说了,没有不行!没有明年!” 魏岱立刻闭嘴:“好。” 闻嘉嘉趴在床上,皱着眉想,其实吧,和几十年后差不多。 几十年后想进国家企业单位,录取率还不如现在呢。 这样一想,心里舒服多了。 很快,考试这天到来。 闻嘉嘉前一天晚上九点钟睡,第二天早晨六点时就被魏岱喊醒。 “考试九点钟开始。”魏岱说,“饭我已经做好了,吃完饭我送你去。” 闻嘉嘉立马清醒,忙不迭爬起来,把昨晚睡前准备的衣服换上。 魏岱这种时候格外贴心,给闻嘉嘉准备了油条和鸡蛋。 图个吉利嘛,闻嘉嘉也就吃了。 两姐妹也被迫早醒,吃完饭送她们去隔壁谢家。 闻嘉嘉叮嘱:“乖乖听话,等傍晚回来时给你们买好吃的。” “嗯嗯”两声,两孩子重重点头,已经迫不及待想去谢家了,谢家早上是有收音机听的。 闻嘉嘉朝着她们挥挥手,背着小包,坐上后座。 清晨的风带着湿意,扑面而来时只觉得是薄纱飘过。 东边的朝阳似火,破云而出,万物披上霞光。 闻嘉嘉觉得是个好兆头,心中紧张感渐渐消散,进入考场时心中已然平静。 第39章 入选药厂 考试其实很简单,这里的简单指的是没有超纲,所有题目都死死扣在高中以内。 不像几十年后考公的题目那般千奇百怪,让人不禁疑惑出题人是在什么样的状态下想出的问题。 闻嘉嘉做题时还算顺手,人确实多,因为天气不错就都坐在一片大空地里做题,旁边有多人巡逻,杜绝了场内作弊的可能。 考试只考一场,所以数学和语文政治历史物理等都在一张卷子上。至于考的是历史还是物理,全看自己选择。 闻嘉嘉落笔不比别人慢。 她有上辈子的记忆,又有原主的记忆,再加上这两三个月不停在复习,所以自我感觉还不错。 很快,她把卷子做完了。 此刻场上已有半数人离开,她收拾收拾东西,把卷子交了就在一边等待。 为了最大限度防止有人走后门,厂里的招考自来是边考边改。 比如说现在,边上就有好几人在改卷子。闻嘉嘉偷偷瞥了眼,快要改到她的了。 随着考试结束时间的临近,场上不少考生逐渐焦躁。 甚至还有做题目做到哭的。 不是默默流泪,而是情绪失控痛哭流涕,就差捶胸顿足。 闻嘉嘉其实很能理解,因为这年头是有知青的,没工作的青年得下乡啊。 如今又不是五六十年代了,大家都晓得下乡的生活苦,哪里能不崩溃呢。 魏岱不知又和谁套上近乎,竟然在考试结束时进入药厂来。 “嚯,你差点吓到我。”闻嘉嘉的肩膀被他一拍,吓得她差点跳起来,“你怎么来啦?” 魏岱:“你一直没出来,我担心你。” 他在外面等得心焦,便想办法和保卫处的人搭上话,因为考试结束了,想来里面找考试的媳妇也正常,便放他进来。 闻嘉嘉悄悄对魏岱说:“我每一题都做了,就是不晓得做的对不对。” 她反正感觉对。 魏岱眼睛不离改卷子的那几人,只说:“肯定都对。” 等了五六分钟,闻嘉嘉打个哈欠。 阳光暖洋洋,晒得人困意涌起。 快改完了,所有考生都紧盯着改卷人,当改卷人开始改最后一张卷子时,闻嘉嘉甚至能听到旁边考生的急促呼吸声。 终于—— 卷子改结束,几位改卷人抽出五张卷子给负责招考的副厂长,让副厂长再检查一遍。 这里的检查,其实是检查政治答案。 闻嘉嘉在政治上只求稳,她最近一个多月的报纸可不是白看的,如今在政治上早已不是吴下阿蒙。 检查过后,副厂长取出其中的一张卷子,而后看了眼手上四张卷子上的名字。 “邓国安,张晴,李静薇,还有……” 她翻动考卷,魏岱呼吸在这瞬间凝滞,场上所有人的眼神都聚集在她身上。 “还有闻嘉。” 闻嘉嘉绷着的那口气骤然泄下,眼睛瞬时间都酸了。 真好,自己从此又能领工资了。 就算魏岱有不少积蓄,但自己能赚钱的日子更让她高兴和舒服。 魏岱明显比她更激动些,拉着闻嘉嘉往副厂长那边走去。 副厂长把四人挨个看一遍,说道:“你们下个月一号去人事处报道,尽量把毕业证给提前领了,至于岗位到时候再说。” 四人重重点头。 闻嘉嘉毕业证身上带着,而其他三人应该都是学生,需要回学校办手续提前领。 药厂里面树木颇多。 宽阔的道路两边几乎都是银杏树,还能看到几棵两三人都无法环抱起来的香樟。 药厂的建筑也颇有特色,墙体是灰白色,外表有些西式。最高的那栋楼足有五层高,被银杏树围绕着,想来秋天的时候风景会更美。 魏岱带着闻嘉嘉在药厂里走一圈,特意走一遍从厂区门口到人事处的路,以防她报道的时候找不到地方。 等走完了,也该回去了。 闻嘉嘉要去药厂工作的事儿很快就被不少人知道,因为她得找部队打个证明,这时候的工作也是需要审查的。 这证明一打,想瞒瞒不住。 第一个来的是包姐,她丈夫在后勤工作,消息最是灵通。 “你要去药厂上班啦?”包姐匆匆跑进院,“我今天还在想你夫妻俩一大早的去市里干啥,原来是去药厂考试。” “哎,你真够厉害的,一考就考上。”包姐凑近羡慕道。 家属院里多是家属希望有份工作啊。 但就跟多数军人来自农村般,多数家属也是来自农村。 这时候农村识字率并不高,好多军人的文化课都还是来到部队后再补的,而那些军嫂们呢,能认些常用字,半蒙半猜读通小学课本都算厉害的了。 大环境就是如此,这就使得军嫂想参加工作格外困难。 闻嘉嘉笑笑,给她倒杯茶:“也是运气好,我一直有在备考,但不确定考不考的上就没有说。” 包姐叹道:“想你家这种夫妻俩都有工作的家庭,往后日子就好过了。别的不说,你工作了是有粮本的。” 粮本是啥呢?其实就是给非农村户口供应的定额本,包含了粮食和油。 有这个本本有时候比钱票更有购买力,有了它才能去指定粮店买粮食和食用油。 闻嘉嘉:“反正咱们部队现在也不缺粮食,有没粮本差别不大。” 饿哪里都不会饿部队的,据她所知,接下来几年这里应该没什么灾荒,当地一直都是鱼米之乡。 这话也是。 很快,虹姐也来了。 “你真是飞毛腿,谁跑的都没你快。”虹姐这样说包姐,又对闻嘉嘉道,“论咱们家属院里谁最爱凑热闹,你包姐一定榜上有名。” 包姐白眼一翻,笑骂道:“我也就比你早几分钟而已,你家比我远,要真算起来,来的还比我快呢,到底谁是飞毛腿。” 虹姐不理她,略微激动地拉着闻嘉嘉的手问:“你这种考进去的直接就坐办公室了吧?” 闻嘉嘉:“……我还不知道,得等报道后分配。” 反正分到行政岗去是一定的,但她其实是想转技术岗。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技术岗总能学到些什么,而且还能试验她的金手指。 再就是,技术岗钱更多。 比起行政岗来说,差不多等级下技术岗每个月总是要多几块钱的,据说年节福利也会更丰厚。如果你做到研究员那个位置,每天还有餐补呢。 当然,闻嘉嘉对于研究员是想都不敢想。 虹姐说:“我有个侄女在车间里干活,就是生产红药水的车间,你如果有事可以去找她,她叫刘思华。” 闻嘉嘉点点头表示记住。 包姐和虹姐没呆多久就离开,毕竟魏岱的饭都要做好了,不能打扰人家夫妻吃饭。 为了庆祝考试通过,魏岱今日特意买了许多菜回来。 好些都是他昨天预定的,闻嘉嘉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笑嘻嘻道:“你就知道我一定会通过考试啊,连菜都买好了。”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73节 既然已经考过了,那么魏岱说话不再如之前那般小心翼翼,直言道:“那倒不是,你考过了就是庆祝,没考过就是安慰。” “……” 闻嘉嘉脸上笑容垮唧一下没了。 这人,说话太实,太噎人了。 她“哼”了声:“既然是庆祝,那今天的饭菜都得你来搞。” 说着,去扒拉厨房里堆着的菜。 魏岱是真有些厉害,不知从哪儿搞了一块巴掌大的牛肉来,闻嘉嘉拿到手里掂量掂量,得有半斤多重呢。 闻嘉嘉想吃香菜炒牛肉,但想了想,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种香菜! 这太不可能了。 她可是香菜的忠实信徒。 “哎呀”一声闻嘉嘉可惜至极,蔫了片刻,失落问魏岱:“牛肉你打算怎么吃啊。” 魏岱:“炒辣椒,我和老李学的,他做辣椒炒牛肉很有一手。” 闻嘉嘉点点头,这也行。 她又扒拉扒拉,发现还有茭白,便又问:“茭白拿来炒肉吗?” 魏岱:“清炒。你看到荷兰豆没,你不是喜欢吃荷兰豆吗,用荷兰豆炒肉吧。” 闻嘉嘉惊喜:“荷兰豆不得五月熟?” 魏岱:“总有人会提早种。” 早种早卖钱,只要能卖高价,就算在房子里种菜都愿意。 闻嘉嘉还看到了半死不活的鸭子,她认出来了:“这是我前段时间买的鸭子吧,我买回来是想吃姜母鸭的。” 其实最开始是想吃啤酒鸭的,但暂时还买不到啤酒。 不过姜母鸭也同样好吃,为此她还特意准备了足够多老姜和一些必备香料。 魏岱想了想:“我原先想炖汤……算了,那就做成姜母鸭。” 闻嘉嘉怀疑地看着他:“你会?” 魏岱哼笑:“等我做成,你就知道我会不会了。” 信心满满啊,看来是会了。 闻嘉嘉立马摆出了请的姿势:“加油,今天厨房由你掌控。”她就等着吃了。 中午的饭菜已经做好,一盘韭菜炒蛋,再有一盘野葱炒腊肉。 韭菜是刚长出来的嫩韭菜,味道重就不说了,关键是不塞牙,是个好韭菜。 闻嘉嘉发现这时候的青菜味道确实要比几十年后的好。 几十年后的多数韭菜是没多少韭菜味的,除非你花高价买什么高山韭菜,有机韭菜。 而野葱,如今到处都是。 就连院子门口和旁边的空地上都能看到野葱的身心,不禁使得闻嘉嘉怀疑自己在院里种葱是不是种错了,完全可以省了种葱的地嘛。 就该通通拔了,然后种香菜! 吃完中午饭,夫妻俩躺院子里休息。 大概是这阵子过得太过紧绷,闻嘉嘉竟然在竹椅上睡了过去。 魏岱无奈,把她抱进屋中后就又回院子给姐妹俩雕积木。 太阳往西移,阳光逐渐离开院子。 魏岱做完积木,拿起锄头在菜地边又开垦出一块半平米多的地来。 干啥?留着种香菜。虽然他极其不喜,但嘉嘉既然喜欢吃就得种些。 快到傍晚了。 今日的晚霞同朝霞一般灿烂。 闻嘉嘉一觉睡到傍晚,睁眼时看到窗外的光线已经暗沉。 又来了又来了,那股熟悉的,巨大的孤独感朝着她袭来了。 午睡睡太迟总是避免不了这种恐慌失落的情绪,但一想到她正式捧上国家饭碗,吃上公粮后,欢快情绪又逐渐占了上风。 闻嘉嘉深深地吸口气:“好香啊。” 是姜母鸭的香! 她迫不及待打开房门来到厨房:“姜母鸭要熟了吗?” 魏岱打开砂锅盖,用筷子夹起一块鸭肉:“来,先给你尝尝。” 闻嘉嘉张大嘴巴:“啊——” 下一秒,眼睛都亮了。 制作姜母鸭用的是番鸭,肉嫩不柴,汤汁鲜香的同时还带着生姜独有的辛辣。 闻嘉嘉仔细品味:“你放麻油了?” “家里剩的那点麻油都被我放了。”魏岱点点头,又说,“我听说正宗的不能放一滴水,但是头回做,怕毁了我就放了些猪骨汤。” 刚好他今天煲的就是筒骨汤。 闻嘉嘉倒不是非要吃做法正宗的菜,因地制宜嘛,反正还是同样的好吃。 金乌西坠,倦鸟归林。 闻春和闻萱今日学了首新歌,两姐妹蹦蹦跳跳地回到家。 隔壁谢家传来开门的动静,正在洗苦菜的闻嘉嘉连忙跑过去,欣喜道:“沈老师,今天你家别做晚饭了,来我家吃饭。” 沈寻真一愣,然后笑问:“我都要忘了,今天是考试的日子吧,你招考通过了?” 闻嘉嘉:“对,魏岱再做饭呢,做老多了,你还有姐夫,和小易兄弟俩千万要过来。” 沈寻真也不推辞:“行!”这是件叫人高兴的好事儿。 闻嘉嘉又跑回家继续洗菜。 苦菜其实只是笼统的叫法,真正的苦菜叶子较长,而她现在清洗的却是叶子为椭圆形的苦菜。 其实人家正经名字是叫败酱草,而当地人则称它为苦斋。 败酱草是魏岱下午时在家附近摘的,这时候正脆嫩,摘了满满一盆,使得好些从家属楼来这里摘败酱草的婶子们空手而归。 “菜洗好了!”闻嘉嘉让闻春和闻萱把菜一起端进去。 又擦擦手上的水,把两张桌子拼接起来,将桌上的杂物移开。 现在锅里大概是在快炒牛肉,锅铲与铁锅不停碰撞,摩擦声连连响起,一阵香辣的味道从厨房中传出来,辣到有些呛人。 家里今日的野菜也不止败酱草这一种,闻嘉嘉还瞧见旁边竹筐里有半筐的蕨菜。 闻嘉嘉掰手指一熟,她得有七年没吃过蕨菜了吧。 上回吃还是高中春游时在农村吃的,当时因为摘蕨菜还差点被蜂蛰。 闻嘉嘉顿感欣喜,忙问魏岱:“蕨菜要洗吗?” 魏岱牛肉炒完,此刻正在拍蒜炒败酱草。声音伴随着“砰砰砰”的拍蒜声,说道:“放着明天炒吧,它放不坏。” 闻嘉嘉一听不乐意了,跑到厨房窗户外,眼巴巴地看着他:“可是我今天就想吃。” 至于吗,魏岱受不了她的这种眼神:“……那就做。” 闻嘉嘉又跑去洗蕨菜了。 摘蕨菜的声音治愈,咔咔咔的清脆非常。摘成小段后她亲自送到厨房去,叮嘱说:“我要吃用酒糟炒的蕨菜。” “行!” “哦,还得放些葱去提味。” “好。” “对了”闻嘉嘉又道,“你炒前记得焯水,否则是会发苦的。” 蕨菜虽说带点苦味味道会更特别,但是太苦了和酒糟味混合很奇怪的。 魏岱无语:“……要不你来?” 说着把锅铲递给她。 “那倒不必。”闻嘉嘉赶紧逃离。 趁着还有余晖在,晚饭开始了。 晚饭很丰盛,几个小孩趴在桌子边缘,眼神死死盯着桌上的菜。 有辣椒炒牛肉,荷兰豆炒肉,清炒茭白,姜母鸭,海带炖筒骨,以及蒜蓉炒苦菜,酒糟炒蕨菜。 桌上用茶水代替酒水,交杯推盏,一时之间很是热闹。 因为人不多,几个小孩也能上桌了。 沈老师的丈夫谢阳是位身体壮硕的壮汉,但令人惊奇的是他竟然长着一张娃娃脸,还是见人就笑的那种。 闻嘉嘉头回见他时,总觉得怪怪的。两种气质杂糅在一起,让人觉得很奇特。 魏岱和他原先不熟,也是成为邻居后慢慢在熟起来。 从魏岱这里闻嘉嘉晓得了,谢阳是正经的首都人,祖上四五代都是首都人的那种。 但令人疑惑的是,她听不出他有任何的首都口音。 闻嘉嘉有时忍不住猜想,这人莫不是专门训练过,需要经常出特殊任务的特种军人吧。 没办法,上辈子军旅片看多了。 但这种事魏岱不会跟她说,魏岱这人保密条例做的真很好,在家里从来不会跟她提起任务上的事。 知道谢阳是首都人后,闻嘉嘉便有话可聊了,问谢阳:“谢哥,你们首都人从小是住在胡同的四合院里吗?”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74节 谢阳哈哈笑:“怎么可能,首都也不是满大街都是胡同四合院的。” “不过我确实是。”谢阳又道。 闻嘉嘉羡慕得发酸,比柠檬还酸。 作为一个穿越到七十年代的人,谁又没有一个在首都买四合院的梦想的。 几十年后的四合院可是天价。 然而四合院并不是那么好买的,即使是现在。 首先你必须要有首都户口,其次……其次就是这时候的房子不允许买卖。 是的,就是这么操蛋。 就算有钱你也买不了。 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买不了可以“送”房啊,很多人都是靠着“送”房来进行交易的。 比方说和房主谈好房子买卖后,私下给一笔定金,房主再到房管所把房子“送”给买房这位远方亲戚,这算是众所周知的潜规则了,房管所的人并不会管这种行为。 沈寻真轻轻拧谢阳,转头对闻嘉嘉说:“他确实是住在四合院里,但说是四合院,不如说是大杂院。” 闻嘉嘉懂了,那种好几户人家混居的四合院。 真正的南方人魏岱不是很明白:“四合院和大杂院不是同种地方?” 谢阳道:“怎么说呢,还是有些不同的。四合院有分好多种,一般有点……钱的人住完整的一进四合院,至于二进三进,在从前都是官员住,现在有的被改成学校,有的被改成办事处,还有的被分给街道、工厂作为房源储备。” “至于大杂院,很多都是四合院改建而来,还有部分是自己搭建,这类很容易成为危房。” 魏岱点点头,他无法想象出来这种房子会是什么样子。 闻嘉嘉好奇问:“现在还有四进五进的四合院吗?” 谢阳再次笑出声:“现在没有了,这种四五六进的都是王爷大官住的,要不被拆,要不被拦腰折断改成好几处的二进院一进院,能完整保留座三进院就不错了。” 闻嘉嘉有些遗憾。 但转念一想,她遗憾个什么劲儿。 她家存款现在连一进都买不起。 这时候四合院的便宜,只是价钱数额相对于后世便宜。 但不以物价和工资为前提去谈房价都是耍流氓! 现在工人平均工资30多元,然而一座位置相对不错,保存相对完好,面积为400平左右的四合院最少也需要5000元。 而且这种完整且不算狭窄的四合院有市无价,5000元想买,人家大概还不舍得卖呢。 这场丰盛的晚饭在谈论房子中结束。 几个小孩早就吃完了,此刻不见踪影,大概是跑到谢家听收音机去。 等日落月升,皎洁的月光洒向院子中时,沈老师夫妻也离开了小院。 闻嘉嘉陪着魏岱一起收拾厨房。 新装的灯很亮,将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给挤了出去。 晚风柔得仿若柳枝轻拂脸庞,偶尔能听到几声不知名的虫子在叫。 魏岱忽然问她:“你很想去首都。” 闻嘉嘉反问:“你不想吗?” 魏岱顿了顿,这话也是,他也想。 但不知为何,他能感觉出来,闻嘉嘉对首都很熟悉。 闻嘉嘉没敢多聊这个话题,忍着心虚在厨房里待了几分钟。 夜晚,洗过澡后躺床上。 考完试的她无所事事,此刻对书本处于厌倦期,碰都不想碰。 可下午睡太久了,闻嘉嘉睡不着。 魏岱晾干头发回来,躺床上用手指给闻嘉嘉通头发。 通了会儿,他说道:“那两片空地果然是又要建楼房了。” 闻嘉嘉噗嗤一声,哈哈笑出声来:“你还没死心呢。”奇了怪了,这时候的楼房真的就这么香吗? 魏岱捏捏她脸,叹气:“唉!死心了,早就死心了。反正咱们是不可能的。那些房子太小的还能换,咱们住平房换不了。” 闻嘉嘉拍拍他:“放心,以后有得你住。” 魏岱搂着她:“我想说的不是这事,后勤的人说队里会成立个养殖场。” “给家属们的工作?”闻嘉嘉侧过身,立即反应过来。 魏岱点点头:“你上回不是说想订奶吗,到时候问问能不能养几头的羊,给春儿和萱萱订一份。” 闻嘉嘉忙说:“到时候我也要订一份!” 她身体虚着呢,小孩喝的她也要喝。 第40章 初入药厂 两日过去,时间来到周日。 这两日魏岱重新忙起来,闻嘉嘉不确定明日他能否送自己去药厂。 闻春和闻萱也晓得了自家小姨要去工作的事儿,但这对她们来说毫无影响,因为她们每天也得去上学。 两姐妹甚至颇为高兴,因为她们坚定的认为只要小姨进城,就有好吃的带回来。如同每日期盼铲屎官带着猎物归家的猫儿。 周日晚上,两辈子头回打工的闻嘉嘉难得失眠了。 魏岱不晓得在忙啥,没回来。 闻嘉嘉一边看向院子,一边把自己明日要带的东西看了好几遍。 这年头上班,要做好长期上班的准备。 上辈子时她工作室的员工们总是在半个月后才陆陆续续把水杯等贴身物品带到办公室,为啥呢?因为不确定自己是否会久干。 那时候跳槽是很普遍的,公司在选择员工的同时员工也在选择公司。 闻嘉嘉犹记得她有个同行,一年内助理就换了五人,没过多久就被爆出加班多又没钱,还不给员工交医社保的事儿。 这事闹挺大的,一时之间网红自媒体工作室的名声落到臭不可闻的地步,搞得闻嘉嘉受到无妄之灾,那阵子招聘时都比原来更困难。 当然,这辈子没有跳槽,也没有员工选择单位这回事儿,闻嘉嘉必须做好把药厂当成第二个家的准备。 她把自己珍爱的水壶放到背包里,还有一个饭盒,一双筷子以及抹布。 再有就是雨伞,遗憾的是没有伸缩伞,闻嘉嘉只能随身带着长柄伞。 除了雨伞外还有雨衣。最近的雨季,这两样东西很需要。 最后就是纸笔和卫生纸。 东西确实有点多,但每一样都无法舍弃。好在她的背包足够大,勉强塞还是能塞的下。 哦,这背包也是她这两天新做的。 仿照以后的双肩包,为此还买了两个拉链做了两层。 五月,正是夏初。 夏初夜晚,偶有知了出没。 田里的油菜籽早收了,闻春和闻萱前天还特意去地里帮忙——她们这种育红班也有劳动课程,多是去隔壁村的田野里帮忙干些轻松的活儿,有点边玩边做,寓教于乐的感觉。 当然,高年级的要做的活就要更多。包姐昨天就找她借了药酒,说是自家孩子伤着了,因为干太多活肩膀和背部那块伤着了。 油菜籽一收,代表今年新油即将上市。 闻嘉嘉已经将家里的两个油罐子洗好,就等着装油。 家里油罐有四个,两个用来装猪油,两个用来装菜油或者花生油。还有两个搪瓷杯,一个装麻油,一个装香油。 当这些装油容器都装满,稍微省着点用她家的油都能吃一年。 油菜籽收完,就要轮到大豆和红薯土豆。 农民靠着前人留下的知识,自然而然的就摸索出一套轮种方法。 比如说油菜秸秆有钾肥,能够给大豆提供营养。再比如说土豆,种完油菜籽种土豆能够有效减少虫害。 这都是一代又一代的农民摸索出来的,自有他们的道理。现代科学也证明了这几种庄稼轮种确实具有可行性。 据包姐说,等大豆成熟时学校里的那些学生们还得去帮忙打大豆。 到那时才是真的苦,毕竟那时候晒人,完全没有现在来的舒服。 七想八想的,时间来到九点。 灯毫无预兆的暗了,闻嘉嘉在窗前点燃煤油灯。 蜡烛会被灯吹灭,但是油灯却不怕风。 魏岱大约九点半时才回来,此时闻嘉嘉还没睡着。 “今天这么晚吗?是不是又得出任务?”今晚有点儿冷,闻嘉嘉盖着被子,半张脸被棉被遮挡,瓮声瓮气问他。 魏岱打开柜子取衣服:“对,又得离开。” “我就猜到是这样。”魏岱每回要离开部队前的几天都会格外忙碌,晚上还会无比粘人。 魏岱抱着衣服,快步走到床边,弯腰亲亲她额头,“抱歉,我明日无法陪你去药厂了。” 闻嘉嘉伸出手放在他肩膀上,乖巧道:“没关系啊,我又不是不认得路。” “再说,咱们这里路上又没啥危险不是?”闻嘉嘉是真觉得这里的路比老家安全许多。 老家的地里位置相对来说偏僻很多,听村里老人说当年路上还有打劫的,附近山里甚至还藏着土匪窝。 即使是现在,村里一些姑娘们去县城还得防着有没二流子现身,或者突如其来的野猪等动物出没。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75节 而这里是没有的。 二流子啥的就不必说了,这类人即使有也不可能去动军属。 至于野物。这里属于市郊,平原多,山也是低矮的山,野物早几十年前就被附近的人捕捉得绝了种,哪里还能留到现在。 即便是蛇也不常看见。 魏岱叹声气,揉揉她的头发:“我去洗澡,你等等我。” 闻嘉嘉:“……” 不好意思,我要睡了。 你精力足,即使明天要出任务还有时间想着那事儿。 我不行啊,我身子骨弱,我明天可是头回去上班呢。 于是魏岱洗完澡回来时,闻嘉嘉已经装模作样地打起了轻声的呼噜,营造出自己已经呼呼大睡的状态。 魏岱轻笑,掀开被子躺到床上。就在闻嘉嘉以为糊弄过去时,他翻身附上来,压在她身上,同时两手将被子一拉,彻底将两人遮盖。 黑夜漫长。 煤油灯已经暗了,清风顺着窗户缝慢悠悠地吹进来,使得房间内没留下什么古怪气味。 闻嘉嘉狠狠锤了下魏岱的肩膀,眼眶红润润的:“你属狗的吧。” 魏岱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有一个生肖确实是狗。” 闻嘉嘉哼声连连:“我下回不去拿避孕套了,你都不晓得,我每次去拿人家都笑呢。” “笑啥?”魏岱揽着她,亲了亲她鬓角,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把帕子拿出来给她擦擦。 闻嘉嘉大为震惊:“笑啥你不知道,你居然还有脸问。”避孕套每个月就三个免费,其他都是要钱的。人家医院账本一看,满满当当都是你魏岱的名字,闻嘉嘉都觉得臊的慌。 “你领……怎么还记我名字呢?” “那难不成还记我的?”她翻白眼。 魏岱却闷声笑:“咱俩不一起的吗,你这不是掩耳盗铃啊?” 闻嘉嘉忿忿拍他,掩耳盗铃总比丢人现眼来的好。真不明白,这种东西医院为什么还得做记录。 其实这事她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昨天虹姐拿这事儿来臊她,闻嘉嘉只觉得比上回卡树更社死呢。 魏岱又给她顺头发,安慰道:“那以后我去领,其实也没什么,现在开始说计划生育了,鼓励往后避孕套会多免费几个。” “计划生育?”闻嘉嘉略感惊奇。 计划生育在她印象里是八十年代的事儿,原来七十年代就有了。 不过也对,这种大政策,肯定是提前几年甚至十几年就在慢慢推广实行的,总得给人个适应的过程。 魏岱:“你当时还没来,其实去年年末的时候就开会说了这事儿。” 年末嘛,造娃高峰期。 部队是的真怕了,恨不得对那些兵们耳提面命,让他们别再生了,这几年部队里的学校肉眼可见的不够用,都筹备着扩建的事儿了。 孩子生多其实也不好,魏岱这几年各家的家务事知道的多后对此深有体会。 魏岱把被子往下拉些,搂紧她轻声道:“咱们往后就生一个。” 闻嘉嘉眼睛亮晶晶:“不管男女?” “那可不,我是党员好不好,上级都说了生男生女都一样,我怎么可能还会违反。”魏岱坚定道,怀疑啥也不能怀疑他的党性。 闻嘉嘉竖大拇指:“你说的哦。” 魏岱也竖大拇指,对着她拇指一按:“放心吧我说的,我爹妈也不管这事儿。” 闻嘉嘉笑眯眯:“睡吧睡吧,你再怎么卖乖我也不可能让你再来一回的。” 魏岱手一顿,哎了一声。 房间重新归于寂静,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总算消失。 翌日。 闻嘉嘉起的很早,起来时天还没大亮。 然而摸摸隔壁被窝,只温温热了,可见魏岱已经离开。 来到厨房,瞧见灶炉里有点点火星就晓得魏岱是做了早饭才离开的。 闻嘉嘉打开锅盖一瞧,红红的一大碗,打开电灯后才晓得里面是煮粉。 啥粉?苋菜粉。 苋菜不管是炒还是煮,熟了后汤汁都是红色的。 它的味道独特,有人喜欢有人厌恶,恰好家里四人都挺喜欢。 苋菜粉因为有炭火温着,所以还很热乎。只是温得过了火,又一直泡在汤里,所以此刻一筷子夹下去粉就断了好几根。 闻嘉嘉把这一大盆的粉端出来放到桌上,放下筷子,把两个孩子叫醒后就去洗漱。 苋菜粉里不单单有苋菜,还是放了瘦肉一起去煮的。 虽说粉软了不弹了,但是汤好喝啊。一勺子下去,红色的汤包裹着碎成一小截一小截的米粉,吃些鲜美极了。 时不时还能吃到嫩嫩的苋菜,还有咸香的瘦肉,滋味并不比纯肉的汤底来的差。 等会儿的骑车是体力活,闻嘉嘉吃了两大碗才算完。闻春和闻萱许久没吃粉,很新鲜,一人也吃了大半碗。 闻嘉嘉临走前问两姑娘:“你们是要去小易家,还是待在家里?如果呆在家,就得注意闹钟声音,闹钟一响就得去上学晓得吗?” 两姑娘最近有些厌学的情绪了。 前两天早晨还躺床上赖床不肯起,起来后又闹着不想去上学。 闻春立刻表态:“我想去小易家。” 闻萱使劲儿点头,小易家有收音机听。 闻嘉嘉就拿四块蝴蝶酥出来,用油纸包装好递给闻春:“不许都吃了,要和小易和弟弟一起分享知道吗?” 闻春“嗯嗯”点头。 闻嘉嘉捧着两姑娘挨个亲,关好门窗,送两人去隔壁谢家。 天光大亮,只是暂时看不到太阳的身影。 这个时间段,大约是一天之中气温最舒服的时候。 不冷不热,迎面而来的风都无比新鲜。好似刚经历了光合作用,从绿色叶子体内飘到闻嘉嘉的鼻尖。 她骑着自行车往部队门口去,一路有人跟她打招呼。 “嘉嘉上班去呢?” 闻嘉嘉笑盈盈道:“对呢。今天是第一天上班。” “那敢情好,今年你可是咱们家属院里第一个到市里工作的。” 没一会儿,又遇到个人。 “嘉嘉,你几点上班的?” 闻嘉嘉就又缓下速度:“我今天是报道,听说药厂工人上班时间多是八点,所以我今天准备八点前到。” 总不能快到中午才去吧,第一天上班不能给人留下坏印象,毕竟自己还没正式入职呢。 “那你几点钟下班?” 闻嘉嘉想了想:“好像得要六点。” “哎呦!那蛮迟的。” 闻嘉嘉笑笑,摆摆手说:“嫂子咱们等有空再聊,我得有了。” “哎,行你走吧。” 闻嘉嘉这次学乖了,自行车蹬得要冒烟,一路上虽还有人喊她,但见她这么急,就也不会多聊。 等她到门口时已经七点。 闻嘉嘉头回发现,清晨的马路竟然还挺热闹的。 部队中除她外,还有其他人也要去城里上班,闻嘉嘉粗粗一数,大约六七个人,骑的也都是自行车。 不过也正常,公交车得10点嘛。 还有就是附近村里的人了,他们用驴车拉着新鲜的蔬菜,亦或是鸡蛋往城中去。 甚至还有从城里来的,闻嘉嘉经过时听了一嘴,这些人大多都是各个厂里的采购员,他们到乡下来采购物资,隔三差五就得来一趟。 一路上热闹非常,闻嘉嘉心中顿时松快许多。 夏天天亮的早,等到冬天,这时候的天恐怕还是黑的。 若无人同行,就算没啥危险,自己吓自己也能把自己吓出危险。 闻嘉嘉骑的快,中间又不停歇,于是三十多分钟后就到了药厂门口。 门口的保卫人员尽职尽责,拦下闻嘉嘉:“同志是来报道的吗?” 闻嘉嘉笑笑:“同志你好,我是来报道的,这是我的介绍信。” 保卫人员打开介绍信一看,又递给她:“同志你好,欢迎加入药厂。”是军属的同时还通过招考,那就是必进了。 闻嘉嘉顿感高兴,“谢谢,谢谢。” 她深呼气,满眼期待地走进药厂。 药厂很大,内部的马路也很宽。因为药厂有钱,这些路都是打了水泥的平坦路。 里面人来人往,闻嘉嘉左顾右盼根本就没引起多是人的注意。 她先是去人事处,把入职给办了。 人事处的人对她很和蔼,笑说:“原来是闻同志啊,咱们领导上周特别提过你。” 闻嘉嘉不解:“提我啥?” “呃,提你的卷子分数最高呢。各处都和我们要你,觉得你笔杆子好,往后能写资料。”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76节 “……” 怎么听着怪怪的,这年头还缺笔杆子好的人吗?这话真不是在嘲讽她啊? “闻同志你被分到第六车间,你去六车间办公室找朱主任,她会安排你任务。”人事处的人说道,还特意给她指了路。 闻嘉嘉更觉得怪了,未免太热情了些,难不成这时候的工人都如此热情。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带着疑惑离开。 不过也好,热情总比冷淡好。 然而闻嘉嘉离开后,人事部的干事却松口气。 领导上周确实提了这位闻嘉同志,说有了她后,部队再想塞人进来可没借口了。 毕竟前面有自己考进来的案例在,你塞人进药厂前面考进来的人会怎么想。 附近的部队就是这一片地方的老大,动不动就让人给挤几个职位给军属。也就是他们厂长作风强硬才顶住压力,两边大佬在做法,搞得人事处上上下下都分外头疼。 闻嘉嘉来到第六车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房间,大房间又隔成一间间小房间。其中每个相隔房间的墙上都有大窗户,还有敞开的大门,相联通后不憋闷,让人觉得很宽阔。 不知是因为人没来齐还是怎么样,房间内人不算多,机器倒是不少。 闻嘉嘉看见挂着办公室牌子的房间,走上前敲敲门。 “进——” 闻嘉嘉推门而入。 坐在椅子上的是一位将近五十岁的女人,头发斑白,剪得很短,到了耳朵上,只稍稍比多数男人的头发要更长些。 身上穿着的是蓝色工服,穿的是布鞋。衣服兜前还插着根笔,像是随时随地都能办公。 “你是今天新来的?” 闻嘉嘉自我介绍:“主任好,我叫闻嘉,今天来报道。” 主任伸出手:“介绍信我看看。” 闻嘉嘉连忙把介绍信交给她。 她点点头:“原来是考进来的。那你暂时就跟在我身边,把我们第六车间的活儿摸熟后我再给你安排事。” 顿了顿,她又解释一句:“咱们药厂车间很特殊,不像其他地方,要是没把情况搞清楚你工作就无法展开,也无从下手。” 闻嘉嘉忙道:“行,谢谢主任。” 她挥挥手:“去吧,你们的办公桌在隔壁,有事儿我会喊你。” 闻嘉嘉放轻脚步出门,将门带上后来到隔壁房间。 这个房间显然更大,是主任办公室的两倍多大。 里面有四张办公桌,其中三张桌上已经放置了东西,闻嘉嘉来到空余的那张桌上。 她把背包放下,用指腹在桌上一划。 嗯,没啥灰尘,但她还是想擦一遍。 正准备拿抹布时,门口来了人,她似乎很惊奇,还特意看了眼办公室的门。 “同志你好,我叫闻嘉。”闻嘉嘉扬起笑脸率先打招呼。 那人径直来到闻嘉嘉右手边的桌子,点点头道:“你好,我是乔贺。” 闻嘉嘉察觉到他没有多聊的意思,便就此打住。 她这人向来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 刚刚进来时瞧见门口空地上有水龙头,闻嘉嘉便拿着抹布走出去。 乔贺轻轻地瞥一眼,抖抖手,手上报纸簌簌作响。 闻嘉嘉用抹布将办公桌包括办公椅,从里到外认真擦两遍。 等到风将水渍风干时,她才把背包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放好。 首先是水壶,闻嘉嘉今天是装了水来的。不过她刚刚来时看到了水房,想来之后就不必再从家里带水来了,毕竟满满一壶的水也是很重的。 这可是能装1.5升水的水壶。 之前那个小的,闻嘉嘉让两姑娘带去学校里用了。 再就是纸笔,闻嘉嘉都塞到抽屉里。 不过纸似乎也不需要,她瞧见其他人的办公桌上都是统一的本子,厂里大概有专用纸。 闻嘉嘉倒是觉得自己得买个小钥匙来,她观察一眼,发现其他人的抽屉上都上锁了。 然后雨伞饭盒等等。 雨伞挂在旁边的窗台上,闻嘉嘉的办公桌正靠着窗户。 准确来说,房间内的四张办公桌都靠着窗户,这间办公室总共有四扇窗,通风和采光都很不错。 就是每天傍晚离开时需要注意关窗,否则夜晚来场雨,办公桌可就要遭殃。 饭盒等东西塞到另一个抽屉中,包括雨衣也放进去。 很快,办公室剩下的两人也来了。 一男一女,闻嘉嘉和他们打招呼,得知男的叫李海军,女的叫沙月。 沙月很是热情,对她道:“咱们办公室可算又来位女同志,之后中午去食堂吃饭再也不要等车间的姑娘们了。” 她的意思是中午可以一起约饭。 闻嘉嘉笑笑:“那就麻烦你啦。” 沙月的办公桌在她前方,闻嘉嘉瞧她先是端着搪瓷杯去打水,完了后又拿抹布擦桌,最后到门口公告栏旁边拿报纸,边喝水边看报。 李海军同样如此。 闻嘉嘉有些无从适应,没啥工作要做吗?这让她有些惶恐,又不可避免有些欣喜。 哎,如果可以,谁不希望工作轻松。 毕竟你自己想主动干活是一回事儿,一天天的跟生产队的驴似的,被逼着干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沙月觉得自己有必要给新同事普及一下她们办公室的优良传统,便瞧眼门外,用报纸挡着脸轻声对闻嘉嘉道:“闻同志,咱们办公室还是很轻松的,薛主任脾气虽然不太好,但是不怎么爱找我们……你平时可以瞧瞧报纸,我们有的时候还得写一些文章,你知道的,如果不看很难写出来。” 所以看报纸,也是一种工作啊。 闻嘉嘉:“……” 平常工作就是写文章?她不禁问出声。 “哦那倒不全是。”沙月又道,指着她隔壁的李海军说,“海军工作是排班啦,时不时还得去隔壁车间巡逻检查,还有安排车间工作。” 她又悄悄指了指乔贺:“乔哥工作是负责车间安全检查,设备检查,还得负责安全宣讲和宣传。” 最后指着自己:“嘿嘿,我就是打零工的,去年年末刚入厂,我妈以前是出纳,我暂时还没被薛主任分配工作。” 闻嘉嘉懂了,沙月算是药厂子弟。 她托腮看向窗外,那么自己呢? 连沙月这种在药厂关系强大的都还没被分配工作,她需要等多久呢? 第41章 工作日常 上班第一天的上午过得很平静。 办公室只有四人,两男两女,想搞办公室政治是搞不起来的。 闻嘉嘉得知看报纸就是自己目前工作后,便去门口宣传栏上拿报纸。 宣传栏就在办公室的外墙上,而报纸便挂在旁边的木框中。 闻嘉嘉粗粗看了眼,报纸种类有三种,有人民日报,工人日报和本省报纸,日期从五月一日开始,此时已经积攒了厚厚的几叠。 她想了想,从昨天的开始看。 无聊嘛,这几日大概率就得靠报纸打发时间了。 三份报纸都拿到办公室去,临走前瞧瞧车间的情况,车间中的工人们似乎已经到齐,正干得热火朝天。 她坐会座位上,打开水壶喝口水,将报纸翻开。 人民日报她看过,闻嘉嘉翻了翻放一边,她备考的时候日日都在看。 部队也是有订好多种报纸的,后勤那里就有。据说后勤还办过家属读报活动,结果成了家属们交流针织手艺的场所,更成了八卦传播地,最后被后勤领导怒而取缔了。 闻嘉嘉因着前些时期日日去拿报纸看的事儿,还被后勤老王表扬一番。 后来考上了,没再继续看了,又被老王明里暗里说了几句,搞得闻嘉嘉昨天见到他时都得绕着走。 至于省报,她是挑着看的,现在有空也能通读一遍。 而工人日报,部队没订,闻嘉嘉重点把工人日报放到边上,准备细读。毕竟是工人日报嘛,保不齐还真能读出些什么来。 日光正盛,窗外的银杏树枝叶繁茂,仿若巨大的绿伞,将阳光阻挡个完全。 一阵风吹来,银杏叶淅淅飒飒,听得人困意丛生。 闻嘉嘉撑着脑袋,打个哈欠。 工人日报其实还挺好看的,上面多是报道了先进工人或者集体的事迹。 再就是报道一些成果,且不拘泥于工业,连农业渔业上的成果也有报道。 甚至一些政治上接待了哪国人,开啥招待会都有说。 闻嘉嘉重点挑没和人民日报重合的看,遇到觉得好的文章还会记录在本子上。 时间就在报纸翻页中流逝。 期间李海军出去几回,听动静,他是去隔壁车间。 他有巡逻的工作,确实得去。 乔贺倒是没动过,就连闻嘉嘉和沙月都一同去了回厕所,他愣是一上午没起过身。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77节 时间来到十一点半,快到吃饭的点。 沙月把今日报纸上的一些内容用粉笔抄到宣传栏的黑板上,洗洗手回来,站在门口对闻嘉嘉道:“闻同志咱们一起去吃饭吧,否则待会儿人就多了。” 闻嘉嘉没想到吃饭还能提前的。想了想,拿出饭盒和筷子:“好。” 沙月很自来熟,把手放在闻嘉嘉的胳膊上挽着。 闻嘉嘉疑惑:“你不用带饭盒吗?” 沙月摇摇头:“不用,我大姨在食堂,我的饭盒都是放在她那里。” 闻嘉嘉不明白,饭盒难道还要带回家?她就打算每顿吃完洗干净后放在办公室里。 两人还不怎么熟,她便没多问。 药厂足有三个食堂,门口还有一间国营饭店。不过一般人无事不会去国营饭店,毕竟国营饭店吃一顿都能抵得上在食堂吃五六顿,。 沙月带她去的是二号食堂,其实离第六车间最近的是一号食堂。 “二号食堂做的菜是三个食堂里最好吃的,特别是那道爆炒鳝鱼。”沙月给闻嘉嘉科普,“不过这道菜得一般周五才有,而且难买。” 若不是她大姨在后勤工作,她能让大姨给她留些,她也不会回回都吃着。 闻嘉嘉笑笑:“那咱们厂来二号食堂吃饭的人岂不是最多的?” “那可不吗!” 说话间,二号食堂到了。 闻嘉嘉特意看了眼手表,从车间到二号食堂共花费9分钟。 食堂中已经有不少人了,看来并不是只有自己和沙月早退啊,菜鸟闻嘉嘉这才放心些。 沙月去找她大姨取饭盒,闻嘉嘉先来到打菜窗口打菜。 “同志你好,我要一份米饭。”闻嘉嘉把主食区瞧一遍后说,这里的主食也有好几种,纯米饭,地瓜饭,杂粮饭,还有馒头。 闻嘉嘉还看到墙上挂着面条的牌子,不过今天没有面条。 饭一份就五两,对闻嘉嘉来说完全够吃。 她又打了份青椒茄子和炖豆腐,便坐到旁边的桌上等沙月。 沙月也端着饭盒出来了,她晓得哪个好吃哪个一般,很快就打好。 “你也吃炖豆腐呢,我刚刚就想跟你说食堂里的炖豆腐也好吃。”她拿起筷子,然后又从兜里掏出勺子来,把米饭搅了搅。 闻嘉嘉尝一口,确实不错。 吃着,陆陆续续又有几群人进入食堂。而打菜窗口的菜都快要被打完时,车间的工人们才下班,闻嘉嘉看眼手表,十二点出头,可见正常下班时间应该是十二点。 只见食堂的工作人员又急匆匆从后厨搬了几盆菜,闻嘉嘉愕然发现,原来还有第二波。 而且热气腾腾,仿佛前一分钟还在锅中,难怪车间的工人不闹呢! 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早晨八点钟上班,傍晚六点钟下班,中间休息两小时,也就是说这时候药厂实行的是八小时工作制。 竟然和几十年差不多。 仔细回想一下原主养父母的厂子,也同样如此。 “其实大多厂子都这样,我姨夫在罐头厂,他们厂里五点就下班,比咱们药厂更早呢。”沙月见她感慨便道。 到达办公室了,两位男同志都不在,她把办公室门虚虚掩着,奇怪问:“嘉嘉,你是农村的吗?” 否则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闻嘉嘉爽快回答:“是啊。” 沙月闻言佩服不已:“那你是自己考进来我们药厂的?你是哪个中学出来的?” “我就是上周招考考进来的。”闻嘉嘉把洗好的饭盒塞回抽屉中,“不过我不是本地人,学校也不在这儿,是跟着我丈夫来了这里,然后考的药厂。” 沙月:“……” “等等,你有丈夫啊。”沙月震惊。 闻嘉嘉笑笑:“对啊,去年结的婚。” 沙月愣愣道:“真是瞧不出来,我还以为你是今年的毕业生呢。” 一时之间对闻嘉嘉向若而叹。结婚后必定琐事缠身,但依旧能考进药厂,可见其心性。 毕竟她去年毕业的时候就考不进,还是她妈把工作腾给她她才不用下乡。 午后。 办公室安静,闻嘉嘉趴在桌上闭目养神。因为早上起的早,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睡过去。 阳光渐渐从窗户中照射进来,乌黑的头发是吸热利器,闻嘉嘉被热醒。 醒时思维未归位,人是懵的。而后眼前场景慢慢由虚变实,人也清醒了。 沙月还在午睡,而两位男同志不见踪影,直到两点十几分时他们才陆续的来。 闻嘉嘉揉揉太阳穴,连打三个哈欠。 她觉得药厂的工作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同,轻松得让人无聊,无聊到……穷极无聊。 沙月开始倒腾自己的芦荟,她竟然在办公室养了两盆芦荟。 而李海军不晓得干啥去了,回来一趟点个卯又匆匆离开。 倒是乔贺,正在准备他的安全宣讲。 他这人蛮有意思的,完全不把旁人放在眼里,边写边读,读得慷慨激昂,能听出他安全宣讲写的不错,条理分明诙谐易懂。 明显有两把刷子在身。 唯有闻嘉嘉,没有工作也没有芦荟,除了看报纸还是看报纸。 难道以后都要这样了吗? 闻嘉嘉又一次想到这个问题。 这种生活确实很舒服,只是也同样枯燥无味。 是主动寻求工作还是被动等待,闻嘉嘉觉得自己得好好思考思考这个问题。 然而并未给她多少的思考时间,在闻嘉嘉看完今天的报纸后,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那谁,闻……” 闻嘉嘉站起身:“主任,我叫闻嘉。” 薛主任:“好,闻嘉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说完转身离开。 沙月瞪大眼睛,震惊道:“没想到有朝一日薛主任也会主动喊人呢。” 连正在修改稿子的乔贺也露出吃惊表情。 然而正主闻嘉嘉却没来得及惊讶,带上纸笔连忙出门。 薛主任办公室的门没关,她还是敲两声以做示意。 见到她带着纸笔,薛主任觉得这回新来的大概是能干事儿的。 闻嘉嘉站在办公桌前:“薛主任。” 薛主任指了指旁边的一叠文件,问她:“能整理吗?” 闻嘉嘉立刻点头:“能整理的。” 没当过员工也当过老板,国企中,领导下任务你得先说能。 干得好了就是自己有本事,没干成又没法扣工资更没法把自己辞退。 见她答的这么爽快,薛主任便也提点她几句,说道:“这是上个月的车间药品生产记录,你需要把数据整理出来,哪种药缺少了你去车间找小组长,让小组长说明理由。” 闻嘉嘉:“好的。” 她立刻在心里默念几遍:整理数据……缺少药品给出理由…… 文件被她抱回办公室,沙月翘首以盼,正等着她呢。 “哎哎哎,嘉嘉,薛主任找你啥事儿啊。”见她回来沙月迫不及待问。 李海军不知何时回来了,同乔贺一起转头看着她。 闻嘉嘉拍拍文件:“整理车间药品数据。” 这…… 乔贺神色微凝,几秒后转头重新读他的文章,读的更大声了。 李海军表情淡淡,并没有说什么。 沙月只是一脸奇怪:“薛主任从前怎么没有喊过我们干。” 她倒没有嫉妒的意思,她对自己定位很清楚,就是来混日子赚份工资的。 本来她该去车间,是家里走了关系才把她分配到办公室来。 家里对她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被薛主任踢出去就行。 虽说现在不能辞退员工,但是完全可以给员工换岗啊。办公室多好啊,她可不想被换到车间或者后勤去。 话刚问完,闻嘉嘉还没回答,只听乔贺把手上纸抖抖,头也不抬道:“那是我们这种正儿八经招考进来的人,还有由学校分配进来的人才能干的。” …… 一时之间,办公室鸦雀无声。 “呵!” 片刻后,沙月翻个白眼,又埋头继续捣鼓她的芦荟。 连李海军都露出不爽的神色来。 闻嘉嘉都无语了。 不是,你自己傲就得了,带上我干啥啊。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78节 她可是头一天入职的菜鸟,还没把药厂情况摸熟,更没站稳脚跟呢,可不想得罪人。 关键人还不是她得罪的,她完全是被连累的,闻嘉嘉觉得自己要冤死了。 她心里把乔贺骂上千百遍,花几秒钟平复心情,而后喝口水开始整理。 其实这项工作不难,难在比较繁琐。 主要是车间的记录太过潦草,而且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需要耐心去把数据摘取出来。 闻嘉嘉从一号开始整理,磺胺脒、磺胺甲基嘧啶…… 这都是磺胺系列药品啊。 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 若非刺眼的阳光移到本子上,闻嘉嘉还沉浸在工作之中。 “嘉嘉你是真能坐的住啊。”沙月感叹,“我都起来走三回了。” 闻嘉嘉放下笔揉揉手腕,又伸个懒腰:“没办法,想快点整理完。” 她扭动脖子,咔咔作响。又起身动动然后重新坐下继续工作。 现在已经整理完一半了,她得争取在下班前整理完另一半。 熟能生巧,闻嘉嘉整理得越来越快。 五点时,她就把数据整理好。 正当她打算去隔壁车间找组长问话时,从外头回来的沙月敲敲她桌子:“嘉嘉,薛主任说你五点钟就可以走了。” 闻嘉嘉手一顿:“不是六点下班的?” “是啊。”沙月也奇怪,“你家很远吗?反正薛主任刚刚是这么跟我说的。” 闻嘉嘉把整理好的数据放到抽屉里,想了想又拿出来放到背包中,对沙月说:“我家在郊区,骑自行车得四十分钟,其实不算远,但是郊外晚上不算安全,所以薛主任才会让我提早下班吧。” 沙月恍然,“那你先走吧,明天见。” 闻嘉嘉笑笑:“明天见。” 她把东西收拾好,背上背包往门口车棚走去。 能提早下班傻子才不愿意呢。 她一走,办公室的气氛就有些微妙。 乔贺嘀咕出声:“薛主任也有这么热情的时候?” 其实药厂在这方便的规矩不算严,研发组那些人同样也能五点钟下班,甚至还能九点上班,但人家是有本事,大家也没话说,闻嘉凭啥能这样。至于其他人,再无聊也得在厂里待着。 沙月记仇,便对着乔贺冷哼:“薛主任只对有用的人热情,管他是怎么进来的,就算是分配来的不也在浑水摸鱼。” 说着马尾辫一甩,跑去车间了。 闻嘉嘉还是带给一些危机感的,总觉得这位姐妹是鲶鱼,她要是再继续躺着,闻嘉嘉虽不会把她吃了,但薛主任肯定要看她不顺眼。 太阳虽然西沉,但天还亮堂。 晚风同早风一样舒服,只是风中带些食物的味道,惹得人嘴馋。 闻嘉嘉经过门口的国营饭店时便不禁停下了,细细观察一番说:“给我八个馒头。” 服务员:“馒头很大。” 闻嘉嘉笑笑:“我家里人多。”开玩笑,她要吃两顿的,今晚和明早。 服务员打开蒸笼,闻嘉嘉一看里面还有红糖馒头,立马道:“同志,四个白馒头,四个红糖馒头。” “行,粮票准备好。” 服务员用油纸把馒头装好递给她,闻嘉嘉接过来,交出粮票和钱。 她把馒头塞到空空的背包里,背包就放在自行车前篮中。 服务员找了两张八两的粮票给她,闻嘉嘉接过后便蹬着车走了。 闻嘉嘉归家心切,车速要比早晨快,代价就是下车后屁股疼得差点都不敢落座。 两孩子还没回来,闻嘉嘉赶紧把灶炉中的火升起来,将焯过水的蕨菜、腊肉,配着野葱一同放到锅里炒。 炒完,又煮一碗紫菜蛋花汤。 闻嘉嘉刚把两样菜端桌上时两孩子就回来了,她们冲进来,抱着闻嘉嘉的腿。 闻春好奇:“小姨,你这是上班回来啦?” 闻嘉嘉累得要死,推开两个惯会粘人的蜘蛛精说:“对啊对啊,快去洗手吃饭。” 闻萱笑嘻嘻:“原来小姨下班比我们放学早呀。” “……” 倒霉孩子,就盼着我迟是不是?! 闻嘉嘉怒了:“再不去洗手就不许吃饭了,我今天可是买了红糖馒头的。” 两孩子被吓到,连忙洗手吃饭。 小孩子对甜食向来没什么抵抗力,比成年男人拳头还大一圈的红糖馒头竟然被她们吃下去一个。 这还不是全部,紫菜蛋汤也喝了一大碗。 闻嘉嘉赶紧摸摸她们的肚子,问:“撑不撑啊,可别晚上喊难受。” 上个月就吃撑了一回,傍晚还没事,结果半夜时两姐妹都又哭又吐的,把闻嘉嘉差点吓傻了。为啥呢,那天她们家吃的是菇子,还以为这俩中毒了呢。 魏岱当时一个抱一个背,摸黑把两人送到部队医院,愣是让医生揉了半小时的肚子,又吃了药才算好。 最后一问,是吃撑。 闻萱挺着腰拍拍肚子:“小姨不撑,我还能吃。” 闻嘉嘉把她拎到地上:“还吃个屁,去外面拔野葱,不拔一篮子野葱别回来。” 又转头说:“春儿也是。” 夜晚。 闻嘉嘉把整理完的数据再检查一遍,这是她领的第一个活儿,可不能有闪失。 今天听乔贺的意思,他大概也是被薛主任安排过任务的,只是他没搞好,所以只能退一步,从此领着车间安全宣讲的活儿。 检查完,数据正确。 闻嘉嘉把文件又放回背包中,从窗户往外看,天空月光明亮繁星点点,明天必是晴朗的好天气。 —— 闻嘉嘉今日上班依旧是第二个到。 乔贺似乎也刚来没多久,正在擦自己桌旁的玻璃。 他和李海军坐在靠走廊那侧的办公桌上,虽然避免了午后的阳光,却因着宣传栏就在走廊上的关系,粉笔灰总是会飘到玻璃上,甚至飘到办公桌。 八点已经过去,沙月和李海军还没来,直到八点十多分时两人才前后到办公室。 沙月从抽屉里拿出搪瓷杯:“嘉嘉,你不是要去车间吗?怎么还在看报纸。” 又摇了摇手上杯子问闻嘉嘉:“要不要我帮你盛水?” 闻嘉嘉抬头:“不用,我刚刚盛了。车间的几个组长还没来,等会儿去问。” 咋说呢,她打算往后还是从家里带水吧。厂里确实有水,但她总觉得口感不好,太硬了,没有家里带的水清甜。 早晨无话,办公室里都是报纸的翻页声。 闻嘉嘉已经把工人日报看到五月一号了,她的本子上也记录了多篇文章。 其中有几篇她标了红,因为这几篇和制药有关。 十点一过,闻嘉嘉把报纸放好,带着纸笔来到车间。 第六车间有四位组长,闻嘉嘉这才晓得,她昨天看到的车间并不是第六车间的全部,这里只是第六车间的一个小组而已。 魏组长正在调试设备,闻嘉嘉的到来只让他抬了半秒种的头,“麻烦等等。” 说着,就又低头调试。 闻嘉嘉不着急,在一旁等着。 车间其实没什么气味,磺胺嘛,无臭无味的,这使得第六车间的环境很不错。 听沙月说,有些车间气味可大了。 那些车间都放在下风口的位置,而是建筑还四面通风,跟瞭望台都差不多。 据说靠近那几个车间的民居也陆陆续续被移走,而空出来的地方即将被药厂纳入。 车间里不是流水线,闻嘉嘉觉得有点像制药小工坊,但这已经是这年头全省最先进的制药车间。 她又看到实验台上有微黄色的粉末,悄悄凑近,是结晶性粉末。 闻嘉嘉胆小着呢,才不敢碰。 连凑近时都要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一吸气把药品也吸到鼻腔中。 旁边的工人就笑:“同志别怕,这个毒性不强。” 闻嘉嘉:!!! 她眼睛瞪得跟龙眼一样大,都吓结巴了:“有有有有毒?您没骗我,是真有毒啊?” 不是,带毒的药就是这样放着吗?不需要拿个东西盖着吗?万一风一吹,大家不都得中毒吗? 闻嘉嘉发出灵魂三问,然后挪着脚步,连忙跑到窗户边。 那位工人哈哈笑:“骗你的,这个没毒,有毒的是你旁边罩子里的那个,那个是真有毒,我们特意放在窗户边。” 闻嘉嘉默了默,侧头看看旁边的大罩子,又悄悄地走了回去。 魏组长总算有时间了,看眼闻嘉嘉,说其他人:“别逗人家小年轻,什么毒不毒的,毒用对了就是药。哪里就么容易中毒了,都这样说万一往后没人来咱们车间了咋办。” 闻嘉嘉心里重重点头,这话很是!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79节 第42章 矛盾初显 魏组长叫魏学东,忙完后终于有空搭理闻嘉嘉了。 “你是隔壁新来的?” 他接过闻嘉嘉手里的纸张低头认真看,从兜里掏出烟来,只先咬着没有点燃。 闻嘉嘉:“是的魏组长,我是昨天刚入职的员工。是这样的,咱们小组有两种药物的产量没有达到预期,薛主任让我来问问是咋回事。” 魏学东没给反应,自顾自看着。 好一会儿,他嗯两声点点头:“隔壁办公室总算招个像样点的来了。” 整理的还算不错,天知道那个乔什么的整理时给他们惹了多大的麻烦。 按理来说,这数据本来就该办公室记录,但那时候办公室只有李海军在,这人做事丢三落四的也就罢了,记东西也记得不清楚,连药品的名字都能写错了。 但李海军是采购部副部的侄儿,你六车间总得给人家个面子。 在他的抗议之下,隔壁终于又分配个正经的中专生来了。 可谁又能想到乔贺搞文字是把好手,在除了文字外的所有事上就是白痴。 来了半个月,得罪半车间的工人。 搞得薛主任给他收拾完烂摊子后就给他安排其他活儿了,结果人家干的还挺好。 特别是车间安全这一块,让这个较真的人来搞简直太对口了。 再然后是沙月,工厂子弟,从小在家属院里长大,他们这些工厂老人哪里会不知道她的水平。她老娘挺厉害的,但她随了爹,读书时三天两头被喊家长,你指望她做事,还不如指望她别惹事。 总之, 第六车间办公室从前就是一群的虾兵蟹将,没想到这回招了个还算能做事的来。 闻嘉嘉不知道魏学东短短时间心里想了这么多,见他久久没回,不得已又把问题问了一遍。 “都是原材料不够耽误了,再加上冲锅造成了管路堵塞,刚刚就在准备拆呢,能生产出这些都算不错的了,这个月的量只会更少。”魏学东皱眉道,把纸张还给闻嘉嘉,又说,“哎你就这么跟薛主任说吧,还有,你这份数据帮我重新抄一份,然后这个月的我给你,你可以开始整理了。” “……” 闻嘉嘉:“好的。” 她有心想问,她上司不是薛主任吗? 但直觉让她闭嘴,转身回办公室。 她坐下后就开始抄,表情淡定,办公室里其他三人看不出闻嘉嘉到底有没被批评。 老魏那人可会挑刺了,车间里好多人都说他上辈子就是被鱼刺卡死的,这辈子才这么会挑刺。你字写太难看他都得骂呢。 闻嘉嘉没说话,花了几分钟就抄完了,两份都拿出去,被魏组长拿过,沾了烟味儿的原份数据给他,刚抄的被她带去薛主任办公室。 “主任,这是整理好的四月份数据。”闻嘉嘉把文件和最终数据一起放在薛主任桌上。 薛主任接过,点点头:“魏组长怎么说?” 闻嘉嘉:“魏组长说了两个原因,主要原因是原材料减少,第二个原因是冲锅导致管路堵塞。哦,他还让我着手整理五月份的数据。” 薛主任皱眉,看着纸张,好半天没说话。 “管路堵塞?现在修好没?”她又问。 闻嘉嘉哪里知道修没修好,脑袋飞速运转立马道:“我刚刚去的时候魏主任说在拆了,但是具体如何我不清楚。” “那就是没修好。”薛主任说。 她手指轻敲桌子,发出扣扣扣的声音。 闻嘉嘉没说话,等着薛主任吩咐。 薛主任道:“那你继续整理这个月的吧。等下午……下午你有空吗?” 闻嘉嘉:“有的。” “写字快吗?” 闻嘉嘉:“还行。” 其实水平就一般,要是问她打字快不快,她一定回“很快”。 “那你下午三点钟同我一起去开会。”薛主任挥挥手,“去忙吧,数据找老魏要。” 闻嘉嘉点点头:“好的主任。” 出了薛主任办公室,她又直奔车间找魏组长取数据,然后马不停蹄开始整理。 办公室三人见她来去匆匆,回来时又凝眉不语,搞得其他人的心也起起落落。 怎么说呢?他们怕闻嘉嘉不会做事,又怕她太会做事。 要是她太能干,岂不是显得他们太不能干了?所以气氛再度诡异,大家都默不作声。 闻嘉嘉也没空管那么多了。 她真挺忙的,五月份的数据显然更杂乱,十一点半时才整理到五月12号,她下午三点还得陪薛主任去开会呢。 “嘉嘉,吃饭去吗?”沙月打破寂静。 闻嘉嘉把笔一扔,揉揉脖子:“吃。” 人是铁饭是钢,只有吃饱饭才能更好的干活。 两人依旧是去的二号食堂。 “你还吃白米饭呢?”沙月惊讶。 “是啊……我这几日胃不好。” 今天闻嘉嘉依旧吃的白米饭,像她一周要吃五天白米饭的在这年代着实不多见。 像沙月,条件够好了吧,这两天她吃的都是糙米饭。 闻嘉嘉觉得自己还是得和别人靠近些,经常吃白米饭容易生出事端。 沙月:“胃不好啊,那你得多吃馒头面条才行。” 闻嘉嘉谢过她表示记下了。 打的啥菜?土豆丝和莴笋丝。 闻嘉嘉倒还好,沙月却嘀咕:“今天是一点肉都没有,嘴巴都要淡出鸟来了。” “哎沙月,咱们食堂晚上也有开吗?”闻嘉嘉好奇问。她昨天离开时,看到食堂上方冒着炊烟呢。 沙月点头:“当然有。咱们这里还有晚班工人的,而且有些人会加班,总是要吃饭的。” 她瞥了眼周围,偷偷说:“其实二号食堂里还有个小食堂,领导平时都来这里吃,晚上也不例外。国营饭店你昨天看到了吧?” 闻嘉嘉连忙露出好奇的神情:“看到了,咋啦?” “那里和小厨房,就是给领导备的。有的时候……有的人来时去国营饭店吃,有的时候就在小食堂吃。”沙月说的意味深长。 她不细说,有的事可不能细说。 闻嘉嘉一开始还没听懂,把两种丝儿拌了拌。越拌手越慢,慢慢的,琢磨清里面的门道了。 如果上头来的领导是正直的,不喜欢歪门邪道的,就带人家去国营饭店吃。 国营饭店属于“大庭广众”,说是四菜一汤那就只有四菜一汤,而且没啥饭桌交易,就是正正经经的吃饭,人家领导也吃的放心。 在小食堂就不一样了,吃的可不是国营饭店的糖醋里脊红烧肉了,吃的那是港口刚打来的东星斑,是还活蹦乱跳的大闸蟹大龙虾,是得花一天一夜,用猪骨鸡骨牛骨各种骨头,吊的高汤做出来的佛跳墙。 药厂能扩大到这种规模,绝对不是在一根筋的领导的带领下能达到的。所以面对不同的人,需要有不同的场所请客吃饭。 看不惯,却也没办法。 午饭吃完的时候第二波人来了,第二波的菜也上了,这回的菜是有肉的,土豆丝里面还夹着少许的瘦肉丝。 沙月撇嘴:“车间工人可比咱们金贵。” 闻嘉嘉笑笑,心中却道,任何一个工厂,最金贵的就是一线车间工人和研究人员,坐办公室的还真比不上他们。 她今天不准备午休了,到了办公室后就继续忙着整理数据。 许是吃得饱,思维要更快些。 又是艳阳天,太阳灼热,惹得闻嘉嘉只能用本子放在窗户上遮挡。 也没法遮挡完全,凑合着把办公桌那块遮出块阴影来就行。 办公室中其他三人已经回去两个了,只沙月还留在这里。 据她所说,李海军靠着他叔分到间宿舍,乔贺是中专生,分配来的本就有宿舍。 只有她,虽然家在厂里,但家中人多,她宁愿在办公室待着也不愿回家听哥嫂闲话。 闻嘉嘉得知沙月上面有三个哥哥后也大概猜到了她的处境。 还是那句话,这时候房子能有多大?沙家肯定拥挤,人一多,事儿也就多了。 而且沙月母亲把工作给了沙月,家里其他人同不同意不晓得,不痛快必定是有的。工作就那一个,不管给谁,其他人都觉得不公平。 再者便是即使沙月的工资交到家中公用,但她的工资和母亲的也没法比,这就又是一层矛盾。 闻嘉嘉就奇怪了:“我们厂里的宿舍很难申请吗?你家里人多,如果要申请一个宿舍的话厂里应该能理解吧。” 沙月嘴角轻扯:“我哥嫂不让呢。因为我要是住宿舍,钱还怎么给家里啊。” “你每月定额给不就行了?住宿舍又不需要交宿舍费。” “他们是想全要!我现在每月能在自己手里留两块零用都算好的了。”沙月瘪嘴,之前没工作时她每月也能从她妈拿两三元当做零花钱,现在自己工作反而更少了。 闻嘉嘉面露疑惑:“你哥哥嫂嫂们都有工作吗?” 沙月撑着脸:“有啊,我大哥在第一车间,我二哥是厂里的电工,我三哥在我们街道废品收购站。我嫂嫂嘛,大嫂在纺织厂,但是她的工资得交给娘家一半,二嫂三嫂没工作。” 闻嘉嘉叹气,她想建议沙月还是争取住宿舍吧,否则家庭矛盾迟早会恶化,但又觉得交浅言深。 果然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沙月趴在桌上睡了过去,闻嘉嘉依然还在工作。 笔尖不停歇,在纸上沙沙作响。 阳光移位,她就起身动动窗户上的纸。写写动动,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80节 午后两点,上班的钟声响起。 闻嘉嘉只剩最后两天的数据没有整理,她一鼓作气,憋着尿意把数据整理完。 终于—— 闻嘉嘉“唰”地一声拉开抽屉,把一叠纸和本子都塞到抽屉中,关上后匆匆跑往厕所。 “嘉嘉你去哪儿啊。”沙月才睡醒,脸上还带着两道红印子。 “去厕所!” “我也去。” 她清醒了,跟着跑出去。 闻嘉嘉觉得怪怪的,她好像过了那个上厕所都要和小姐妹挽着手去的阶段。 沙月问:“你一中午没睡啊?” 闻嘉嘉点头,上完厕所后,在水龙头那儿捧起冰凉的清水泼在脸上,搓搓脸说:“对。不过还好,困倒是不怎么困,我晚上睡的早。” 沙月是真羡慕这种有进取心的人,“你早晚要成薛主任的第一助手的。” 闻嘉嘉两手甩甩,将水珠甩落:“不一定呢,我这才第二天。”她要是也这么觉得,薛主任必定瞧不上膨胀的自己。 三点即将到来,闻嘉嘉带着整理好的数据去找薛主任。 薛主任对她工作的速度还是很满意的,看的出来是位能托事儿的人。 “你逛过我们药厂了吧?”薛主任难得有些和蔼可亲。 她离开办公室,或者说第六车间的范围时便没有那么严肃。 闻嘉嘉笑笑:“药厂太大了,只逛过我们东南边,其他地方还没去过。” 薛主任点点头:“以后有机会逛全。” 她带着闻嘉嘉来到一处红色小楼前,闻嘉嘉边走边看,猜测这里是高层领导们所在的地方。 只是她刚走进去就知道自己猜错了,红楼一层是图书室,二层是资料室档案室,而三层则是会议室。 会议室有三间,最大的那间和几十年后的大学阶梯大教室差不多。 而今天开会就是在大会议室。 此时,大会议室里已经有了不少人,闻嘉嘉见到好几位穿着蓝色工服的员工,他们都坐在第一排。 “那是研究员。”薛主任说道,“往后见到得客气些。”他们可是掐着自己车间生产命脉的。 闻嘉嘉点点头:“好的。” 几分钟后,会议很快开始,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闻嘉嘉粗粗一算,至少有150个。 她就坐在薛主任旁边,薛主任一旦点点桌子她就得开始记。 记也不是逐字逐句记,闻嘉嘉会把重点词汇记下。 但因为台上的人普通话着实不算好,闻嘉嘉在记录过程中颇为头疼。 她也总算明白薛主任为何不自己记了,讲话人带口音,薛主任又坐在偏后的位置,稍微耳背点儿都听不清的好嘛! 而薛主任快五十岁的年纪,听觉也确实比不上年轻时候,找人帮忙记录再正常不过。 这回讲话,讲的是下个月的工作。 有产量目标,有外销目标,顺便还催了一番研究进度,还让外语团队准备好……闻嘉嘉才晓得原来药厂的药也会出口国外。 最后强调一波安全,安全有工人安全和机器安全,这部分薛主任喊她重点记。 “你要是没记清楚,乔贺他下个月的工作可就搞不定了。”薛主任无奈说。 “……” 难怪老一辈的人总说工作有啥难的,嗯,他们年轻时的工作和当时卷生卷死的年轻人相比确实不算难。 反正现在至少五成工人过的都挺舒服的,而这个现象将会越来越严重。 特别是八十年代,下岗潮还没来,工资还在发,而工厂已经初显颓势却又不算困难时。 整场会议持续一个半小时,来回又花费半小时,等再回到办公室时已经五点了。 “嘉嘉你刚刚干啥去了?”沙月问。 李海军和乔贺也不禁竖起耳朵听。 闻嘉嘉把记录本放到背包里,想了想又将饭盒塞进去。抬头对沙月道:“和薛主任去红楼的那个大会议室开会。” 沙月懂了:“月底会议啊。” 闻嘉嘉好奇:“每个月都得开?” “是啊,我差点都忘了这事儿。哎,薛主任是不是喊你去做记录?” 闻嘉嘉惊讶:“你知道?” 沙月笑笑,悄悄指了指耳朵,闻嘉嘉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可当她背着包带着伞出门时,沙月却偷偷跟了上来,低声说道:“薛主任年轻时候参过军来着,她耳朵被炮炸伤过,听力没那么好。”她妈和薛主任有旧,所以才晓得这事儿。 闻嘉嘉脚步微顿,原来还有这层原因。 沙月说完就又离开,闻嘉嘉在原地站了会儿才往车棚去。 她把背包放在车篮上,拉开拉链,拿出里面的饭盒塞旁边。 在经过国营饭店时她停下,拿着饭盒走进去:“同志你好,要一份糖醋里脊。” 昨天经过时瞟了一眼,那味儿香的,晚上做梦时梦的都是它。 “打包啊?”服务员问。 闻嘉嘉递过饭盒:“对,打包。” “钱票给我。” 闻嘉嘉很熟练地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钱票。 也就是现在她也工作了,魏岱又升了职,否则她不能这么造。 “边上坐着等。”服务员指指旁边的座位,带着饭盒进后厨。 很快,糖醋里脊做好,服务员把饭盒递给她:“打开瞧瞧。” 闻嘉嘉笑笑:“还是别了,我怕我忍不住当场吃。” 服务员:“哈哈,你可真逗。” 她觉得这人怪有意思的,昨天买八个大馒头,今天又打包一份糖醋里脊,指定是大户。 闻嘉嘉捧着烫手的饭盒离开,回车上立马塞到饭盒中。 紧接着又是一阵急蹬,愣是在夕阳还灿烂时回到家。 今天要稍稍迟些,到家时六点出头,闻春和闻萱已经回来了。 闻萱这狗鼻子在闻嘉嘉打开背包的那一刻就闻到了味儿,忙不迭跑上前期待问:“是糖醋排骨吗?” 闻嘉嘉把饭盒放桌上:“错,是糖醋里脊。罚你一会儿少吃一个。” 闻萱撅着嘴巴:“超纲了,这是我没吃过的食物。” 闻嘉嘉笑出声来,“你还知道超纲呢。”这么小小的一人儿,嘴里的话一套一套的。 她不再逗闻萱,赶着去蒸饭。 饭蒸下去,再去院子中摘些青菜。 院子里的青菜不多了,茄子和两种豆子都还没长成,她得寻个空闲时间去菜地摘。 饭蒸熟时,夕阳也已消失在天际。 初夏的黑夜总是说来就来,仿佛白天和黑夜之间的衔接时间被无限缩短。 糖醋里脊实在大份,三人只吃完一半,吃完的闻春用她的小手帕擦擦嘴巴:“剩下的明天吃好吗?”她觉得糖醋里脊比糖醋排骨好吃。 “如果不坏就可以吃。”闻嘉嘉也挺为难,没有冰箱真不方便。 晚上得加班,好在有电灯。 闻嘉嘉需要将今天的谈话内容给整理好,否则薛主任是看不懂的。 窗帘未拉,抬头就能见到窗外夜色。 初夏来临,在泥土中生活了五年甚至十五年的知了终于迎来成熟,它们爬到树上脱壳羽化,奋力发出“知了知了”的求偶声。 因为这时候的知了还不算多,闻嘉嘉并不觉得有多烦躁,甚至觉着这夏夜因为知了的到来增添一丝趣味。 她还想着等魏岱回来了,就让他带着自己捉知了去。刚好家里有椒盐和辣椒面,油锅爆炒后加些椒盐和辣椒面的知了也是一道难得的美味。 九点一到,灯光毫不犹豫地熄灭。 闻嘉嘉手中笔一顿,无奈将煤油灯点燃,她还差一些没整理完。 等再次停笔时已是九点半,闻嘉嘉困得直打哈欠了,躺床上后不到半分钟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闻嘉嘉掐着薛主任上班的点把会议内容交给她,她昨天说了得尽快。 薛主任此时真对闻嘉嘉改观了,前两天只觉得她是个能做事的,现在……或许自己对她的期望能够更高些。 “嗯,不错。”薛主任点点头,脸上露出两分满意来,“关于安全这一部分交给乔贺吧,让他准备下个月的工作。” “好的,主任。” 闻嘉嘉领完任务就离开,回到办公室,把有关安全部分的会议内容放在乔贺桌上。 她颇感意外,今天自己竟然是头一个到办公室的人。 而此刻,乔贺还没到。 “奇怪了。”她嘀咕。 她拿起今天的报纸开始看,也没多管。直到还差五分钟到八点时,乔贺才匆匆跑进办公室来。 乔贺瞥眼桌上的纸张,啥话也没说。 闻嘉嘉率先破冰:“乔同志,你桌上的是昨天有关安全的谈话内容。”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81节 大约过三秒,才听他开口:“好的谢谢。” 闻嘉嘉有点意外,在他嘴里竟然还能听到“谢谢”两字呢。 第三个到办公室的是沙月。 沙月是掐点到的,而李海军直到八点五分才到。 现在出现个很尴尬的问题——办公室每天的新报纸只有三份,此刻在闻嘉嘉等人手里,李海军起先没发现,等他收拾完东西,到门口拿报纸时是空着手、黑着脸回来的。 沙月只轻斜一眼,没理他。 她是药厂子弟,父母是药厂老员工,在药厂创立之初立下汗马功劳的。或许薛主任会对他的副部叔叔有顾忌,但她不会。 乔贺呢,他瞧不上李海军,却也不敢如沙月一般情绪外露,只装作没看到。 毕竟觉得自己是第二个到的,没报纸关他屁事儿。 至于闻嘉嘉? 闻嘉嘉心里哼一声,前两天是不熟悉情况才小心翼翼,但现在……自己总不能一直当软蛋吧。 再说,她是堂堂正正考进来的,可没有走后门,腰杆直着呢。 第43章 鲍鱼鸡汤 报纸之事无疾而终,毕竟这只是件小事而已。 真要闹起来,没理的只会是李海军,李海军还没那么蠢。 而闻嘉嘉的工作渐入佳境,薛主任把越来越多的任务交给她。还没一个月的时间,闻嘉嘉俨然在第六车间站稳脚跟,成为薛主任的头号助手。 六月时,她就将车间数据记录的活儿接了过去,这就是她到目前为止每天的主要工作。 因此,她每天至少有两个小时要在车间里待着,和车间的人也渐渐熟悉起来。 让闻嘉嘉感到诧异的是,原来车间的工人们原来不是只埋头生产的,他们偶尔也会进行药品的研发。闻嘉嘉一直以为研究部统管着全药厂的研究工作呢。 魏组长说道:“研究部才几人呐,咱们药厂整整有12个车间,要是都等着研究部喂饭吃,那得饿死。” 闻嘉嘉和他处熟后他话密了很多,没有初见时那般爱理不理。 “研究部有几人呢?”闻嘉嘉好奇问。 “才18个吧。哦,还包括今年刚刚分配来的两个。”魏组长思考片刻后说道,“就这还是咱们厂长到卫生部里死皮赖脸要来的,否则哪里能有18个人呢。” 闻嘉嘉感慨,这时候真缺人才啊。 难怪走在药厂中很难瞧见穿着一身蓝色的研究员,原来只有18人。 “像是咱们车间的拳头产品,那可是咱们自己琢磨出来的。虽然咱们不是大学生,但一线待久了总是会懂些皮毛。” 提起这事儿,魏组长颇为骄傲:“出口的三种药里面就有一个来自咱们车间。不过隔壁车间也不错,他们不是改了蒸馏的方法嘛,最近出效果了,你有空可以去瞧瞧。” “咱们车间和车间之间也能串门的?” “废话,当然能。否则怎么相互交流相互进步呢。”魏组长瞪眼,“厂里也是这样倡导的,闻嘉嘉你根本没好好看宣传栏啊。” “……” 宣传栏是沙月搞的,闻嘉嘉见她每天拿着报纸抄便没有给过眼神。 “那我往后多去交流学习。”闻嘉嘉立马端正态度,刚好第六车间她也摸透了,想出去转转。 但没过多久,她又忙了起来,忙得脚不沾地的,哪里还有时间出去转。 起因是厂里要进口一批新设备,薛主任需要她写申请报告。 第一次没通过就要写第二回 ,光光是干写可不行,还得把自家车间的机器情况报上来,有时还得和其他车间争辩甚至争吵。 几天后,差点儿就上演械斗。 也不管平常关系好不好了,再好的关系在新机器面前都没有一丁点儿用,到最后连扫帚都拿到手上了!还是保卫处的人跑来叫停。 闻嘉嘉总觉得这种场景眼熟,仔细一想,不正是农村里两村抢水时会发生的场景吗?工农是一家啊。 总之,她这段时间跑得脚底板都磨出两水泡,愣是瘦了三斤不止。 六月中旬。 进入黄梅时节时闻嘉嘉才晓得下雨天来的能如此频繁。 魏岱这次任务的时间很长,直到端午前夕他回来。 有着夜猫属性的他总是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到家,若是在老家,他回一趟家脚上起码得夹上两个老鼠夹。 九点过了,灯早就暗下,但闻嘉嘉并未在卧室中,而是在客厅烘衣服。 连下一周的雨,家里衣服潮得厉害,甚至出现闷臭味,不烘不行。 在这里待久了的老家属都有准备烘笼,闻嘉嘉现在用的这个就是包姐的。 此刻她还寻思,等魏岱回来时就让他赶紧编一个。 据包姐说,按照往年看,这淅淅淋淋的雨得到月尾才会结束。 夜晚寂静,唯有滴沥的雨声和炭火的噼啪声。 门半掩着,飒飒东风细雨来,蒙蒙雨水飘到脸上,闻嘉嘉不得已又往后退退。 炭火又有些暗了,她用竹片拨弄一二,炭火便又重新旺起来。 就在此时,门口穿来动静声。 闻嘉嘉愣神半秒,而后赶紧起身来到客厅门边。 黑暗中,只见魏岱的身影出现在墙头上,又纵身一跃,轻轻跳到院子中。 因为房门半掩,魏岱并没有看到闻嘉嘉,直到闻嘉嘉从门里冲出来。 “你干嘛不敲门!” 闻嘉嘉跳到魏岱身上,魏岱连忙托着她,心脏砰砰砰跳不停。 “说话呀干嘛不敲门。”闻嘉嘉眼睛在夜间亮得惊人,和她对视时仿佛魂魄都要被吸入她的眼睛中。 魏岱一手托着她,一手压上她的后脑勺,使劲儿亲两口:“我还想问你呢,你跑出来干啥,下雨呢没看到。” 说着,连忙抱着她跑到屋中。 夫妻二人分别许久,重逢之际谁也不想放开谁。 闻嘉嘉站在地上,却也勾着他的脖子,用脸颊贴贴他,轻声问:“你这回怎么去那么久,我以为月初你就得回来的。” 那几日晚上她天天睡不着,总是觉着魏岱会出现在家门口。 魏岱脸上疲惫,但眉眼温柔,手腹摩挲着她的脸颊:“临时遇到点麻烦,但是不碍事。你放心,到年底我大约都没什么大任务了。” “真的!”闻嘉嘉惊喜,她声音骤然一高,“那就好,你一走我实在提心吊胆,有时晚上都得做噩梦,吓醒后睡也睡不着。” 特别是最近半月,闻嘉嘉说着说着,语气中都带着委屈。 魏岱难过极了,把她搂在怀里:“抱歉,我……” “你别说了,回来就好。”闻嘉嘉决定和他在一起自然是早就接受了他时常不在家的这件事,工作性质就是如此,她虽想念却也不会让他往后别再出任务。 “你放心,这回我还是没受伤。”魏岱心里沉沉的,他忽然明白老白为何会选择退伍了。 闻嘉嘉推开他:“那你先去洗澡,洗完我得检查一下。” 魏岱失笑:“行,随便你怎么检查。” 闻嘉嘉见他又开始作怪了,白眼一翻,正想说他呢,鼻尖动动,闻到一股烧焦的气味。 “呀,我的衣服!” 衣服没翻,要烤糊了! 她连忙把衣服翻个面,又摸摸被烤糊的那面,果然!有一块硬疙瘩。 闻嘉嘉直心疼,这可是刚做的新衣服呢。 “没事,咱再买。”魏岱很阔气。 闻嘉嘉推他:“洗你的澡去吧。” 魏岱去洗澡了,洗之前还得把院门打开,将刚刚放在门口没带进来的行李拿进来。 也不晓得魏岱这回去的是哪里做任务,行李臭烘烘的,上面泥土草屑多得不行。闻嘉嘉不肯让他放沙发上,指着地板道:“放在这里,明天赶紧拿去洗。” 想了想:“不行,你洗完澡后就把它泡下去吧,否则明天洗不干净。” 魏岱:“好,你别碰,等等我来弄。” 闻嘉嘉心说,我才不碰呢。 衣服烘得差不多了,因为还留有热气,闻嘉嘉就没放柜子中,而是把衣服放在沙发背上摊开晾,等明天收。 至于火盆,暂且不收。 只见闻嘉嘉坐在烘笼边,低着头,把头伸到烘笼里。 她头发表面微湿,在没有吹风机的情况下只能用烘笼烘干,往常冬日里洗头发闻嘉嘉就是这般干的。 魏岱洗澡洗得很快,不过五六分钟就听到他的开门声。 “你洗头了?”他进门时头发还在滴水,额前头发一缕一缕,闻嘉嘉觉得有点长,得修剪了。 魏岱点点头。 闻嘉嘉指着烘笼:“那你也快来烘。别觉得自己年轻就可劲儿造,等老了头疼够你受的。” 魏岱笑笑:“行。” 他心说天天喊头疼的是你不是我,得防着你老了头疼才行。 但这话闻嘉嘉不乐意听,她就不乐意听别人说自己老了如何如何。 两人烘干头发时已快十一点,魏岱把背包泡在木桶里。再关紧门窗,进入房间。 明天是周末,闻嘉嘉并不需要去上班。魏岱许久没回来热情满满,于是今晚两人都无眠了,直至屋外鸟儿唧唧叫时他们才意识到时间已经来到凌晨两点。 闻嘉嘉困得要死,把被子一踢,抱着她新做的抱枕就睡死过去。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82节 魏岱却还亢奋着,不知想到什么,思绪慢慢平静,良久后,呼吸平稳进入梦乡。 翌日。 闻嘉嘉睡到十点半才醒,魏岱同样如此,等她迷迷糊糊看眼手表时,瞬间清醒,喊道:“糟了!” 她立马掀开被子,趿拉着拖鞋开门跑到隔壁房间去。 然而两孩子的房间空空如也,并不见她们的身影。 闻嘉嘉又来客厅,这才发现客厅门是开着的,而饭桌上也有简单的早餐。 米粥和酱油荷包蛋。 她松口气,看来是魏岱早晨起来做饭让两孩子吃了。 育红班没有周末,前段时间闻嘉嘉即便是周末也得起床做饭,细细想想,只有今日早晨睡到自然醒。 魏岱也出来了,闻嘉嘉抓抓头发:“你啥时候起来给她们做早饭的,我都不知道。” “被春儿和萱萱喊醒的。”魏岱将灶炉的火点燃,又把粥放到锅里隔水温。 昨晚睡太迟,闻嘉嘉只觉得此刻头晕脑胀,半点没有往常睡醒时的神清气爽之感。 连早饭也吃得没滋没味。 “你明天还是休息吧?”魏岱问。 闻嘉嘉点头:“这周是大周,休息两天。” 说来也是奇了,大小周原来这时候就有。其他地方怎么样她不晓得,反正药厂实行的是大小周,闻嘉嘉对此很满意。 魏岱道:“那我等会儿去摘些粽叶,咱们明天包粽子吃。” 闻嘉嘉蓦然回神:“是了,明天是端午!” 她这才精神起来,连忙说:“还得把糯米泡下去,哦,还要买肉……哎呀,这样一来不就又得去趟城里了!” 魏岱失笑:“就这么不想进城?” 闻嘉嘉蔫了,耷拉着肩膀:“谁一周在城里待五六天还会想进城呢。” 那条路她都要走吐了。 她都怀疑自己得了进城ptsd,因为只要一进城心就有点慌。 看来是这阵子上班上伤了,闻嘉嘉前后两辈子头回体验到这种感觉呢。 魏岱心疼:“没事,我去就好,你在家洗粽叶吧。” 他琢磨着得多买些东西回来,给嘉嘉补补才行,昨晚天黑,又加之情绪兴奋激动所以没发现,此刻一瞧,才多久没见啊,嘉嘉就瘦了许多。 于是吃完饭后,魏岱先去河边摘粽叶,部队的河流边就生长着许多的粽叶。 其实粽叶分两种,北方多是用芦苇叶,而他们南方用的是箬竹叶,都有一股清香。 只是相比较于芦苇叶,箬竹叶的叶片要更加宽大些,更适合用来包粽子。 有些人家会用晒干的粽叶包,但比起晒干的粽叶,魏岱却觉得新鲜的粽叶要更香。 他一摘就摘许多,粽子这玩意儿耐放,快坏时煮一煮就又能吃。 摘了半筐回来,闻嘉嘉看到后都傻眼了,“这我得泡多少糯米啊?” 魏岱不假思索:“得10斤吧。” “……” “咱家有10斤的糯米吗?”闻嘉嘉问他,接过到柜子里一瞧,还真有。 而且不止10斤,起码有15斤。 闻嘉嘉心里寻思着魏岱肯定是要送些给别人的,便听他的话,泡10斤糯米到水中。 他摘完粽叶,把背包和一些脏衣服洗完晾开后就骑着自行车去买食材了。 既然要做粽子吃,那就要吃个痛快。 闻嘉嘉思来想去,决定把粽子馅料做的丰富些。 她准备做两种粽子,甜粽和咸粽,家里人咸甜都吃。 甜粽的馅料用豆沙,所以泡完糯米就得把绿豆也给泡下去。 其实相比于绿豆沙,闻嘉嘉更喜欢吃红豆沙。奈何家里红豆不够,只能用绿豆。 至于咸粽,闻嘉嘉迁思回虑后拿出自己攒的干蘑菇和干花生,以及咸鸭蛋。 干蘑菇和干花生放到水中泡,而咸鸭蛋则去白取黄。 咸鸭蛋的蛋白她也不浪费,捣碎后放到碗里,这两天煎鸡蛋时可以用。 别小看咸鸭蛋的蛋白,把碎蛋白放到蛋液中,加葱花一起入油锅煎,煎出来的鸡蛋有股浓郁的咸香,比寻常煎法好吃不少。 另一边,魏岱已经到达城里,正在购买食材。 他并没有急着去买肉,而是到一处偏僻的菜市场中,来到最里边的那个摊位前。 “呦,魏哥许久不见啊。” “这阵子比较忙。”说着,魏岱蹲下身看看桶里的虾,用手碰了碰道:“给我称一斤。” 摊主点点头,盛了一斤的虾。 这里也是公家菜市场,但是离平时进城的城门太远了,若非他抄近路,从家里到这里最少需要两个多小时,魏岱便没有带闻嘉嘉来过这里。 至于抄近路,必定要经过一处杂房区。那里人口杂乱,道路混乱,魏岱头回来时都在里头迷路,还被戳了轮胎,他不愿带媳妇经过那里。 “还有鲍鱼呢?”临走前魏岱余光瞅见藏在筐下的鲍鱼。 摊主苦着一张脸,这是他给朋友留的,谁晓得被魏岱看了去。 “鲍鱼给我8个。”见鲍鱼还动着,个头也大魏岱便想买。 “家里今天请客呢。”摊主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鲍鱼给他装起来。 魏岱接过:“没呢,给媳妇补身体。” 说完就走,再度跨越东西,回到城门附近。 他没立即回去,找到肉联厂的朋友,从他手里买到三斤的五花肉。 媳妇在他离家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必须得买五花肉。 好在厂里最近收的猪多,因为端午来临刚刚又杀了两头肥猪,魏岱这才能买到五花肉。 “还有骨头,你要么?”那人问。 魏岱:“要,给我两条排骨吧。对了,猪板油有没有?” 那人无语,摇摇头:“你这时候来哪里还有猪板油,连腿肉都没了。” 今天的猪肥,导致腿肉的肥肉厚,大家都抢着要腿肉,这才把偏瘦部分的五花肉落下。 魏岱遗憾离开,又去边上的菜市场买两条活鱼,两大块豆腐才出的城。 可这回他依然没有直接回部队,而且去旁边的村里找老乡换了只老母鸡,换完才拉着两大包的东西满载而归。 “你这是把这个月的肉票全用了吧!”闻嘉嘉惊得从树上跳下来。 魏岱被她逗笑:“你怎么跑树上去了?”卡树的事儿在心里彻底过去啦? 闻嘉嘉把手里的南瓜藤一扔,“谁晓得南瓜藤能趁着人不注意时攀爬到树上,我拽又拽不下来,只能爬到树上去。” 南瓜种在枣树旁,本以为它会沿着墙角攀爬到墙上,谁晓得爬到树上。 闻嘉嘉真怕自己的枣树收到伤害,听魏岱说这棵枣树可是很能结枣的,她还等着吃红枣呢。 魏岱又笑了。 闻嘉嘉没反应过来,一门心思放在大麻袋上。 解开麻袋,她愣了愣:“我说错了,你不但把这个月的肉票用个精光,前两个月攒的也肯定被你花光。” 魏岱把鸡拴起来:“其实还好,鸡没有用肉票。”用的是工业票。 又说:“至于肉票……没事,我改天想办法换些来。” 闻嘉嘉见他有办法便也不管了,只要让她每周有肉票吃食堂的爆炒鳝鱼就好。 沙月没骗她,食堂的爆炒鳝鱼确实好吃。 “去吃饭吧,我来整理。”闻嘉嘉推着魏岱进屋去,然后兴致勃勃地把袋子里的五花肉拿出来。 五花肉放酱油黄酒和香料去腌,又把鲍鱼和虾倒在水桶中。 鲍鱼还会动,而虾有的死了,有的还活力满满。 至于两条鱼,闻嘉嘉直挠脑袋,“你买太多了,这两天鱼咱们今天都吃不完。” 魏岱连忙道:“一条是给隔壁的。” 夫妻俩昨晚夜谈,魏岱也从闻嘉嘉口中晓得隔壁谢家这阵子对她照顾良多。 她日渐繁忙,有时七点钟才到家。多亏有隔壁沈老师的帮忙,闻春和闻萱两姐妹放学回来时才不至于饿着。 闻嘉嘉额头一拍:“是该给!” 现在隔壁没人在家,闻嘉嘉放在一边打算等会儿一块杀了,傍晚时送过去。 傍晚。 姐妹俩晓得魏岱回来了,难得没有在外逗留玩耍,而是一放学就赶回家来。 回到家就非要往魏岱背上爬,魏岱也随着她们,蹲下身把两孩子都背起来。 闻嘉嘉正好从房间里出来,两姑娘就直冲她招手。 闻萱兴奋大喊:“小姨,你也上来。” 闻嘉嘉拎着魏岱杀好的去鱼隔壁,临走前还拍了把闻萱的屁股:“别摔倒啊。” “才不会呢,小姨夫力气比小姨你大!”闻萱立刻嚷嚷。 山上杨梅树结果了,小姨上周非要背她,说让她去摘树上的杨梅。 谁晓得背她时却摔倒了,跟倒栽葱似的,小姨半点事没有,但她头上还肿起个大包,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83节 闻嘉嘉理亏逃跑。 这姑娘,忒记仇。 来到隔壁,沈寻真刚好在做饭。 闻嘉嘉把鱼挂在她窗户边:“沈老师,这鱼你拿去吃。” 说完就离开。 沈寻真不解,擦擦手上水追出来:“好端端的给我鱼做什么?” 闻嘉嘉:“这段时间多亏了你照顾闻春和闻萱嘛,你别跟我客气,可千万收下。” 见沈寻真去解鱼绳,连忙说:“就是一条鱼而已,你真得收下,往后闻春和闻萱还有得麻烦你的。” 再说,两姐妹天天来人家家里听收音机,这也是占了人家的便宜。 说完就快步离开,沈寻真拎着鱼来到门口时已经不见闻嘉嘉的踪影。 她叹气,晃晃手中的鱼回屋。 闻嘉嘉哼着小曲儿进院,两孩子已经从魏岱的背上下来了,现在正缠着魏岱,想让他给做个跷跷板。 闻嘉嘉逗她们:“咱家院子这么小,又种满了菜,哪里还有地方给你们放跷跷板啊。” 闻春指着屋外:“可以放外边儿。” 闻嘉嘉又问她:“那有其他的小朋友也想玩呢?” 闻春困惑了,很是为难。她不想给,但是老师说过得学会分享。 闻萱却很果断:“那是我们的,不许让他们玩。” 顿了顿又说:“小易和弟弟可以,骄阳姐姐也可以,阿星也可以,菲菲、菲菲虽然总说我是贪吃鬼,但她给过我牛奶饼干,也可以……”数着,她脸蛋皱成一团,声音也越来越小。 跷跷板只有两个位置,那么多人可以,她和姐姐还怎么玩儿? 闻嘉嘉一人一个脑瓜蹦儿:“所以跷跷板就别想了,屋外可不是咱们家的地,那是属于大家的公共区域,是不许放跷跷板的。小心后勤的叔叔把你们通报批评了,告到你们学校去。” 两孩子一听,觉得真被告学校去就分外丢脸了。 于是蔫头耷脑地回房间,连厨房中咕噜咕噜炖着的鸡汤都没引起她们的注意,直到鸡汤香气弥漫时才出来。 鲍鱼鸡汤味道实在不赖,但再不赖,吃多也是会腻的。 闻嘉嘉被魏岱强压着啃了两个鸡腿和两个大鲍鱼,一晚上都怨念满满。 天呐,塞牙啊! 第44章 端午粽香 粽子香,香厨房,处处都端阳。 端午这日,闻嘉嘉一大早起来就闻到了从屋外飘来的粽叶香。 这两年风调雨顺,大家也想做些好吃的食物犒劳犒劳自己。 “肯定是许家在做粽子。”闻嘉嘉站到客厅门口使劲用鼻子嗅,“味儿浓成这样是都快煮好了吧,摸黑起来包的粽子啊。” 她看眼手表,此刻才七点出头呢。 连阳光还没漫过湖面来到他们北山这边,可见这家人是有多早起来做粽子。 魏岱正在挂艾叶,闻眼低头好奇看她:“你怎么能闻出煮粽子的是许家。” 其实还真是许家,他清晨起来去摘艾叶时经过了许家门口,正好瞧见许家的几个小孩坐在院里包粽子。 嘉嘉总说闻萱的鼻子是狗鼻子,其实她自己鼻子也挺灵。 闻嘉嘉摸摸艾草,又闻了闻说:“隔壁谢家没做粽子吃,我昨天送鱼的时候没看见谢家有泡糯米。谢家的隔壁就是许家嘛,当然,也可能是包姐家。但包姐说她大闺女要下周回来,她很大可能会把粽子留在下周包。 至于其他家,那太远了,就算有做粽子,咱们这里也闻不到这么浓的香味儿。” 魏岱轻笑:“你说的对。” 又指指饭桌:“快些去吃饭吧,面条都要泡软了。” 闻嘉嘉凑近一看,果然,是鸡汤面。 面里还有好几块的鸡肉,好在拌了青菜配面条,否则她真没食欲。 旁边还有已经搓成丸子的绿豆沙,闻嘉嘉心说难怪自己在睡觉时用感觉有人在铲锅,看来是真有人在铲。 做绿豆沙就是得使劲儿铲才行。 “你今天啥时候起来的?”闻嘉嘉问他,“绿豆沙被春儿萱萱吃了不少吧。” “那可不!两人连吃带拿,我在炒的时候她们就守在厨房里等了。”魏岱笑笑,没说自己几点钟起来。 闻嘉嘉也没再问。 想做绿豆沙得先煮熟再炒干,整个过程怎么的也得一个小时。算算,五点多就得起。 魏岱把艾叶挂完,又将院子和菜地给打理一遍。 闻嘉嘉种菜技术是真不怎么样,菜边冒杂草了也不晓得拔,魏岱清理出一簸箕的杂草。 远处山间薄雾渐散,气温也渐渐升高。 家里的厚被子得换了,两人合力褪下三床的被套与床单,用40来度热的肥皂水浸泡。 等泡得差不多了,就扶着闻嘉嘉,让闻嘉嘉光脚进去踩。 “使点儿劲。”魏岱说。 闻嘉嘉拉着裤子用力踩:“已经很使劲了,你翻个面吧。”再使劲儿她的裤子都要掉了。 上辈子闻嘉嘉每周都得换回床上用品,可这辈子条件不便利,被套被单换的没那么勤。 因此,在洗的时候要格外费力,洗衣池太过狭小的情况下也只能这么洗。 闻嘉嘉愣是在大木盆里又跳又踩,运动了将近半小时才算完,等从木盆里出来的时候,脚底都略微发皱了。 “差点累坏我,剩下的你来。”她瘫倒在竹椅上,瞧着阳光慢悠悠地移到院子中。 今天的阳光格外灼热,还没九点呢,被晒晒就感觉到热意。 魏岱的动作很快,直接用水桶接水泼在木盆中。 这样的结果就是满院子都是湿的,踩一脚鞋底都滴水呢。 好在太阳大,晒晒就能干。 两人使出吃奶的劲儿来拧被套床单,魏岱嫌闻嘉嘉力气不够,还到隔壁去找谢阳帮忙。 “看看,得拧到这种程度才行。”魏岱指着已经晾开的被单被套,“是不是不怎么滴水了?这样的话,下午两点就能晒干。” 闻嘉嘉无话可说,她绕着被套转啊转,搞不明白人的力气怎么能大到这种程度,竟然能把被套拧得跟洗衣机甩过的似的。 被套床单挂满院子一侧,微风轻吹,被套床单随风摆动。 在阳光和夏风的合力作用下,被套被单中的水分逐渐蒸发,摸着已经有了几分干。 而此时,粽香从厨房中飘出来。 闻嘉嘉包粽子的速度要比魏岱快,她包两个魏岱只能包一个。 不多时,夫妻俩把甜粽都包完了,率先放到锅中煮。 粽叶香是真的霸道,大老远都能闻得到,闻嘉嘉都听见有人在嚷嚷,问是谁家在煮粽子吃。 闻嘉嘉特意跑到门口使劲儿嗅嗅,确实很香。 她捂着嘴巴嘿嘿笑:“完了,咱俩又要被说了。”她家每做一回好吃的,第二天出门时都得被家属们说。 倒也没啥恶意,就是被自家小孩缠烦了,遇见“始作俑者”抱怨两句而已。 锅里的水蒸气不断往外冒,惹得闻嘉嘉要去把厨房和客厅的窗户都打开,水蒸气才不至于憋在房间中。 怕窜味儿,于是甜的粽子煮一锅,咸的粽子煮一锅。 甜粽子是豆沙粽,咸粽子是香菇咸蛋黄肉粽。至于多泡的花生,闻嘉嘉就没放了,放多食材味道杂。 她准备晚上时煮花生汤吃,刚好配粽子。 粽子至少得煮四小时,把其中的糯米煮烂煮透,煮得黏黏的才行, 所以两锅粽子煮完,太阳下山,透明的月亮已经悬挂在碧蓝的天空中了。 “知了——” 蝉鸣阵阵,闻嘉嘉拿着点燃的艾草在院里到处熏。 六月天,又是蝉鸣又是蚊子,搞得人心里颇为烦躁。 她怕两个房间里有蚊子,还特意把房间窗户和门关了,将艾草放到房间里面烧,期望把藏在房间里的蚊子晕死。 “我觉得需要买蚊帐。”闻嘉嘉熏了两遍后就停手了,将艾草丢在厨房窗外,对窗里的魏岱说,“但我在百货商店都没看见过蚊帐,这东西在哪儿能买着?总不能天天都这么熏吧,等往后天气更热了,蚊子就得更多。” 最主要是部队靠水,那湖,那河…啧啧,就是蚊子的大本营。 魏岱将锅里的粽子捞起来,放在簸箕上滴水,想了想道:“百货商店要是没有,其他地方肯定都没有。不过你可以再去瞧瞧,蚊帐是夏天才需要的东西,说不准现在有得卖了。” 说的也是。 两孩子回来了,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吃粽子。 她们最先吃甜粽。 小孩嘛,还是喜欢甜食。 闻嘉嘉是手阔的,馅料放的多,豆沙足的不能再足,所以甜粽好吃得紧。 粽子因为泡的足够久,所以没放碱。 没放碱的甜粽子是白色的,是糯米蒸煮出来的原色。 咬一口,露出里面棕黑色的豆沙,一白一黑瞧着都跟艺术品一样。 而且粽子是真煮到位了。 煮到位的粽子不能是粒粒分明的,而是得合成一体,粘到能粘嘴才行。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84节 魏岱把滴干水的肉粽放到桌上,又用剪刀分别剪几个甜粽咸粽,分成六份,趁着大家都在家吃晚饭的时候送粽子去。 闻嘉嘉问:“隔壁你送还是我送?” 魏岱就说:“我送吧,你坐着吃。” 闻嘉嘉便又坐回去了,给自己舀一碗炖了两小时的浓白花生汤,又剪一个咸粽。 咸粽香味是真重啊,一打开,肉香和香菇香就直往外冒。 特别是她放的还是五花肉,五花肉都快被煮化了,此刻瞧着整个粽子都油亮油亮的。 闻嘉嘉张大嘴巴咬一口,第一口就咬到肉和香菇了。 肉腌过,咸香口的,又有香菇和些许咸蛋黄的味儿。口感上肥瘦得宜,肥肉部分不腻,瘦肉部分不柴,混着粘糯的糯米……啧啧,若非吃多不消化,她能一口气吃四个。这种碳水加油脂的组合让人根本就无法抗拒。 闻嘉嘉还算克制,两孩子就不行了,吃完甜粽吃肉粽,吃完肉粽还想再吃个肉粽,闻嘉嘉死活不给,最后拍了一掌,才安静下来。 “小心又肚子疼!”她绷着脸说,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魏岱回来了,他同样吃了两个粽子后就被闻嘉嘉给制止了。 好在中午还有剩饭,桌上还有中午剩的红烧鱼与炒茄子,那去热热后魏岱也吃得很香。 暮色四合,天空暗下,月亮却随之明亮,繁星也出现身影,抬头就能看见好几颗。 闻春和闻萱随着小姨和小姨夫躺在院子中的竹椅上,旁边是点燃的艾草。 她们对端午节的印象就是从这天开始的。有好吃的粽子,有总是萦绕着的艾草香,还有在满天繁星下教她们辨认北极星的小姨夫,与小姨的巴掌…… 端午突然在她们生命中具象化。 —— 端午不过,草席不收。 端午一过,恨不得天天躺在地板上。 没有空调的日子简直太难忍受,闻嘉嘉怕热不怕冷,晚上睡觉时恨不得把身上被子全给掀了。 魏岱劝慰她:“心静自然凉。” 这里都喊热,那些住在楼房里的人咋办,他们只会更热。 闻嘉嘉瘪嘴:“还好住平房,要是这时候住的是楼房,我是肯定要打地铺的。” 她悄悄掰手算,她大概还要15年才能吹上空调。她记得她妈说过,家里是88年才有的第一台空调。 而且还是进口的,死贵死贵。 闻嘉嘉决定在88年前攒够给家里每个房子安装空调的钱。 什么留着买房做生意啥的话,她通通都不听。现在她可不是千禧年出生的人,而是五十年代的人。千禧年都老了,当然要趁早享受。 闻嘉嘉想着想着,心里憋闷得厉害,翻个身脸对着魏岱:“扇快点。” 魏岱无语了,手上扇扇子速度加快。怎么还气起来了呢,好端端的谁又惹她生气了。 只能是自己气自己,反正他刚刚只说一句话,没招惹她。 这段时间虽热,却也是杨梅的旺季。 中旬时雨淅淅淋淋的下,中旬一过,太阳就如同火炉般,恨不得把地上所有的水分都给烤干。 在雨水和阳光都充足的情况下,杨梅终于成熟了。 其实前段时间闻嘉嘉就想着摘了,北山上就长了一棵杨梅树。 而且这棵杨梅树熟的早,闻嘉嘉就是那回把闻萱给摔了的。 小孩摔得捂着额头哇哇大哭,哭声都传到山下去,搞得山下的人以为是哪家的皮孩子跑山里玩儿出事了,差点就跑去找后勤。 若非闻嘉嘉即使朝着山下招手表示自己就在山里,后勤就又得为了她家走一趟。 不过闻萱摔的不值,那回的果子酸得让人牙疼,明明都有些红了,但咬一口能酸一天,闻嘉嘉吃完后呲牙咧嘴,赶紧往嘴巴里丢颗冰糖才缓过来。 她也总算晓得那棵杨梅树的果子为啥还能让她瞧见了,因为根本没人稀罕。 就连家属院里最能占便宜,连自家鸡在外面拉的屎也要随手捡回家做肥料的人家都不稀罕。 于是听说附近村子的杨梅成熟了,闻嘉嘉就开始催魏岱:“你最近有空没?” 不晓得咋回事,魏岱最近竟然看起了书。 起先闻嘉嘉还觉得他坚持不了多久,谁曾想今天都第三天了,还抱着那本书看。 看啥书?《赤脚医生手册》 闻嘉嘉:…… 这真是让她万万没想到呢。 魏岱看得入神了,并没有听到闻嘉嘉问的话。闻嘉嘉“啧”一声,推推他:“问你话呢。” “什么?”魏岱回神。 闻嘉嘉不明白:“看这书也能看得入神?”那你往后肯定是个老书虫。 她又重新问一遍,魏岱把书一合,“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咱们今天就去?” 闻嘉嘉惊讶:“直接去就有的摘吗?” 魏岱:“等下周去杨梅就被人摘了一轮了,到时候杨梅的质量可不比现在。” 闻嘉嘉站起身,“走吧!” 能吃好的当然不吃差的。 夫妻俩一人背一个背篓,骑着自行车往部队外去。 杨梅是集体的,所以想去摘,得先去找村集体。 魏岱往大队长那里塞一张票,大队长手一挥就放他们去摘。 “只能摘两背篓哦。”大队长说道。 魏岱点点头,他也没想多摘。 离开村部,魏岱拉着闻嘉嘉往山里走去。 闻嘉嘉看看身后,见没人跟上,低声好奇问:“哎,你说他那张票是自己昧了还是算到账上?” 魏岱失笑:“他昧不了的。” “嗯?怎么说。” “你刚刚上山时没瞧见田里有人盯着上山的口?有多少外村人来摘杨梅,他们能记得一清二楚。” 闻嘉嘉恍然:“一心二用啊。” 说话间,两人到达杨梅林。 能看出来,村里面的人平时有好好看护这片杨梅林,否则结不了这么多的果。 杨梅林很大,起码有十多亩。 魏岱挑选一番,最终选择靠中段位置的杨梅林去采摘。 这个位置能接收的太阳光是最多的,想来会比其他地方的甜些。 他牵着闻嘉嘉爬到坡上,先摘一个长在低矮处的杨梅给闻嘉嘉吃。 “唔——”闻嘉嘉眼睛一眯。 魏岱:“如何?” 闻嘉嘉嘴巴嚼啊嚼,眼睛弯成月牙:“是甜的,得有八甜两酸。” 这是什么甜度等级分法吗? 魏岱晓得是甜的就放心了,爬到树上:“你就站在下面吃,我来摘就行。” 他身上特别灵活,跟猴似的,没两下就爬到接近顶端的位置。 闻嘉嘉吓死了,连忙喊:“你慢点,注意些别摔咯,小心树枝会断。” 魏岱低头,朝着她笑:“放心吧,我爬树比你厉害。” “……” 闻嘉嘉白眼一翻,也爬到另外一棵树的低矮树杈上,坐在那里优哉游哉地吃起杨梅来。 还担心个毛。 魏岱选的杨梅都是又大又黑的,他也不客气,边摘边吃,吃得差不多了,摘的也差不多了。 他这人是有点建筑天赋在身上的,背篓里都跟金字塔一样,冒出来老高了却不会倒。 魏岱还挺遗憾的:“其实能用树枝或者藤蔓再缠几圈,这样怎么着也能多装一两斤。” 闻嘉嘉拉着他:“算了吧,我都吃饱了……蚊子多得要命,快走快走。” 于是两人又在村民的目送中离开。 因为杨梅被叶子盖着,又加之距离远,所以他们只晓得这两夫妻还挺老实,没有用衣服装一捧走。 嗯,很不错,再回他们要是想摘还放他们来摘。 可闻嘉嘉怪心虚的,直到自行车驶离了村子范围才放下心来。 回到家,一篓现吃,一篓泡酒。 之前的两瓶酒肯定不够泡,好在魏岱前几天不晓得从哪儿又搞了一桶来,这下不需要用那两瓶酒都够了。 杨梅酒实在简单。 坛子放在滚烫的水中煮,煮完放在太阳底下晾干。 处理完坛子处理杨梅,魏岱准备放在水里直接洗的,闻嘉嘉看不过眼,接了这个活,教他:“得用盐水,盐水能杀虫。”傻不傻呀,就这样洗哪里能洗干净? 洗完的杨梅同样得晾干,闻嘉嘉让魏岱去搬几个圆簸箕出来,把杨梅倒在圆簸箕上晾。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太阳的帮助下两个酒坛干了,杨梅也干了。 闻嘉嘉把杨梅挨个放到酒坛中,一层杨梅一层冰糖。 装到六分满,闻嘉嘉指使魏岱:“把酒倒到里面去。”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85节 魏岱起了些疑惑,他压在心里,此刻抬起酒桶往酒坛里倒。 酒是清香型的白酒,随着盖子的打开,酒香扑鼻而来。 闻嘉嘉没忍住尝了一滴,脸都皱了,眉毛拧成波浪线。 魏岱哈哈笑出声:“你吃不来。” 闻嘉嘉就问他:“你能喝多少?” 魏岱放下酒桶,重新盖起来放边上,用手比个二。 “两碗?” “……倒也没有那么多。” 闻嘉嘉嘴角抽抽:“二两?” 魏岱点点头,他酒量很不行。 闻嘉嘉却道:“咱俩水平都差不多,等杨梅酒泡好后都只能喝小半碗。” 否则他们夫妻俩都得醉,闻嘉嘉可不确定自己这辈子会不会发酒疯。 酒坛密封好,放到房间阴凉处。 剩下的杨梅用盐水泡泡,放在屋里晾。他们夫妻俩是吃不下去了,这是泡给闻春和闻萱吃的,小孩脾胃弱,得用盐水泡泡才能吃。 翌日。 闻嘉嘉特意带一袋的杨梅去药厂给沙月,沙月果然很开心。 “这么大的杨梅!供销社可买不到这么大的杨梅。”她兴奋道,“我都有两年没吃了。” 闻嘉嘉低声说:“我在村里摘的,其实去村里摘,要比供销社买要划算些。” 沙月叹气:“你是住在附近,所以能去摘。像我们要是去到村子里,没有证件得被民兵赶出来。” 闻嘉嘉仔细想想,好像是这样。 怎么说呢,农村比较排外。特别是如今这种全民警惕性都十分高昂的年代,你要是突然靠近某个村子却又给不出理由,是要被扭送到民兵队去的。 就算说自己是城里药厂的,想来摘杨梅,并且带了证件证明自己的身份,村里大概率也不会同意你去摘。 因为你不是住在附近的人,他们觉得你风险过大。万一你嘴快说出去,你可以拍拍屁股不见了,他们可是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毕竟谁晓得你当时给的身份证明是真是假啊。即使是厂里采购员下乡采购,都得让厂里打证明盖公章,村民们才肯信的。 沙月迫不及待塞个杨梅到嘴巴里,红色汁水差点溢出来:“唔好甜,对了嘉嘉,你今天下午有空吗?” 闻嘉嘉想想:“四点前有空。” 四点后得去资料室找资料,前天和资料室的人约好的。 沙月道:“那你两点时陪我去趟门口饭店行么?” 闻嘉嘉意外:“你要相亲?” 沙月捂着她嘴巴,耳朵红到滴血:“哎呀你小声些!” 她看看周围,小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闻嘉嘉就道:“又是让人陪,又是饭店的,肯定就是相亲。” 她蛮奇怪的:“都去国营饭店了,为什么不约中午顺带吃顿饭呢?” 沙月更奇怪:“吃饭?吃完觉得两人不合适咋办。” “那咋约在饭店呢?” “饭店有位置坐啊。公园离咱们这儿太远,走过去都得花大半小时。” 也对。闻嘉嘉点头,笑笑说:“行,到时候我陪你去。”她还是头回陪人去相亲。 早晨依旧忙碌。 闻嘉嘉现在搞了个台历来,把每天要做的事情都记在台历上。 今天一早要干些啥?要写工作报告。 闻嘉嘉最讨厌写这玩意儿,她憋半天憋不出两百个字。 本来还以为写个八百一千的就差不多了,谁晓得其他人打底也是写两千。 闻嘉嘉简直要吐血,她一个早上的时间都得磨在这份工作报告上。 磕磕绊绊的,终于赶在中午吃饭前见到曙光。 一千八,快写完了。 她这时候就格外羡慕乔贺,这人在语言方面的天赋确实强悍无比,没到一个小时就写完报告。 闻嘉嘉一问多少字,他把纸张翻了翻,翻了差不多五六张。 闻嘉嘉瞬间懂了,三千左右。 她静默,片刻后低头赶工,她决心要捡起属于文科生的尊严。 第45章 盛夏日常 夏日渐深,药厂的树叶苍翠欲滴。 树冠相连,形成一条条绿荫路,走在其中觉得清凉舒爽,闻嘉嘉午间无事时就会到图书室里借本书坐在这里看。 今天依然如此,沙月对此很不能理解,有这时间用来睡觉不好么。 闻嘉嘉靠在粗壮的树干上,翻页:“我睡太久容易没精神。” 一般来说,她午睡时间超过半小时脑袋就会跟思路堵塞了似的。若在家里无所谓,但在上班呢,就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唤醒思维,否则工作效率极其低下。 沙月坐在她旁边,捡片叶子在手里把玩。捏着叶柄,将叶肉撕去只留叶子脉络。 闻嘉嘉问她:“你怎么不去睡了?”沙月每天中午都得一个多小时,睡醒后立马就精神奕奕,她是真的很佩服。 沙月心里紧张:“我在想这回成不成呢。” 闻嘉嘉:“嗐,这有啥可想的,莫非……你从前见过人家?”只有看上了才会紧张。 沙月面带羞赧,托腮看向树冠:“我以前曾远远见过他一回。” “……然后呢,总不能一回就瞧上吧?”闻嘉嘉瞪大眼睛,手中的书也合上了。 沙月双眸发亮:“倒没这么夸张,我就是觉得他长得好而已。嗯,是真的好。听我妈说,他现在的工作也好。” 闻嘉嘉明白了,见色起意,这很正常。她上辈子刷短视频时也是见一个爱一个。 但相亲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闻嘉嘉本来只当跟着沙月去玩的,现在觉着有必要多注意注意沙月的那位相亲对象。 这姑娘,明显是有些陷进去了。 时间约在两点,她们一点五十分的时候就出了药厂的大门。 沙月一路上都在捣鼓她的头发,闻嘉嘉把她手一拍:“别摸了,我好不容易夹出来的。” 闻嘉嘉才明白她为啥不让她家里人陪她去相亲了,原来这姑娘为了这回相亲还特意准备身新衣服。 她还特意偷偷跑到厕所去换,换完后还在身上抹花露水。 闻嘉嘉震惊非常,见她对这回相亲看重到这种地步,就也撸起袖子帮忙了。 帮啥?当然发型。 如何最快速度地提升外貌,这得从发型上入手。 沙月是万年不变的单马尾,于是闻嘉嘉将她往椅子上一推,把她的马尾解开了。 她准备给沙月编个麻花辫。 别小看麻花辫,想把麻花辫编得蓬松且有氛围感也是很难的。 但闻嘉嘉是谁啊,万能的博主,麻花辫那就是易如反掌,简简单单啦。 沙月头发乌黑蓬松发亮还多,闻嘉嘉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绑好麻花辫。 她又把麻花辫扯宽松,在她的手下,麻花辫松却不乱,很好的修饰了她的脸型。 闻嘉嘉又剪刀帮她修刘海,再用烫过的铁夹和微湿纸一起给她烫刘海,条件简陋,微卷的刘海最多只能坚持一小时,要是总用手碰一个小时也坚持不了。 马上要到国营饭店了,沙月扭捏,问闻嘉嘉:“这样真的行?” 闻嘉嘉肯定答:“真行,可漂亮了。” 说着拍她背:“挺胸抬头,待会儿和人家对视的时候眼神也别躲闪,咱大气些。” 沙月深呼吸几下,拉着闻嘉嘉往国营饭店走去。 “哎,是那人吗?” 闻嘉嘉眼睛很尖的,一进门就立马发现位于饭店西北角的桌子上坐着的人。 沙月拉着她手摇了摇,然后轻轻点头。 那人显然也注意到门口的两人,在两人间快速看一眼,站起身走到沙月前方来,“是沙月同志吗?” 沙月露出个刚刚练好的笑:“是,冯同志你好。” 随后介绍闻嘉嘉:“这是我朋友闻嘉嘉,陪我来的。” 冯钰只对闻嘉嘉打声招呼,便带两人去桌前坐下。他俩面对面坐着,很快就聊起来。 闻嘉嘉对这人的第一印象还行。 自己和沙月岁数差不多,见他刚开始的表现明显不认识沙月。但他却能快速认出谁是沙月,可见他眼力还不错。 至于沙月说他长得好,闻嘉嘉倒是觉得就一般。 身高一米七多,但绝对不到一米七五,皮肤是挺白的,白的甚至有点耀眼了。双眼皮,眉毛浓,眼睛大,就是脸宽了些……打量着, 冯钰似乎注意到她的眼神,闻嘉嘉立刻老实坐着没有再继续这无礼的行为。 然后她就发现了,沙月这厮在门口害羞得厉害,但和人家面对面时还挺能聊。 “冯同志现在是在化工研究所工作么?”沙月问道。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86节 冯钰点点头,“前段时间就被分配到西郊的研究所去了。” 闻嘉嘉捧杯子的手一顿。 自从在药厂混熟后,闻嘉嘉一直惦记着合成一事。 奈何车间药物原料看管太严了,就是少了1克也得满车间寻找,找不到得落实到责任人。 轻则罚款,重则记过。 魏组长还说过,有一年有人弄丢了10克的原料被降级和记大过,直到五六年后才又慢慢把等级升上来,但那大过却是一直在档案上。 闻嘉嘉再怎么想合成,也无法缺德到让其他人帮她担责任。 所以她当初的想法太过天真,暂时是行不通的。除非她能成为研究员,到时候原材料确实随她使用。 但可能吗?反正目前不可能。 闻嘉嘉疑惑问:“是鹊山那边?” 冯钰惊讶,点头道:“是的。” 研究所位置靠着两座山,化工靠鹊山,地质更靠雁山。因为是新建的,所以现在大多的人只知道在西郊,但很难具体到哪座山。 沙月:“嘉嘉你去过?” 闻嘉嘉摇摇头:“我听我爱人说过。” 魏岱曾经给研究所运送过物资,这倒不是什么机密,所以她晓得。 说完这句话,闻嘉嘉就又闭嘴,当一个只在适当时候出声的相亲陪同人。 两人从工作聊到家庭,沙月这边家庭关系复杂,但冯钰这边的家庭关系倒是简单,只有一位年过古稀的爷爷。 闻嘉嘉觉得这种家庭挺不错的,不过当下人却觉得还是得人丁兴旺的好。像冯钰这种家庭,其实在相亲市场上并不怎么受欢迎。 很快,时间来到三点。 闻嘉嘉悄悄用手指戳戳沙月,提醒她要尽快了。 薛主任指不定啥时候就要去办公室,要是一直没看到她俩,两人是要被训的。 沙月手指在桌下比出“三”来,闻嘉嘉顿时明白,这姑娘还要聊半小时。 行吧,舍命陪君子。 三点半,阳光烤得人头顶发烫,沙月却捂着脸颊,只觉得她脸更烫。 闻嘉嘉纳闷:“至于嘛?” 沙月声音都夹起来了:“你不觉得他很好看吗,说话也很有涵养吗,而且会帮我倒水。” 闻嘉嘉:“……”别不是个恋爱脑吧。 “矜持,咱矜持点儿。”闻嘉嘉拍拍她,“前期他主动三回,你才能主动一回。如果这样他待你的态度还如往常,就可以试着处处了。” “嘉嘉你傻了?相中后再聊两回就能定下了,哪里还能你主动完我主动的。”沙月道。 闻嘉嘉心梗一瞬,她差点忘了这时代的相亲特色。 “哎,那你也得先多了解了解他的性格,结婚一事非同小可。”她叹气说。 沙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点点头记下:“我有个同学和他是邻居,我到时候去问问。” 闻嘉嘉这才放心,好歹没被美色冲昏脑袋。 四点后,闻嘉嘉需要去资料室。 资料室的人下午要帮忙晒书,直到四点才有空。 “要啥时候的资料?”资料室的小张问,“太远的你得自己去翻哦。” 闻嘉嘉杠精上身:“多远才算远?” 也就是小张和闻嘉嘉熟,也吃过闻嘉嘉的一个咸鸭蛋,否则怎么的也要给她一个白眼。 “咱们药厂是52年成立的,52年之前还是私营企业,所以你想要52年之前的资料只能自己去一室翻,我是不会去的,灰尘重得要死。” 闻嘉嘉想了想:“那就从52年开始的吧。” “只查你们车间?”小张拉开抽屉拿钥匙,“我要是没记错,你是六车间的人。” 闻嘉嘉:“六车间一直生产的都是磺胺系列产品吗?” 她是要查磺胺系列产品发展历程的,查完后还得写稿子。 只听小张道:“我不晓得,嘉嘉啊,我大不了你几岁,那时候我还在吃奶呢。” 闻嘉嘉:“……” “行,那我先查六车间的。”她捂着脑袋不说话了,每回和小张说话都省口水的。 他说话总能噎到人。 进入资料室,小张让闻嘉嘉呆一边,他寻找一番后就找到了有关第六车间的资料。 他是有点洁癖的,所以他不拿,只招呼闻嘉嘉过来搬。 “就这些,别的别动啊。”他强调。 闻嘉嘉:“放心,我有分寸。” 她哼哧哼哧搬了起来,资料垒在一起,足足有她身高的一半高。 这她得看到猴年马月! 闻嘉嘉苦恼地挠了挠头发,没啥办法,最终只能先寄存一部分在小张这里,先把52年到58年的搬回办公室去。 她觉得自己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都得耗在这些资料上了,难怪薛主任最近都只给她安排一些简单的工作。 —— 杨梅季彻底过去,杨梅酒也到了能喝的时候。 夏日炎炎,唯有冰块才能消暑。 今年不知怎么回事,天气格外热,据说七月份的平均温度比去年同时段的平均温度高出两度。 闻嘉嘉恨不得泡在水里,一天到晚都惦记着那一根冰棒。 天气热了,冰棒厂也就开工了。 冰棒厂离这里近,每天都会拉着一箱的冰棒来附近村子售卖,闻嘉嘉一次不落的买。 起先一天能吃三根,谁晓得竟被魏岱发现了,从此她就只能吃一根。 就一根! 闻嘉嘉不知在心里骂过多少回告密者,就是因为少了两根冰棒,她这个夏天才过得如此痛苦。 魏岱现在也不说什么心静自然凉的废话了,他察觉到自己媳妇是真的很怕热。 于是他寻个空闲时候,去山里砍了几根竹子来,又做成完全足够四人躺的大竹床,还是能收缩的那种。 竹床做好时已是七月末,在这酷暑时节,闻嘉嘉终于睡上能给她带来些凉爽的竹床。 夜晚。 魏岱吃过晚饭后带着闻春和闻萱,以及附近的几个孩子去摸知了。 闻嘉嘉只能眼睁睁瞧着他们离开,她洗澡洗太早了,这会儿没法一起跟去。 听魏父说,魏岱小时候就是孩子王。 闻嘉嘉觉得他就是大了也是,没见有谁跟他一样带着一帮小孩去捉知了的。 部队里树不多,家属院这片地方,扣除山林部分,树就更少了。 所以没抓多久三人就又回到家里,瞧着竹篓里的十多只知了,闻嘉嘉默了默,又把油罐子给抱回橱柜中去。 “就这些,你们自己烤了吃吧,加起来还不够我一勺油的价值高。”闻嘉嘉无语极了,十多只还带回来干啥呢。 魏岱没想到自己竟会在这上面折戟沉沙,叹道:“都是这群小孩的错,吵吵嚷嚷的,把知了全都给吓跑了。” “谁让你非要带他们!”闻嘉嘉切了声,把灶炉里的余炭扒拉扒拉,“烤吧,刚好还有炭,省得再烧了。” 几个知了被扔到炭火中,一家四口就围在灶炉边上,闻着诱人的香味儿,都深深吸了口气。 “香不香?”魏岱问。 闻嘉嘉使劲儿点头:“香!” 刚好12个,一人三个,蘸着辣椒面吃得直嗦手指。 “回味无穷啊。”闻嘉嘉感慨,“改天咱们去山上摸。” 魏岱就笑她:“你不怕蚊子了。” 闻嘉嘉:“怕啊,蚊子……对了!” 她突然想起来,跑去房间里把背包拉开,从里面掏出蚊帐来。 “我今天买蚊帐了。”闻嘉嘉拿着蚊帐又跑出来道,“魏岱你快来装。” 天越热,蚊子越多。 所以她这几天不但苦夏,还需忍受着蚊子带来的叮咬。 她觉着自己好一部分暴脾气都是由蚊子引出来的,如果能隔绝蚊子,说不准就能睡个好觉。 魏岱接过她手里的蚊帐,翻了翻:“三……不等等,四个?” 闻嘉嘉点点头,理所当然道:“对啊。咱们房间一个,春儿和萱萱一人一个,她俩每天睡醒腿都是蚊子叮咬的疙瘩。” 魏岱就好奇了:“那还剩的一个呢?” 闻嘉嘉指了指院子里的竹床,她用手演示一番,问魏岱:“你能不能用竹棍做个骨架把蚊帐撑起来,就跟桌罩似的,然后盖在竹床上,咱们晚上就能在院里睡觉了!” 魏岱失笑:“你这四个蚊帐买够久的了吧,百货商店能让你一口气买四个?” 提起这事儿闻嘉嘉心里就闹腾,不爽道:“是呢,我中午的时候磨了售货员差不多一小时人家才卖给我呢,买完还被个大爷骂了,说我是母蝗虫。” 那大爷也是来百货商店买蚊帐的,闻嘉嘉是想多买,售货员又怕不够卖,所以磨了售货员一个小时。 他则是想挑个好的,愣是让售货员把每个蚊帐拿出来,检查蚊帐有没破洞检查了一个小时。 最终售货员没被闻嘉嘉搞烦,倒是先被那位大爷搞烦了。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87节 售货员把大爷检查过的蚊帐扒拉一遍,找出四个规格符合的塞给闻嘉嘉,把大爷气得拄着拐杖破口大骂。 售货员逃不过,闻嘉嘉也逃不过,偏偏两人怕这位大爷随时倒地都不敢太过还嘴,闻嘉嘉心里可不得劲儿了。 魏岱就说:“遇上这种大爷跑就是了,千万别跟他对骂。” “我又不蠢,他倒下还不是算我的。” 闻嘉嘉哼笑,这种白发苍苍的大爷派出所甚至革委会都怕他。 家里还留有几根小竹棍,魏岱去杂物房里拿出来。今天月光明亮,他在月光下用量尺一量,再用锯子一锯,竹棍就锯好。 魏岱不晓得怎么搞的,不需要铁钉就能把竹棍给固定好。 固定好的竹架安在竹床四角,魏岱觉得会摇,特意做了加固。 他做完后闻嘉嘉过去摇摇,果然稳许多,只要不是刮猛风,蚊帐架子就不会倒。 竹架安好,蚊帐铺上去。 铺好后闻嘉嘉最先窜进去,到处检查蚊帐里面有没有蚊子。 检查完了往竹床上一躺——“好舒服啊。” 她发出声喟叹。 头顶是浩瀚星空,璀璨神秘。四周空旷,有风吹来时把身上的热意都给带走。 就算听到嗡嗡嗡的蚊子声也不怕了,甚至不觉得吵闹,因为晓得有蚊帐隔着它们飞不进来。 闻嘉嘉偶尔还能看到院外一闪一闪的,那是夏夜乡野中独有的萤火虫。 因为屋檐底下的灯还亮着,它们不敢飞进来。等九点一过,灯暗后它们就会飞到这座院子中,毕竟院里种了不少花嘛。 魏岱又去房间里安蚊帐。 房间里的床自带木架子,倒是不需要再用竹棍了。 安好蚊帐后,艾叶就不需要用了,他把两个房间的艾叶灰都扫了扫,带着枕头和小薄被来到院子中。 闻嘉嘉正和闻春闻萱在竹床上打闹,两孩子被她揉搓得头发都跟鸡窝似的。 魏岱把枕头和棉被往里一扔,就说她:“明儿你来帮春儿和萱萱梳头发。” 闻嘉嘉才不愿意,但不能直接说出来。只说道:“她们不乐意我梳。” 魏岱腹诽,那是因为你梳头时总是没轻没重的,痛多了,两孩子可不就是不乐意了吗。 他总觉得自己媳妇是故意的。 闻嘉嘉略微心虚,躺在枕头上,又专心看起星星来。 这么美的星空真是看一回少一回,往后就算躲到乡下,看到的星空也没有如今这般澄澈明亮。 不多时,魏岱也上来了。 竹床足够大也足够稳固,等断电后,世界好似都安静了下来。 漆黑如墨的黑夜总算将这片还依靠灯光□□的地方吞噬完全,闻嘉嘉待了会儿就不想在外边待了,戳戳魏岱:“咱们回去吧。” 魏岱笑她:“你不是想在外面睡吗?” 闻嘉嘉:“……现在不想了,是我想岔了,万一有黄鼠狼啥的跑来咋办。我是不怕,两个孩子呢。” 魏岱心想,就说自己怕了能咋样。 两个孩子其实已经快睡着了,她们心大,听着树叶的簌簌声,流水的哗哗声,在优质的白噪音中很快就犯困。 魏岱把她们抱到房间时她们都还蒙蒙的,一沾枕头就睡死过去。 等他再去院子时,院里已经没了人。 魏岱轻笑出声,把蚊帐一收,再把竹床折叠起来,回到屋里。 果然,闻嘉嘉已经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派进入梦乡的模样。 “明天周末,今儿这么早就睡了?”魏岱趴在她耳边问。 闻嘉嘉被痒得直躲:“我困呀。” 她推开魏岱,转移话题:“对了,我今天回来看部队西侧那边似乎在开荒呢。” 魏岱:“对,养殖场就盖在那处。” 闻嘉嘉惊讶道:“终于要开始了,也是够慢的,我还以为那回你说完就要开盖了呢。” 魏岱捏捏她手:“这算快的了。” 闻嘉嘉对这效率不敢恭维,她叹气:“还要多久才能喝到牛奶。哦不对,是羊奶。” 魏岱:“你别说,牛奶好像也有,听说是会养几只的牛。” 部队里这几年出生的孩子太多了,医院都说不少孩子都营养不良,后勤也得为这些孩子多考虑考虑。 闻嘉嘉“哇”了声:“这回真是大手笔了,连牛都能搞来,牛奶可比羊奶好喝。” 其实部队效率还是很高的,七月开荒,八月就开建。 闻嘉嘉每日上下班都得经过那里,虽然离得远了些,但偶尔也会骑车过去瞧瞧。 养殖场盖在河对岸,出于下风口。 面积不算大,目前看来只有两亩多地,八月底时已经能看到建筑雏形了。 家属院里最近为了养殖场工作名额的事儿又吵翻天,闻嘉嘉看热闹看得美滋滋,恨不得日日揣兜瓜子去瞧热闹。 魏岱也喜欢吃瓜,但他不好去看,只能逮着闻嘉嘉问。 “今天又是谁家吵起来了?” 闻嘉嘉正在热饭呢,见他训练完回来,连忙跟他分享:“是家属院一号楼二楼靠右的那两家,这两家我不熟,但是骂得可凶了。这两家好像还有亲呢,我瞧她们有时骂上头了,还是用方言骂的,我都听不懂。” 魏岱明白了:“两家没亲,两个婶子是一个村里出来的,一个介绍另一个。你说的应该是高家和陈家。” 闻嘉嘉其实也不关心是谁家,就是喜欢看热闹。 家属院其实就是个小社会,争端从来就少不了也避免不了。 不过这事儿很快就消停了,为啥呢?因为上级领导要来视察,部队上下都紧绷着严阵以待呢。 不需要通知,谁都不敢在这时候闹事儿,就连闻嘉嘉每日骑自行车的速度都慢了许多。 第46章 心中起疑 因为上级来视察,魏岱这阵子忙得厉害。 而闻嘉嘉倒是很清闲,自从关于磺胺系列产品的稿子写完后薛主任就没安排新工作给她了,说是让她休息一阵子。 今天是领工资的日子,每月这天工人们的情绪都格外高昂。 就连李海军这种常年黑脸,和乔贺这种眼睛长头顶上的人都时不时露出笑容,脾气比往日好些,连话都愿意多说两回了。 沙月啧啧称奇,偷偷对闻嘉嘉道:“还是钱票的面子大啊,咱们办公室的两位男同志终于舍得动动他们那金贵的嘴了。” 闻嘉嘉:“发钱的日子嘛,谁能不喜欢。” 她也挺欢喜的,特别是这个月她升级了,拿的是16级工资,整整37元呢。 不过她也不是办公室中工资最高的,乔贺就要比她高,拿的是15级工资,有42块5。这就是学历带来的优势,他是中专生,毕业分配过来就能有37元,转正就有42,算是高收入人群了。 要是他努努力,保不齐都能拿14级工资,奈何人家过得自得其乐,觉着这样也挺好。 沙月碰碰闻嘉嘉桌上的小绿植,问道:“嘉嘉,你准备去上夜校么?” “嗯?夜校?”闻嘉嘉转头,惊讶问:“啥,啥夜校?” 沙月震惊:“你不晓得吗,咱们厂里说是要办政治夜校了,有工人的和家属的。大家都猜上过夜校后能更好的进步呢。” 其实就是更容易升职。 闻嘉嘉还真没听说过这件事,拧着眉头思索片刻:“我去不了。” 她倒是挺想去见见这时代的夜校,但夜校开班的时间在晚上,她不方便。 沙月劝说:“进入夜校后可以申请宿舍,暂时住几个月是没问题的。去完大概能升职呢,这是个好机会。” 在她看来,即使结婚了,遇到这种机会也不能放过。 闻嘉嘉还是摇摇头,她把这几年当过度,等高考恢复后她就准备停薪留职了。如果夜校开班时间是白天那能去,可在晚上就算了。 “好吧。”沙月也不好再劝。 闻嘉嘉笑笑,要是不晓得高考会恢复,她大概是会参加的。 “你呢,你准备去?”她问沙月。 沙月摸摸叶子:“对……等等,嘉嘉你这盆水仙怎么种得这样差?” 闻嘉嘉不承认:“哪里差了?”这可是她种过的最好的一盆绿植。 沙月呵呵笑:“我觉得不出两个月你这盆水仙就又得死。你还是别种这些花啊草啊的了,给它们留条命。” 闻嘉嘉不承认:“是土的问题,我家里的花草就种挺好的。” 她家里前段时间开了好多月季,那处墙角都跟花海似的。也就是过几日有人来视察,魏岱觉着院子花太多瞧着不太严肃,所以把花移栽到后山去,否则怎么的也要剪几朵花来给沙月看看。 沙月毫不留情戳破:“那肯定是你家魏岱种的,我让你帮我浇几天的水,你就差点把我那盆牵牛花给浇死了。” 闻嘉嘉彻底没话说,因为沙月说的都对。 她种菜还好,但种些金贵的花草就不行,往往没几天就会被她养死。 这话题闻嘉嘉不想谈了,想起什么,忽然问沙月:“我记得你和你那谁,下周就要领证结婚?” 沙月红了脸:“对,下周周六,你可千万要来。” 闻嘉嘉:“你办几桌?” 沙月悄声说:“这时候还能办几桌,就办两三桌意思意思。你不晓得,咱们厂里采购部原先是另外个部长的,原来那部长儿子结婚,办了五桌,后来就被人举报了。” “后来呢?” “后来?后来撤职了呗。”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88节 那时候正处风口浪尖,人人风声鹤唳,能只撤职已经很不错了。从此以后厂里人结婚办酒都不敢超过四桌,一般就三桌。 闻嘉嘉心想,还好自己是在老家结的婚,否则得让人抓到小辫子。 她点点头,表示一定会去。 当地靠海,夏秋两季多台风。当看到窗外天空突然暗下,天气由晴转阴时闻嘉嘉就晓得台风又要来了。 下午,风一阵阵刮来。 起先不猛,后来渐渐变大,把树木吹得左右摇晃。 “砰——” 听到一声响,闻嘉嘉被吓到了,赶紧将窗户给关上,这是有人的窗户被吹破。 瞧着窗外在空中飞旋的落叶,闻嘉嘉有些担忧,今天的风明显要比前几回大些,不晓得她傍晚会去的时候会不会下大雨。 台风并没有破坏其他人的心情,大家都在翘首以盼。 药厂太大,财务今天一整天都在发工资。 早上发一二三四车间,午后发的是五六,上完厕所回来的李海军说:“快发完第五车间了,刚刚看到五车间的老吴从财务那里出来。” 闻嘉嘉闻言立马把记录本一合,跑到门口等着。 其他几人也不例外,车间的人更是都跑到财务室门口了。 “六车间,到六车间了。” 不多时,有人跑来喊。 在这种时候闻嘉嘉是不会落后于人的,冲的非常快。 她简直是那处百米冲刺的劲儿,不到一分钟就跑到了财务室。 此时,她前方已经排了20来个人。 沙月跑得岔了气,哼哧哼哧喘:“你这回跑那么快做什么?” 闻嘉嘉认真道:“领钱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再说,她领完钱还得去百货商店一趟呢,她看上一双皮鞋有几天了,不晓得有没有被人买了。 那双皮鞋可是真皮的,而且设计的不错,是经典款,不比几十年后差,就算几十年后穿也不过时,闻嘉嘉是真喜欢。 沙月无语了,赶紧到后面排队去。 闻嘉嘉排的靠前,十多分钟后就排到她。 摸着手里新鲜出炉37元和几张票,闻嘉嘉嘴角差点都咧到耳朵处。 下班后,闻嘉嘉骑车往百货商店去,把皮鞋买了后才回家。 此时天已暗,天空远处似有一大片的乌云正往城市飘来。 闻嘉嘉不敢再耽搁,一路猛蹬,愣是在大风再度来临前回到家中。 魏岱松口气,扶她下车:“腿酸坏了吧?” 闻嘉嘉龇牙咧嘴,摸着酸疼的腿点点头,“我是一路跟着咱们部队的车骑回来的,一路都没落下呢,我还是头一回骑这么快。” 差点就翻车了好吗。 魏岱说她傻:“你就不知道跟部队的车回来?” 闻嘉嘉道:“你以为我不想啊,车里满了,要不然我早坐了。” “对了,”闻嘉嘉又说,“你有没有托车队买东西,现在应该在卸货。” 魏岱摇头:“我今天去村里买了不少。” 最近是台风天,不管是部队后勤,还是家属院里的家庭,都囤了不少东西。 闻嘉嘉跑到厨房里,把橱柜打开。果然,里面添了好些干货,又见米缸里有一大袋的面粉,这才放心。 台风呼啸而来,这回的风格外猛烈,比下午那会儿猛烈好几倍。 “要不要把屋顶检查一下?”闻嘉嘉问他。 魏岱:“检查一下也行。” 大概是没事啥事儿,因为上回台风来时才检查过。 闻嘉嘉去杂物房里把梯子搬出来,站在屋檐底下扶着梯子,魏岱爬了上去。 本来以为没事的,谁晓得还真在上面检查出个东西来。 “嘉嘉!”魏岱喊,“你瞧我在上面发现啥玩意儿。” 闻嘉嘉好奇极了:“什么?” 魏岱小心翼翼回到梯子上,回到地上时从兜里掏出两个鸟蛋来。 闻嘉嘉惊讶:“哪只鸟这么傻,竟然把鸟蛋下咱们屋顶上了。” 魏岱笑笑:“想吃吗?” 闻嘉嘉无语:“两个鸟蛋还没一半的鸡蛋大,都不够一口的。” 魏岱:“那就送树上的鸟窝去?” 闻嘉嘉:“那还是算了吧,你碰都碰了,人家鸟是会闻气味的。你要是放上去,说不准人家连那自己那窝的蛋都不要了。” 魏岱把两颗蛋放桌上,问她:“这又是书上说的?” “要不然呢。”闻嘉嘉理所当然,“很多鸟都是这样的。” 魏岱:“……” 他开始看书了,渐渐的,也看了不少书,就是没见过什么书上有说这些的,为何他有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自己媳妇在某些方面太过博学,某些方面又太过无知。 猛烈的暴风雨终于席卷而来。 天跟破了个大洞似的,明明是傍晚,屋外却和黑夜没什么两样。 闻嘉嘉有点慌,一是怕有积水,二是怕魏岱得出去救援。 魏岱安慰道:“这雨就是一阵的,只要不是连续下两三天,就不用怕那湖水会漫上来。” 人家那么大的一湖会自己调节,哪里那么容易漫。 至于救援…… 魏岱说:“去年的台风比这回的更大,去年都没事儿,今年应该也没事。” 只要家里不断电,魏岱都挺安心的,这代表一切都还好。 果然,半夜时雨声就渐渐小了,魏岱发觉后便起身来到窗边,打开窗户静静听,确定这并不是他的错觉。 直到此刻他才安心。 然而在傍晚时慌得跟什么似的的闻嘉嘉已经在梦乡里遨游,睡得要多香有多香,哪里能看出来怕啊。 “心真大。”魏岱轻声道,回床抱着媳妇终于能放心睡觉。 翌日。 外面雨还在下,但从雨量中可以看出,台风已经过去了,此刻只余台风尾巴还停留在这片土地的上方。 淅淅淋淋的,像是马上要停。 天已经放亮了,然而闻嘉嘉睡得依然香甜,就连声音大且压迫感十足的警报声都没把她吵醒。 什么声音? 魏岱在警报声传到房间的那一刻就猛地坐起身来。 闻嘉嘉只皱眉,无知觉地嘟囔两下,翻个身又继续睡。 魏岱被迫紧急开机,掀开被子连忙出门,雨伞没打就到了门口。 不少邻居都出来了,谢阳见到魏岱,就走近说道:“没事儿,我刚刚问老王了,是上游想泄洪,公社借咱们部队的广播放警报。” 魏岱:“泄洪?高阳那边吗,这样的话咱们是不是得去。” 泄洪的事儿一发生,魏岱就晓得自己没得闲了,这回台风危害比他想象中的要大。 谢阳点点头:“我觉得需要准备好,你们连应该是主力。” 魏岱也不多聊了,回屋里把行李收拾好后就听到集合的声音,连饭都没来得及吃。 闻嘉嘉醒来时没看到魏岱也没在意,直到看见桌上纸条,才晓得魏岱做任务去了。 “嘉嘉在家么?”屋外是包姐冒雨而来。 闻嘉嘉:“在呢!” 包姐推门而入,同闻嘉嘉相处久了,倒也晓得闻嘉嘉的脾性,进她家时都会先敲门。 “你别担心,他们其实是去村里检查有没有人家的房子塌了,顺带帮着转移村民,没啥危险。咱们这里大大小小的台风多,基本每年都得走那么一两趟。” 包姐是个很细心的人,见闻嘉嘉脸上似有忧色,又见她好像是刚起床,就晓得她担心什么,于是主动解释。 闻嘉嘉这才稍稍放心。 她问包姐:“姐你有啥事儿吗?” 包姐直截了当问:“你们厂今年还有没计划招人呢?” 闻嘉嘉没想到包姐问的是这事儿。不过一想包姐的大儿子明年就高中毕业了,便晓得这是为了不下乡做打算。 “招不招人我不晓得。”闻嘉嘉摇头说,“药厂太大,招人的事儿得看上面,但往常年年都招,明年肯定也会招。” 包姐叹气,拉着闻嘉嘉悄悄说:“你这段时间帮我打听打听你们厂里有谁要卖工作的,有的话先帮我占着。” 闻嘉嘉从柜子里拿出今年五月烘的茶来,又用炉子里的热水一冲,倒一杯放在包姐手边:“要这么早么?” 包姐端起茶喝一口:“当然,等明年就晚了,明年连街道扫地工的工作都抢手。” 她说完又喝一口,惊讶道:“你这是什么茶,乖好喝的,喝着怎么一股甘甜味儿。” 闻嘉嘉笑笑:“就是后山摘的野茶。” 包姐摇摇头:“咱们这些人,还是你们家会过日子。”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89节 她们哪里晓得怎么去烘茶啊,连啥时候能采茶了都不知道。 闻嘉嘉说道:“那是因为姐你是北方人,我们那里种茶,就算没和茶打过交道,也耳濡目染学到些制茶的方法。” 地理差异嘛,毕竟国家那么大。 包姐的事儿闻嘉嘉应下了,这并不难。 其实部队的孩子比外头的孩子要多条路,就是参军。 相对其他人来说,他们有先天的优势,闻嘉嘉并不明白包姐怎么不让她大儿子去参军。 据她所知,包姐大闺女就去了,如今在文工团。前两个月还回来过,那姑娘可着父母的优点长了,盘靓条顺的很是好看。 包姐叹气:“我倒是想啊,但这孩子不晓得咋回事,眼睛近视得厉害。也是奇怪,他从小就没拿过几回60分,书更是没读过两页,竟然也能近视……他小时候就这样了,我当时还以为他是天生的文化人呢。” 闻嘉嘉:呃。 难怪包姐大儿子天天带着眼镜。 “行吧,我肯定帮包姐你注意这事儿。”她再次保证。 包姐临走前又叮咛:“别人要是求你,你得先记着姐啊。”闻嘉嘉如今是香饽饽,到时候肯定很多人来找她。 闻嘉嘉点头:“好的好的。” 她此刻没把包姐这句话放心里,等她被好些人接连上门拜托时才叫苦不迭。 暴雨将院子里的一切打得七零八落,闻嘉嘉看不过眼,吃过早饭后开始收拾。 菜地的南瓜摔下来了两个,闻嘉嘉一瞧都有裂缝了,便抱到屋里去。 新种的葱也被吹得东倒西歪,叶与叶之间绞在一起,她给捋正。 就连刚刚冒出嫩黄花骨朵的桂花,也被雨水打落在地,树下一片芬芳。 最不受影响的是墙上的多肉,那是闻春和闻萱种的,是她们的小小天地。 一夜雨水,土地湿润。 闻嘉嘉把鸡放出来了,这时候风停雨歇,阳光又渐渐冒出,正是蚯蚓在土里活动之时,也好让两只鸡补补。 家里的鸡是土鸡,下蛋没那么快,闻春等得心焦,每天都得去鸡窝看一遍。 闻嘉嘉没想到这姑娘还挺有耐心的,一直坚持到现在都没有放弃卖鸡蛋买收音机的事。 菜地收拾好,再把院里清理打扫。 等清理完院里的断枝和落叶后,闻嘉嘉又想着干脆大扫除吧。 于是她撸起袖子,重新开干。 阳光越来越盛,地面的水分被烘烤得漂浮到空中,此刻空气中湿度很大。 闻嘉嘉拿块抹布,把每个柜子擦一遍,又将桌椅板凳搬到院子里来,用水冲洗。 等她把家中里里外外都清理完时,太阳都西沉了,而她也累得腰酸背痛,两手软得如煮熟的面条,无力至极。 魏岱快七点钟到的家。 “嚯,家里怎么都亮堂了。” 他将背包取下,正要放到客厅地上,见客厅的地板干净得甚至都能躺,就又放到门口。 闻嘉嘉还挺惊讶的:“我以为你要离开好几天。”背包都整了。 魏岱取毛巾擦脸:“这回情况还好,泄洪及时控制住局面,所以帮忙运完东西就行了。” 闻嘉嘉点点头,又得意道:“今天家里是不是格外干净?” “你大扫除了?” “对呢。从早上忙到傍晚,我歇一个小时才缓过劲儿。”闻嘉嘉心里叫苦但是面上不表露。若是知道要忙这么久,她是不会去想着大扫除的。 魏岱笑她:“你就是一阵一阵的……”三分钟热度。这回打扫完,怕是到年底她都不会想着摸扫把了。 夜晚。 闻嘉嘉把包姐拜托她的事儿说给魏岱听,“其实那是先天性近视,包姐或者包姐丈夫那边,大概率也有这种情况,这很可能是遗传。” 视力这玩意儿真是没法说,有些人躲被窝里看三年手机都只200度,但有人却能飙到五百度。 闻嘉嘉上辈子就是不易近视的人群,但一整个青春期下来,也戴上了眼镜。这辈子视力还更好,看哪儿都是清晰的,她得感谢原主。 魏岱思考半晌:“我见过包姐她爹,老人家视力不是很好。” 闻嘉嘉:“我就说,肯定遗传的。” 她拍拍魏岱:“你可得保护好眼睛,带眼镜可麻烦了。”她特别珍惜这辈子不用带眼镜的机会。 魏岱:“你戴过?” 闻嘉嘉:“……我见我同学戴过。” 魏岱凑过去亲亲她:“傻姑娘,你还是睡觉吧。”不怀疑还好,心里一起疑,就觉得他媳妇的话哪哪儿都是破绽。 说的那语气,就跟自己戴过一样。 魏岱想不明白,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到媳妇来自几十年后。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媳妇成长轨迹清晰明了,浮阳出生,县城家属院里长大,十多年来就没有出过县城。 闻嘉嘉把头埋在他怀里,后知后觉有些心虚,不敢说话了,闭上眼睛装睡。 这事儿就这么平淡地过去,魏岱没再问,闻嘉嘉也再没提。 下周周五。 闻嘉嘉带了一盒新鲜的蝴蝶酥回来,她抱怨道:“现在的蝴蝶酥都带铁盒了,比从前贵上一毛钱。” 魏岱:“你从前还说用袋子老是会碎,而且容易潮。” 闻嘉嘉:“……” 她说过吗?肯定没说过。 闻嘉嘉不承认,只说:“等我下回买时把铁盒带去。” 能省一毛是一毛啊,闻嘉嘉开始上班后,突然就节省许多了。 因为赚钱真挺累的,她不舍得花。 上辈子吃的流量饭,卡上的钱都得数数才能晓得是七位数还是八位数。 穿越后过了一段时间苦日子,可家里有存款存粮,虽说要节省,但生活在农村,又有金手指帮衬,闻嘉嘉没啥能花钱的地儿。 再说,花的是别人的钱,心疼,却也没有多疼。 和魏岱结婚后也一样。 苦日子还没过多久呢,她就结婚了,丈夫有存款,这回连心疼都只疼得浅浅的了。 直到自己赚钱,花自己赚的钱时,闻嘉嘉每给出去一块钱都觉不舍呢。 魏岱感慨:“你这是长大了啊。” 都晓得心疼钱了。 闻嘉嘉白眼一翻:“说啥呢,我长没长大你不晓得。” 要是没长大,你就犯罪了。 魏岱看眼外面的天空,挺亮堂的。 大白天,就说些虎狼之词这好吗? 闻嘉嘉无语。她把铁盒往橱柜一塞,说:“我明天要去吃喜酒,你别让两姐妹多吃蝴蝶酥。” 魏岱:“谁的喜酒?” “沙月的,你不认识。” 闻嘉嘉有些纠结:“这里……你说我该给多少礼金?” 魏岱:“关系好吗?” 闻嘉嘉:“挺好的,人也不错。” 魏岱:“那就上三块或者五块,要不你买双枕巾啥的,这样就差不多了。” 闻嘉嘉觉得自己还是给钱吧,明天就要去了,哪里还有空去买枕巾啊。 第47章 参加酒席 沙月婚礼在周六这日,因为吃的是午饭,闻嘉嘉快到十点才出门。 才办三桌,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沙月婚礼酒席上的宾客肯定都是亲近的亲人。像她这种好友应该是没多少的,再把范围缩小到工作上的好友中,大概率只有她一人。 闻嘉嘉怕去早了尴尬,才拖到这么迟出门。 魏岱对她这种行为表示费解:“去喝喜酒哪里有掐点去的,去早了就当认识新朋友。” 去晚太不礼貌,何况今天还是周六,人家说不定还觉得你是不想去呢。 闻嘉嘉心说,认识来干啥啊。 几十年后认识了还能加个朋友,给自己添些朋友圈点赞。 这年头,普通朋友的交流就靠面对面。因为工厂的不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圈子。今天认识了,保不齐往后都再见不到,闻嘉嘉有时是有点内向的,不想把时间花在这上面。 “哎呀你别啰嗦了,再啰嗦我就要迟到了,到时候人家更觉得我不礼貌。”闻嘉嘉轻哼一声,蹬着车就离开家。 魏岱无话可说,只能追上去:“骑慢些!” “啰嗦——” 声音从风里传来。 闻嘉嘉是听话的,骑的并不快,比平常上班时还要慢呢。 她快十一点时才到的沙月家,而酒席开始时间是十一点半,闻嘉嘉觉得自己来的其实还算早。 沙月家在药厂家属院,闻嘉嘉也是头回来的这里。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90节 家属院的楼房明显要比部队阔气好多。高倒是一样的高,但每栋楼的面积要更大,几乎是部队的两倍。 数量也比部队来得多,闻嘉嘉好奇问看门大妈,“婶儿,咱们家属院这里几栋楼啊?” 人家大婶也是很有警惕心的好吧,上下打量闻嘉嘉两眼,发出三连问:“同志你谁啊,你是哪个单位的,你问这个干啥?” 闻嘉嘉尴尬:“婶儿我是咱们药厂的,只不过没住在家属院里,今天是去沙月家吃饭,我就是觉着咱们药厂家属院大,好奇问问。” 一听是药厂的,看门大婶才略微放松,放下手里正在清理的韭菜说:“咱这家属院有十栋楼,另外还有两栋,但那两栋是和纺织厂的家属院在一起。” 闻嘉嘉啧啧两声,感慨道:“那就是12栋呢,可真多啊。” 大婶骄傲道:“当然!咱们药厂财大气粗,家属院房子的数量在整个市的所有工厂里都是排得上好的,除了钢铁厂那几个省直大厂外,谁能和咱们药厂比。” 闻嘉嘉也不再多聊了,她问了下6栋怎么走后就顺着大娘指的路往目标方向走去。 六栋楼下是片小空地,此刻空地上摆上三张桌子,闻嘉嘉就晓得了,沙月的酒席大概就在这里。 空地上的人确实没有她会认识,直到走上二楼来到沙月家,才勉强有位稍稍相熟的人,就是沙月她姨,因为闻嘉嘉总去二号食堂,和打菜的沙月她姨混了个脸熟。 “哎呦小闻同志,沙月早就惦记着你了,快些进去吧。”她连忙招呼闻嘉嘉,带闻嘉嘉去沙月的房间。 闻嘉嘉没来得及说句话呢,就被沙大姨给送进房间了。 沙月坐在椅子上,正试图重新盘头发。 她从镜子中看到闻嘉嘉,惊喜转头:“嘉嘉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忽然有事儿来不了了呢。” 闻嘉嘉道:“周六能有啥事儿。” 说着掏出兜里的红包塞给她:“新婚快乐。” 沙月笑嘻嘻说:“大喜的日子我也不跟你客气,反正你结婚我是没赶上,等你有孩子了我再还给你。” 闻嘉嘉挑眉:“行吧,那你得准备好了,我说不准啥时候就有了呢。” 沙月不把她这话当回事,因为闻嘉嘉曾经还透露过计划在23岁后再生孩子。 房间里还有其他人,沙月不能只跟她聊,将别人撂一旁。 相互介绍一番,就又围绕着沙月这位今日主角说起话了。 “表姐,姐夫真的愿意在咱家办啊,那不是跟入赘的一样。”说话的是沙月表妹。 闻嘉嘉忍不住转头瞧她一眼,姑娘岁数挺小的,还能提高提高情商。 大喜的日子,说人家新郎官像入赘,这是得多不会说话才能说出这番话。 果然,沙月脸色有瞬间的不好看,旁边的人就说:“老三你咋能这么说呢,那是姐夫那边没啥亲戚,又是刚进单位,所以才在咱们这边办的。” 为的啥? 为了能更热闹,也为多收礼钱。 小表妹讪讪,低着头再不言语。 闻嘉嘉转移话题:“沙月你往后住哪儿呢,上回你说冯钰还住在研究院里?那可是西郊,比我家来厂里还更远呢。” 沙月想叹气,愣是又憋了回去:“没办法,他这个工作就是没法住在市里。我打算好了,往后每天上班时跟你一样,也骑车来。” “得骑一个小时吧?”闻嘉嘉问。 其实她现在每天骑30来分钟的车就能到药厂,因为路被她骑熟了,哪里有坑,哪里有近路她都晓得。 沙月点点头:“可不是吗。”好在西郊离药厂远,离市区却不远,一路上都有人居住,所以晚上下班时倒也不怕。 说话间,冯钰来了。 婚礼虽然简办,但宣誓却是这个年代的婚礼中必不可少的一道环节,闻嘉嘉结婚时也没省略。 宣誓完,就能吃饭了。 闻嘉嘉坐在年轻人稍多的那桌,随着一道一道菜被端上来,她肚子也咕噜咕噜叫。 这回酒席的菜色着实不错,四荤两素再加一道凉菜,算是高规格酒席了。 闻嘉嘉可不会客气的,这时候吃酒席客气就代表着饿肚子。 她眼疾手快夹一筷子肘子肉,足足五片,然后又夹一筷子鱼肉,一筷子的河虾,便暂时停手,就着米饭吃了起来。 桌上此刻基本没人说话,都是在吃东西。 那道焖得浓油赤酱,软烂无比的猪肘肉不到半分钟就被夹没了,就连盘子里的酱汁都被倒个一干二净。 很快,汤被端上桌。 汤竟然是乌鸡汤,闻嘉嘉也盛了一碗,还幸运得到个翅根。 桌上人依旧“默默无闻”,唯有调羹碗筷的碰撞声。 两道素菜也不简单。 一道是炒菌菇,三种菌菇用重油炒,咸香也鲜香,闻嘉嘉还认不出来是啥菇子。 另一道是木耳炒山药,山药脆嫩,闻嘉嘉一连吃了好几口,当下就决定等会儿回家前要先绕到市场里买几根山药才行。 酒席很快吃完,和沙月打过招呼后闻嘉嘉就骑车回家。 山药她还没忘,买了完山药后看见新上市的红薯,闻嘉嘉就又用粮票去了粮油窗口买半袋子的红薯。 现在吃红薯得靠买了。他们家分到的菜地面积没多少,种菜都不太够的,哪里够种红薯的呢。 不过红薯便宜,又不费多少粮票,闻嘉嘉倒觉得比自己种红薯吃更加划算。 下午,回到家中。 家里没人,闻嘉嘉把红薯放到杂物间角落中晾开,这样能保存得更久些。 山药是带泥的,她也没把泥给抠了,同样是为了保存。 穿越快一年,一些生活常识她还是懂的。 忙完,闻嘉嘉坐在沙发上,是啊,来到这里快一年。 — 进入10月份,天气渐渐转凉。 白天还不觉得,但一到傍晚,从山间吹来的风中都携带着些许凉意。 桂花盛开了,方圆十米都萦绕着一股桂花香。香味层层递减,但闻家院子中的桂花香显然最为浓郁,浓郁到老有蜂蜜在院子上空转悠盘旋。 闻嘉嘉躲在房间里,连小露台的门都不能开,气得不行,对魏岱抱怨说:“有没办法跟踪这些蜜蜂,找到它们老巢在哪儿,把它们整窝端了。” 关键是春夏两季过去后蜂巢里面肯定有许多蜂蜜,她想吃蜂蜜。 魏岱伸手摸她脑袋,纳闷:“没发烧啊。” “啪”的一声,闻嘉嘉把他手拍开,怀疑地盯着他看:“你的意思是我有病?” 魏岱否认:“没有这个意思。” 闻嘉嘉斜他:“我又不傻,有没有的,我还能听不出来吗。” 魏岱心说,你也晓得你不傻啊?那你还让我去跟踪蜜蜂,傻透了的才会说这话。 他不搭理自己这个有时候就是会人来疯的媳妇,到厨房里削红薯煮粥去了。 红薯刚挖出来时其实是不怎么好吃的,必须要放置一段时间,等红薯水分挥发一二,甜度上升后才是最好吃的时候。 此时,红薯甜滋滋的,“咔嚓”生咬一口,嚼着嚼着,汁水充盈在口腔中,都跟喝了甜水一样。 地瓜粥配上南瓜饼,再加上月季花酱,今晚的晚饭格外甜蜜。 月季花酱是上个月闻嘉嘉无聊时做的,月季花移栽后就成了公共的花朵,今天这个婶子摘一朵,明天那个小孩摘两朵。 偶尔一阵台风刮来,又被狂风骤雨打落好几朵。 闻嘉嘉瞧着可心疼了,心疼的结果就是把人家开得好好的花瓣都摘了下来,清洗晾干后制作成花酱。 别说,她种花种得不怎么样,做花酱做的倒是挺好的。 甜而不腻,更无任何苦涩味。 不但能拿来配南瓜饼吃,还能泡水喝,每天泡杯花酱茶,心情都好上不少。 闻萱明显很喜欢这一口,用小勺子轻轻舀半勺花酱抹在金灿灿的南瓜饼上,嗷呜一口:“小姨,往后还做这个花酱好不好?” 闻嘉嘉把粥里的红薯捣得碎碎的,抬眼看闻萱:“行啊,你摘花,我就给你做。” 闻萱:“真哒?” 她怎么有点不信呢。花酱甜甜的,然而小姨并不让她多吃甜食。 闻嘉嘉敷衍地点头:“真的。” 接下来是秋冬两季,除去桂花就是菊花,哪里还有什么其他能吃的花让闻萱摘啊。等明年春天,这事儿早就被她抛在脑后了。 魏岱显然了想到这点,笑了笑。 闻萱看看小姨,又看看小姨夫,觉得怪不对劲,又察觉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她低下头,还是快些吃饭吧。 夜晚。 既然无法阻挡蜜蜂,那就从源头出发,直接釜底抽薪。 当然,不是砍树。 这棵桂花树起码在这里生长了20年,闻嘉嘉倒没那么丧心病狂想把人家砍了。 她是想将树上的桂花给摇下来,本来闻嘉嘉还想多闻几日的桂花香,谁让太招蜜蜂,只能牺牲了每年都会绽放的花朵。 “魏岱!”闻嘉嘉朝着屋里喊。 魏岱正在做婴儿床,闻嘉嘉也不晓得他好好的发什么疯,想起来做婴儿床。 “怎么了?”屋里传来声音。 “你出来帮我一起摇。”她说。 魏岱起身,拍拍衣服上的木屑来到院子中说:“就不能明天来?” 闻嘉嘉道:“今天晚上摇完刚好能洗了晾,晾干后明儿就能试着做桂花蜜。” 行吧,她说啥就是啥。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91节 闻嘉嘉把油布放在桂花树上,因为油布不够大,无法覆盖整个桂花树,就只能先放于一侧。 魏岱爬到树上,将树枝摇动。 霎时间,桂花纷纷落下,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香味儿也随之变浓,浓得闻嘉嘉都要打喷嚏。 魏岱又继续往上爬,摇动另一根树枝。 “手电筒照照看看摇干净没。”他说,“手电筒在房间的书桌上。” 闻嘉嘉跑进去拿。 手电筒的电池大约是新换的,此刻格外明亮。 灯光打在树枝上,闻嘉嘉看不大清,但在树上的魏岱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又使劲儿摇了摇,检查一遍,没有漏网之鱼后就让闻嘉嘉把油布扯到另一侧去。 另一侧又是同样的摇法,摇桂花树的动静颇大,惹得隔壁谢家的谢易都爬到墙头上来。 “咦,小姨你在捉知了吗?” 谢易好奇问,处熟后,他都跟着春儿和萱萱喊她小姨。 闻嘉嘉:“我在摇花呢,准备明天做花酱。要是做成了,我就喊你来吃。” 谢易乖乖道:“好。” 说着就又嗖地一下没影了,闻嘉嘉猜测刚刚是谢阳把谢易托举起来的。 桂花终于摇完,魏岱也摇出一身汗。 闻嘉嘉将油布拢着,拖到客厅去。客厅中灯火通明,方便她收集桂花。 夫妻俩一个做木工,一个收花朵,期间说说话,自有股温情在流淌。 “你是想当爸爸了?”闻嘉嘉好奇问。 魏岱哑然一笑:“想啥呢,就是觉得这东西得提早做,反正放着不会坏。” 闻嘉嘉忽然想起来,他昨儿提起他一个战友孩子都已经出生了,却还到处找人借婴儿床的事儿,想必就是因为这个才想着做婴儿床的吧。 她指指旁边多余的木头:“那剩下的这些木头拿来做啥?” 魏岱看一眼就道:“做一些小玩具,还有吃饭桌学步车。” “……” 就嘴硬吧,你还说你不急。 魏岱看闻嘉嘉的表情就晓得她在想什么,心里觉得自己真挺冤枉的。 但嘴上却不能喊冤,他媳妇有时候心眼比针还小,特别是经期前,他要是没记错,也就这两天的事儿了。 要是喊冤,这姑娘非得借题发作,说他不稀罕跟她生孩子呢。 半小时过去。 屋外更暗了,月亮不知躲到哪一片乌云之中。 闻嘉嘉把桂花清洗完,晾到簸箕上。 而魏岱也放下手中的活,将客厅里的木屑扫到畚斗中,倒入灶炉边的铁盆里。 “洗澡去?” 魏岱忙完后靠在门框边,笑问闻嘉嘉。 闻嘉嘉没说话,擦擦手上水,经过他身边时身上满满桂花香,魏岱凑到她身后将她紧紧搂着。 “哎哎哎,院门还没关呢。” 魏岱回头看看,关院门去了。 然而趁着他关院门的功夫,闻嘉嘉拎着水到洗澡间洗澡去了。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她一般在临睡前才会洗澡。洗完后晚风一吹,全身上下都冰冰凉凉,舒服极了。 手电筒安在浴室墙上,闻嘉嘉抬手用力嗅嗅,真有桂花香吗? 可不能有,被蜜蜂蛰了怎么办。 被蜜蜂蛰可是她的阴影,小时候去乡下奶奶家玩儿时就被蜜蜂蛰过,脸颊肿得跟个红馒头似的,还被人用茄子使劲儿抹。 别说,用茄子攃伤口虽说是个土方子,却还挺有效果的。 想着以前的事儿,闻嘉嘉也没慢下洗澡的速度。 洗完开门,正好有一阵风吹来,清爽又清凉,她眯着眼睛停下享受。 魏岱已经将上衣给脱了,把她手里的木桶拎走,又打着水拎来。 这男人的身材着实优秀,闻嘉嘉每晚睡觉时都会不自觉伸到他的衣服中。 此刻一手拎一个盛了水的木桶,两边手臂肌肉偾张有力的场景简直令人脸热。 魏岱:“看啥呢?” 脸蛋红扑扑,眼睛水润润的。 闻嘉嘉:“吹风呢。” 魏岱推她:“快进屋吧,当心着凉。” 这女人自从身体调养好,停止吃中药后就又开始造作了。今天早晨他就听她说话带着点鼻音,明显是有些受凉,居然还敢吹风。 闻嘉嘉特意把手臂伸到魏岱脸边:“闻闻,还有没有味儿。” 魏岱:“有味有味,快进去吧。” 闻嘉嘉:“你敷衍我?” 魏岱认真闻闻:“没味了。” 闻嘉嘉这才满意。 翌日。 闻春和闻萱今天又得去参加田野上的劳动课了,两姑娘不太想去。 农村出来的孩子,对田野没那么好奇,她们虽然小,可却太晓得这时候田里的活儿有多苦了。 闻春不必说,从前的记忆她还有,小姨秋收那段时间回家后的场景她印象深刻。 ——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嘴唇的颜色惨白惨白的,闻春有回差点都以为小姨死了,吓她一大跳,眼泪哗哗流。 甚至连她父母秋收时候的事儿她都记得点儿。父母唉声叹气地说着秋收的艰难,计划秋收后淘换张肉票,割半斤肉给家人补补。 闻萱呢,只记得小姨秋收时半死不活的样儿了。 哦,还有扎人的稻穗,难赶的小鸟,晒得人头晕脑胀的太阳…… 闻萱吓得拍拍小胸脯:“小姨,我们今天能请假么?” 闻嘉嘉其实也不是很想让两孩子去,太阳这么大,晒一天中暑了咋办。 正犹豫着,魏岱就道:“别想请假,劳动课怎么能请假呢。” “菲菲就总不去!”闻萱不服,“她上回,还有上上回就不去,在家里吃糖呢。” 魏岱:“菲菲是因为身体不好,你跟姐姐比小牛犊子还厉害,一个能打人家菲菲两个。” 闻萱脑子在这种时候动得很快,说:“我可以突然间身体不舒服,比如肚子疼。” 这回闻嘉嘉也不乐意了,教训她:“不想去就不想去,怎么还能弄虚作假呢。我等会儿就把水给你们准备好,都给我捡稻穗去。” 闻萱眼泪汪汪,瘪瘪嘴:“水不够,我要花蜜水。” 闻嘉嘉无语。小孩子都鬼精鬼精的,知道两个大人都发话逃不过了,就开始谈条件。 花蜜水就是花酱兑水,闻嘉嘉点点头:“行,给你们装一壶。” “还要蝴蝶酥。”她继续道。 闻嘉嘉:“行,一人一块蝴蝶酥。”这不过分,干活嘛,容易累也容易饿。 “我还要……” 闻嘉嘉面无表情:“嗯?” 闻萱气馁,肩膀一塌:“好吧小姨就这些,别的我不要了。” 再要,蝴蝶酥和花蜜水都没了。 吃过早饭,闻嘉嘉帮着准备水和食物。除此之外还把拿出个小帽子来给她们戴上。 帽子是百货商店买的,绿色小孩儿款,闻嘉嘉瞧着质量还不错后就花一块多买了回来。 戴好帽子,闻嘉嘉还让她们换上长袖。 闻春扭捏:“好热。” 闻嘉嘉:“热也得穿,要不然手臂得被刮出痕来。” 她们是割不了稻谷的,只能捡稻穗。 捡稻穗也需要在田野里奔波,特别容易被稻叶稻穗给划伤。 闻嘉嘉替两孩子整理好后,拍拍她们屁股说:“好了去吧。” 两孩子恋恋不舍,但最终还是拎着水壶,背着小书包离开。 魏岱说她:“你太娇惯孩子了,小孩还是得吃苦才行。” 闻嘉嘉却道:“人活一辈子就着几十来年,惦记着吃苦是怎么一回事儿啊。想吃苦,往后机会还多着呢。” 魏岱不禁沉思,这话好像也挺对的。 “可农活还是得学着做的。”魏岱又道。 闻嘉嘉面上没反驳,心里却想,你是不晓得往后的社会发展得多快。 还干农活?到时候有没有田给你干还是一回事儿呢。 闻嘉嘉不禁想起她奶奶家的壮举——每年金秋九月要收稻谷时,把田地划分成好几块,然后租给城里的学校。 学校租来干啥?给学生割稻谷。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92节 等割完,一人分一小袋子稻谷就行。而她奶奶家不但不出力就得到稻谷,还额外得到一笔租金。 闻嘉嘉当时都听傻了,原来生意还能这么做的。 第48章 收到惊喜 药厂最近热闹得紧,为啥?十月了,药厂在欢祝国庆。 药厂甚至特意开放了大礼堂,邀请全厂人看节目,晚上时还能看电影。 闻嘉嘉今早刚到办公室,沙月就拉着她说道:“嘉嘉真是太可惜了,你昨晚没留下来瞧,咱们厂昨晚放的可是新电影呢。” “啥电影?”她好奇问。 “《艳阳天》,听说是今年才上映的,电影院都还没有!”沙月感慨道,“我昨天夜里做梦梦的都是这部电影。” 闻嘉嘉将背包从背上取下,往办公桌的柜子中一塞:“那你昨晚是睡在娘家?” 沙月点点头:“今晚还有电影,听说还是难得的译制片,你要不要留下来瞧。” 一听是译制片,闻嘉嘉有些好奇了。 译制片就是外国片、进口片。 在这个年代,国内是很难看到译制片的,能进来的大多都是交好国家的电影。 沙月道:“《宁死不屈》你听说过没?这部电影说是很好看,两三年前就上映了,可惜咱们这里的电影院一直没放。” 闻嘉嘉摇摇头:“没听说过。” 连原主记忆中也没有。 “是阿尔巴尼亚的电影,你今晚要不要留下来看?”沙月问,“到时候就找个人蹭蹭宿舍,咱们自家厂的人,住一晚也没啥事。” 闻嘉嘉有些心动,但最终还是拒绝:“算了吧,今天我家两孩子都去参加劳动课了,天气又这么热,得回家瞧瞧她们有没有中暑。” 其实是不想住宿舍。 宿舍床太小了,还得两个人睡,闻嘉嘉根本睡不惯。 再说,她晚上还得洗澡呢。 沙月叹气:“有孩子也挺麻烦的。” 闻嘉嘉点点头,可不吗。 两人说话间,乔贺走了进来,敲敲闻嘉嘉的桌子,神色复杂道:“闻同志薛主任喊你。” 闻嘉嘉惊讶:“好的。” 她也没多问,赶忙去到薛主任的办公室。 “主任。”闻嘉嘉进门。 薛主任脸上带着隐隐的笑意,指着旁边的椅子说:“坐。” 然后还给她倒杯茶。 不得不说,闻嘉嘉还挺惶恐的。 毕竟在她这里,薛主任一直是一个不苟言笑的铁娘子形象。办公室中更是她的绝对统治区,一个月都不见得能见她一回笑脸。 今天突然来这一手,闻嘉嘉心里冒出的不是喜,而是惊。 不会是有啥超难干的事儿要她干吧? 然而事实还真出乎她的意料,只见薛主任拿出个信封,推给她:“你瞧瞧,这可是今天刚刚寄来的。” 闻嘉嘉面露不解,拿起信封一瞧,信封寄信地址那里写着“首都安德路甲61号”。 看到这里她依旧不明白,但直到看见寄信人处是工人日报时才怔住。 而后,不知想到什么,愕然一瞬,又喜形于色:“是我上个月寄的稿子被录用了?” 薛主任话中带着笑意:“我没拆,你自己拆开瞧瞧。” 但都寄信来了,肯定是录用了的。 闻嘉嘉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笑容,把信封拆开,然后展开信纸。 果然!她的稿子被录用了,报社的人还对她的选题和内容夸赞了一番,说很少有人能把药品的发展进程写的如此清晰明了,还和社会发展结合在一起。 闻嘉嘉欣喜道:“主任,真的录用了,而且说是放在3号那天的报纸上。” 薛主任手一拍:“那就是明天了!” 她眼睛含着笑意,又说道:“这还是咱们厂里头回有人的文章上工人日报,宣传部那些赫赫有名的笔杆子们,也顶天只上个省报。” 宣传部这几年可威风了,薛主任这种实干家很不瞧得起那一帮只会溜须拍马歌功颂德的人。加上她和那边的领导有点矛盾,就更不喜那些人。 如今自己车间还没入职多久的职工一出手就是《工人日报》,衬得那些人跟废物一样,一时之间她笑容满面,嘴角压都压不下。 笑着,她又后怕不已:“还好当时你没听我的,坚持寄给了工人日报。” 当时她是想着先寄给省报,这样更容易录用,也能赶上国庆。 奈何闻嘉嘉决定先寄工人日报,计划工人日报没录上再寄给省报。 如今这篇文章虽没有出现在国庆当天的报纸上,但出现在3号这日也是不错的。 闻嘉嘉将信瞧完,重新塞回信封中说:“多亏了主任您的指导,否则我也不敢寄。” “哎,太谦虚了。我就改些字眼,内容全是你的。你回去吧。”薛主任说,“等明天新报纸到了,我让人给你贴到咱们厂门口,贴到食堂门口,贴到宣传部门口。” 好让厂里人晓得,只有深入一线,才能写出好文章。 闻嘉嘉也不在意薛主任拿她刺激宣传部的做法,宣传部她也看不太上,干实事的人一掌都数得过来。她“哎”了声,乐淘淘地离开了,带着信封回到办公室。 办公室中,李海军问乔贺:“主任找闻嘉是啥事儿啊?” 乔贺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我就是路过被抓住带句话的。” 李海军心里有些怅然。 他叔说,薛主任大约是要升职了。 薛主任背景好,贫农出身还参过军。若不是因为前些年顾着家中老父老母和寻找在战争中丢失的孩子,没及时赶在前两批进入药厂参加工作,她早爬到高层去了。 现在呢,六车间在她手里战果连连,别的车间可能还得靠研究部的人吃饭,他们六车间却是不需要的。拳头产品都是一线工人们自己研制出来的,这是实打实的政绩。 薛主任向来看重闻嘉嘉,他担忧闻嘉嘉会就此上位。 想着,闻嘉嘉像一阵风似的跑进来。 沙月对八卦一向积极,但也知道办公室气氛最近又有点紧绷了,就也没有当场问闻嘉嘉发生了啥事儿。 谁晓得李海军倒是开口问了,闻嘉嘉眨眨眼,没有片刻犹豫,直接道:“哦,也没什么事儿。就是上个月寄给报社的稿子被录用了,信寄到了薛主任办公室,薛主任喊我去拿。” 李海军忙问:“寄给工人日报那篇?” 闻嘉嘉惊讶地看着他,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当时觉得录取可能性不大,所以这事儿她可没提过。 李海军愣片刻:“不小心看到了。” 说着,转回身不再说话。不久后又离开办公室,不知道去往哪里。 闻嘉嘉却陷入沉思。 稿子是要投到工人日报的没错,但她从来没有说过,也没有隐晦表达过,甚至没和沙月以及薛主任说过。 直到稿子写完,装入信封,连邮票都贴好准备寄走的最后一刻,才在信封上写下工人日报的地址。 写完后,她交给薛主任,薛主任这才晓得她的稿子是寄给工人日报。 那李海军是怎么知道的呢?闻嘉嘉把整个流程复盘一番,觉得他应当是在薛主任寄信的那个环节知道的。 闻嘉嘉心想,自己往后还得更小心些才可以。 午后。 银杏树的叶子在秋风中渐渐变黄,显得更加夺目。 沙月吃过午饭后离开了,说是她大嫂在医院生孩子,她得去瞧瞧。 李海军依然没在办公室中,倒是乔贺,闻嘉嘉回办公室时他已经在了。 “呦,乔同志你今天没回宿舍呢。” 闻嘉嘉把手里的饭盒放桌上,又将窗户外的花盆搬进来。 她最近在养芦荟,她就不信芦荟这种生命力极其顽强的植物还能被她养死了。 “今天有工作。”乔贺说。 闻嘉嘉瞅一眼,只见他桌上摆满了资料,瞧着像是刚从资料室里借出来的。 乔贺看眼窗外,犹豫片刻说道:“你往后要寄什么东西还是自己去寄吧……李海军的婶婶在收发室工作。” 闻嘉嘉手一顿,将花盆放到办公桌角落,思考片刻:“就是那长得还挺高,经常坐在门边看报纸,左边眉毛有颗大痣的女人?” 收发室就在药厂门口,闻嘉嘉每天上下班都会经过那儿,一段时间后,里面的人也认得了。 乔贺点点头:“对,是他那位领导叔叔的媳妇儿。” 那就想通了,闻嘉嘉心道。 收发室管着厂里的收信寄信,有些信件还需要他们检查过还能收寄。 所以,闻嘉嘉寄信的事儿瞒不过收发室,李海军自然会知道。 乔贺沉默片刻,又道:“以前收发室是出过事儿的。有人的稿件被偷瞧了,偷看的人把人家的稿件拖了一日,后来模仿的那篇倒是先寄出去。” “当然,这只是被偷瞧的人的话。”他补充一句。 “什么!”闻嘉嘉震惊:“还有过这种事!后来呢?” 乔贺:“这事到现在还是个无头公案,稿子像但也不是一模一样。两个人扯皮几个月都扯不清楚,都喊着自己是先写的。” “这事责任在收发室吧。” “是啊。但收发室更说不清楚了,又没有直接抓现行,上面的领导也就是把收发室里的人批评一顿罢了。” 这种事情,意思意思查几天根本没用,没有让保卫处彻查是查不出来的。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93节 但真能彻查吗?反正肉都是烂在锅里,管是谁的稿子,最终都是厂里的稿子,药厂能查的多尽心呢? 闻嘉嘉倒吸一口冷气。 她本来以为自己够谨慎的,没想到在看不到的地方还有这么大的纰漏在。 “咱们能自己寄?”她又问。 乔贺:“行是行。只是费用得你自己出,所以没有重要的稿子,大家基本上还是让收发室帮忙寄信。” 闻嘉嘉打定主意,往后无论是什么稿子都得自己寄。 她真诚道谢:“乔同志谢谢了,要是没有你告诉我,我还不晓得这件事。” 乔贺道:“没事,反正咱们办公室,只有咱俩是正经凭本事进来的。至于他俩,写的文章挂在药厂宣传栏都嫌不够格,说了也没用。” “……” 乔贺的嘴真是得罪人的一大利器,难怪在车间里人缘比李海军还差。 傍晚。 日落西山,厂里的不少人都聚集在大广场上,在准备看电影。 闻嘉嘉路过时停下瞧了一眼后离开,人多得都跟沙丁鱼罐头似的,这场景,可以说是万人空巷了。 难怪沙月宁愿晚上住娘家,也要留厂里看电影。 路过国营饭店,闻嘉嘉拎份酱牛肉回家。 她和国营饭店里的大厨和服务员处熟后,经常能从他们这里买到一些很容易就被买光的东西。 到家时,闻春和闻萱已经回来了。 魏岱也在家中,闻春和闻萱头发处于半湿状态,就晓得他应该是给两人洗了头发。 闻嘉嘉凑近闻,果然有香皂的香。 “你今天回来的也挺早。”闻嘉嘉将背包和饭盒放下问,“啥时候给她们洗的头发?” 魏岱:“刚回来不久,给她们洗头发的时候太阳还有半圈挂着。” 闻嘉嘉就让两孩子待院里:“别跑进来了,外面有风,风吹着头发才容易干。” 又问魏岱:“回来后累得够呛吧。” 魏岱笑道:“完全没了往日那股上蹿下跳的劲儿,差点在沙发上睡过去。” 闻嘉嘉:“没受伤?” “没,穿着长袖哪里会受伤。就是被蚊子叮咬好几口,春儿脖子上都是疙瘩。” 闻嘉嘉心疼,“那等会儿用艾叶水给姐妹俩洗个澡吧。” 晚上吃的就是酱牛肉了。 青菜一盘,酱牛肉一斤多,加上一碗豆腐汤,两孩子吃得比搬家请客时还香。 那架势,就跟两三天没吃过饭似的。 “能饿成这样啊?”闻嘉嘉把闻春头发扎起来,她头发有些长,总能吃到嘴巴里。 闻春使劲儿点头,嘴里还在嚼。等嚼完了才拍拍肚子说:“我饿得肚子都呱呱叫了,比青蛙叫的都响亮。” 闻嘉嘉:“那挺好的。饿得都不挑食了,看来往后就是得多干活才行。” 这段时间两孩子不爱吃绿叶子青菜,只有夹到她们碗里,她们才会吃,而且还吃得“勉为其难”。 现在呢,青菜一口接一口,连菜汤都不放过。 吃完饭,闻嘉嘉去杂物房里拿艾叶。 当年家里攒的草药没带几种来,如今杂物房里的草药,多是闻嘉嘉每周周末时去附近山里摘的。 这时候草药随处可见多如牛毛,去摘些村民们倒不会说。 毕竟就算不摘,放在那儿秋风一吹,寒风再那么一刮,该枯也是得枯嘛,还不如给部队的家属摘呢。 闻嘉嘉攒下许多常见的草药,还特意让魏岱给她打了个小药柜。 药柜总共有36个格子,如今有12个格子已经投入使用。 闻嘉嘉拉开第三排的第二个格子,从里面拿出晒干的艾叶。 她抓一把出来,放在锅里煮。 等水煮变色后倒入木桶中,再掺冷水,水温合适后就把两孩子脱光光放木桶里。 “水味儿臭臭的。”闻萱拍拍水面说。 闻春却道:“明明很香。” 闻嘉嘉也觉得香,她很喜欢艾叶的味道。 两孩子是真脏得不像样,闻嘉嘉使劲儿搓两下,一条黑色的污垢就搓下来了,跟黑线虫似的。 “瞧瞧你们脏不脏。”闻嘉嘉特意把泥沟给她们看,此刻洗澡间的大门敞开着,外面的天还没彻底暗下。 闻春嘻嘻笑:“老师都夸我们了,说我们每天都是香香的,才不脏呢。” 闻萱也说:“老师还喜欢抱我,也说我身上香。” 闻嘉嘉捏捏她们脸蛋:“那是谁的功劳,是你小姨我的。每天叫你们洗澡还不洗,洗了老师才愿意抱你们,否则臭烘烘的,谁爱抱啊。” 其实部队里还真没啥脏孩子,因为家属区里有澡堂。 澡堂在哪儿,就在家属楼的旁边。 闻嘉嘉曾经去看过,两百多平的地儿,隔成男女两间。 里面是水泥地,墙上有密集的花洒,开关一开就有水喷出来,除了水温是固定的,不可调节的外基本没啥缺点。 家长们多是把孩子的衣服一脱,让孩子去里面洗。边洗还能边玩,洗不干净是肯定的,但被水冲过,脏却也不脏。 而闻春和闻萱,因为太远了,闻嘉嘉从来没带她们去过,天热时,几乎每天都是用香皂细细洗,要不是怕洗太多把皮肤洗出问题,她冬天也得让两孩子洗澡。 这样下来,身上可不就是香的了吗。 “好了,起来吧!” 闻嘉嘉摸摸两人的手,仔细瞧瞧,一个夏天过去,手臂色度都分层了,可见今年夏天有多晒人。 两孩子被擦干打包送到房间去,她们自己会穿衣服。 闻嘉嘉也用艾叶水洗了个澡,刚洗完澡拎着桶出来,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嘉嘉在家么?”有人喊, 闻嘉嘉听不出来是谁的声音,连忙道:“在呢在呢。” 她将手中的木桶放下,跑去开门。有点意外,门口是蒋白英,是家属区家属的管理者之一,家住在北山最左边,离她家还挺近的。 “白英姐。”闻嘉嘉惊讶,“快进来坐,有啥事儿吗?” 蒋白英左手拿着本子,右手拿着笔:“坐就不用了,我听包姐说你要订牛奶?” 闻嘉嘉一喜:“对,要定的。养殖场盖好了吗,奶牛也运来了?” 蒋白英笑笑:“今天一大早就运来了,整整8头呢,这还只是第一批,往后还有。你要订几份?” 闻嘉嘉:“订3份。” 蒋白英笔尖一顿:“3份啊,一份可是有半升的量。” 闻嘉嘉没想到一份有这么多,改口道:“那就两份吧。” “你家就两姑娘,要两份?其实一份都够了。好些人家只订一份呢,那孩子五六个的人家都是一份。” 闻嘉嘉笑道:“没事儿,她两姐妹爱喝牛奶。” “行,那我就给你家记两份。”蒋白英也不再劝了,总归不是花她的钱。 闻嘉嘉把人送走,关门回屋。 魏岱正在清理厨房,刚刚听到两人说的话了,问闻嘉嘉:“不订一份牛奶一份羊奶?” 闻嘉嘉:“不订,我不喜欢羊奶的味儿。” 她又说:“我都没想到一份的量会这么大,到时候咱们家一人半份,你不许推。” 魏岱觉得别扭,他可是连奶糖都不吃的铁汉子。 闻嘉嘉白他一眼:“我这是为你好,你每天训练量那么大,该补还是得补的。” 别等老了,瞧着像她爸。 魏岱:“行,喝,一定喝。” 他表示投降,如果不喝,他媳妇儿得念到晚上睡觉前。 夜晚。 晚风吹得人酥酥的,闻嘉嘉坐在屋檐下,正在做她的桂花酱。 “桂花太多了,咱家白砂糖不够。”闻嘉嘉皱眉道。 她面前是个小炉子,炉子上是石锅,里面正在煮糖水。 魏岱就拿出罐冰糖出来:“要不放些冰糖试试?” 闻嘉嘉眨眨眼:“可以吗?” 魏岱把冰糖罐上的木盖打开:“反正都是糖,我觉得可以。” 闻嘉嘉连忙拦着他:“你觉得行,那肯定就是不行。” 虽然她也觉得可以。 但,跟她种花一样,魏岱搞这些东西,手就格外的臭。 前些时候豇豆长了好多,眼瞅着快老了就让魏岱摘去腌。 谁晓得他腌出来的豇豆咸酸中带着一股特别的苦,闻嘉嘉吃一口差点以为自己要中毒。 还有做李干。同样一股子苦味儿,明明和闻嘉嘉是一个做法,他就是能做出来苦味儿。 魏岱也挺不自信的,缩回手:“那就先熬一些,剩下的放着明天买糖后再熬。”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94节 闻嘉嘉点点头。 石锅里的糖水咕噜咕噜冒泡了,此时还没到时候,需得大泡泡转成小泡泡才行。 密密麻麻的小泡一出现,闻嘉嘉就把桂花倒入其中。 金灿灿的桂花立刻让这一锅糖浆变得格外诱人,等熬得香味儿浓郁到屋里都能闻得到时就能将石锅端边上,放凉后盛起来了。 闻嘉嘉心里叹气,可惜没有蜂蜜没有柠檬,否则会更好吃。 “要不要尝尝?”闻嘉嘉问魏岱。 魏岱摇头:“刷完牙了,放着明天尝。” 闻嘉嘉将石锅端到厨房的橱柜中去,洗洗手:“那就睡觉吧。” 刚回房没多久,屋外淅淅淋淋下起小雨。 窗户是敞开的,闻嘉嘉怕雨飘进来打湿书桌,还特意起床将书桌上的东西塞到抽屉去。 “不关窗?”魏岱问。 闻嘉嘉爬床上:“热呢,关啥窗。” 魏岱伸手摸摸她脖子后,已经冒出细细的汗了,用帕子给她擦擦:“没事儿,雨下完明天温度会舒服些。” 闻嘉嘉忽然道,“这雨来的太不巧了,我们厂里今天有活动呢。这会儿大概还在看电影,昨天晚上都看到了十点钟。” 魏岱:“你们厂真是财大气粗,电影都能连放两天。” “这算啥,听说有的厂还有专门的放映队,隔三差五就放电影。” 闻嘉嘉说着,有些怀念上辈子。 魏岱翻身:“我听说电视机……” 闻嘉嘉捂住他嘴巴:“你别听说了,我们不买这个。” 就跟心心念念都是住楼房一样,自从晓得百货商店有电视机卖,他也惦记上电视机了。 第49章 文章登报 魏岱是个特别能接受新鲜事物的男人,啥都想尝试。掏空家底才能买到的电视机,他竟然也敢惦记。 闻嘉嘉觉着电视机最早也得等到90年代后才能买。 毕竟光有电视机是没用的,没有足够的电视看的话,电视机也只能当个摆件用。 魏岱叹声气,把这念想深埋心中。 翌日。 昨晚煮桂花酱的锅没洗,一个晚上过去,客厅中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闻春和闻萱一开门,话都没说就跑到桌子边上,眼神灼灼地盯着石锅看。 闻嘉嘉起的要比两姐妹晚些,出门后就见到这个场景。 就知道,她就知道会这样。 闻嘉嘉捂着脑袋分外无语。昨儿石锅放着忘记洗,直到临睡前才想起来。但那时候也不能起来去洗了吧,只能搁那里想着明天再洗。 可若是闻春和闻萱比她早起……她猜都猜得到,两姐妹肯定能用手指把这个石锅给抹干净的。 “小姨,小姨夫呢。”闻春跑去洗手,然后用手指沾沾石锅上的桂花酱,又放嘴里嗦嗦。 闻嘉嘉没眼看,干脆去厨房,眼不见心不烦:“你小姨夫工作去啦。” 天还没大亮的时候就去了,闻嘉嘉迷迷糊糊的听到了他起床开门的动静,还无知觉地问了声“几点”。 闻嘉嘉记得,魏岱回的是五点。 闻春“哦”了声,又继续沾沾,然后嗦手指,甜滋滋的味道,美得她们眼睛都眯起来。 厨房里的闻嘉嘉没空管她们,今天早晨吃的是烫饭。 几个月的又带娃又上班的日子过下来,闻嘉嘉和魏岱已经学聪明了,终于扒拉出一种不需要费多长时间去做,却又能吃的比较丰盛的早餐,炒饭和烫饭。 天热时吃炒饭。 天冷时就烫饭。 饭是前一天多蒸,然后剩下的。即使是再热的天气,米饭在阴凉的橱柜中放一晚也不会坏。 菜呢?也是前一晚就切好的青菜,或者剥好的青豆和玉米。 再加上鸡蛋,就那么一炒一煮,就又能糊弄过去一顿早餐。 闻嘉嘉抬头看着屋外还在下的雨,那就吃烫饭吧。 今天的烫饭还多了个香菇当配菜。 这可是新鲜的香菇,也不晓得魏岱昨天从哪里采来的,香菇顶上裂开了花儿,闻着香味浓郁,煮熟后更是香得诱人。 “吃饭!”闻嘉嘉说。 从烧火到洗锅,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闻嘉嘉就将早饭给做完。 她端着两大碗烫饭出来时,石锅已经被两姑娘给舔干净了。 闻嘉嘉没眼看,埋汰,实在埋汰! “刷牙没有。”她问。 闻春马上道:“还没有,我们准备吃完饭再去刷。” 闻嘉嘉也随她。 反正两孩子晚上都有刷牙,刷完牙后就没再进食。按理来说,早晨的时候口腔环境是不脏的,吃完饭后刷反而更好些。 烫饭吃得人心里暖暖的,也热热的,热得闻嘉嘉穿着雨衣都觉憋得慌。 “最讨厌下雨天了。”闻嘉嘉嘀咕。 此刻她正在骑车,瞧着里还没彻底收完的稻谷,心里暗道一声可惜。 这场雨来的太不巧,迟来那么一天,田野里的稻谷就能收完。 她边骑边看,眼瞅着已经七点四十分了,闻嘉嘉不敢再耽搁,加快速度,超越一个又一个进城工作亦或是送货的人,最终赶在八点前进入药厂。 “昨晚电影看得咋样?”闻嘉嘉把雨衣放在门口抖抖,问沙月。 沙月撑着头揉脑袋:“看得我头疼。” 当然不是因为剧情的原因,而是因为那风呼呼吹,雨又哗哗下,风雨交加之下,她好像有些感冒了。 闻嘉嘉心想,还好昨晚没留下来。 她抖完雨衣后就把雨衣挂门口,再到宣传栏处拿报纸。 “咦,《工人日报》呢。” 乔贺的脑袋从窗户那里探出来:“《工人日报》在我这儿。” 他抽出一页来放到闻嘉嘉办公桌上:“这是有登你的那份稿子的报纸。” 闻嘉嘉立马跑进去,拿起报纸看。 沙月也不顾头疼凑了过来,“娘嘞娘嘞,我都没想过这上头的人名儿会和我身边的人联系在一起。” 只见这张报纸最上方写着几个大字:磺胺系列腾飞的20年。 下面就是密密麻麻的正文,整整占了半面的报纸,那可是半面! 沙月都看呆了,忍不住念出来,越念越感慨,她读着都觉得费劲,也不晓得嘉嘉是怎么写出来的。 怎么写的? 闻嘉嘉:“磨呗。磨一个多月硬生生磨出来的。” 说完,办公室几人都看着她。 说实话,这话猛地一听觉着挺不诚恳的,像是在敷衍他们。 但想想闻嘉嘉前两个月是怎么过来的,便也不觉得她是在敷衍了。 就如她自己所说,一个字:磨。 闻嘉嘉把有关第六车间的资料都借来阅览了一遍,而且还写了半本笔记本的笔记。 后来又去找车间工人聊天,有几天简直是扎根车间,和车间工人打得火热。 李海军不禁回忆,那时候他在想什么? 想闻嘉也不过如此,还没被薛主任重用多久,就又被打发着做些虚活去了。而且她还怪傻的,竟然干得这么起劲儿。 谁想到人家那叫蛰伏,是“卧薪尝胆”,直接干到《工人日报》上,俨然成为厂里实绩最硬的笔杆子,今日过后,怕是要在上面几位领导那里挂上号了。 这怎么行,他还想着接替薛主任的位置呢。 无人关心此刻的李海军在想些什么,因为正如她猜想的那样,闻嘉嘉很快在药厂中出了名儿。 车间的魏组长难得来到办公室,脸上挂满笑容:“闻嘉,真有你的,真把咱们第六车间写给全国人民看了。” 他在报道里是有名有姓的人,当看到自己名字的那刻,魏组长脑袋充血,脸蛋红得跟煮熟的虾一样,耳朵还嗡嗡的,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 直到被人那么一推,才清醒过来。 “嗐,就一名字……”闻嘉嘉想客气两句,只是话还没说完,魏组长就道: “嚯,就一名字?你晓不晓得,那是《工人日报》!咱们国家工人千千万,又有几个能在上面留下姓名。” 魏组长说着又兴奋起来,声音大得能让旁边的玻璃都发出震动。 沙月笑道:“那魏叔你就去买份报纸贴在家里呗,这样往后不管谁来你家,都会晓得这件事儿。” 她其实是说着玩的,但魏组长却觉得她这话对极了! “很是很是。”魏组长连忙跑到药厂门口不远处的报刊中买报纸。 这年头的工人,多数都很纯朴,连张报纸都不拿厂里的。 魏组长离开后,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人来,办公室的地板都被踩湿了,直到闻嘉嘉被人喊走,办公室才重新恢复安静。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95节 闻嘉嘉去了哪儿? 被管着生产的副厂长喊走了,这位副厂长姓曹,叫曹方,算是除厂长外闻嘉嘉的最高层领导。 当然了,很多时候人家就是所有车间的最高层领导。 毕竟厂长要忙的事儿太多了,权利下发后没发生啥大事儿厂长根本不会注意车间。 曹方对她很是热情,又请她坐下,又是问她在生活和工作中有没有困难…… 闻嘉嘉能有啥困难? 她老实说了自己并没啥困难。 家里有吃有喝,夫妻关系也好,是真的没有困难。 谁料人家曹厂长却满脸感慨:“好同志啊,困难都是自己扛着,不肯麻烦厂里。正是因为有你们这种同志在,咱们厂才能发展,才能壮大,才能连创佳绩!” “……” 怎么说呢,就无话可说。 闻嘉嘉干巴巴地笑了笑。要不怎么说人家是厂长呢,语言话术确实是强。 因为是异性,曹方也不多留她,又聊几句后给了她一笔奖金后就让她离开了。 奖金,闻嘉嘉当然是收下了。 药厂出手大方,奖金不是钱,而是一张收音机的票。大概是晓得闻嘉嘉有自行车,才给的收音机票。 闻嘉嘉格外满意,觉得自己前两个月的劳累特别值得。 一张收音机票,少说也得40元才能换到,而且有时候是有市无价,想买都没地方买。 傍晚,一到五点闻嘉嘉准时下班。 今天可把她的嘴累惨了,来看热闹的人多也就算了,连宣传部的都跑来找她“请教”。 人家也没阴阳怪气,确实是请教,但闻嘉嘉只会写不会教啊,推辞老半天都推辞不掉,只能说一些写作时的思路。 谁晓得他们宣传部的人还是一波一波来请教的,前后来了三波人,直到闻嘉嘉再无法忍受,强硬拒绝,让他们自己去找前边的人后办公室才安静下来。 闻嘉嘉深感对不起同室的其他三人,于是一到点儿,一秒也没多待,背着包跑了。 路上只在供销社里停了会儿,买两斤白砂糖后又匆匆走了,直接到家。 家中寂静,闻春和闻萱还没回来,魏岱也不在家。 这会儿云散雨歇,竟然能看到天际处火红的夕阳。 闻嘉嘉把晾在屋檐下的衣服撑到院子中晾开。今天的雨断断续续的下到下午两三点,许是风把雨刮到衣服上,衣服这会儿摸着还有点儿湿,得继续晾才行。 她抬头望望天空,今晚应当是不会再下雨了。 晾完衣服去蒸饭,此时才微微懊恼,刚刚应该再去买块肉的。 没有那就鸡蛋吧,谁晓得包姐来了,手上还拎着东西。 包姐进屋说:“我听到自行车的声音,就晓得你回来了。” “包姐!”闻嘉嘉惊讶,又说,“当时一群小孩堵在许家门口,车铃按了三回才让路。” “哎,那几个孩子皮的要命,不是摘这家的花就是采那家的菜,连蜂窝都敢捅的。你不晓得,年初那会儿他们捅蜂窝的时候白英正好抱着她刚满月的外孙女路过,要不是白英拼命护着,那孩子差点就被蛰了!倒是那几个皮猴,吓得躲到水里,大冬天的,一下子就倒下好几个,当天全部感冒被送到医院。” 包姐说着都后怕不已,她这么爽朗又大气的人,提到那群小孩时脸上也带着些许不喜。 闻嘉嘉:“蜂窝?” “可不吗。”她只以为闻嘉嘉是怕蜂窝,就解释说,“就在那棵大樟树上。不过你别怕,已经被后勤烧了。听说那几个小孩病好后被家里狠狠揍了一顿,倒是安静了几个月,现在大约是忘了那时的痛了。” 闻嘉嘉听到蜂窝被烧了后就没啥兴趣。她倒也不怕想吃蜂蜜,而是想要蜂蜡。 这时候的雪花膏属实一般,而且还贵,闻嘉嘉宁愿自己找些蜂蜡来做。 而且蜂蜡还能做唇膏,她还有两姐妹一到冬天嘴唇就发干,去年的时候姨甥仨儿隔三差五的在抠嘴唇皮,嘴唇也隔三差五的开裂。 “哦对了,这个给你。”包姐把手里东西递给她,闻嘉嘉这才看清楚,这是个海蛰。 她眼睛都亮了:“呦,姐你这哪里来的海蛰啊,真够新鲜的!” 包姐笑道:“文州给的。” 闻嘉嘉:“你那大女婿?可真有孝心,姐你现在可是能享福了。” 包姐大闺女前段时间带了个男人回来,是位海军,长的高高壮壮就是黑了些。 但那张嘴巴特别能说,比包姐还开朗,在这里待了短短两天的时间,闻春和闻萱都和他处成朋友了。 “享啥福啊。我家老幺才10岁呢。等老幺不要我管了,我不得帮着我家老大带孩子啊,文州爹妈都在老家,两夫妻都打算好了,说是要把孩子放我这。”包姐叹气道。 她有四个孩子,带过四个孩子的人才不稀罕什么子孙绕膝天伦之乐,只想要孤孤单单的一人待在家里。 可让她拒绝吧……哎,子女都有工作,根本没法拒绝出口。 闻嘉嘉被包姐这番话逗笑了,“是了,姐你往后有的忙了。” 包姐把海蛰给她:“文州带了很多来,这个我泡过水了,焯一下后你直接拌了吃就行。” “好嘞!”闻嘉嘉接过海蛰,“谢谢包姐,天气热的时候就想着这口呢。” 包姐:“客气啥啊,你院里那秋葵给我摘几根回家煮汤。” 闻嘉嘉挥挥手:“摘吧摘吧,你明天后天都能来摘。今年秋葵长好多,不摘就得老了。” 她家院内菜园的作物已经换一波了,如今菜园内长得最好的是莴笋和秋葵。 哦,还有冬瓜。 冬瓜种子是闻嘉嘉随手种的,谁能想到竟然都结果了,长出8个大冬瓜。 闻嘉嘉拿出两个,平均切成好几份,分给北山的邻居们,这几日家里又吃了些,此刻菜地里还剩5个,可见冬瓜有多大。 包姐走了,闻嘉嘉把半熟的米饭捞到木桶里蒸,然后开始炒菜。 海蛰切丝焯水,同黄瓜丝一起拌。 因为会咸,闻嘉嘉没放盐,只放白糖,醋和油辣椒。 最后放半勺香油,酸辣咸甜的海蜇丝就这么做好了。 微黄微透的海蜇丝和黄瓜丝混合在一起,再加上刺激的醋香,闻着就让人口齿生津。 随后她又炒了盘秋葵。 秋葵能煮汤,也能放些水清炒,还能和鸡蛋一起煎,做法可谓是丰富多样。 炒完的秋葵带点汤汁,汤汁还滑滑的,闻春和闻萱两姐妹特别喜欢用它来拌饭吃。 炒完秋葵再炒土豆丝炒蛋。 土豆也是今年新挖的土豆,现在杂物房里还有二十多斤等着吃呢。 最后煮个冬瓜干贝汤。 不得不说,冬瓜干贝汤比肉汤还鲜美。这里靠海,想买干贝并不难,也不算贵。家里两月前买的半斤干贝,吃到现在,只剩一半了。 干贝是她早晨出门前就泡下去的,这会儿已经泡过了头,泡得鼓囊囊的。 不过自家吃,无所谓啦。 饭做完,放学后又在外边儿疯玩了一阵的姐妹俩回到家。 魏岱和她们前后脚回来的,魏岱是训练得一身都是泥水,而她俩明显是疯玩得搞了一身泥水。 闻春和闻萱背着小书包,脑袋低垂,双手交于腹前,忐忑不安地站在院子中不敢进屋。 闻嘉嘉看左看右,捞起旁边的扫帚抬手就要揍人。 “哎哎哎!”魏岱拦住她,“总得先问清楚,不能啥话都不问就揍人。” 闻嘉嘉叉着腰问两人,怒问:“身上是怎么滚成这样的,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屁股都给你们打烂了。” 闻春动动小脚,又把手上的泥给搓了点,耷拉着脑袋说:“不小心摔的。” 闻嘉嘉:“那么大的路能摔了?” “能,跑的时候摔了。”她抬头瞧小姨一眼又紧忙低头。 “别给我避重就轻。是跑着摔的,还是玩的时候摔的,这可不一样,从放学到现在,得有多久了!我饭都做好了你们才回来,还滚了一身的泥回来……到底怎么摔的?敢撒谎就揍三顿!” 闻嘉嘉冷笑一声,两孩子吓得后退一步。 闻春连忙道:“是玩摔的。” 说着,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很自觉地把手伸出来挨打。 闻嘉嘉也不客气,用魏岱给做的竹片,一人打了十下。 因为全程都是闻春在说,闻萱还被多打两下。 被小姨打完后,两孩子自觉惩罚已过,就不害怕了。 又见小姨给她们洗澡换衣服,所以也敢放心吃饭了。 头回吃到脆爽海蜇丝的两人眼睛放亮,完全忘了手心的疼痛。还有心情把海蛰嘎吱嘎吱咬,将一整盘的海蜇丝都给吃干净。 魏岱笑着摇头,两孩子还太天真。 光是打十下,是不足以排出闻嘉嘉心口的那股恶气的。 嘉嘉不喜欢饭桌上说人,所以当两孩子吃完饭下桌了,想去看连环画时,闻嘉嘉一手拎一个,拎到院子中:“洗衣服去,今天你们自己的衣服自己洗。” 闻春和闻萱:…… “惩罚还没有结束吗?”闻萱问的果然很天真。 闻嘉嘉让魏岱把木盆拿出来,再把围裙拿出来。 “结束?哼,衣服洗完才能结束。”闻嘉嘉把围裙给她们系上。 刚好家里有两个围裙,不怕两人刚换的衣服被搞湿。 接着又给木盆里装了水,将搓衣板放到木盆中,拍拍手:“趁着天还亮快些洗,到点儿了我和你们小姨夫是要回屋睡觉的,到时候黑灯瞎火的可没人在外面陪着你们。” 黑灯瞎火的院子……两孩子光是想想都吓得要死,也不委屈了,连忙用小手搓起衣服。 魏岱靠在门框边笑,闻嘉嘉转过头就也绷不住了,冲着魏岱眨眨眼,无声道:“别帮。”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96节 魏岱拉着她进屋,抠抠她手心,小声说:“我帮你。” 闻嘉嘉脸红:“大白天的,别说这些话好不好。” 容易让人脸红心跳,没有黑夜帮忙遮挡,闻嘉嘉还是很不好意思的。 她推推他:“还有热水,你也洗澡去,别用凉水啊。” 魏岱点头,“不用。” 用一回凉水洗澡,媳妇就得说他一回。 闻嘉嘉则去洗碗了,魏岱今天回来时眉眼都带着疲惫,显然累得不轻。 夜晚,不知名的虫子趁着十月尽情发声喊叫,因为十月一过,十一月的天气就不再适合它们生存。 天空没多少星星,抬头一望,明亮的月亮好似尖头小船。 屋内的灯光亮着,魏岱躺在床上,见闻嘉嘉在书桌那里鬼鬼祟祟的翻背包,就问她:“在干啥呢。” 闻嘉嘉手里握着东西,笑嘻嘻地走到床边上了床,把手心展开,露出折好的报纸:“猜猜里面有什么?” 魏岱:“这么神秘?” 有什么?难不成有黄金。 魏岱坐起身,接过报纸就想拆开。 “哎!我让你猜呢。”闻嘉嘉阻止他,眼含期待,“你先猜,猜对了我答应你个条件。” 答应一个条件啊,魏岱瞬间认真了,仔细想想,发现自己还真猜不到。 不是金子就是钱了吧,能用报纸包着的,还能是什么其他东西。 魏岱犹豫片刻,说:“金子。” 闻嘉嘉脸上笑容都凝滞了:“金子?等等,你怎么会猜成金子。” “那是什么?” 闻嘉嘉把报纸塞给他,催促道:“你打开看看。” 魏岱在她期待的眼神中,把报纸拆开,然后就发现空无一物。 既然里面没有包着东西,那答案就在报纸上。 他瞧了瞧,几秒后,眼睛睁大。 “这不是你写的文章吗?”他提高声音,“磺胺系列,就是你写的。” 闻嘉嘉笑得嘴唇都要裂开了,“就是我写的,怎么样,我厉害吧,你是不是想破脑袋都猜不到!” 魏岱抱着她的脑袋猛亲几口,此刻对媳妇的崇拜直接冲天了。 “厉害,你真厉害!咱家祖坟冒了青烟,看来明年得去扫扫墓。” “……” 呃,倒不必如此夸张。 闻嘉嘉的脸再度爆红。 第50章 穿越一年 睡前,魏岱小心翼翼地用熨斗,把报纸给烫平。为此,魏岱还特意到厨房里点火把熨斗烫热。 这个熨斗说是从百货商场买的,其实是闻嘉嘉两个月前合成的。 烫完的报纸平整如新,魏岱又将报纸给裁成两半,只留下有闻嘉嘉文章的那一半。闻嘉嘉都看不懂了,所以为什么不裁完再烫呢。 “你想贴起来?”闻嘉嘉翘着个腿问,“低调些吧,用书夹着放在抽屉里就好。” 魏岱不听她的话,郑重其事地把报纸压在玻璃下,准备有空时找块木头打个框架,将玻璃框挂在客厅的墙上。 他言辞凿凿道:“成绩不摆出来给人瞧,就犹如锦衣夜行。没看人家蒋姐被评个优秀调解员都差点把这五个字刻在自家门口了吗,你做出这么大的成绩,怎么的也要让别人都晓得。” 闻嘉嘉有点怕了,拉伸的动作停止,脚放下来,起身盘腿坐好:“你可别在外面嚷嚷这事儿,我怕别人在后面蛐蛐我。” “什么你?” “就是说我小话!”闻嘉嘉哼了声。 蒋白英“优秀调解员”的称呼是六月那会儿颁的,因为这称号都闹出好些事儿来。 蒋姐六七月那会儿确实恨不得把这五个字顶在脑门上,没过多久就被人说太高调了。 等她之后再有啥工作没做好,三分的不足也会被人说成五分。 闻嘉嘉觉得魏岱要是在外头给她一宣传,肯定能给她带来许多麻烦。 魏岱回床:“能有啥麻烦?” 闻嘉嘉翻白眼:“如果有人觉着我稿子写的好,请我帮他写一篇,或者教他写一篇咋办?” 一般人还能拒绝,那万一是领导发话呢?她这种小人物还能拒绝吗。 真是猪脑子,也不动脑想想。 魏岱被喜悦冲昏了头脑,闻嘉嘉这么一提醒他终于反应过来:“是了,不能说。” 紧接着就叹声气,说道:“可惜了,这么大的喜事儿,要是在咱们老家,放从前是得摆两桌酒的。” 闻嘉嘉真是被他搞得有点无语,歪过身将人这么一按:“摆啥酒啊,关灯睡觉!” “啪嗒——” 灯光熄灭,房间寂若无人。 只是没过一会儿,房间内又响起令人耳红心跳的声音。双方的激动无处发泄,只能发泄在床上了。 翌日。 天气晴朗,鸟儿唧唧叫,叼着树枝泥土似乎要在她家屋檐底下筑巢。 这怎么可以!她可不愿意时刻面临着鸟屎掉头的风险。 于是闻嘉嘉拿着竹竿把可爱的小鸟给驱赶了,甚至把那已经有了雏形的鸟巢给捅到了地上。 闻春和闻萱是非常有爱心的小姑娘,眼泪汪汪地看着地上的鸟巢。 闻嘉嘉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轻咳两声:“咳咳,不是小姨太过分,而是……你们也不想在屋檐下站站头上就落鸟屎吧。” 同情心爆棚的闻春和闻萱直摇头,当然不愿意,傻子才愿意。 在乡下生活的小孩,哪里会不晓得鸟屎是啥呢。 闻春就说:“那能不能把鸟巢放在树上?反正咱们院子里有两棵树。” 只要不把鸟巢建在她房子上,闻嘉嘉都无所谓。 但,她指着地上的鸟巢说:“可是鸟巢摔碎了。” 闻春抿抿嘴:“没关系的小姨,咱们可以重新做一个鸟巢。” 闻嘉嘉可没空做:“你们自己搞,我得做饭去了。” 魏岱今天又是一大早离开的,闻嘉嘉因为昨晚运动量过大,甚至不晓得他今早几点钟起的床出的门。 昨天吃烫饭,今天吃炒饭。 木桶蒸出来的剩米饭最适合炒蛋炒饭了,可惜就是没有火腿肠,否则闻嘉嘉高低要切两根放进去。 但有玉米粒和青豆,这玩意儿剥一回能放三天,特别适合用来做炒饭。 炒好的蛋炒饭喷香喷香,闻春和闻萱特别爱吃。 这两人吃东西都是一阵一阵的。 有阵子喜欢吃包子,有阵子喜欢吃面条,但多吃几回后就腻了。即使嘴上嚷嚷着不腻,但从她们进食速度来看确实是腻了。 唯有蛋炒饭,隔三差五的吃了两个月,愣是没腻。 若非闻嘉嘉在一旁压着让她们慢慢吃,她们能三分钟光盘。 蛋炒饭有些噎人,闻嘉嘉还冲了三碗的鸡蛋汤。 一口米饭一口汤,这日子过的闻嘉嘉都觉得爽。毕竟上辈子上大学后她吃早饭的次数数都数的过来。 吃完饭就上班,今天又是跟猴儿一样被人围观的一天。 宣传部的领导竟然还想让她去开课,闻嘉嘉麻溜地拒绝了。 开玩笑,这活能接吗? 谁不晓得你们宣传部最能抠字眼,万一我一个嘴快秃噜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我得害死全家。 所以她拒绝得特别干脆也特别坚定,差点儿把人家领导整不会了,毕竟这么强硬拒绝领导的可不多见。 国庆的热闹还没有过去。 今天是好天气,于是大礼堂举办了场内颁奖大会。 有先进个人,先进集体,还有其他什么奖项闻嘉嘉没太听清,毕竟她坐在最后一排。 大礼堂虽然大,但也不是所有员工都能进来的。药厂员工好几千,要是都进来能把大礼堂给挤塌了。 闻嘉嘉能被选进来,靠的还是昨儿的那张报纸呢。 因为报纸来的迟,加上她今年才入职,她也没得什么奖项。于是她就全程拍手,手都差点要拍烂了。 等台上陆陆续续有领导去讲话时,闻嘉嘉就开始琢磨着啥时候买收音机。 等闻春攒鸡蛋得等到猴年马月啊,到时候怕是都改革开放好几年,早看不上收音机了。 反正现在票有了钱也有了,早买早享受。 领导讲话,在时常这方面是几十年都不变的。 阳光从后排的窗户上照射进来,因为被窗外的树叶过滤了一部分,所以温暖却不会灼伤人,闻嘉嘉撑着脑袋,在阳光的作用下,听得昏昏欲睡。 终于,吃午饭前颁奖终于结束了。 “哎,先进个人奖励20块钱和两张票,还有一对搪瓷杯呢。”出门的时候闻嘉嘉听到有人这么说。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97节 “咱们厂就是有钱,隔壁听说只奖18元,没有票,连搪瓷杯都没有,只有两条毛巾。” “咱们药厂的先进集体奖的也多,整整一百呢,虽然是整个车间分,但是那也是一百啊!而且还有一对的暖水瓶,等冬天了,在车间也能喝上热水……” 闻嘉嘉听得颇为心动,20元,大半个月的工资呢。 回到办公室,面对其他三人的好奇,闻嘉嘉说不出啥内容来。 “我坐最后一排呢。”她说,“说实话,真没听到多少东西。” 沙月遗憾:“我没去参加过,怪好奇的。” 闻嘉嘉揉揉脑袋,偷偷跟她说:“别好奇,去了只会犯困。” 她得赶紧去吃饭,吃完饭后睡会儿下午才有精神。 为了庆祝国庆,这几日食堂的伙食也特别的优秀。 因为鳝鱼还没过季,所以闻嘉嘉周周都惦记的爆炒鳝鱼也上了两回。 不过今天没有,今天的肉菜是梅菜扣肉。 这菜也不错,她挺爱吃的。因为做起来麻烦,她爱吃却不爱做。 闻嘉嘉吃得超快,吃完后还特意打了两份的梅菜扣肉到饭盒里,打算带回家吃。 食堂做的梅菜扣肉味道很不错,即使是沙月这个节俭的人,也忍不住打一份回家给丈夫尝尝。 “唉,自己当家做主后才晓得茶米油盐有多贵。”她抱着饭盒叹气,说完又笑,“但自己想吃啥吃啥,想买啥买啥的感觉还挺爽的。” 闻嘉嘉拍拍她:“以后会更爽的。” 冯钰进研究所没多久工资就挺高,随着工龄的增加工资只会越来越高。 办公室中,两位男同志还在。 乔贺见闻嘉嘉进来,手里还抱着一看就装了东西的饭盒,便问:“二号食堂有肉菜?” 他的这张嘴巴在闻嘉嘉这里终于没那么噎人了,所以有时两人也会交流几句话。 交流着,就也熟了起来。 闻嘉嘉:“有呢,快去吧。可是梅菜扣肉,肉多梅菜也多,还好吃得紧!” 乔贺一听不带犹豫的,拿起饭盒就跑,连桌上的稿子都来不及塞进抽屉里。 连李海军都掏出饭盒出门了,奈何他得保持自己的风度,于是就慢乔贺好几步。 闻嘉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沙月也忍不住,埋头哈哈大笑。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闻嘉嘉到车间里把库存清点一遍后就快五点了。 正当她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时,有人在办公室门外喊:“嘉嘉,有人找你。” 喊话的人是闻嘉嘉在车间的朋友郝青颖,这姑娘她挺合得来的,上个月郝青颖还带她回家吃了顿饭。 她老爹可是有名的大厨传人,在市里专门接待贵客的大饭店工作,那本事,绝对是一等一的,做出来的菜绝对能算是闻嘉嘉两辈子吃过的菜里的第一等。 “谁啊?”闻嘉嘉问。 “一车间的刘思华,哦对了,她说她姑姑认识你。” 郝青颖说完闻嘉嘉就晓得是谁了,虹姐的侄女儿嘛! 闻嘉嘉入职后没去找过她。倒不是她忘了或者不愿意,而是自己和她又不熟,甚至没见过面,没啥事儿去找人家干啥,除非碰上。 然而药厂太大了,第一车间离她们第六车间至少有十五分钟的路程,连平时进厂时选择的门都不同,没遇上太过正常。 闻嘉嘉背着包出门,来到车间外门的门口时瞧见位穿着工服,胸口垂着两条粗辫子的姑娘。 她脑袋里一时之间想的有点歪,只觉得这年代的人,个个都有着一头茂密的头发……上辈子她要是见到这两条辫子,绝对会羡慕得流口水的。 刘思华往前走几步,来到闻嘉嘉身前,笑笑道:“闻同志我叫刘思华,刘虹是我姑姑。” 熟人的小辈,闻嘉嘉也带着些亲近:“刘同志你好,找我有啥事儿吗?” 刘思华见她背上都背包了,于是开门见山道:“闻同志,你能帮我把这袋东西交给我姑姑吗?” 说着,她递个布袋给闻嘉嘉。 闻嘉嘉接过:“没问题。” 小事一桩,她还是很乐意帮忙的。 刘思华也不多打扰,再三谢谢后便立刻离开。 天还亮着,太阳尚未落山。 闻嘉嘉到车棚里去骑车,出了药厂,正好赶上附近学校的小学生放学,瞧着这些如花骨朵儿般正在绽放的小孩,心情都能愉悦几分。 到部队了,今天要比平时更早几分钟。她没直接回家,而是绕到家属楼区域,上楼来到虹姐家。 虹姐家里正发生着争吵,家里小孩多,争吵是必不可免的。 闻春和闻萱好的跟连体人似的,平均下来每周也得吵一回呢。 她敲响门,喊:“虹姐。” 里面穿来小孩的稚嫩声:“谁啊?妈妈没在家。” “没在家?” 旁边的邻居也说:“虹姐去菜地摘菜了,才去没多久,嘉嘉你找她有事儿?” 闻嘉嘉拎拎手里的布袋子:“虹姐侄女儿托我给她带了东西。” “高飞,出来帮你妈拿东西,大白天的关着门干啥呢。”邻居朝着虹姐家喊。 门“咔哒”一声打开了,出来一位瞧着比闻春大不了多少的姑娘。 闻嘉嘉认得她,她是虹姐的闺女高飞。 “闻姨?”高飞脸上怯生生。 闻嘉嘉朝她笑:“还记得我呢,这是你表姐托我给你妈的,你拿回家,可别动啊,等你妈回来再给你妈。” 布袋里面似乎是一些药。 高飞接过布袋,点点头。 闻嘉嘉说声再见就走了,回到家后闻春和闻萱已经在家了,可见昨天的一顿揍很有效。 “今天没弄脏衣服。”闻萱见到闻嘉嘉回来兴冲冲地跑到她面前说。 闻嘉嘉逗她们:“真的吗?洗澡的时候我可是要检查的。” 闻萱连忙道:“泥点子不算。” 闻嘉嘉顿时明白了,低头看看她裤脚,果然有点点的泥点子。 这是又去踩水坑了吧。 魏岱今日回来的晚,快七点了还没回来,闻嘉嘉就不等了,喊两小孩吃饭。 毫不意外,梅菜扣肉成为她们的心头菜。 梅菜扣肉复蒸后香味浓郁,油水更是浸满乌黑乌黑的梅菜。 闻嘉嘉喜欢用梅菜拌饭,再将肉捣碎,混在一起吃。 闻春和闻萱也学会了这种吃法,吃得满口流油,久违地吃撑了。 “出去逛一圈。”闻嘉嘉说,“逛半小时再回来洗澡。” 梅菜扣肉还剩三分之一,等洗澡水烧好后得放在锅里温着。 魏岱今天没留下纸条,那么大概还是会回家吃饭的。 闻嘉嘉猜得对。 夜晚九点半,电都断了时他回来了,好在闻嘉嘉这时候还没睡。 快睡时被人吵醒,她脑壳会突突疼。 魏岱又是带着满身的泥水回来,闻嘉嘉拿毛巾给他擦脸,又把锅里温着的饭菜拿出来放到桌上,点燃桌上的煤油灯,细细观察魏岱一番,见脸上没伤才稍稍放心。 他们这种训练也是很容易受伤的,闻嘉嘉有回就瞧见隔壁谢阳脑袋破个大口子,顶着头纱布顶了好多天。 魏岱见到梅菜扣肉:“嚯,这是你们厂里食堂的,还是厂外饭店的?” 闻嘉嘉坐在旁边撑着脑袋打个哈欠:“食堂的,最近我们食堂吃的可好了。” 魏岱:“部队这两天也不错,汤里都有大骨头,还是牛骨。” 闻嘉嘉笑道:“视察的人终于来啦?” 魏岱点点头。 然后夫妻俩皆忍俊不禁。 部队就是这样,上面有人来视察时,伙食就会格外好些。 这两天魏岱早出晚归的,加上部队里路不知何时变平坦好走了,闻嘉嘉就晓得一直来说要来视察的领导终于来了。 她还挺高兴的,路上没了凸起的石头,连碎石都没有,这让她自行车好骑许多。 不但如此,连树都有人剪修。 听闻春和闻萱说,她们学校甚至还换了大门和玻璃。 “啥时候能忙完。”闻嘉嘉问。 魏岱快速扒饭,咽下去后才道:“不晓得,怕是得到月底。” “不能吧,难道会视察到月底?” 魏岱失笑:“当然不会,人今天就离开了。有其他事情要忙。” 闻嘉嘉点点头,没再多问。 这里冷的要比老家早,温度也要比老家要低许多,甚至还会下雪。 闻嘉嘉心想,等魏岱闲下来时,得让他去准备过冬时要用的柴火和煤炭了。 她又打个哈欠,起身说:“暖瓶里有热水,你洗澡时都倒去洗。哦还有,门口椅子上的那个呃……鸟巢,你等等吃完饭后帮闻春放到桂花树上去。” 魏岱将海碗装的、冒尖儿的米饭吃得只剩半碗,肚子的饥饿感总算缓解许多。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98节 探头看门口一眼:“咱们屋檐的鸟巢被你给捅了啊?” 闻嘉嘉:“对啊,要不然地上都是白白的鸟粪谁受得了。” 魏岱:“行,你去睡吧。” 闻嘉嘉回屋了。 魏岱吃完饭,把碗给洗了后就是放鸟巢。 瞧着手里的鸟巢……这也能叫鸟巢吗?就是树枝和泥土做成的球,要是有鸟能在这上面停留那真是离大谱了。 他看不过眼,加工一番才放上树。 翌日清晨,闻嘉嘉推开门来到小露台,踮着脚往桂花树上瞧时,竟然看到两只鸟儿在巢上停留。 挺好的,她放心了。然后决定多做几个巢穴。 等魏岱披星戴月地归来时,见到一排形状不一的鸟巢,只能任劳任怨地帮她再次加工。 —— 冬天来得很快,仿佛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在外行走的人都穿上了厚衣服。 今日休息,趁着这两天天气不错,闻嘉嘉把冬天的棉袄拿出来晒。 她往院里架起三根竹竿,长长的竹竿上都挂满花花绿绿的衣服。 “呦,嘉嘉你家衣服的颜色都够鲜艳的。”路过的人笑道。 闻嘉嘉莞尔:“家里两个小姑娘嘛,她们就喜欢这种花花绿绿的衣服。” 闻春和闻萱今天也没去育红班,因为最近换季,班上有孩子咳嗽。 一个咳不要紧,要紧的是第二天第三天更多的小孩儿也咳嗽,吓得老师不敢再让小孩来上课了,说是要等大家都好了才行。 假期突然到来,两姑娘兴奋得在家里跑进跑出的。 此刻又在竹竿下捉迷藏,看的闻嘉嘉想骂人:“你们玩归玩,要是把竹竿撞倒了没衣服穿的可别来找我啊。” 闻春弯腰窜出来,抱着她的大腿咯咯笑:“才不会,我们注意着呢!” 闻嘉嘉捏捏她脸蛋,又回屋把厚被子也拿出来晒。 晒完,就躺在院子的竹椅中。 竹椅吱呀吱呀地摇晃着,太阳也晒得人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再让闻春给她倒杯桂花蜜水,两手捧着轻轻嘬一口,啊惬意啊,这才是人活的日子。 魏岱回来时就见到这一幕,笑问:“你早晨时不是说要去趟市里吗?” 闻春和闻萱眼睛都亮了,跑到闻嘉嘉身边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闻嘉嘉把两姑娘的脑袋推开,“别挡我太阳。” 又将手中搪瓷杯放到旁边桌上,坐起身说道:“等你回来后一起去。” 她是要去买收音机的,就她一个人去,万一半路回来时收音机被人抢了怎么办。 “你今天没时间吗?”她问。 魏岱把身上衣服脱下:“有。” 闻嘉嘉这时才注意到,他的衣服是崭新的军大衣。 “队里又发衣服了?”闻嘉嘉惊喜。 魏岱:“对。” 闻嘉嘉接过来仔细瞧瞧:“比旧的那件长好多。” 魏岱笑笑:“旧的那件大衣是我刚进部队时发的。” 闻嘉嘉:“可见你长高不少。” 别说,他进入部队后才长到一米八的,直到20岁后才没再继续长。 棉大衣不好洗,洗了保暖性就降一大截。好在这时候的棉衣真材实料,只要放在太阳下晒晒就行。 吃过午饭,两人去市里。 闻春和闻萱缠人得紧,闻嘉嘉本来不想带的,奈何两姑娘太能难缠,她只能把两人也带去。 “别喊屁股痛啊。”闻嘉嘉说。 可说是这么说,闻嘉嘉还是在后座上垫上了稻草垫子。 魏岱看到后就嘴角上扬,他和闻嘉嘉第二次相遇那天,闻嘉嘉也是这样坐在他后座上。 “笑啥?” 闻嘉嘉脑回路完全没和他在一条线上,她现在只觉得挤得慌,实在想把这俩烦人精留在家里。 魏岱轻咳两声,“没事儿。” “来,闻萱来前面。”魏岱说,然后把闻萱抱到车篮中。 闻嘉嘉:“……” “这样也行吗?”她傻眼。 魏岱蹬起车往门外开:“有啥不行的,车篮我焊过,牢固得很。” 行吧,闻嘉嘉抱着魏岱的腰,中间还隔着个闻春。 道路两边的叶子变黄了,一阵风刮来,好些叶片随风落下。 又是一年冬天至。 第51章 鱼头泡饼 闻春和闻萱还傻傻以为她们是来城里饭店吃饭的,谁晓得车直接开到了百货商店。 两孩子没来过这里,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她们属实被震撼到。 “蝴蝶酥就是这里买的吗?”闻萱眼睛亮晶晶的,紧紧盯着橱窗里那熟悉的铁盒问。 闻嘉嘉捏捏她的肥脸:“是啊,不晓得多少蝴蝶酥进了你的肚子。” 闻萱笑嘻嘻:“所以我们今天是来买蝴蝶酥的吗?” 才不是!闻嘉嘉去往二楼。 她前面走,闻春和闻萱后面跟,魏岱则在最后面,防止两姑娘摔倒。 “黄姐,今天不是老于上班么?”来到二楼闻嘉嘉对着售货员问。 因为经常来,她和这里的几位售货员都已经处熟了,甚至晓得了他们的排班情况。 黄姐正织着毛衣,见她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说:“哎,老于媳妇今天生小孩,我来给他代两天的班。看那肚子这回又是双胞胎,啧啧,上回就是,你说说,他家现在都五个孩子了,老于差点要愁死。” 闻嘉嘉惊讶:“虽然大家都叫他老于,但是老于应该还不到30吧。” 黄姐就笑:“那可不,才28呢。” 闻嘉嘉明白,其实才27,或者26,因为现在的人都算虚岁。 她感慨:“可真的不能再生了。” 三胎里就有两胎是双胞胎,对母体的负担太大。而且这摆明了就是有双胞胎基因的,保不齐继续生又是双胞胎。 黄姐拿起毛衣继续织,看看周围偷偷说:“我跟你说,你可别说出去。” “我不说!”闻嘉嘉凑近倾听。 黄姐:“你当老于那抠门的性子这回怎么舍得请两天假去医院啊……医院离咱们商店也就十分钟的路程,他妻子前两胎生产时他都没请假就直接去医院。” “对啊为啥呢?” 黄姐声音更低了:“因为他去结扎。” 闻嘉嘉恍然:“难怪要请假呢。” 黄姐就笑:“你可别说出去,这事儿老于没说过,我也是从我弟妹那里知道的,我弟妹在医院工作。老于趁着他媳妇生孩子的时候去,肯定是不希望让人知道。” 闻嘉嘉点点头,表示肯定不说。 “对了,你今天来要买啥?”黄姐问,“还跟你爱人一起来,难得啊,好些时候都没瞧见你爱人了,旁边那俩小姑娘就是你外甥女?” “对嘞。”闻嘉嘉笑笑,“我来买收音机的,就是之前看好的红旗牌收音机。” 黄姐其实去收音机柜台:“你上个月月初那会儿看完就没动静了,我还以为你不买了呢。” “哪能儿啊,攒钱呢。” “骗傻子呢,你隔三差五就得到楼下买回蝴蝶酥买回奶糖麻花啥的,还需要攒钱。” 黄姐来这里工作也好几年了,像闻嘉嘉这般频繁来百货商店里买东西的人可不多见,可见她平常生活中缺啥都不缺钱。 闻春听力好,听到“收音机”三字时耳朵都竖起来了,惊喜地问魏岱:“小姨夫,咱们是来买收音机的?” “是啊。高不高兴?” “高兴!”闻春乐得哈哈大笑,“我超喜欢听收音机的。” 她对收音机的热情一直没磨灭,但每每去谢家听收音机时总是有些不自在。 黄姐说:“你来的巧,上个月你看的那台卖出去了,这台是昨天刚从上海拿来的,一样的红旗307,7晶体管3波段式收音机。漂亮吧,放太阳底下会反光,比之前的要更新。” 闻嘉嘉左瞧瞧右看看,两孩子,包括魏岱都凑上前看。 黄姐说:“除了红旗的,这次还拿了两台其他牌子的,你要不要都看看。” 闻嘉嘉点点头,来都来了,那就看看,说不定其他的更好呢。 黄姐就介绍:“除了红旗的收音机,还有飞乐牌的,海燕牌和牡丹牌。飞乐是上海二厂,海燕是上海一厂,牡丹从首都那边来,听说卖的也很不错。哦,桥头路那边的供销社还有卖海鸥牌的,我弟妹家就是海鸥牌,也还可以。” 闻嘉嘉三台收音机都看一遍,大概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她还是觉得红旗牌的最好看。 “那就还是红旗牌?”她转头问魏岱。 魏岱点点头,他觉得都差不多。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99节 闻嘉嘉就又问闻春和闻萱。 闻春和闻萱哪里懂那么多,既然小姨说红旗牌,那她们就也指着红旗牌说可以。 “行吧!”闻嘉嘉掏出钱票,“黄姐,我就要这台红旗牌的收音机。” 黄姐叹气,短短半年时间,人家从她这里买了收音机买了自行车还买了手表。 就差一个缝纫机,就凑齐三转一响了。 别听现在好些人结婚时都说要三转一响,其实能凑齐两样就算厉害的了。像闻嘉嘉这种半年内买齐三样的,哪里能让人不羡慕。 下楼时,闻嘉嘉又走在前头。 闻春和闻萱跟在身后,昂首挺胸的,气派极了。 魏岱在最后,抱着收音机,觉得跟抱个炸弹似的。 这玩意儿可不禁摔,摔一下,快两百块的东西就得摔没五十块。 闻嘉嘉来到一楼时又看到两双小孩穿的运动鞋,她瞧瞧鞋底还算软,就给两孩子买了。 闻春和闻萱太能穿鞋子了,一双布鞋在两姐妹脚上很难待上超过三个月的时间。 “还要买啥吗?”她问魏岱。 魏岱看一圈,看中了毛线,问她:“毛线要不要?你织条围巾。” 闻嘉嘉摇摇头:“我喜欢白色的。” 而橱柜里的毛线是绿色的。 不过想了想,倒是能买些给魏岱织毛衣,她发现魏岱的冬装就一身军大衣。哦,现在有两身了。 于是闻嘉嘉走过去买了三斤的毛线,把手里的毛线购买证给用个精光。 买完出门,经过菜市场时停下。 魏岱守着收音机,两孩子不放心,愣是克服了对菜市场的好奇,同魏岱一起守在收音机旁边。 “万一有人抢劫,小姨夫去追收音机,我们就看着自行车。”闻春是这样说的。 她觉得自行车也挺重要的。 闻嘉嘉:“……胡说,光天化日之下哪有人抢劫。”她无语,然后也不管她们了,自己走进菜市场。 这时候好肉已经被买光,闻嘉嘉在肉铺前逛一圈,最终只买两根筒骨,准备拿回去做冬瓜骨头汤。 这时候的肉确实香,香就算了,骨头部位还便宜。两根筒骨不需要票,只需一毛二就能打包带走。 而且筒骨上也还有肉,肉铺总要顾及爱吃肉又爱啃骨头的人吧,不会把所有的骨头都剔得苍蝇站在上面都打滑的。 买完筒骨又买了条鱼。 家里人都喜欢吃鱼,不管是煮还是红烧都爱吃。 闻嘉嘉看了一圈,没看到花鲢。她想吃剁椒鱼头了,可惜没找到。 “大爷,有花鲢么?”闻嘉嘉问。 这位大爷总是坐在鱼摊边,闻嘉嘉经常看见他。 “鳙鱼?”大爷问。 “对……也是鳙鱼。” 鱼的名字多种多样,不同地方就有不同的叫法。 花鲢又叫鳙鱼,还叫胖头鱼、雄鱼,闻嘉嘉上辈子就经常吃。洗了腌,腌完铺上辣椒放锅中蒸,十多分钟就能蒸完,配饭配面都很不错,算是一道快手菜了。 “鳙鱼早没了,不过你要是想买鳙鱼头倒是还有。”大爷这般说。和其他鱼不同,鳙鱼是能头身分开卖的。 闻嘉嘉惊喜:“我要的就是鱼头。” 大爷指了指他旁边的摊子:“这家就有。” 闻嘉嘉立刻去买,果然,一问鳙鱼头,卖鱼的同志就从鱼摊下拿出两个鱼头来:“就剩两个了,你要哪一个?都是今天早晨刚杀的,瞧瞧眼睛就晓得,新鲜着呢!” “谢谢同志,我要大的。” “大的快六斤呢!” 闻嘉嘉坚持,“要大的。” 到时候一半剁椒,一半红烧泡饼。 “行嘞!”摊主说道。 闻嘉嘉还请他帮忙把鱼头砍开,再付钱带着鱼头离开。 魏岱久等了:“买啥了?” “骨头和鱼头。”她把系着鱼头的绳子和装着骨头的布袋挂在自行车手柄的两边,然后坐上车抱紧魏岱的腰:“出发吧!” 魏岱笑了笑,蹬着车出城。 时针来到十一点,阳光正盛,地上的影子逐渐变短。 回到家中,冬瓜骨头汤是来不及吃了,但是鱼头泡饼还是可以的。 闻嘉嘉打发魏岱去洗鱼,自己则是在厨房里蒸饭和揉面。 饭煮完放木桶里蒸,面也发得差不多了。 她要做的饼是千层饼,这饼简单做,也容易泡。 千层饼是用油烙出来的,为了增香闻嘉嘉还放了葱花一起。 葱是野葱,这玩意儿割了还长,雨一下就窜得老快了,因此家里都不需要再种葱。 刚烙好的饼金黄酥脆,香味儿能传百米远,闻嘉嘉都忍不住先吃两口。 做完饼,瞧饭也差不多蒸好了就炒菜。 青菜先炒,闻嘉嘉喜欢茄子,就摘几根茄子来吃。 但炒茄子吃多了,她今天准备换种吃法,做烂茄子吃。 烂茄子得用绿茄,几十年后满大街都是紫茄,紫茄做出来的烂茄子并不好吃。 想做烂茄子,得先把茄子去皮去蒂放在锅里蒸熟。 蒸完后,锅里倒油,蒜末爆香后把茄子放到锅里炒。 炒的过程中,茄子烂成泥了,把炸香的蒜末裹在茄子泥中。 因为火过旺,闻嘉嘉不敢多耽搁,连忙往锅里放盐放酱油,炒到最后茄子稍微带点酱油色时就能出锅。 做完烂茄子,再煎个木芙蓉煎蛋。 木芙蓉今天早晨时沈老师给的,自家有枣树桂花树,隔壁谢家也有柿子树和木芙蓉树。 此时正值木芙蓉的花期,花期挺久的,但只要一开花,花开几天就败,而且还容易惹蜜蜂和蚂蚁,需得即使摘下吃。 这几日闻嘉嘉天天都能收到沈老师投喂的木芙蓉,她都是和绿叶子青菜一起拿去煮汤。 煮出来的汤滑滑的,很像冬苋菜的汤。 但今天闻嘉嘉打算同鸡蛋一起煎了吃,同样很不错。 木芙蓉洗干净后摘下花瓣放到鸡蛋液里,油热倒入鸡蛋液,煎出来的鸡蛋黄中还带点粉红,卖相尚佳。 最后就是鱼头泡饼。 鱼头红烧,闻嘉嘉还额外加了勺酱。 酱是黄豆酱,包姐做的正宗黄豆酱,味老正老香了,几十年后的海天根本比不上。 在吃上,住在家属院里就特别好,天南海北的口味都能吃到。 鱼头煮好,闻嘉嘉还在上面放了把葱和芹菜。 闻嘉嘉算是信了讨厌香菜是因为身体里基因讨厌香菜的这一结论了,她上辈子明明是个香菜控,这辈子却吃不了香菜! 一吃就反胃的那种。 难怪她穿越来后没想着种香菜呢,葱芹种了,甚至生姜都种了,就是没种香菜,直到来这里后才想起来香菜的事儿,原来是原主这具身体本能的厌恶香菜啊。 闻嘉嘉把平底锅放在小炉上,这个平底锅刚好能装下鱼头和鱼头的汤汁。 炉子里面有炭火,能边吃边煮,和烤鱼的吃法相似。 “吃饭了!”闻嘉嘉朝着窗外喊。 魏岱似乎是砍柴去了,正好挑着两担柴火回来,不多,也才七八十斤。 闻嘉嘉小心翼翼地把炉子抱到桌边的小桌上,问魏岱:“后勤肯放人去北山砍柴了?” 魏岱洗完手进门:“还不肯,这是我从小飞家里挑来的,等下午了我去部队外砍,再还给他。” 闻嘉嘉:“……那干嘛要多此一举?” 魏岱无语,“你瞧瞧窗外,已经没有柴火了,只剩厨房里的两根柴,够傍晚做饭吗?” 还真不够!闻嘉嘉笑笑缓解尴尬。 “吃饭,吃饭。”她说。 鱼头是真的香,闻嘉嘉还担心放了酱后味道会有些突兀,谁晓得酱香和鱼香结合的还挺好的,汤汁都更鲜香了。 闻嘉嘉只盛半碗饭,然后舀一勺烂茄子放在米饭上拌,说:“这样吃很好吃。” 闻萱很相信小姨,也学着她那么吃。 倒是闻春,她对菜的卖相还是有几分要求的,这烂唧唧,又带着点粽色的茄子她怎么看怎么觉得是黑暗料理。 直到闻萱用力扒几口饭,她才相信烂茄子真的好好吃。 鱼头泡饼只会比烂茄子更好吃。 闻嘉嘉把还酥的饼浸到咕噜咕噜的鱼汤中,煮一煮,泡一泡后才夹起来。 吃到嘴里时葱香和鱼汤香在舌尖绽放,明明带了汤汁,可却还能吃到饼的酥脆感。 “天呐,比酸菜鱼还好吃!” 鱼头泡饼一入口,闻萱眼睛都瞪大了,美得桌子底下悬空的两条小胖腿晃悠个不停。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00节 拉倒吧,闻嘉嘉心想,你就是爱新鲜! 酸菜鱼家里吃了好多回,鱼头泡饼是头回做,等多吃几回,你就又觉得一般了。 魏岱吃一半半,忽然似笑非笑问闻嘉嘉:“怎么不放香菜了?” 闻嘉嘉白眼一翻:“故意的吧你,那么大个还堵不上你的嘴。” 上回汤里加香菜她就吃吐了,魏岱眼里的震惊被她看个正着,她总觉得魏岱好像猜到点什么。 但这让她怎么说?能说自己是几十年后来的人吗,说自己灵魂是接受香菜的,但身体却对此避之不及,那可真是太离谱了。 —— 饭后,魏岱出门,闻嘉嘉则是把骨头焯水洗净后放到砂锅中炖。 太阳炽热,有点儿夏日的感觉,在屋外阳光下待一阵子便觉得脸皮发烫。 她用木棒敲打敲打厚棉袄和厚被子,敲得灰尘从棉絮中飘出来在空中飞舞。 明明厚棉袄厚棉被都是放到柜子里,柜子也轻易不打开的,也不晓得哪里来的那么多灰尘。 敲打后的棉袄棉被变得松软无比,埋头深深吸了口气,满是太阳的气味。 敲完衣服棉被回客厅,两孩子正在客厅中捣鼓收音机。 闻嘉嘉说:“别乱按啊,可别把收音机给搞坏了。”她不会修这玩意儿。 闻春撅嘴:“小姨你看不起人,我会按,我在小易家按过许多回了。” 只见她“啪啪”按两下,滋啦滋啦两声,收音机里传出清晰的声音来。 “呦,真会呢!”闻嘉嘉对着闻春竖起大拇指,“小姨就不会。” 闻春得意地昂起头来,又按几下,原本的新闻频道瞬间就跳到故事频道。 “小姨你快来听故事,讲三国呢。”她急忙招呼闻嘉嘉。 闻嘉嘉没理会她,趁着天气好想把厨房收拾一番,说道:“声音这么大,我在厨房里也听得见。” 闻春就不管了,两手撑着脑袋乖乖坐着,聚精会神的听故事。 还真是三国的故事,闻嘉嘉没想到竟然能在收音机里听到。 她将厨房的锅碗瓢盆全都整到屋外,再烧热水,把灶台边的墙面用热水洗两遍。 这年头的人缺油,她家虽然条件好些,但用油量依旧比不过几十年后的大多数家庭。 因此,锅边的墙面上并没有多少油渍。 灶台是贴了瓷砖的,她每天做完饭都会顺手擦擦,所以连灰尘都没有多少。 等橱柜灶台等等地方都清理完后,就能清扫地板了。 她这回连橱柜底下和米缸背面的空隙中都不放过,别说,还真被她扫出个不知死了多久的蟑螂干尸来。 “咦!” 闻嘉嘉嫌弃地撇了撇嘴,这玩意儿她看到就头疼,奈何一直就是杀不干净。 她夏天的时候就看到这玩意儿了,当天就跑到医院里问有没有杀蟑螂的药。 医院里哪有这种药啊,没办法,闻嘉嘉就又特意骑车去市区的药房里问。 药房同样没有药,但人家给了她一个土办法——土豆泥加硼酸。 土豆她有,硼酸她也晓得哪里有啊! 药厂中就多的是硼酸,这玩意儿的价格挺低的,因为当地的化工厂就有生产,兄弟工厂互相支援支援嘛,闻嘉嘉曾经还跟着薛主任去过一回。 但药厂的硼酸有管制,拿不出来,不过化工厂的硼酸却可以。 于是闻嘉嘉回厂里托魏组长找他化工厂的朋友要了两勺的硼酸,回家后又蒸两个土豆,碾压成土豆泥,再加入硼酸揉成小丸子放在厨房客厅这种蟑螂容易出现的角落。 可怎么说呢……用处大不大没法确定,因为那阵子她只在家里看到两个小个的死蟑螂,大蟑螂该爬还是会爬。 闻嘉嘉后来又试了小苏打加白糖的办法,肥皂水的办法,也无法将蟑螂毒死。 最后还是靠着天气渐冷,蟑螂自行消失家里才没有蟑螂。 这回见到蟑螂尸体,久违的恶心感又漫上心头来了,她赶紧把它夹起来扔到院外埋到泥里当肥料,丢水里她都嫌污染了水。 卫生搞到两点,厨房焕然一新。 闻春和闻萱听收音机也听到两点,平常要午睡的两孩子此刻格外的精神,闻嘉嘉洗手时注意听了一耳朵,这会儿收音机里正在讲赤壁之战啊。 可以预见,往后收音机的故事大约就是家里的背景音了。 听几年下来,两孩子正经的小学还没上,就一肚子的稀奇古怪的故事。 闻嘉嘉自认是个很开明的家长,她并不禁止小孩听收音机。 毕竟收音机又不是手机电脑的,并不会对视力产生任何影响。 但一连听几个小时,听到茶不思饭不想的入迷程度她却不允许。 于是闻嘉嘉也坐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等赤壁之战讲完后,她就把收音机“咔哒”一关:“好了,院里也没太阳了,出门运动去。” “哎呀小姨!”闻春扑倒闻嘉嘉旁边,抱着她的手臂使劲儿扭啊扭,“再听一会儿嘛,就再一会儿。” 闻嘉嘉推开她的脑袋:“怎么撒娇都没用,出去运动。都听三小时了,也该让收音机歇歇了。反正今天没听完的明天还会放,留着明天再听。” 闻春还想说什么,但闻嘉嘉眼神的压迫感一给,她就不敢再说话。 “出去跑跑。”闻嘉嘉拍她屁股,“实在没事儿干就去挖蚯蚓给小鸡吃。再过一阵子天更冷了,想挖蚯蚓都挖不到。” 两孩子被她赶出去,闻嘉嘉去收衣服。 收完衣服被子,魏岱正好回来。 “砍完了?”闻嘉嘉问,“你走后隔壁的谢阳好像也去砍柴了。” 魏岱把两担子柴火挑到厨房外的小棚中,又到客厅里猛灌两口水说:“今天后勤统一组织住平房的人去砍柴,用驴车给拉回来的,外面还有好几担呢。” 闻嘉嘉就问他:“要我去帮忙吗?” 魏岱摇摇头,又出门:“脏,你在家里待着就好。” “行吧。”闻嘉嘉便把他刚刚担回来的两担柴火给整理好。 柴火放在厨房的后门旁,用小棚搭着,只要雨不是特别大,就不会淋到雨。 魏岱陆陆续续挑了七八回的柴火进院,柴火越垒越高。 终于,棚子都要装不下了,他就把最后两担柴火给放到杂物房去。看着满满当当的柴火,夫妻俩都安全感满满。 没办法,囤柴火这是农村人刻在dna里的本能。冬天临近,柴火不多,心里就空落落。 第52章 冬至汤圆 深秋仿佛没几日就过去,一眨眼,树上的树叶纷纷落下,冬天已然到来。 虽说闻嘉嘉喜冷不喜热,但不得不说,冬天上班确实要比夏天上班要痛苦许多。 每到早晨要起床的时候,她都恨不得立马辞职。 没办法,被窝实在太暖和了,她实在舍不得离开。 对于闻嘉嘉来说,这比大学时的早八还痛苦,毕竟早八的时候还能七点半起床,而她如今最迟七点就得起。 闻嘉嘉最近进化出个新功能,她把吃早饭的时间给省略了,起床后套上衣服后洗漱,洗漱完戴上围巾帽子就出门。 魏岱对此很看不过眼。 不吃午饭晚饭都没什么,不吃早饭简直太过分了。 但他争不过闻嘉嘉,牛不喝水强按头,人不吃饭还能强塞不成? 于是他只能每天在闻嘉嘉出门上班时叮嘱她路过国营饭店时买个包子或者馒头等食物垫垫肚子,否则胃迟早是要的饿坏的。 闻嘉嘉常说他吃饭吃太快把胃搞坏,如今她隔三差五的不吃早饭也能把胃搞坏,可见人永远都是双标的。 这日是冬至的前一天,窗外冷风呼啸,窗台外的芦荟都快要被强劲儿的冷风给吹倒了。 闻嘉嘉连忙开窗把芦荟抱进来,这可是她少有种成功的花草,可不能死在风里。 芦荟抱进来,浇点水放在桌上。 搓搓被风一吹就冰冷的手,她总觉得下雪天快要来了。 本来就冷了,下雪只会更冷。 魏岱果然没骗她,这里的冬天要比老家冷上许多,同天温度起码要低上六七度。 乌云不知不觉占据天空,太阳已经不见踪影,西边的天山更是毫无晚霞踪迹。 “唉!”闻嘉嘉叹声气,此刻时间才四点,她还有一个小时才能下班。 沙月端杯热水走了进来,门一开,冷风灌入房间中,办公室的其他三人都瑟缩了一下。 她怀孕了,说是快满三个月,但闻嘉嘉根本瞧不出来,甚至都摸不出来。明明肚子平坦得很,里边儿竟然有个了孩子。 闻嘉嘉问她:“今天是你家冯钰来接你,还是住你爹妈家?” 沙月把杯子重重一放,脸上带着无奈的神色:“别提了,我今天跟冯钰回家。” 闻嘉嘉记得沙月这几天是住娘家的,看来是在娘家里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她没再多问,只对沙月道:“天气一天天的变冷,天又黑得这样早,往后你肚子还一日日的变大,你要不然也去和薛主任打个申请?看看能不能也提早到五点钟下班。” 沙月叹气:“薛主任会让我在厂里申请间宿舍暂住,或者住在我爹妈那里。” “你不去问咋晓得会是这样呢?”闻嘉嘉皱眉道。 沙月:“还是算了吧,总归撑到年底就能结束,等过完年,我准备请人来代班。” 她孕期反应太大了,前段时间闻到一点儿的异味都得呕吐。 偏偏正值冬日,办公室的门窗关得紧,一整天下来屋里总归会有点儿异味。 比如李海峰的发蜡味儿,还有他口中的葱蒜味。 李海峰每天都得打发蜡,也不晓得哪里来的那么多发蜡。12月还没过,他抽屉里的那罐熊猫牌发蜡就被他用得要见底了。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01节 这也就算了,他几乎每餐午饭都得就着蒜头或者小葱。 这味儿真的,沙月闻一回吐一会,刚刚就是吐得昏天黑地,把杯子里的水用光了才去水房盛的水。 乔贺倒是更注意形象,但最近不知怎的他开始捣鼓墨水,天天练毛笔字。 墨水味轻,但对孕妇来说,一丁点儿的味道都能被她鼻子放大。 所以当发蜡味、葱蒜味以及墨水味融合在一起时,沙月觉得人生的黑暗了。 闻嘉嘉鼻头动动,帮沙月那边的窗户开上一条小缝,又把暖手袋给她:“我刚刚灌了热水的,还热乎着,你先用,等下班的时候放抽屉里明天再给我就好。” 沙月也不客气,将暖手袋接过。 “你这哪儿买的,我都买不着。”沙月把手紧紧放在暖手袋上。 暖手袋其实就是最常见的塑料暖手袋,闻嘉嘉特意做了个棉套包裹,使得暖手袋里的水凉得慢,而且手也不会烫着。 可别瞧这暖手袋常见,其实挺难买的。供销社就不说了,基本上秒没,你想买就得排队抢。 而百货商店甚至不到卖的时候就被内部人员刮分个精光,所以闻嘉嘉有一个暖手袋,还是红艳艳的暖手袋,可谓是很让人羡慕了。 闻嘉嘉是哪儿买的? 不是她买的,是她用橡胶合成的。 哪里来的橡胶?化工厂里得到的废弃橡胶。 一毛钱就能买到上百个老化无用的废弃橡胶接头和管道密封件等物品,闻嘉嘉便陆陆续续用这些橡胶制品合成了三个暖手袋,两绿色一红色,最近准备试试合成第四个,毕竟冬天天冷嘛,这玩意儿当然得多多益善。 合成的暖手袋和外面售卖的毫无区别,甚至表面的花纹都是一模一样的,闻嘉嘉根本不怕被人发现,因此也生起些卖暖手袋的想法。 毕竟现在是个再好不过的时机,天冷了,原材料有了,而且还便宜……天与弗取,反受其咎嘛! 闻嘉嘉想了想,低声说:“这是我找我朋友买的,要是以后有多,我留给你一个。” 沙月惊喜,忙说:“千万啊,留两个三个我都不嫌多的。” “……还两个三个呢,你真是。”闻嘉嘉无语了,“行,我要是有,肯定给你留。” 沙月这才满意,深吸一口气从窗户缝中飘进来的新鲜空气,摸着暖呼呼的暖手袋,觉得心情都好了。 快要五点了,闻嘉嘉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她把今天没做完的表格放到背包里,准备带回家做。 临走前,还把托郝青颖买的10多斤的煤炭放在自行车的后座上。 这可是果木炭,适合用来烧烤,她特意找郝青颖爸爸买的呢。 天已经暗下来了,好在出城的人很多,闻嘉嘉骑得慢,也不急着超车,只跟着前方的人骑出的车辙印骑。 骑将近一个小时才到的家,此刻天是彻底暗了,她甚至需要用手电筒引路。 魏岱最近倒是不忙,闻嘉嘉每天晚上回来都有热乎乎的晚饭吃。 “今天吃啥?”她跑到厨房里洗手,把手放在热水中泡着,舒服地发出声喟叹,“哎,好舒服啊,我的手终于活过来了。” 上班冷,下班也冷。 下班时还有晚风呼呼吹,出城回家的那段路正巧就是风口,前方大片的平原,没有高大的山脉阻挡,使得北风盛行,她即使带着手套帽子围巾,也无法将刺骨的寒风给全部阻挡。 头和脖子倒还好,这两处地方本身的体温就挺高的。手就惨了,手冻得跟鸡爪子似的,差点儿就僵硬住。 “吃剁椒鱼头。”魏岱说。 闻嘉嘉“哎呀”一声,无奈至极:“又吃!这都是第六,不对,第七回 吃剁椒鱼头了,你们就这么爱吃啊。” 魏岱进厨房,摸摸她脸蛋,能感觉到还挺热才放心。 然后把木桶盖子打开,露出里面的剁椒鱼头。将剁椒鱼头端起来后,才能看见下面雪白雪白的米饭。 家里之前的旧米终于吃完了,今天蒸的是新米,闻嘉嘉一闻就闻得出来。 “是新米吧,好香。”闻嘉嘉嗅嗅说。 “对,前些日子刚买的新米,这里的米要比咱家那边好吃些。”魏岱说道,他正在打饭,又问闻嘉嘉,“今天饿不饿,给你盛碗满满的?” 闻嘉嘉“哼”了声:“你都做剁椒鱼头了,当然要满满的饭啊。” 这可是著名下饭菜。 魏岱笑出声,又盖一勺米饭到碗里,这碗饭直接冒尖儿了。 剁椒鱼头实在鲜美,拨开上层红彤彤的剁椒后,露出下面的鱼肉来。 鱼肉嫩,跟蒜瓣似的,吃到嘴里既有鱼肉本身的鲜美,又有剁椒的辛辣。 剁椒也好吃,闻嘉嘉喜欢用剁椒拌米饭,蒸过的剁椒油亮油亮的,拌米饭时再舀两勺汤汁,那滋味比肉拌饭还香。 除了剁椒鱼头,还有一盘青菜。 当地虽然比老家冷,但青菜还是能种的,就是种类不及老家多,不过正是因为冷,种出来的青菜却更好吃。 吃完饭闻嘉嘉就躲房间里去了,连收音机都不听。 魏岱边洗碗边听新闻,等新闻听完了,闻春眼疾手快地调到讲故事的频道去。 两姐妹是真的爱听故事,那三国都讲好几遍了,闻嘉嘉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她们依旧津津有味。 “洗澡吗?”魏岱推门问道。 闻嘉嘉正在做表格,点点头说:“洗!你帮我把水拎到洗澡间去,我马上出来洗。” 没一会儿,魏岱在院里喊:“拎好了,快些来吧。” 闻嘉嘉把头发盘起来,将外套脱了,身上只留贴身的秋衣秋裤,然后抱着睡衣跑出去。 魏岱见她这样,急忙把她拉到洗澡间里。 真不怪自己老说他,实在是媳妇这种行为太考验他的忍耐力了。 两三度的气温,冷风吹得枣树都快摇到90度了,她竟然穿着薄薄的秋衣秋裤就跑出来。 还整天叫冷,就这样怎么会不冷。 魏岱气得要命:“你洗完澡别刷牙,我给你你煮两碗生姜汤,喝完再刷。” 闻嘉嘉把衣服挂到墙上,哆哆嗦嗦地脱衣服:“才不喝,好端端的喝啥生姜汤。”她又没有感冒。这玩意儿喝了,一晚上嘴巴里都是苦辣苦辣的。 “那你好端端的为啥脱了衣服跑出来,就不能来这里再脱?”魏岱趁着洗澡间里的手电筒没开,还漆黑一片时瞪她。 等闻嘉嘉把手电筒打开,灯光将狭小的洗澡间照亮时,他就又急忙将眼神收回去。 闻嘉嘉不理他,因为方便啊。 再说了,就这一段路,被风吹吹又能冷到哪里去。 她脱完衣服,魏岱也脱。 两人没心情玩啥浴室party,又没暖风机还没浴霸,玩啥party啊,嫌冻得慌。 冷的要死,洗澡也洗不了多久。 洗澡间里水雾弥漫,很快,两人就把澡给洗好了。 闻嘉嘉又开始哆哆嗦嗦地擦身子穿衣服,此刻只恨不得有浴巾,这样一裹就能出门回房间。 “要我说,当时就应该把洗澡间建在咱们卧室边上。”闻嘉嘉边穿衣服边说,“然后再开扇门,洗完澡就可以直接进卧室了。” 魏岱先她一步把衣服穿好,再将外套裹在她身上,开门的一瞬间,水雾冲到黑夜中去,不到三秒钟消散得一干二净。 “那里不好做排水。” 他当时也有这么想过,可是排水沟离卧室近太招蚊子了,于是就作罢。 闻嘉嘉想了想,也对。 夫妻俩出门,魏岱把桶倒扣在门口晾,闻嘉嘉则匆匆跑回房间。 跑回屋后,将魏岱那件旧大衣披在身上,这时候的棉大衣可真暖和啊,披在身上都跟披了床被子似的。 她哈哈气,又搓搓手。手暖和后把台灯打开,继续工作。 魏岱在外面洗衣服,冬天只换贴身衣物,加之每天都有换,所以并不难洗。 洗完的衣服晾在院子中,再把昨天晾的,摸着冰凉凉的衣服抱进屋里,放在火盆上烘一烘。 冬天温度虽低,但风大啊。风呼呼吹一整天,衣服其实是会干的。 只是更深露重,衣服上面难免会有水汽,得烤一烤才行。 烤好的衣服散完热后折起来,两姐妹的就放到两姐妹的床头柜上,两人明天会自己穿衣服没错,可是需要人帮忙把衣服准备好。 他和嘉嘉的就带到房间中,放到衣柜里。 一通忙活下来,时间马上九点。 闻嘉嘉“咔哒”一声,停笔将笔盖合上。然后伸个懒腰,困得哈欠连天。 “你往被子里塞暖手袋了?”魏岱进被窝后就察觉到一股热意。 闻嘉嘉捶捶肩膀,将大衣脱了,迅速躲到被窝中,把脚塞到他的腿间,笑道:“跟暖和吧,我从闻萱和闻春床上拿的。” 她俩是真不怕冷,被窝里热得都要有水汽了,于是就把里面的暖水袋拿出来,重新灌热水塞到自己床上。 魏岱将手伸到被窝中,把她的一双腿移到自己腹部位置上暖着,又摸摸她那跟冰疙瘩似的两只脚,叹道:“这么冰要不要去抓些药来吃吃。” 闻嘉嘉奇怪:“吃什么药,女孩子的脚都是这么冰的。” 魏岱才不信这话,脚冰肯定是身体哪里不健康,总有身体好的女孩子脚是不冰的。 “真的,我不骗你。反正来完初潮,脚就慢慢变冰了。” 她大学宿舍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冰脚。睡前要是没有把热水袋烧热暖着,珊瑚绒的袜子穿着,脚一晚上都是冰的。 魏岱想了想说:“那就是气血不足,咱家的红枣你往后多吃吃。我记得老家有桂圆,还得写信让家里寄些桂圆来。” “……没必要。” 这就是小毛病,闻嘉嘉上辈子也有。 魏岱却坚持:“防微杜渐,大病都是从小病来的。” 闻嘉嘉斜他,这人……夏天时你要是没我看着,还用冷水洗澡呢。 但现在脚还在人家肚皮上,闻嘉嘉也就不说了。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02节 魏岱身上可暖了,若非肌肉和骨头太硬,他就是冬日里的最佳抱枕。 翌日,冬至, 冬至吃饺子,也吃汤圆。 家属院的人来自天南海北,吃饺子吃汤圆的都有。 在问过两孩子后,两孩子一直决定冬至这天吃汤圆。 闻嘉嘉问:“为啥啊?” 闻萱理所当然道:“因为咱们家经常吃饺子啦,汤圆只有今天能吃得到。”她生日那天小姨就做了面条和饺子吃。 闻春补充:“元宵也可以吃汤圆。” 闻嘉嘉无语,起身去上班了:“行吧,你们真是鬼精鬼精的。” 家里确实经常吃饺子,因为饺子方便,特别是冬天。花一两个小时包几百个饺子,放在窗外冰着,要吃时拿些进来煮,比做面条还方便。 做汤圆需要用到糯米粉,于是闻嘉嘉今日中午吃过晚饭后找国营饭店的朋友买了三斤的糯米粉。 国营饭店今天有卖汤圆,自然也准备有糯米粉。 另外又到供销社买两斤的黑芝麻,托饭店磨成芝麻粉,再去菜市场买些猪肉和其他菜。 一整个午后的时间都在东跑西跑的,薛主任有事找她都见不着人。 “找我?找我啥事儿呢?”闻嘉嘉手里挽着个篮子回到办公室,冻得直抖脚。 沙月捧着热水喝:“不晓得呢,后来李海军去了薛主任的办公室。” 闻嘉嘉:“那应该就没啥大事儿。” 毕竟李海军没啥能力办大事儿。 相处久了,闻嘉嘉就彻底看明白了,这人蠢蠢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比乔贺还蠢。 乔贺情商不太行,智商还是过关的。但李海军有时蠢的真让人发笑,竟然会觉得薛主任升上去后,薛主任的位置就是她的。 连乔贺都明白,等薛主任升职后,主任的位置百分之九十九是隔壁魏组长的。 还有百分之一呢?空降个人来。 但基本是没可能空降领导来的。魏组长兢兢业业在一线工作这么多年,功劳有,苦劳更有,若非薛主任没升职,人家早就坐稳主任的位置了。 李海军看不明白,这段时间卯足了劲儿想去争主任的位置,把她当成拦路石。 奈何他目标高大,能力平平,上蹿下跳两三个月,愣是没做好几件事儿。 但闻嘉嘉这回看走眼了,人家竟然从薛主任那里拿到了任务。 啥呢?陪着薛主任去采购部那里吵架,车间想生产就得有原材料。 六车间有几种原材料缺好久了,加上这回进口的机器只给三和七两个车间,薛主任这个脾气暴的根本没法忍。 过段时间要过年,年节里不好吵架,当然要趁着这时候该争的争该骂的骂。 沙月捂着嘴吧笑,等李海军满载豪情离开后,她对闻嘉嘉道:“薛主任还真是……随才器使啊。” 乔贺把报纸一抖,说:“那叫因人制宜。” 闻嘉嘉还蛮想去看热闹的,薛主任骂人的能力是真的强,她前后两辈子都没见过比薛主任还会骂的人。 “去了也看不了,采购部的人一见薛主任来第一件事就是把门关上,把聚集的人赶走。”沙月说道。 “真的啊?”闻嘉嘉惊讶。 沙月点点头:“真的,怕丢脸嘛。”她从前有去看过。 薛主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是厂长惹她了她都敢头铁怼上去。 闻嘉嘉没敢再去瞧了,直到傍晚了,她都要回去了李海军才回来。 瞧他那意气风发的模样,两人这仗打的还挺好。 李海军端起水杯,喝口水感慨说道:“等明年,咱们车间也有新设备了。” 闻嘉嘉:“薛主任抢到手了?” 李海军:“我和薛主任都出马了,哪里能抢不到手。” 闻嘉嘉:“那挺好的,魏组长天天喊着要换设备。” 说完,她背着包,带着篮子离开。 离开后没有直接出城,去了趟化工厂,今天有合成的机会还没用。 她又花一毛钱买了些废弃的橡胶制品,正准备离开时,卖橡胶制品的陈香君不解问:“你这些东西买了有啥用么?” 闻嘉嘉前前后后都来她这里买了四五回的东西了,在闻嘉嘉买第三回 时,她就产生了疑惑。 她也去问了厂里的老师傅,那些老师傅,甚至那些研究员们,都不觉得橡胶制品能有什么大用处。 可闻嘉嘉这买了又买的,陈香君总觉得自己有点亏。 然而闻嘉嘉只笑笑,并没有回答,她接过东西就离开。离开时想着下回不能再找她买,得找其他人。 路上,闻嘉嘉点击合成。 这回运气不错,合出来的三样东西是橡胶手套,橡胶篮球和暖手袋, 闻嘉嘉要了篮球和暖手袋,她把暖手袋放到背包里,准备明天直接给沙月。 篮球则拿回家,反正不管是百货商店还是供销社都有足球篮球卖。 篮球的到来很让闻春和闻萱高兴,她们就没玩过这种拍了会弹起来的球,之前远远的瞧见人家玩,她们羡慕得不得了。 魏岱也把篮球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直到闻春和闻萱催着要玩儿了,他才恋恋不舍地把球给她们。 闻嘉嘉哑然失笑:“你也喜欢?那我改天也给你买一个。” 魏岱:“这话说的,我喜欢不是很正常吗,不过买就不用了,部队里也有篮球。” 篮球场甚至也有两三个。 说着,他将衣袖拉到手肘上,开始和闻嘉嘉一起做汤圆。 汤圆做两种,甜和咸。因为芝麻是磨过的了,甜汤圆做得很快。 半小时后,咸汤圆也做完了。 屋里灯火辉煌,香气弥漫,四人围坐在桌边吃新鲜出锅的汤圆。 咬破汤圆皮,香甜的黑芝麻立即从破口处流出来。 闻嘉嘉被烫得一激灵,起身倒水时,瞧着窗外怔住,“下雪了。” 如梨花的雪片纷纷扬扬,落在院中。 第53章 冬雪来临 当地雪来的早,也来的猛。 短短几小时的时间,雪就将院子覆盖个彻底,黑夜中白茫茫一片。 闻嘉嘉是被树枝折断声惊醒的。 “咔嚓”一声,露台外桂树上的老枝被大雪压断,积攒在树上的雪也簌簌落下。 “什么声音?” 闻嘉嘉迷迷糊糊醒来,在即将睁眼时魏岱轻轻抚摸她后背,说:“别怕,是树枝被雪压断的声音。” “雪这么大的吗?”闻嘉嘉瓮声问,把脚又伸到魏岱的身上去。 魏岱将她抱紧:“很大,明天你可以堆雪人玩儿了。” “那挺好的。”几秒后,闻嘉嘉又睡过去,呼吸重新变得平稳。 魏岱每每都能被她这秒入睡的神奇技能给惊到,他愣是酝酿十多分钟才困意袭来,再度与周公约会。 第二天闻嘉嘉早早醒来,但温度又低了,她试探着将手臂伸出被窝,又急忙缩回去。 旁边已经没人了,房间外穿来一阵阵的收音机声。 闻嘉嘉仔细一听播的是新闻,她便知道魏岱还在家中。 “魏岱!”她大喊,“雪厚不厚。” 不一会儿,魏岱推门而入:“醒了?雪可厚了你要不要起来看,这会儿还没停。” 说着,而去窗边将秋日新挂的茅草帘子给卷起来,原本黑暗的房间瞬间变得亮堂。 闻嘉嘉捂着眼睛,慢慢适应光线。 她将杯子紧紧压在肩膀上,挪动身体靠着床背坐起身,看向窗外时眼睛都瞪大了:“天,对面的山都变白了。” 从山顶到山脚都是白的,这种景色在老家压根看不到。 再瞧瞧院子,院子也雪白一片,白到能反光的程度! 洗澡间和厕所的顶上已经被大雪覆盖了,厚度至少有半分米。 魏岱将窗帘卷好,来到床边伸出他那双又想要作乱的手。 闻嘉嘉连忙又躺好,把被子紧紧压着,眼神警惕地看着他:“别想摸我。” 这人忒缺德了,总爱把手放到她脖子中,经常冰得闻嘉嘉一激灵,恨不得挥手揍他两拳。 魏岱地图被她戳破,可脸上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捏捏她脸蛋:“起来吃饭了,今天早上吃的还是汤圆。” 好不容易等到休息日,她才不想早起呢! 闻嘉嘉闭上眼睛,用被子蒙着头,说:“半小时,你让我再睡半小时。” 半小时就半小时吧。 魏岱一看手表才八点钟,便也不着急拉她起来吃饭。 房间外,两孩子正琢磨着调频道,但魏岱又及时出来,闻春立马收手,问:“小姨夫,小姨还没起来吗?”她冲着魏岱甜甜笑。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03节 “没呢,春儿,我交给你个任务,你注意时间,半小时后去叫你小姨起来吃饭。”魏岱道,“还有,你们饭都没吃完怎么就下桌了。” 桌上的碗中还有小半碗的汤圆呢,这年头的绝大多数人都饿过,甚至饿怕了,是最看不得浪费食物的。 闻萱跑到门口玩雪,说:“不想吃,吃不下了。”吃着肚子鼓鼓的不舒坦。 魏岱一时之间都有点惊讶,难得有闻萱不想吃的东西。 糯米不消化,魏岱也没硬让两孩子吃。他又到房间里的柜子中拿一盒药出来,两孩子一看他手上拿的东西,立马凑上前。 是什么呢?是鸡内金粉。 就是鸡胗外壳磨成的粉,家里每回杀鸡都会把这玩意儿卖了,等到要用时,又得去医院买。 鸡内金粉助消化,挖一勺到嘴里,再喝口水就行。 虽然闻嘉嘉和他一致认为这玩意儿味道怪怪的,但两孩子竟然还挺喜欢吃。 不但如此,她们连同样助消化的食母生也喜欢吃,也不知道这口味随了谁。 两姑娘“啊”的一声张大嘴巴,魏岱舀两勺金黄色的鸡内金粉分别倒入两人的嘴巴中,然后盖上盖子,重新放回去。 他这么进进出出的,闻嘉嘉是彻底睡不着了。 好在她也只是想赖床而已,等魏岱放好鸡内金粉出门时,闻嘉嘉还让他把被窝里的暖水袋拿出去重新换热水。 魏岱也由着她,灌了热水后又套上棉套,重新塞到被窝中。 “啊,舒服啊,暖和啊。”闻嘉嘉恨不得在被窝里直打滚。 她的被窝太软和了。 身下垫了稻草垫和厚厚的床褥,身上是好几斤的大棉被,枕头也换成了棉花枕,这种感觉就跟把自己埋在棉花堆里似的。 半小时很快过去,闻嘉嘉赖了又赖,最终还是被魏岱拉起床。他说:“先吃饭,吃完你要是还想睡就再去睡。” 闻嘉嘉:“……”这话说的,她衣服穿齐整了,肚子也填饱了,还能回床上吗? “真是,多睡一会儿都不许!”闻嘉嘉起床时嘴里嘟嘟囔囔,穿上毛线勾的拖鞋,套上他的那件旧棉衣就出门。 闻嘉嘉觉着他的棉衣要比自己的棉袄还要好穿,长度足足能盖住她的小腿肚,里面再穿连毛衣,在家里时完全不感觉冷。 关键是这件衣服它耐脏,难怪魏岱说一年洗一回就行。 魏岱又煮了碗汤圆,端到她面前。 闻嘉嘉刚刚刷了牙,此刻鼻子红红的,跟打了腮红一样。 “是肉汤圆?”闻嘉嘉问,左手紧忙扶着发烫的碗,右手拿起勺子舀个汤圆入口。 魏岱将房门关上,坐在她对面,“昨儿芝麻汤圆太甜了,我怕你早晨吃不下去。” 闻嘉嘉:“是呢,手抖把白糖放多了。”吃超过五个后就腻得慌。 肉汤圆也挺不错的,咬一口,里面是剁碎了的肉馅儿。 肉馅其实和鱼丸里的肉馅有点像,稍微会带点儿甜。 魏岱煮的时候还放了白菜。 白菜叶子黄黄的,已经被煮软甚至要煮烂了,配着肉汤圆一起吃,倒也很解腻。 闻嘉嘉吃八个后就吃不下去,将碗推到魏岱面前:“剩下的两个你吃。” ……真就能差这两个吗? 魏岱腹诽,姨甥仨儿的德行一样一样的。 闻嘉嘉托着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这是我对你的爱~” 赶紧拉倒吧,魏岱只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吃完早饭,闻嘉嘉有心思玩雪了。 院子里的雪厚到啥地步?厚到能把脚踝给盖上,超出脚面一指呢。 雪刚下,还是松软的,踩在上面能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闻嘉嘉换双鞋子,在院子里留下一排的脚印,差点把脚冻成冰块后才急忙跑回屋里。 魏岱又想说她了,哪有这样的,天天喊着脚冰,结果却在雪地里走来走去。 穿着双布鞋也敢走。 他看不过眼,干脆把雪给铲了。 闻嘉嘉又道:“给我留点儿,我等会儿要堆雪人。” “行!” 留吧,给你留块巴掌大的地,让你堆袖珍雪人,魏岱心中这般想。 但闻嘉嘉动作太快了,她把手套戴好,去两孩子屋,把躲在屋里听收音机的两孩子拉出来:“走走走,这么大的雪都不稀罕吗,咱们老家可是轻易看不到的,小姨带你们堆雪人去。” “堆雪人?”闻春疑惑。 闻嘉嘉牵着她们来到屋外,“对啊。怎么,学校老师没讲啊。” 闻春摇摇头,“老师没教过我们该怎么堆雪人。” 闻嘉嘉:“老师都不教这玩意儿。没关系,我堆个给你们瞧瞧你们就会堆了。” 说着,滚两个一大一小的雪球,叠上后又去捡枯树枝,插在大雪球的两侧充当雪人的两只手。 再去厨房里拿胡萝卜,去菜地边捡石子,充当雪人的眼睛鼻子与嘴巴。 最后再盖顶帽子,雪人就做好了,瞧着还憨憨的。 闻春闻萱“哇”了声,果然对这项活动燃起浓浓的兴趣,一前一后跑到隔壁去找谢易和他弟弟,说是要一起堆雪人玩儿。 魏岱将院里的雪铲得差不多时雪便停了,不久后太阳露面,温度总算上升了那么几度。 “今天不需要去队里吗?”闻嘉嘉问他,“这么大的雪,你们怕是要被拉去扫雪。” 魏岱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唉你……别乌鸦嘴。” 闻嘉嘉哈哈笑:“这哪里是乌鸦嘴,有脑子的都能想得到好不好。” 这么大的雪,当然要扫啦。 果然,快十点钟的时候魏岱就被喊走了,理由确实是扫雪。部队太大了,连师长都得到自家门口扫雪去。 闻嘉嘉笑嘻嘻地冲他挥挥手,魏岱快到门口时,忽然弯下腰,团吧团吧,团出个雪球来扔向她,砸得闻嘉嘉一脑门的雪。 闻嘉嘉瞬间呆滞了,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不动弹,回过神后气得哇哇叫,冲他大喊:“魏岱!” 你有种别走! 魏岱消失在门口,然而爽朗的笑声却清晰地传了进来。 闻嘉嘉摸摸脑门,摸下一手的雪。 “哼——”她重重哼一声。 雪天使得出门不方便,闻嘉嘉本来还想去旁边村子里买猪骨头的,现在也不想动了。 老家年底时会杀猪,当地年底时也会杀猪。 这里的经济比老家好,农村百姓的生活水平也要比浮阳来的高,甚至比老家公社社员的生活水平还要高。 闻嘉嘉前阵子去村里买黄豆时就听说了,说他们附近几个村年底时会杀三回猪。 一回是冬至,一回是腊八,还有一回是腊月二十四,也就是小年。 总之,杀猪的时间大多都在这几个日子附近,所以闻嘉嘉想去买猪骨头的话应该是能买着的。 她其实是想吃火锅了,大冷的天,最适合吃火锅。 “唉!”闻嘉嘉再次叹气。 嘴馋啊,馋牛油锅底,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吃到。 口腹之欲难以满足,实在是令人不愉快。 快中午了,不想再吃汤圆的闻嘉嘉把饭蒸了下去。 闻春和闻萱被她支使去堆雪人后就看不见踪影,也不晓得跑到哪里堆去了。 闻嘉嘉蒸饭的时候就想着,冬至都过了,是不是得熏肉做腊肉腊肠了呢。 去年做的腊肉腊肠原先她还觉得味道不错,前阵子吃过郝青颖给的腊肠后,她就生出“从此萧郎是路人”的感觉。 自己做的,压根比不上人家专业厨师做的半点儿! 当时郝青颖就说了,说到时候可以把肉和料给她,她会让她爸爸帮忙做。 闻嘉嘉此刻就琢磨着要不然下周就去问问郝青颖她家里啥时候开始做这些,开做之前,她把肉和调料准备好。 除了做腊肉腊肠,还得做豆腐。 现在豆腐需要自己做了,这里可没有豆腐坊帮忙做豆腐。 至于去城里买?贵还需要票,闻嘉嘉不舍得花这钱。 再就是麻花,虾片等等年货,这些都得着手准备。 想着想着,闻嘉嘉就觉得自己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有得忙了,就算是周末,也得空出来做年货。 但过年嘛,追求的就是这份热闹。 饭差不多蒸好,时间来到十一点半。 闻嘉嘉开始做菜,她昨儿买的肉还剩些,便用肉炒盘回锅肉吃。 肉煮熟,切成薄片,加上豆瓣酱,蒜苗和辣椒一起炒。 蒜苗是院子中种的,辣椒是房间木箱里种的,瞧着挺红,实际上不怎么辣。 随着温度渐低,一些必不可少的菜,比如说辣椒青椒,在外面是中不了了,魏岱便打了几个木箱放在杂物房里种。 别说,长势还挺好的,省着点儿吃完全足够撑到冬天结束。 至于豆瓣酱,是魏岱从他战友那里拿来的,闻嘉嘉为此还专门送了半坛的杨梅酒作为回礼。 豆瓣酱很香,炒出来的回锅肉色泽红润,连汤汁都是厚重的红油。 闻嘉嘉咽咽口水,诱人还得是川菜诱人,难怪几十年后满大街都是川菜馆。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04节 炒完的回锅肉放在蒸饭桶里温着,这天气里菜很快凉,特别是这肉菜,凉了后结层油根本就不能吃。 紧接着开始炒青菜,冬天嘛,院子里的青菜也就只有白菜和菠菜了。 她此刻炒的是菠菜,菠菜必须遇冷后才好吃。连根拔起,把根部的须须去除,将红色的根留了下来。 这菜又叫鹦鹉菜,有红嘴绿鹦哥的美称,不过几十年后超市里卖的多少白根菠菜了,其实红根的要比白根的好吃许多。 炒完的菠菜依然放到蒸饭桶中,将锅洗好烧水,留着等会儿煮汤用。 “怎么还没回来?” 闻嘉嘉瞧着院门外,有些着急。 都快要十二点了,魏岱没回来也就算了,闻春和闻萱也没回来。 她干脆来到门口,朝着远处空地看,没看到两小孩。 又去隔壁,沈寻真正在包饺子,听到闻嘉嘉的来意忙起身:“呦,你不说我都没注意都要12点了,小易和小盛也都没回来。” “这几个孩子真是的……” 闻嘉嘉皱眉,又跑到门口。 她把手放在嘴边喊:“闻春——闻萱——” 没人应,于是又喊一遍,依旧没人应。 担心,其实是不怎么担心的,部队里不会出现人贩子。至于河都是浅河,稍微深点儿的地方都被围栏给围上。就是怕这几个孩子玩野了,玩得浑身是汗,到时候风一吹,保准得着凉。 雪地里的脚印杂乱,但仔细看看,基本上都是往家属楼方向去的。 闻嘉嘉干脆也往家属院那边走,走了八九分钟,远远的就看见一群小孩在家属院前的空地上堆雪人打雪仗。 “闻春闻萱——”她喊。 两姐妹没喊来,两姐妹的好朋友菲菲倒是喊来了。 菲菲哼哧哼哧跑过来,说:“萱萱小姨,春儿和萱萱到楼上吃烤地瓜去了。我都喊她们别上去,可她们非要上去,小胖家的地瓜噎人得紧,一点儿都不好吃。小胖奶奶也快回来了,她看到肯定是要骂人的。” 小姑娘心中忿忿,对闻嘉嘉告状。 闻嘉嘉松口气:“小胖家?那小易和他弟弟呢,也在吗?” “对呀,都在。” “菲菲能帮我叫叫春儿萱萱和小易吗,就说小姨喊她们回家吃饭,沈老师也在等小易和他弟弟吃饭。”说着,从兜里掏出两个奶糖来塞给菲菲。 菲菲眼睛亮了,笑眯眯:“可以!” 应得老大声了,然后又跑回去,生怕闻嘉嘉反悔。 屋外这么冷,闻嘉嘉也不想多待,加快速度回家。 魏岱一周前从山里抬了几根木头回来,是带有菌丝的腐木。 腐木放在杂物房中,渐渐的,香菇长了出来,今天一瞧,香菇已经能摘来吃了。 闻嘉嘉摘了五六个香菇,又发现许多小拇指大的香菇冒了头儿,可见不久后她将收获更多的香菇。 用香菇煮个香菇滑肉汤,等汤差不多煮好后,闻嘉嘉就听见了两孩子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小姨小姨,不好啦!” 闻春率先跑进来,额头上的碎发不知被雪水还是汗水打湿,此刻粘在一起。 闻嘉嘉端着汤来到客厅:“什么就不好啦,好好说话。” 闻春大喘气:“小胖吐啦。” 闻嘉嘉放下汤:“小胖怎么就吐了?” 闻春摇摇头,脸上带着迷茫:“我不知道,他突然就吐了,连地瓜都吃不下。” “那小胖家有人没?” “有人呀,我和萱萱,小易小盛,还有飞飞他们都在小胖家。” 闻嘉嘉:“……我是问小胖家有没有大人,你们走后小胖奶奶回来了吗?” 闻春:“没有。但是飞飞他们还在,我们先回来了。” 她肚子饿,赶着回家吃饭呢。 闻嘉嘉也没太在意,小孩经常吐,闻春和闻萱有时候吃太饱玩太嗨了也吐。 “快去洗手吃饭。”闻嘉嘉说,“往后你们不许再玩得这么迟回来,否则只能吃剩饭了。” “哎呀好好好!” 两孩子跑到厨房里洗手,洗完上桌。 回锅肉还热乎着,豆瓣酱的味道实在太香了,香得她们肚子呱呱叫。 闻嘉嘉特意拿个干净的盘子来,舀三分之一的回锅肉到盘子里,又舀三分之一的菠菜同样放到盘子里,把盘子放到锅中温着,这样就不怕魏岱回来后菜凉了。 玩一圈后,两孩子吃得格外香甜。 大半碗饭没一会儿都给吃了,好似地里还有活等着她们干似的。 吃完饭才将碗洗完,魏岱就带着满身的寒气归来,闻嘉嘉稍微凑近点儿都能感觉到寒冷呢。 “扫完了?”她问。 见魏岱又伸出那双冻红了的手,连忙往旁边一躲,将他手拍开:“咦,你别碰我。”冰得要命。 魏岱笑笑:“你帮我捂捂?” “滚吧。”闻嘉嘉推他去厨房洗手,“锅里有水,菜也在锅里。” 她拿着抹布擦桌,魏岱洗完手后端着装菜的盘子和一碗饭出来。 正吃着呢,门口传来嚷嚷声。 “沈老师,闻春她姨——” 闻嘉嘉已经在屋里了,听到声音又出来:“谁呢。” 魏岱:“不晓得。” 闻嘉嘉径直走出去,朝着她家这边走来的人眼熟,但是她不认识,是位老人。 “呃,婶儿你是……” “我是祖德他奶奶!” “祖德又是……” “是小胖啦。”谢易突然从家里探出个头,好奇地问老人,“小胖奶奶,是小胖找我们有事儿吗,我妈妈在给弟弟换衣服。” 小胖奶奶绷着脸道:“你们上午和我家小胖干啥啦,我家胖怎么吐了。” 谢易挠挠头:“我不知道呀,他突然吐的,我们就吃了地瓜,鸟蛋,哦,还有土豆。” 闻嘉嘉立马变脸说:“会不会是土豆长芽中毒了。” 又问谢易:“你们吃了没?” 谢易急忙道:“没吃!地瓜好难吃的,我们就分着吃了一个。鸟蛋和土豆都没吃……土豆还没烤熟时菲菲就来喊我们了。” 闻嘉嘉这才稍稍放心。 小胖奶奶“哎呦”了声,赶紧跑回家,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闻嘉嘉回到家中,来到两姑娘的房间。这俩此刻正趴在床上,翘着腿听收音机呢。 “你们往后不许在外面吃土豆晓不晓得。”闻嘉嘉说,“小胖吃土豆都吃吐了,土豆长芽后是有毒的。” “小胖吃土豆吃吐?”闻春疑惑。 闻嘉嘉虎着脸:“那可不,你们刚刚没听见吗,小胖奶奶都生气地找上门来了。” 闻萱嘬着糖,摇了摇头:“小胖吃的土豆没长芽呀,老师教过我们长芽土豆不能吃,我都注意看过的。” 闻春点点头:“而且,小胖明明在吃土豆前就吐了。” “对,爬树摔倒……嗯不对,是上楼后才吐的。” 闻嘉嘉愣片刻:“是不是磕到头啦?” 闻春:“才没有,明明是摔到膝盖了,我都瞧见了,他膝盖都出血了,后来还是飞飞姐回家拿药给他涂的。” 闻嘉嘉:“菲菲又成姐啦?” 闻萱奇怪地看着闻嘉嘉:“小姨笨,是飞飞姐不是菲菲啦。飞飞姐就是…就是你朋友的女儿啦。” 闻嘉嘉听懂了,两孩子说的是高飞,虹姐的女儿。 这就奇怪了,那怎么就吐了呢。 她说:“你们要是想吐,或者哪里不舒服,得喊小姨知道不?” “知道知道!” 两孩子沉浸在西游记的故事中。 第54章 因药生事 午后。 闻嘉嘉犯困,躺床上睡午觉。 魏岱又在折腾他那婴儿床了,正在进行收尾工作,也就是涂抹上一层桐油。 桐油有气味,早涂早散味儿。 他媳妇还说这玩意儿有人会过敏,最好用木蜡油。魏岱虽然不理解怎么会有人对桐油过敏,但也把她的话听进去了,于是就去找了木蜡油。谁知许多木匠见都没见过木蜡油,只能放弃,准备再做一个婴儿床备着用。 涂完桐油,再把闻嘉嘉带回来的果木炭放到杂物房去。 他媳妇也不晓得从哪里带回来的,带回家后就往客厅角落一扔,昨儿一个不察还让闻萱踩碎一块炭。 炭倒是好炭,他扔几块到炉子里,点燃后竟然没多少的烟。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05节 炉火烧旺了,烧得火红火红的。 魏岱把砂锅放上去,倒入化开的红糖水,再将红枣放入其中焖煮。他去问过,多喝喝红糖红枣汤补气血。 闻嘉嘉没睡多久便起来了,开门时浓重的红糖红枣味儿扑面而来。 “好端端的怎么炖起甜汤来了?”她揉揉眼睛,脑袋还懵懵的,被那从门缝里灌进来的冷风一吹,整个人才精神起来。 闻嘉嘉拢了拢衣领,把门关紧。 “炖给你喝的。”魏岱说,又把门打开,“留条缝通气,在烧炭呢。” 闻嘉嘉来到厨房里,手上垫着抹布,打开砂锅盖,里面的红糖水正在翻滚,香甜的滋味在冬日中特别诱人。 她嘿嘿笑:“再磕个鸡蛋?” 魏岱无奈:“你晚上不吃饭了?” 闻嘉嘉把盖子盖上,摸摸肚子:“我还真没啥胃口吃晚饭。” 中午吃完没运动,光躺床上睡午觉了,午饭还在肚子里积攒着呢。 她坐到沙发上,撑着头看魏岱锯木头,这是准备再做一个婴儿床啊。 闻嘉嘉说:“还不如打个柜子呢,家里的柜子不太够用了。” 比如房间里的衣柜,现在恰恰好能够装下她和魏岱的衣服。往后再多做几件衣服就得挂不下。 魏岱聚精会神地量长度,说:“做,都做。等衣柜做好,我再做个婴儿车。” “……” “行吧,你开心就好。”闻嘉嘉彻底没话说了,还有上赶着给自己找活做的。 魏岱笑了笑:“你睡前外头谁找你呢,听着像陈达他老娘。” 闻嘉嘉竖起大拇指说:“你牛,这都能听出来。不过我不晓得是谁的老娘,倒是晓得是谁的奶奶,就那小胖子的。” “耳朵奇大的那个?”魏岱低着头,量好尺寸后用笔在木头上一划,拿起锯子。 闻嘉嘉回忆一番,点点头:“好像是,叫祖德。八月份那会儿跑深河段那里抓鱼,后勤的人抓到后被后勤罚站的那个。” 她记得老紧了,因为那天是建军节。 当时魏岱天天早出晚归的,忙得不行。其他人也是,隔壁沈老师还说整整三天没见到谢阳了。谢阳也不是没回来,而是回来时深夜,离开时又凌晨。一间屋子里住着,却能三天不见面,可见忙到什么地步。 偏偏那几天又热得慌,闻春和闻萱都禁不住热了,每天吃完晚饭都得跑到浅河区里去玩一玩。 两姐妹有分寸,闻嘉嘉也就不阻止。 可那天她听人喊说有小孩儿翻越栏杆游到深河段去了,吓得她丢下手里的衣服急急忙忙跑到河边去。 那孩子就是小胖,闻嘉嘉眼瞅着这位略胖的小孩儿被后勤的人揪住衣领拖了下来,到岸上后还被顺手打了两掌屁股,最终被罚站,站半小时后满腿都是蚊子叮咬的包,瞧着都跟玉米似的。 腿被蚊子叮了包,耳朵也被蚊子叮了包,使得两个耳朵像极了几十年后动画片里大耳朵图图的耳朵的模样,闻嘉嘉对此印象深刻。 魏岱:“那就是了。这老太太其实还算讲理,就是脾气有点冲,在家属区人缘不太好。” 闻嘉嘉也这般觉得,两夫妻正说着人家老太太的小话呢,门口就又有人敲门。 来的是包姐。 “你们夫妻俩这小日子过的可真好,屋里都是暖和的,还煮着红糖水呢。”包姐是吃着花生进来的,还从兜里抓了把给她:“昨儿刚炒的,试试香不香。” “咔嚓”一声,闻嘉嘉把花生壳捏开,把两粒花生扔嘴巴里,确实又脆又香。 她夸赞道:“姐你家花生炒得好,我每回炒总是会过火了。” 这话说完,魏岱就瞧她一眼。 心说:炒个鬼,你只做过水煮花生。 家里的花生从来都是晒干后水煮的,压根就没有炒过。 包姐就笑:“没事儿,哪天你要做的时候喊我,我来教你。” 不等闻嘉嘉说谢谢,她就又道:“刚刚陈达他娘来找你?” 闻嘉嘉点点头:“小胖吐了,来问呢。” 包姐撇嘴:“这人怪不讲理的,自家孩子吐了和一起玩儿的小孩能有啥关系。” “不过……”她又说,“我瞧了眼,小胖吐的可怪厉害的,都被送到医务室去了。” 部队有医院也有医务室,平常一些小病小痛的去的都是医务室,毕竟医院资源紧张,除非大晚上的医务室里没人。 闻嘉嘉惊讶:“有说为啥吗?我问了闻春和闻萱,并不是吃出芽土豆吃的。” “谁晓得呢。这孩子今天也是多灾多病的,又摔又吐,说是还头疼。” 闻嘉嘉忽然有个猜测冒了出来:“他是不是涂红药水了?” “这谁晓得呢。”包姐没在意。 闻嘉嘉肯定道:“保准涂了。” 闻春那会儿还说,高飞回家给他拿药。摔伤嘛,涂的肯定红药水,就是不晓得和红药水有没有关系。 毕竟汞中毒是极小的概率事件。 不过闻嘉嘉也没赶着去和人家说,她能想到红药水上,那些医生怎么会想不到呢。 果然,医务室里的医生在到小胖膝盖处的伤口后,得出了怀疑汞中毒的结论,至于到底是不是,还得进一步查验。 医务室的医生道:“去医院吧,医院检查一下就能确定了。” 陈大娘脸都白了:“咋咋咋咋会中毒呢,好端端的怎么就中毒了呢,你说清楚啊。什么汞不汞的,这是啥玩意儿。” 医生耐着性子解释:“就是红药水,红药水中有汞,很少有人用了会中毒的。但陈祖德小同志大约是运气不好,用了后中毒了。不过我已经帮他把伤口清洗一下了,为了安全,你们还是尽快去医院一趟。” “对了,不许把人抱着走背着走,要用担架抬走,抬稳当点儿啊。”医生又补充了一句。 这话一说,陈大娘更是吓傻了。在她看来需要上担架,那就是不好了。 她抓些孙子的手连忙点头,眼泪一个劲儿地流:“好好好,我这就去。” 医生叹声气,干脆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找将个虎膀腰圆的女同志,请她们帮着抬。 很快,小胖被转移到医院。 而他汞中毒的事儿也随着看热闹的人的散开而流传开来。 家属们万万没想到,这玩意儿还能中毒,于是虹姐家第一个遭殃。 “虹姐,你也没跟我们说过这玩意儿会中毒啊,会导致中毒的东西我们敢用吗?”有人拿着从虹姐那里买的红药水上门,站在虹姐门口大声嚷嚷。 “是啊,小胖那孩子都吐成啥样了,医生亲口说是什么汞中毒。伤口还发肿,现在被抬到医院去,还不晓得能不能救回来呢。” 这话说的就有些缺德了,旁边的人不禁翻个白眼。 对的不是虹姐,而是说这话的人,没得这么诅咒人家小孩的。 其实医务室的医生情绪还算稳定,没有陪着去医院,也没让人去喊孩子爹妈,就说明问题不大。陈大娘关心则乱就算了,但围观的人中稍微有点儿脑子的都能想得到这一层上,结果还真有一个傻成这样的。 虹姐都听傻了,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有人解释后才晓得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儿。 但她也不是软柿子,立马怼回去:“这跟我有啥关系?你去医院看看,医院里难道就没有红药水吗!眉毛下面的两个洞是让你们喷粪的吗,你们没从我这里拿红药水前难不成就没用过红药水?” 这话说的也是,医院里给用的也是红药水啊。 只是还有一些人心存疑虑,想着:虹姐莫不是拿次品红药水卖给她们吧。 否则怎么以前用医院红药水时没有出过这种事,偏偏用她的红药水,小胖就中毒了。 有人就把这种猜测说出来。 虹姐啐她一口:“那也是人的问题,你们难不成也用的跟小胖一样中毒了?” 她敢说,这整个市的红药水都是来自本市的药厂。都是一个车间出来的,怎么还分有毒没毒三六九等了呢。 虹姐实在有理,绝大多数人都知道了,这事儿和人家真没多大的关系。 但也有那晓得法律的,明白如果真要追究的话,虹姐百分之百要负责任。 毕竟平常若是没事儿,私底下卖点儿药也就算了。但一旦出事,这就成了非法售药啊,罚款都是轻的了。 有那聪明的人,在人群散了后就留下来给虹姐提了一嘴。 “你自己注意点儿,咱们家属院里私下换卖事虽不大,但你这算药品,只要一出事,那一定就是大事。现在就得看陈家追不追究了,如果人家不追究那这事就过去,如果人家铁了心抓住不放,那这事儿怕是得闹到领导那里去。” 说完,那人便离开,留虹姐一人怔怔坐在原地。 高飞听完全过程,动动不敢动。小小的人儿就躲在门后,眼中惊恐,眼泪止不住的流,却又咬紧嘴巴不出声。 她好像害了妈妈。 但虹姐没怪她,她把闺女拉到身前,摸了摸她的头:“好好在家里待着,看好妹妹,妈妈出去一趟。” 高飞眼睛发红,急忙点头。 虹姐离开家,朝着北山方向走去。 闻嘉嘉此刻正在磕鸡蛋,她把鸡蛋磕到红糖水中,也没搅散,瞧着鸡蛋慢慢凝固,心中估算时间……她想吃稍稍嫩点的,带着点儿溏心的鸡蛋。 外面的雪又开始下了,只是比昨儿要小许多,落到掌心中直接化开。 “你用的是我的果木炭?” 鸡蛋煮好,把砂锅端起来后闻嘉嘉才发现炭火的不对,这炭忒齐整了吧,不像家里的炭呢。 家里平常用的炭,都是柴火烧完后留下的木炭。 有大有小,而且容易碎,还容易烧,蒸饭也就算了,一旦要煲汤,半途是要添木炭的,甚至添两回三回的木炭。 魏岱终于收工了,将锯好的所有零件都收起来,用绳条牢牢绑着放到杂物房去,又到厨房里洗洗手,便听到闻嘉嘉这番话,就道:“是啊,总得试试你这新炭好不好用。” 闻嘉嘉:“这是我买来烧烤和煮火锅用的,你往后可别用了。” “煮火锅?” “对啊,我还想着买个铜锅回来。我上回跟你说我有个同事的爸爸在大饭店工作你还记得吧,她爸爸就有渠道买铜锅。哦,就是首都涮羊肉用的那种铜锅,还可以打鸳鸯式的呢。” 她其实是有试过合成的,但铁易得,铜却难搞。 闻嘉嘉试过几个铜币,但合成也是讲究点基本法的,三瓜两枣还指望人家系统给你个大铜锅吗? 所以合不出来,想了想,还是干脆买吧,反正有得买。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06节 魏岱道:“其实就是打边炉。” 这种叫法也有,闻嘉嘉疑惑问他:“你难道没吃过?” 吃肯定是吃过的,但绝对不是随吃随烫,而是一锅煮,煮完直接到锅里舀着吃。 闻嘉嘉撇嘴:“那哪里算火锅呢。”明明是乱炖。 她拍拍他肩膀:“没事儿,等哪天材料买齐全了我给你做回正宗的吃。” 魏岱心说,还惦记着吃呢。 ……又说漏嘴了。 火锅这玩意儿,难不成你从前吃过? 闻嘉嘉丝毫没意识到,此刻还琢磨着要不要买些芝麻酱。她在百货商店里见过芝麻酱,只是有些贵。 雪渐大,风也渐大。 客厅门被一阵猛风吹开,夹杂着雪花的冷空气灌入客厅中,吹得人一激灵。 魏岱连忙过去将门关上,同样留下一条小缝,但因风大,他又用酒坛顶着。 炉子里的炭火还未灭,暂且有用。等会儿得把猪蹄放在上面烤一烤,剔了毛后明儿放在砂锅中炖。 今天是吃不着了,因为太迟,此刻炖了最早也得七点多才能吃。 闻嘉嘉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地吃着红糖红枣汤。 “你也来吃些。”闻嘉嘉喊魏岱。 魏岱:“甜滋滋的东西……” “甜滋滋的东西在冬天吃才好呢,你嫌腻歪啊。”平常甜口的食物也会吃啊,甜汤怎么就不吃了呢。 闻嘉嘉皱眉:“你快来吧,我磕四个蛋的,等会儿给闻春和闻萱留两碗就行。” 魏岱:“行。等我烤完猪蹄。” 只是猪蹄还没烤完,门外就又传来敲门声。 闻嘉嘉真的疑惑了:“奇了怪了,今天咱家竟然有这么多人上门?” 魏岱从窗户上看了眼,说:“是包姐。” 院门没关,包姐敲两下便进院了。 客厅门是虚掩着的,在她又要敲门前,闻嘉嘉便其实把门给打开。 “包姐你咋来啦,快进来烤火吧。”闻嘉嘉牵着包姐的手,转头对魏岱道:“把炉子搬出来。” 包姐连忙道:“哎不用,你这屋里就怪暖和的,还要烤啥火啊。” 闻嘉嘉又拿块碗来:“那你喝些甜汤,刚煮好的,喝了暖身子。” 包姐摆摆手:“也不用。我就是有事儿、有事儿想问问你。” 闻嘉嘉见包姐是真的没心情烤手也没心情喝甜汤,便只拉着她坐下,问:“啥事儿啊,包姐你尽管问。” 包姐便把刚刚发生的事儿说了。 她当然不是来找闻嘉嘉讨主意的,而是想知道这件事若是闹大了,会不会影响到她的侄女儿。 “我倒不怕,就怕思华的工作出问题。她这份工作来的不容易……当年我生高飞的时候她才是十五六岁的姑娘,就从我们老家千里迢迢赶来照顾我。你不晓得,从我们老家坐火车到这儿得转三趟火车,坐上五六天才能到呢。她那么小小个人儿都敢独自坐车来……” 她婆婆总说她有好事儿都顾着娘家人,但她永远记得初次坐月子时只有侄女来帮她。 “后来照顾我两年,也在咱们家属院住了两年。是她自己到药厂里替工,最后转正的,这么多年来实在是费心费力,我就怕她的工作被我带累。” 闻嘉嘉受到震撼,还真被她猜对了。 她想了想,忽然问:“这红药水,不是飞飞见小胖受伤给他用的吗?” “是……是啊。”虹姐话音一顿,若有所思。 对啊,她又没卖红药水给小胖家。 这红药水是她自己家用的,邻居家的小孩摔伤了,她家高飞心眼好,给人家送药用,这能有多大的问题。 闻嘉嘉心道,按理来说,其实还是有问题的,虹姐家必然有责任。只是从一开始的卖,变成了好心给而已。 但也无法改变她卖药的事实,只是把这两件事给分开了。 闻嘉嘉也不太了解这时候的律法,但若是几十年后,罚款都是轻的。 思华呢,也得被辞退。 闻嘉嘉说道:“厂里对像红药水这样的成品药看管不严。”因为不是管制药品。 又说:“但如果有人因为这事儿去厂里,厂里肯定也会给出态度。” “什么态度?” “大约是降级,还有扣工资,再就是背个处分。至于辞退……应该是不会的。”因为有旧例可循。 包姐叹气,就是扣工资她也很心疼啊。侄女孤身一人,去年才转正,每月还得寄钱回老家,手上能有多少的钱呢。 包姐匆匆来,又匆匆走了。 魏岱见她离开,便对闻嘉嘉道:“咱家不缺钱,往后要是有人喊你带药你千万别带。” 这事儿风险太大了。 闻嘉嘉乜他:“你当我傻呢。药这东西,是能胡乱带的吗。没有产生副作用也就罢,一旦产生倾家荡产都不够赔的。” 即使是最简单的红药水她也不敢。 魏岱叹道:“这事儿有的折腾了。” 闻嘉嘉点点头,想想说道:“咱们是不是得买些什么给小胖?” 在村里待久了,她发现谁家生了大病,村里人都会拿几个鸡蛋,几块红糖,甚至几根的骨头去看望。 其实几十年后也是如此。 她还记得老家谁谁谁断腿了,或者是生病做手术了,已经离家许多年的爸爸依旧会拜托村中的叔伯帮忙送份礼。 就连她自己——她同学意外出车祸,同学群里也相约着带些礼品去看望。 魏岱点点头:“这是应该的。” 闻嘉嘉想着闻春闻萱和小胖玩得好,便打算送半斤的肉去。 翌日。 小胖据说还在医院,闻春和闻萱从谢易那里知道小胖在住院后,心中便有些担忧。 闻春皱着眉问小姨:“小胖是生了很大的病吗?我吐的时候,吃两天药就好了呀。” 闻嘉嘉:“吐有好多种,你是发烧吐,人家小胖是中毒吐,这哪里能一样。” “哎!我担心小胖,我们还和他约好,等去学校后一同打球玩呢。”闻春眉头拧得更紧了,叉着腰跟大人似的。 她虽然年纪小小,但早已经知道“中毒”有多么严重。 村里人都说,爹妈他们是中毒死的。 “小姨,我想去看小胖。”她沉默了会儿又道,“我怕他死了我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 闻嘉嘉嘴角轻扯,无语凝噎。 “倒也没到那个份上。”她敲敲饭碗说,“你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今天早晨吃的是皮蛋瘦肉粥,酱油煎荷包蛋,还有两根魏岱从食堂里带回来的油条。 挺丰富的,但两孩子吃得食不知味。 吃完,两孩子跑到房间里,闻嘉嘉听到了翻箱倒柜的声音,也不晓得在捣鼓什么。 紧接着又跑去隔壁,和谢易躲在门口,好像又在计划着什么。 魏岱没在家,闻嘉嘉只能自己扫雪。 雪化成水,浸湿泥土。 泥土又将洁白的雪染上颜色,使得铲到门口的积雪脏兮兮的。 闻嘉嘉铲半小时,铲出一身汗。 闻春和闻萱大约是商量完了,找闻嘉嘉要了个小篮子,把她们的玩具装在篮子中。 “小姨,我们打算去看望小胖。”闻春认真说,“去医院的路我们都知道。” “就这么着急?”她笑笑问。 闻春重重点头:“嗯!很急。” 闻嘉嘉揉揉她脑袋,从橱柜中拿出魏岱今晨买的半斤肉,用油纸包着,一同放到她的小篮子中说:“去吧,小姨陪你们一起去。” 第55章 遇强则强 只是闻春和闻萱依然没去成,因为人家医院不许这么多小孩进去。 “同志过分了吧,带一个两个的也就算了,怎么还带上六七个孩子呢,万一进去后横冲直撞撞到人咋办。”医院门口的保卫人员尽职尽责地把闻嘉嘉一行人给拦下。 里头多是病人,撞出事医院要负责任。要是小孩也出事,医院就要负两份责任。 顿时,他看闻嘉嘉的眼神里都带着警惕,他觉着这位同志挺不靠谱,如果可以,大人他也不想放进去。 闻嘉嘉:“……” 说实在话,她也不想。 这些孩子不是她带来的,是路上跟来的。他们听说要去看小胖就嚷嚷着也要来,闻嘉嘉赶都赶不走。 顿时,六七个小孩站成一排,眼巴巴地看着闻嘉嘉。 闻嘉嘉也怕出事,便将闻春手里的篮子夺过来,对他们说:“你们谁也别进去,都在外面站着,等我瞧完了再来给你们说小胖的情况怎么样。” 闻萱撅嘴:“小姨,可是我们想亲自看看小胖。”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07节 闻春直点头,她怕小胖死了,再也看不到了。 闻嘉嘉绷着脸:“还听不听话了,不听话你们的玩具我都不帮你们带了。” 闻春和闻萱沮丧非常,皱着脸站在边上,仿佛受到重大打击。 谢易从兜里掏出两块五彩斑斓的石头,递给闻嘉嘉:“小姨,帮我把这个带给小胖。” 其他人,也纷纷拿出自己的礼物。 有石头也就算了,竟然还有泥巴,更有一根棍子,一支不知是鸡还是鸟儿的羽毛,闻嘉嘉看得也是醉醉的。 小孩的友谊她是真不懂。 闻嘉嘉带着一大堆的东西进医院,只问了路过的护士一嘴,护士就给她指了路。 “红药水中毒送进来的小胖子是吧,他在二楼206,楼梯在前面,直走就行。” 闻嘉嘉道声谢,然后前行。 上楼,找到206,推开门里边人挺多还挺热闹的。 “嘉嘉啊,快坐快坐。”小胖妈忙拉着她坐下,闻嘉嘉认真观察了她两眼,神色还行,看来小胖情况也还行。 闻嘉嘉笑笑:“我来看看小胖,楼下门口还有一伙小孩被拦在外头呢,我这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是他们托我带进来的。” 说着,把猪肉塞给她:“我去你家时你家没人,就带到医院来了,你让食堂煮给小胖吃。” 医院里提供帮忙做饭服务,闻嘉嘉曾经送两孩子来医院时就曾让医院食堂帮忙蒸过鸡蛋羹,还给放了一点点儿的猪油,味儿可香了。 小胖妈妈按照惯例推拒两下,让后接过。也没啥不客气的,往后总会还回去。 “小胖呢?”闻嘉嘉问。 “在做检查呢,医生说今天明天都要是还没啥大问题就能回家了。医院床位紧张……哎嘉嘉你不晓得,昨儿市里还送过来几个人呢,听说是市里没法救的。闹了半宿,直到今天早晨六点钟才安静下来。”小胖妈说道。 旁边闻嘉嘉瞧着脸熟,但是又叫不出名儿来的一个婶子道:“我刚刚来的时候听说了,说是有个工厂的锅炉发生爆炸,炸伤好几个。咱们军区医院治烫伤治得好嘛,可不就是送到咱们这里。你说这好端端的咋会出这儿倒霉的事儿,眼瞅着都要过年了,该平平安安团团圆圆的才行。” 闻嘉嘉惊讶:“哪儿个厂呢?” “谁晓得呢,那些家属都哭晕在手术室门口了,我就没敢多问。” “好像是化工厂。”又一婶子说,“我听护士说了,说还好不是车间爆炸,否则多数都得当场死亡,哪里还有送来抢救的机会。” 闻嘉嘉怔住,然后叹气:“那确实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她统共也没去过几个厂,除药厂外就对化工厂最熟了,曾经还去过呢,竟然是化工厂发生的爆炸。 看来过阵子市区每个厂都有得忙了,或许排查生产隐患得排查到年底。 小胖很快回来,这孩子是走回来的,脚步还挺有力的,就是蔫了吧唧的不是很精神。 一回来,就问:“妈妈,我啥时候能回家呀,我惦记着打雪仗呢。等雪都化完了咋办,到时候就……只有我没打。” 正说着,眼睛看到了闻嘉嘉带来的一篮子东西。 他话顿了顿,然后眼睛都亮了。 “春儿小姨,这好像是春儿的玩具,还有小易的石头!”小胖惊喜得都要跳起来。 闻嘉嘉就说:“他们都在门口呢,进不来,托我把东西带给你。” 闻春和闻萱,给的都是魏岱给她们做的木头枪。 小胖欣喜不已,若非他妈拦着,他都要跑出去找朋友玩儿了。 闻嘉嘉和小胖妈妈不算熟,就也没多待,临走前摸摸小胖子那圆滚滚的脑袋:“好好养身体啊,等你恢复健康,和春儿萱萱一起去打篮球。” “好,我一起会的!”小胖坐在床上,喜滋滋地摆弄各种各样的玩具。 他心里顿时冒出生病好啊,生病好幸福的想法。 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 毫无意外,被老娘捏了脸,闻嘉嘉走出门三四步都听到了小胖的喊疼声。 离开医院前,她特意绕到另外一栋楼,果真瞧见好多化工厂的人。 其中有一位是领导,她陪薛主任去化工厂时见过这位领导。 但这位领导此刻正被一群人围着,急得脑袋都要冒烟了,闻嘉嘉便也没凑过去,到药房开两瓶的消食片后才离开。 小孩们还在等着,闻嘉嘉说:“都回家去吧,小胖好着呢,明天就能出院和你们一起玩儿。” “真的?”有小孩问。 闻嘉嘉:“真的,我还能骗你们吗。” 只见那孩子耷拉着脑袋,嘀咕说:“早晓得他明天就能出来,我那野鸡尾巴毛就不给小胖了,我可喜欢了,小胖肯定不会再还给我了。” “……” 小孩的友谊她更不懂了。 闻嘉嘉带着一群小孩回家属区,路上碰见她的人都笑称她是孩子王。 她觉着这称号有些丢人,匆匆回家。 闻春和闻萱可不想回去,地上还有积雪,她们几个孩子商量着要玩过家家。 一伙儿的小孩利用积雪砌锅砌灶的,又去捡树叶当菜。 而闻嘉嘉回到家后开始工作。 她把饭蒸下去后就到房间里,将笔记本拿出来准备写报告。 她也是渴望升职的,虽说最后的归宿都是停薪留职,但升职后工资高啊。 所以就得主动工作,在领导还没有布置任务时先一步猜到任务,然后再完成任务。 好在闻嘉嘉对车间情况,至少是第六车间的情况了如指掌,所以稿子写的很顺畅。 这时候,她经常代替薛主任去检查车间机器的优势就显露出来了。 这事活琐碎麻烦,办公室里原先是李海军做的,薛主任嫌李海军做的不够好就交给了她做。李海军也不太看得上这活儿,得知移交给闻嘉嘉后也不管。谁曾想,这活能给她带来篇稿子呢。 加之闻嘉嘉和车间工人关系好,很多只有一线工人才晓得的事儿她都晓得。 一小时的时间她就写完了两千多的字,对她而言效率实在算高。 中午,魏岱没回来吃饭,闻嘉嘉只能恋恋不舍地放下笔起身去做饭。 她瞧了一眼厨房角落的芋头,便炒了盘酸辣芋头丝。 冬天就喜欢吃点重口味的东西,单单就着这道菜闻嘉嘉就能吃下两碗饭。 接着蒸碗蛋羹,午饭就算做好了。 闻嘉嘉也不去管两个孩子,是孩子又不是傻子,反正她们玩饿了会回来吃饭。 吃完饭,将菜端到锅里温着后,闻嘉嘉回到房间里继续工作。 一篇好稿子不是一两个小时,甚至两三个小时就能写出来的。 闻嘉嘉这只算粗略写了个详细大纲,之后还需要删减和填充。 不但如此,写完后还得校对,校对完送上去后如果薛主任不满意又得继续修改。 闻嘉嘉写的稿子还好,基本上没有修改超过三回的情况。 沙月就不行了,沙月的稿子能改六七回。据她所说,她刚来时甚至改过十几回,把薛主任给搞烦了,让她往后一个月交两篇最基本的稿子就行。一篇工作报告,一篇思想报告,回回都得拖到下个月的月初交。 今夜无雪,但温度创下新低。 屋外是呼啸寒风,将谁家未关紧的门吹得哐哐作响。 闻嘉嘉朝着窗外探探,冷风刮得她头发散乱,魏岱还没回来。 两个孩子已经睡着了,今日两人实在累,吃完后便早早睡觉。 闻嘉嘉过去,摸了摸她们被窝,然后把被窝接暖手袋拿走。 暖手袋换袋热水,塞到被窝里,闻嘉嘉将院门用石头抵着,把客厅门的钥匙插在门口,然后回屋睡觉。 半夜,闻嘉嘉只觉得一阵冷气灌入被窝,她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可旁边也冷啊,就又只能躲回去,迷迷糊糊问:“回来了?” 魏岱将她搂在怀里:“嗯。” 他觉得搂着个热炉,闻嘉嘉只觉得躺在冰窖中。 渐渐的,两人身体都暖和了,陷入梦乡。 第二天,又是痛苦的工作日。 闻嘉嘉是在冷风中清醒的,掐着点到达药厂,连早饭都没来得及买。 既然没买,那就去食堂吃了。 食堂也是有早饭吃的,毕竟药厂中住着许多工人,那些住宿舍的工人们总不能在宿舍中开火吧。 闻嘉嘉来到食堂时已经八点半,窗口处只留下凉了的粥。 “同志,今天有包子呢?” 闻嘉嘉见到窗口里有蒸笼,蒸笼上面还有蒸包子用的帕子。 “有呢!还是大肉包,你来晚啦,这时候来锅气都闻不上的。”里头的大娘笑说。 闻嘉嘉“唉”了声:“没办法嘛,我又没住在厂里。” 说着,她让大娘给她舀份热粥。 “行嘞!你等着。”大娘把桶里冰凉了的粥舀到她饭盒去,又带到后厨,大概四五分钟后又端出来。 饭盒热得很,闻嘉嘉特意找大娘借了抹布端到桌上。 接着又去端小菜。 吃粥的话,是有送一碟小菜的,腌菜心和腌豇豆。 闻嘉嘉又从兜里掏出一个油纸袋,小心翼翼地倒些到粥里。 这是啥?是肉松。 从郝青颖那儿买的,只买了一小包,闻嘉嘉就干脆放在厂里吃了。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08节 她说她把这段时间会做,闻嘉嘉打算多买点带回家吃。 肉松拌粥,闻嘉嘉吃得无比满足。 食堂中已经没啥人了,几位后勤的员工正在整理桌子,说着最近热点新闻——化工厂锅炉爆炸。 “嚯!我前天晚上就听到砰的一声,吓得我从床上蹦起来,还以为那里塌了呢。我家孩子都吓哭吓尿了,一晚上没敢合眼。” “你家那么远都能吓着?我外甥女就是化工厂的,她住化工厂宿舍,还正正好靠着锅炉房那边,耳朵差点儿被炸聋!那真是,连夜跑到我家嘞,吓得直哭。” “哎,到底是怎么炸的?” “好像说是哪里堵塞了,那天晚上又加班,谁晓得正巧碰上这事儿呢。医院走廊都住满了人,连咱们厂的医务室都被安排去给人包扎伤口。当场炸死的倒是没有,不过重伤的有好几个,就是不晓得能不能救回来。” “难怪昨儿一大早,厂里领导就到各个车间里去检查了。” “检查一天可不够,说是这三天都是安排检查。” “要我说,月月都得检查才成。总是出事儿了才想起来检查的事儿。反正咱们后厨不担心这些,咱们后厨连个煤气都没有,就靠着柴禾和煤炭。” 这话说的还有点儿忿忿不平,毕竟大冷天的还要去砍柴呢。 闻嘉嘉听了一耳朵的新鲜消息,把饭盒洗洗回到办公室。 沙月见她回来,赶紧把报纸给她,指着上面的一篇文章道:“看看,咱们市化工厂的稿子也上工人日报了。” 闻嘉嘉接过来看,写挺好的,就是运气不太行,偏偏遇上这种大事儿。 沙月摸摸肚子说:“我也是今天早晨来了才晓得的,我有个同学脸被炸伤了,去的就是你们那儿的医院,不晓得怎么样了。你们军区医院,让不让人去看望病人的?” 闻嘉嘉就说她:“你歇歇吧,你肚子里还揣着孩子呢。”大雪天的也不怕路滑。 “而且,”她又说,“看望家属可以,看望同学不行。我们倒是能随意进去,但也得登记。” 沙月叹气,重新坐回座位。 闻嘉嘉拿着本子去隔壁车间,她得继续了解一下车间的情况。 整个第六车间,满打满算也就7台机器,其中两台已经到报废边缘了。 “其实早就该淘汰了,63年那会儿有俩外国人来维修过,说咱们这是古董,放在他们那里都能拉到废品站去的。结果就这么一废品,咱们花大心思修好,缝缝补补的,又了用10年。”魏组长叹道。他手放在机器上摩挲,心里感慨非常。 “至于其他五台,有一个算一个,也超过了使用期。最怕它们哪里的零件坏了,这些都是进口的,零件只有那么些个,用完就没啊,所以咱们车间才要年年都争取新机器。就算没有新机器,新零件也是行的。” 闻嘉嘉心想,难怪车间的人都把几台机器当成亲生孩子,天天都得擦。 她忽然心中一动,试着把手放到机器上。 几秒后,又若无其事地放在另一台。最后往旁边走两步,又搭在角落的机器上。 光屏出现了,闻嘉嘉呼吸都凝滞了片刻。 合成出啥? 闻嘉嘉只被其中一个选项吸引——压片机。 还是zp-21w型压片机。 她上辈子没从事相关行业,自然不晓得zp-21w型压片机这个产品怎么样。 但系统还算只能,它在zp-21w型压片机后面打了个括号,里面标了“1980国产”。 也就是说,这台机器肯定比现在车间的这些机器先进。 她呼吸又转而变得急促,平平无奇的金手指突然给你放个大招,欣喜的同时竟然有些惶恐。 可还没惶恐几秒呢,就又静下来了。 惶恐没用啊,她又没法悄无声息地把这些旧机器给合成走,也没办法把新机器拿出来。 所以闻嘉嘉的情绪很快平稳下来,至少面上是这样,只有旁边的小莱发现她的异样。 小莱疑惑:“嘉嘉你没事儿吧?我怎么看你像喘不过气一样。” 闻嘉嘉摇摇头:“没事儿……就是想起家里门窗没关。” 小莱:“这有啥,你不是住城外的部队家属区里吗,没小偷上你们那儿去。” 不过这理由也说的过去,天气这么冷,谁晓得还会不会下雪,门没关也就算了,窗户还没关确实让人担心。 闻嘉嘉带着本子又回到办公室,心脏砰砰跳,连稿子都不太想写了。 她现在有点儿好奇,厂里那些淘汰的机器都在哪里。 “在哪里?不晓得啊,淘汰就被拉走了,应该在废品收购站吧。”面对闻嘉嘉的询问,沙月想了想后说道。 “不过,你问这么干啥?”沙月又问。 闻嘉嘉:“最近在写篇文章,所以想看看报废的机器坏成了啥样。” 话音刚落,李海军就转过头来。 “是薛主任喊写的吗?”他问。 闻嘉嘉无语了,幽幽说:“不是,是我自己乐意写。” 李海军这才放心。他说道:“淘汰的旧机器一部分在仓库,一部分已经被拉去重新熔了炼其他东西了。放在仓库里的那些其实不算完全没用,往后哪个车间的机器零件坏了,还能去那些淘汰的机器上找找有没有零件代替。” 闻嘉嘉又问:“那什么时候才会将淘汰的机器拉走呢?” “怎么的也得等上两三年吧,反正上回来拉机器已经是两年前的事儿了。而且如果有人来修……还能修好的话,大概会卖给下面的一些小厂。” 闻嘉嘉心道,这可真是新十年,旧十年,缝缝补补又十年啊,跟穿衣服一样,补丁打打留给小的穿。 她想着,得想法子进去瞧瞧才行。 一时之间闻嘉嘉捏着笔沉入思绪中,呆呆地看着窗外。 下午,第六车间迎来领导的检查。 闻嘉嘉还瞧见了魏岱的朋友宋家成宋主任,他也在领导堆里。 检查时,车间停工,车间工人都站在门口的空地上。 等检查完了,领导还得讲话。 这次的讲话没废话,句句都有关安全,大家伙倒也听得进去。 大概半小时后,一行人才离开。 闻嘉嘉又有了新思路,飞快回办公室继续写。 这个稿子花了她三天的时间,但她没有上交,而是借着写稿的借口,申请去趟仓库。 仓库是重地,跟后厨一样,不许人随便进入的。 药厂有六个仓库,其中四个在使用,两个比较小的只放些桌椅板凳之类的杂物,平常有人会去那里歇息。夏天时,两个仓库很凉快,适合睡觉。 放机器的仓库面积最大,看管的也很严。 闻嘉嘉拿着薛主任签字的申请单来到第一仓库,将单子给了看门的同志。 “写啥文章还需要看旧机器啊。”看门的同志不解问,但她还是低头记录了闻嘉嘉的来访记录,然后拿钥匙打开门,嘱咐道:“不许乱碰,也不许把里面的任何东西带出来,一颗螺丝钉也不行。” “好。” 闻嘉嘉点点头,进入其中。 里面……怎么说呢,出乎她的想象。 里面空荡荡,500来平的房间,都没放满四分之一。 她终于明白了薛主任哪个眼神,薛主任明显是想说她这一趟肯定是要做无用功。 “无用功就无用功吧!”闻嘉嘉低声嘀咕,反正她主要目的也不是写稿。 她走近,挨个看过去。 有淘汰的压片机,还有蒸馏水机,糖衣机等等。 闻嘉嘉又试着合成,这次没有选择压片机了,于是三个选项里也没有压片机,倒是有喷雾干燥塔。 这也是好东西啊,药厂里紧缺着呢。 遇强则强的金手指终于让闻嘉嘉满意了,她觉得自己往后靠卖生产线都能赚一大笔钱。 最后,闻嘉嘉把全部的机器打乱组合都试了一回,带着满意离开。 看门同志还怪不解的,心想是看出啥了啊这么高兴。 第二天,闻嘉嘉把稿子给薛主任过目。 这时候关于化工厂爆炸一事还没结束,闻嘉嘉这篇文章质量上佳,明显是正切热点。 薛主任看后点点头:“没啥可该的了。我这里帮你寄还是你自己寄?” 闻嘉嘉连忙说,“我自己寄。”她可不愿意信件在收发室那里过一手。于是傍晚回家时顺路去邮局里把信寄走。 回到家,魏岱已经把饭做好了。 沙发旁边放些个大包裹,闻嘉嘉好奇,凑上前看:“是老家寄来的?” 魏岱:“是大姐寄来的,她希望我能把文珠送进文工团。” “……啊?” 魏岱:“别理她,她想一出是一出。小姑娘读着书呢,进啥文工团。” 第56章 杏仁羊奶 现在文工团绝对是个热门职业。 当然,几十年后也是。 但是吧,如果闻嘉嘉没记错的话,年龄线在16岁不是吗? 魏岱点点头,将饭盛好说道:“她想着改年龄,说是有同事的女儿就改年龄进了文工团。还说往后会缩紧名额,所以争取在14岁时把文珠送进去。” 闻嘉嘉洗洗手,坐上桌问他:“那你准备和大姐怎么说,怎么回信?” 魏岱:“怎么回信?不搭理她就是最好的回信了。” 好吧,人家亲姐弟之间的事儿她还是别参与了。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09节 只是……闻嘉嘉下巴扬扬,示意他瞧瞧大姐寄来的那一大堆东西。 魏岱夹块豆腐给她:“没事儿收着吧,等天气晴了咱们也买些东西寄给她。” 闻嘉嘉应好,咬一口豆腐问:“这是哪儿买的豆腐,怪嫩。咱们家得磨豆腐了吧,家属院里有石磨吗?这到年底,不但得磨豆腐,还得磨米浆做粿和炸油饼呢。这里没油饼卖,我还挺想吃的。” 魏岱趁着自己还没开始吃,就又给闻春和闻萱夹豆腐,豆腐太嫩,姐妹俩容易夹碎。 夹完自己终于开始吃了,说:“托人在旁边村子买的,橱柜里还有六块,我已经撒盐了,等明儿还能再吃一顿。” 闻嘉嘉目光炯炯:“那村里肯定有豆腐坊吧,咱们试着托村里的豆腐坊做?给一毛两毛的也是可以的。” 魏岱:“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这豆腐大概是村里人自家做的,据我所知是没有豆腐坊。” 闻嘉嘉确实失望,她又夹两块豆腐放到饭里拌拌,说“市里的豆腐也不好买,就算有豆制品票也不一定能买的到。” 这年头票证多种多样,能买到豆腐的票除了副食品票外就是豆制品票了,除此之外,若是想买香干,还有专门的香干票。 魏岱煎的豆腐是越来越好吃了,他掌握的火候好,用油时也不抠搜。于是煎出来的豆腐外边金黄,内里却还软嫩。 关键是酱汁调的好,咸鲜中带点儿辣,起锅前更是勾了芡,酱汁便又变得浓稠,裹在了金黄的豆腐上,拿来拌饭特别香。 于是闻嘉嘉提前预订做法,嚼吧嚼吧把嘴里的饭吞下去后说:“豆腐明天还这样做。” 魏岱哪能不应:“既然喜欢吃,那我就多买多做。” 总归不是肉,得让媳妇吃过瘾才是。 吃完饭,闻嘉嘉开始拆包裹。她拆前掂量掂量:“还挺沉的。” 又把绳子解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先拿出来的是红糖。 老家是甘蔗种植区,于是红糖要比这里更好买,也更便宜。当然,指的是私底下买更便宜。 闻嘉嘉去杂物房拿称,用称称量后道:“红糖足足有六斤半,咱家明年都不需要再买红糖了。” 魏岱接过她手里的红糖,用油纸再包一层说:“隔三差五给你炖甜汤的话还是不够的。” 闻嘉嘉白他一眼,哼道:“可别,我可不想长胖。” 他说的隔三差五指的就是一周至少三四顿的甜汤。就算不怕胖,闻嘉嘉还怕得糖尿病。 魏岱把红糖放到橱柜中层的抽屉中,说:“医生都说让你多喝,胖就胖,胖些才好看。” 闻嘉嘉心道,瘦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真正胖起来还是会发现瘦时才好看。 接着拿出第二个东西,是两块熏肉。闻嘉嘉认真瞧瞧,辨认不出这是什么动物的肉。 “你瞧瞧。”她又递给魏岱。 魏岱接过闻了闻,又在灯下仔细观察,半分钟后才得出答案:“是鹿肉。” 闻嘉嘉眉毛一扬:“居然是鹿肉!” 她真挺少吃鹿肉的,上辈子在餐馆里吃过几回,感觉味道还不错。 魏岱说道:“这大概是大姐自己熏的,妈总说她又懒又馋,但是在吃上很有灵性,做这些熏的腊的食物做的很好。” 闻嘉嘉干笑两声:“人嘛,有一技之长就可以。” 之后就是五斤的小米,闻嘉嘉曾经提过喜欢吃小米粥,看来是被大姐记下了。 最后是两罐的雪花膏,显而易见也是给闻嘉嘉的。 她没想到,大姐对她竟然还挺好。 别瞧闻嘉嘉不怎么喜欢雪花膏,但雪花膏在这年头算是奢侈品,价格算是昂贵了。 闻嘉嘉拿着有点儿烫手,毕竟除去魏家的关系,她本身和魏大姐并没有多少交情。 魏岱就说:“大姐时傻时机灵,她办事儿从来是看心情的,你不是想做唇膏吗,到时候给她送两罐回去就行。” 闻嘉嘉马尾辫一甩:“哼,你还说唇膏呢,没有蜂蜡怎么做唇膏。” 说着,手里捧着两瓶雪花膏去房间。 魏岱就冲着她的背影说:“一周,一周的时间我肯定给你找到蜂蜡。” 一周后。 就在闻嘉嘉以为魏岱要失信时,魏岱掐着第七天夜晚的点把蜂蜡给了她。 不但有蜂蜡,还有将近五斤的蜂蜜。蜂蜜用罐子装着,已经冻着了,想吃就得用勺子筷子挖着吃。 而蜂蜡,瞧着也被煮过过滤过,是能直接用的程度。 魏岱得意:“我说能搞到就能搞到。” 闻嘉嘉站在床上,一把抱着他,手臂交叉着放在他的后颈上,凑上去么么亲两口:“可真是太感谢你了!” 魏岱搂紧她,眼神一刻不离她脸:“怎么感谢?” 闻嘉嘉就又亲两下:“这样。” “只这样?” “嗯呐!” 魏岱嘴角的笑都凝固了,给她一个爆栗,又强按着她的腰不让她离开:“我不满意。” 闻嘉嘉被他的气息搞得脖子痒痒的,连忙躲开:“管你满不满意,反正货也到了。” 魏岱朝她一扑说:“既然如此,那我就强要账。” “无耻!” “学你的。” 夫妻俩在床上打了一场仗,最终闻嘉嘉毫不意外的落败了,只能无力地躺着,哼哧哼哧大喘气。 魏岱满脸餍足,抱着她给她揉腰:“咱们这交易做的好,往后可以多来几回。” 闻嘉嘉手上连捏他的劲儿都没有,只能用眼神进行控诉。 这男人,这回有点太狠了,闻嘉嘉也不甘示弱,于是两人闹到半夜。但是那种滋味……不得不说,夫妻俩都很喜欢。 转眼,进入腊月。 温度显然又低了不少,屋外的菜地中的菜甚至结了冰,好在闻嘉嘉提前把长好了的大白菜摘下来放到了屋里。 水龙头中的水也已冻住,每日清晨起来,都得用热水浇灌融化才行。 住在家属楼中的人就没有这种烦恼。 他们不需要每天烫水龙头,也不需要顶着寒风去倒马桶,更不需要在雪天时爬到屋顶上去扫雪。 闻嘉嘉不得不感慨,冬天的时候确实是住在家属楼里比较幸福。 “我早就说了,你非不信。”魏岱作为楼房控,对于闻嘉嘉的感慨挺气不忿儿的。若非媳妇坚持要平房,他肯定是要选楼房。 闻嘉嘉缩在厚棉衣里,眼前的炉子正在咕噜咕噜煮着羊奶,煮好后的羊奶倒出来,小心翼翼喝一口,香醇的牛奶顺着食道流入胃里,把全身的寒气都给驱散了。 “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要是让我现在再选,我还是选咱们现在住的平房。”闻嘉嘉舔舔舌头,把杯子放下。 再冷,一年中也就冷一个多月的时间。但是其他时候平房都是舒服的,怎么能因小失大呢。 “哎不说这个了,选都选了,住这么久还纠结这个干啥。尝尝羊奶,我放了杏仁去煮,果然没有膻味了。”闻嘉嘉又倒了些羊奶出来,递给魏岱喝。 魏岱接过,喝一口点点头,“确实没有膻味儿,喝着要比奶糖泡出来的牛奶要更好喝。” 闻嘉嘉欣喜:“是吧!我就说杏仁有用,包姐还不信。” 魏岱:“包姐肯定不是不信,而是不舍得用杏仁煮羊奶。” 杏仁虽说没有多贵,但也比较难找。好不容易攒一袋杏仁,还计划着留在过年时当年货呢,怎么舍得拿去煮羊奶啊。 也就他媳妇手笔这么大了。 闻嘉嘉便道:“其实用花也行,最好是茉莉花。”茉莉花茶自有股香味儿,和羊奶结合后的味道她比较喜欢。 “不过咱们这里不怎么种茉莉,我来这里这么久了就没见过茉莉树。实在没办法就放生姜蜂蜜甚至红糖,这都可以。”她又喝口羊奶说,眉毛轻皱,似乎醋也行,但醋她可没试过,要不要试试呢……算了吧,家里只有陈醋没有白醋,而且羊奶每天也不多呢。 如今养殖场已经开起来了,牛还没生崽子自然没牛奶。 但羊生了啊,羊奶很多人喝不惯,闻嘉嘉便趁着这个机会先订一段时间的羊奶,等有牛奶后再订牛奶。 本来以为闻春和闻萱两姑娘应当是吃不惯羊奶味儿的,谁晓得两人还挺爱吃。 倒是闻嘉嘉,有些接受无能,必须要把羊奶用杏仁去除膻味儿后才能入口。 —— 年底,得准备年货。 闻嘉嘉开始攒肉票,上个月的肉票她一个没动,全都攒着准备这个月用。 不但如此,她还找人淘换了几张。 但闻嘉嘉依然觉得不算多,只有区区五斤怎么能算多呢。 腊肉得做,腊肠也得做。 可过年时,不能只吃腊肉腊肠吧,新鲜的肉也得买。除此之外,鸡鸭鱼肉就不要了吗? 受上辈子影响,闻嘉嘉觉着年夜饭必须得丰盛。猪肉得要,鸡鸭鱼羊也得要。 如果不是牛肉难买,牛肉更得要。她上辈子每年年夜饭都有一道焖牛排的,味道可不错了。 去年时是没条件,今年她可是工作了,菜市场中更是琳琅满目,当然要想办法办一桌丰盛的年夜饭了。 就在闻嘉嘉想着还能找谁换几张肉票时,她上个月寄出去的稿子刊登了,依然是《工人日报》。 整个药厂,唯有闻嘉嘉在《工人日报》上二度开花,使得这回大家的反应尤甚上回。 毕竟第一次登时还能说是意外,说是运气好。可这都第二回 登了,没有实力能登第二回吗? 这可不是市报! 药厂财力雄厚,在奖励上也不抠搜。据说那些研究员们的补贴就颇高,每研发出一种新药都能得到笔奖励。 所以闻嘉嘉这个月领工资时明显发现递过来的钱票厚实许多。 果不其然,不等她反应过来,财务的人就说道:“嘉嘉你这里多添了几张票,是上面拨给你的。” 闻嘉嘉一喜,差点就要问了,可想到后面还有人在排队便压着心中的喜悦快步回到办公室。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10节 办公室中没人,沙月他们都在排队。 这三人不乐意早早出去吹冷风,又没有像闻嘉嘉那样帽子围巾棉大衣全副武装的穿着,所以一直等到车间的人都领得差不多了才出门排队。 趁此机会,闻嘉嘉把兜里的钱票拿出来。 钱还是那些钱。 闻嘉嘉并不意外,因为钱是固定死的,每个月按照级别发放。就算是给研究员发放奖励也只会从票上入手,亦或者发些物资。 再说,这年头票证比钱难得。 对于许多工人来说,钱是不缺的,票倒是一等一的紧缺。 闻嘉嘉一张一张算过去,她眼眸都亮了。 工业票多出两张,闻嘉嘉一直惦记着买缝纫机,这两张工业票一来,她就能买了。 不过也不着急,反正最近没啥衣服需要做的。闻春和闻萱的棉袄还能穿,闻嘉嘉不准备给她们做新衣服。 再就是肉票,同样有两张,一张两斤,这就是四斤了,加上这个月的本就要发的肉票,共有四斤半。 而她手上还有五斤,魏岱这个月大约能有两斤肉票……加起来就是十一斤多。 不仅如此,年底还有年节福利的。只是不晓得会不会发肉,听闻去年发的就是罐头等东西,并没有肉。倒是前年,有发过半斤的肉。 闻嘉嘉又翻了翻,还看到两张的家具票。 家具票没啥用,魏岱木工挺好,不过可以和别人换。 毕竟城里人想买家具就必须要用家具票,就算你会做木工,你也没树可砍,村里人可轻易不会让村外人去砍树。 财务并没有把多给闻嘉嘉几张票的事儿嚷嚷得众人皆知,可见人家还是挺有职业操守。 于是闻嘉嘉第二天早早的就来城里了,做啥呢?买肉。 闻嘉嘉不但自己跑到菜市场中买,还把票给魏岱,让魏岱有空时去找他的那位肉联厂朋友买,她甚至还托国营饭店大师傅帮忙买。 人家师傅自有渠道,闻嘉嘉不但给票,连钱也多给一层,他也就没拒绝。 闻嘉嘉很怀疑,这位师傅私底下的渠道大约就是传说中的黑市了。 说真的,这个黑市穿越一年多了还没有踏足过呢。从前在老家时没有,来到这里依然没有。 闻嘉嘉胆小,加上黑市隔三差五就得被清察,跑的不快的人都被关好几次,再没胆子去黑市了。而闻嘉嘉不但跑不快,心理素质还不行,就算有熟人带她去她也是不去的。 这日她买完肉后又去饭店找大师傅拿肉,她买的是排骨和五花肉,而大师傅帮她买的是上佳的腿肉。 瞧着那厚厚的肥肉,闻嘉嘉不禁点点头,心里很是满意,她的钱花的值。 买完肉后去郝家,闻嘉嘉昨儿已经和郝青颖约好了,今天就会把肉交给她,郝家也是这阵子做腊肉。 郝青颖才吃完饭,还没准备出门呢,惊讶道:“今天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会中午去买。” 闻嘉嘉拍拍被风吹得发疼的脑袋:“算了,中午吃完饭困意一来我就不想出门了。” 郝青颖赶紧接过她手里的肉:“好吧,那你先进来,我爸正好在调香料。” 郝家比较富裕,在房子紧张的市里,独享一座院子。 院子是三合院,正门进来,正对着正屋,屋子两边是左右厢房。 “呦,是闻同志!”郝卫东笑道,看着她篮子里满满登登的肉惊讶道,“你原先说最少有六斤肉我还不信呢,真是大手笔啊。” 闻嘉嘉只笑笑道:“攒了几个月的肉票,全花在这里了。” 郝卫东心说,有肉票也得能买到肉才行。随着年节的到来,肉是越来越难买了。 他当着闻嘉嘉的面称了称肉,说:“一半辣一半不辣是吧,你放心吧,等做好了我会让青颖和你说,你来拿就行。” 闻嘉嘉掏出钱塞给他,郝卫东却拒绝了:“你是我家青颖的朋友,我不收。” 他觉得闻嘉嘉这是在臊他。 闻嘉嘉却觉着这时候物资紧张,那些香料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的。 她只买了盐糖之类的调料,其余的都是郝卫东帮忙出的。 再说,人工比调料费更昂贵。 但她能看出来郝卫东是真的不想要,便没从他这边入手。 等东西放下,和郝青颖一同离开后,闻嘉嘉拿出两张家具票给郝青颖,在郝青颖拒绝前便说:“别不要,你知道的,家具票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放些也是过期,还不如你拿去用。” 郝青颖无语:“怎么可能有票会过期,快过期了还能跟别人换嘛。” 闻嘉嘉就说:“你收着吧,要不然我心里总惦记着……就那一袋子的辣椒粉,还有香料粉肯定都不是几毛钱能搞到的。” 马路上,郝青颖也不想推来推去的,就收起来了:“别说,我家最近还打算买个衣柜呢,因为票不够,我妈还想着买个竹子做的,你这两张票来的很是时候。” 又笑笑:“你不是说想买石磨吗,我回去问问我爸哪里有的买,他肯定会知道。” 闻嘉嘉也不客气:“那敢情好,只要能磨豆浆就行,不需要太大。” “行嘞!” 到达车间,两人分开。 沙月肚子越来越大了,闻嘉嘉瞧着都觉得心惊肉跳。 “你肚子是不是有点儿太大了?”她忍不住上手摸摸问,“难道是双胞胎?我跟你说,双胞胎对母体可不太好啊,百货商店二楼的老于你还记得吧,他媳妇生了两回的双胞胎,现在都还在吃药调理身体呢。” 医生还是她推荐的,是位中医。这时候的中医处境不太好,幸而这位老中医的孙子在部队,所以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殃及。 魏岱杭这位老中医的孙子是好朋友,闻嘉嘉来到这里后身体就是她帮忙调养的。 作为病人,她明显能感觉到这位老中医的医术比老家方大夫的医术要高许多。原主身体的亏损在她开的一碗碗的中药中补全了。 “当然不是!”沙月摇摇头,道:“我上月初时就去检查过,说只有一个。医生说……说是吃的,还让我少吃。我忍不住啊,白天晚上都饿得慌,超过三小时不吃东西就开始饿了,半夜都经常被饿醒。” 她又向来不会亏嘴,现在又自己当家做主了,吃着吃着,肚子自然就膨胀起来。 闻嘉嘉皱眉:“你该少吃多餐,孩子太大可不好生。” 沙月就笑:“可以刨腹产。” 闻嘉嘉白眼一翻:“傻不傻,要是刨腹产就没事,医生怎么会让你少吃。孩子太大不但对母体的负担大,而且孩子也不好。” “这怎么说?多吃多补些营养还不好吗?”沙月惊了。 闻嘉嘉摇头:“补太过会成了超重儿,你去问问医生就晓得。” 沙月真的去问了。 吃过午饭后,她特意绕到厂里的医务室中问。 这是常识,就算是牙科医生都晓得,厂里的医生自然也知道。 沙月得到答案后更害怕了,于是又央求闻嘉嘉一起陪她去医院。 这时候没有产检这回事儿,一个多月过去了,那位让她少吃的医生也不晓得沙月肚子会大这么多。 医生用软尺量了量,托托眼镜说道:“控制饮食吧,说真的,你还是我经手第一个需要控制饮食的。好在现在还没到后期,等孕后期你还这么吃婴儿肯定是要超重的。” 闻嘉嘉:“……” 这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沙月松口气,就像一根绷紧的绳子突然松了般,急忙说:“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吃那么多了。” 医生笑道:“我放心啥,你的孩子,你得让你自己放心才对。” 她又看着闻嘉嘉,“这位同志也需要看病吗?” 闻嘉嘉嘴角抽抽:“不用。呃……等等。” 她忽然又转回身,扭捏片刻,瞧着门还没打开,说道:“咱们医院能免费领避孕套吗?” 医生刚喝进嘴里的水差点没喷出来:“什么?” 闻嘉嘉面无表情:“……没事。”她今天看市报,报纸上说不管什么户口,反正适龄妇女都能在医院领避孕套。 大冷天的被拉来一趟,不领白不领。 医生从抽屉里掏出一盒给她,又把表格和笔推过去:“先登记,登记完才能领,一个月就一盒。” 竟然真的有!闻嘉嘉赶紧登记了,登记完把它揣兜里,喜滋滋地离开。 第57章 年底日常 闻嘉嘉啥事儿没有,但旁边的沙月羞红了脸。 “咦!你怎么去问这个。”她声如蚊呐,双掌捂着脸颊,从耳朵到脖子处都是红的。 “哎别不好意思,人之大欲嘛,反正来都来了总得带点什么走。”闻嘉嘉看的很开,她是头回来,不像部队医院,去好几回后医生都开始调侃人了,这里的医生暂且就还不会。 沙月万万没想到闻嘉嘉会这么“狂放”,在这个谈性色变的年代,她不太适应这种把有关“性”的东西摆在台面上的行为,即便她常常和闻嘉嘉说一些荤话。 但这种尴尬情绪没在心里存留太久,就被对肚子的担忧所替代。 “我得把我妈接去家里了。”她说,“看来家里还是得有个能帮衬的老人。” 闻嘉嘉点点头,这话没错。 这时候没保姆更没月嫂,双职工家庭生孩子还真得靠家人帮忙。 闻嘉嘉掰手指算,羡慕道:“咱们是二八那天放假的吧,你只要再坚持半个多月就能休息好几个月了,代班的人找好了吗?” 沙月从兜里掏出随身带的糖,才撕开糖纸准备吃,就想到医生说的话,便又放回口袋:“找好啦,冯钰同事的闺女儿。” 闻嘉嘉有点惊讶,沙月好像还有嫂嫂是没有工作的吧。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过明显,沙月便瞧出来了,忍不住笑笑:“哈哈,咱们办公室的工作,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人来代的,至少也得初中毕业吧,晓得资料该如何整理。” 闻嘉嘉脑袋一拍:“我给忘了。” 说着,两人到达药厂。 路过大宣传栏,最显眼的就是刊登了闻嘉嘉文章的报纸。 沙月与有荣焉,停下脚步,拉着她在宣传栏下瞧许久对她说:“可惜你没有住城里。你信不信,你只要申请,不出两年厂里肯定要给你分房子的。”看在两篇报道上也得分。 全国药厂何其多,她们药厂能在市里省里排得上号,但是很难和东北西南那边的大厂相提并论。特别是东北,整整四家药厂,不管是面积还是职工数量,甚至是本身的硬实力都不晓得甩他们药厂几条街。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11节 但人家也没有员工能一年两登报纸的,反正药厂算是大大出风头了。 别说,闻嘉嘉真觉得有点儿遗憾呢。 这时候的房子分了,几十年后必定是会遇上拆迁的,保不齐能赶上天价拆迁费的时机,怎么说也能赚两套房来。 反倒是部队,部队的房子即使分了也还是部队的,就算会拆也和家属没半毛钱关系。 不过遗憾一瞬也就过去了,真让闻嘉嘉住厂里闻嘉嘉还不乐意呢。 傍晚,回家前闻嘉嘉到国营饭店,又托大师傅帮忙买只鸡。 自家鸡舍不得杀,才刚开始下蛋,哪里就舍得做这种杀鸡取卵的事儿呢。 因己及人,她晓得再到村里去买鸡肯定是不好买的。 前两天一问,果然没猜错。 魏岱说道:“问了五户,没一户舍得卖。就算是已经不怎么下蛋的老母鸡也得留着自家过年时当道主菜吃。” 鸡都这样,更别说鸭了。 但鸭子魏岱说能试着抓抓野鸭,如果抓不到就再买,所以闻嘉嘉不急。 大师傅姓何,觉着闻嘉嘉给钱给的利索,便点头应下。还劝道:“鸡是买着过年吃的吧,这时候买可得养一阵,要废不少菜叶粮食。” 闻嘉嘉重重叹声气:“没办法呀何师傅,年底买就难买了。到时候价格还高,高出来的价说不准还超出这段时间喂的菜和粮呢。” 何师傅笑笑:“也对。” 闻嘉嘉给完钱就想走,冬天天色暗的快,得快些出城才能赶得上每天的出城潮。 “哎!等等,要是有鹅的话你买不买。”何师傅又问。 闻嘉嘉摆摆手:“不买不买,鸡还能养,鹅我是真养不起。” 不是说粮食供不起,而是它叫起来,怕是家属楼那边都能听得到声音。 “行吧。”何师傅挥挥手。 闻嘉嘉蹬着车骑出风的速度,暮色四合,天即将暗下了,这使得她有些心焦。 才出城时,路上行人稀少。 闻嘉嘉没做停留,愣是忍着屁股疼蹬得飞快,等路程即将过半时,路上同行的人才渐渐增多。 “嘉嘉,今天比我慢啊。”说话的是部队里的一位大姐,她在纺织厂工作。 闻嘉嘉笑笑:“下班时耽搁了会儿。” 这位大姐眼睛瞧瞧她自行车的前篮,又看看自行车的后座。 闻嘉嘉自然晓得她在看些什么,这是在看看有没有买菜。 不知什么时候,闻嘉嘉手缝大的名声穿得满家属院都是。 有说她每周都要吃肉的,有说她隔三差五就去饭店打包大菜回家打牙祭的。还有说她衣服有好几件鞋子有好几双,每天换着穿的,更有说她常常去百货商店买东西,糖果饼干可劲儿买了吃的…… 反正就不像是个拥有勤俭节约这种美好品德的人! 人家说的是多数是事实,闻嘉嘉没法喊冤枉。 但是是哪个龟儿子知晓得这般清楚,还把这些事儿抖搂出去的? 稍微一想,就知道是同行的人。只有日日同行的人,才晓得她买了什么。 不过也是奇怪了。她不说每回把,反正十回中有五六回都是把东西放到袋子里,那些人是怎么猜出来她买啥的,闻嘉嘉想破脑袋都想不通。 这次,她啥也没买,所以昂着脑袋随便她们怎么看,大大方方的给她们看。 闻嘉嘉骑在前头,后面几人跟随。 等到部队门口时,她才转头,脸上带着笑戏谑道:“我今天啥也没买吧?肉啊,饼干啊,通通都没买吧。” “……” 后面几人有面色如常的,有不可置信的,还有讪讪一笑,反问她为啥忽然说这话的。 闻嘉嘉视力很好,借着刚明亮的月亮,把几人神色都收之眼中。 心里过一遍,又坦然自若道:“哎呀,就是跟各位同志开个小玩笑,不介意吧?” 她不尴尬,主打的就是一个快言快语、开口见心,但对面几人挺尴尬的。 “不介意,这有啥好介意的。”说这话的人有些心虚。 闻嘉嘉点点头,笑微微地离开。 究竟是谁当的长舌头她大概晓得了,往后得和她们离远些。 回到家,瞧着黑黑的,就晓得魏岱还没回来。 他总是闲一阵忙一阵,闻嘉嘉早习惯了,把背包扔沙发上后就开始做饭。 两孩子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出来。 门一打开,收音机的声音便传到闻嘉嘉耳中,“又听呢,听多久了?” “小姨。”两孩子喊人,然后跑到厨房来,闻春回答说,“刚刚才听的。” 闻嘉嘉也信,毕竟她们常听的故事频道得六点钟才会开始讲故事。 闻萱仰着头眼含期待:“小姨,今天晚上咱们吃啥?” 吃啥?反正没有肉菜。 闻嘉嘉将饭沥好后捞到桶中蒸,切些南瓜清炒,今年种的南瓜可甜可糯,比几十年后的什么贝贝南瓜还好吃。 再炒一盘的醋溜白菜,至于汤就不煮了,这阵子冬瓜汤腻得不能再腻。 但出来冬瓜汤,香菇汤,再没别的汤,别说两孩子,闻嘉嘉和魏岱也不乐意吃。 醋溜白菜放了辣椒一同去炒,炒出来酸中带辣,菜梗清脆菜叶挂汁儿,吃到嘴里酸辣袭来,等那股刺激劲儿过去后就能吃到白菜本身的清甜。 下饭,太下饭。 闻嘉嘉吃完一碗还想吃第二碗,奈何已经有七分饱了,便放下筷子不再多吃。 两孩子也是,闻嘉嘉控制她们的食量,吃饱可以,但是吃撑不行。 这俩丫头,竟然因为喜欢吃消食片,所以故意多吃饭,用吃撑了的借口找闻嘉嘉拿消食片吃。 真是让人又气又笑,恨不得脱裤子用竹片打几下长长教训。 吃完饭,不等闻嘉嘉收拾碗筷,魏岱带着微湿的头发回来了。 闻嘉嘉连忙拿干毛巾给他擦擦,然后又急着去煮姜汤。 “你今天泡水啦?怎么头发和衣服摸着都湿湿的。”闻嘉嘉皱着眉,“大冬天的怎么能让泡水呢,你先把衣服换了,暖水瓶里是我刚刚烧好的热水,你两瓶都倒去洗……” 还没说完,魏岱就凑到她身后来了。 头放在她耳侧,湿热的气息一个劲儿地往她脸颊上扑。 闻嘉嘉受不了,推开他:“哎呀快去快去,可别感冒了。” 魏岱:“你不要我陪你洗了?” 闻嘉嘉转过身踢他小腿:“我什么时候要你陪着洗过!” 不过是前段时间在洗澡间里发现一只比两手巴掌还大,自带花纹大眼的蛾子,这才吓得她不敢一个人洗澡罢了。 那天真是吓得闻嘉嘉尖叫一声,声音尖得把北山一排人家全给惊动,还以为出事儿了,结果就是看到蛾子。 于是闻嘉嘉又贡献了几天的北山饭后热点新闻,怕蛾子这三字怕是牢牢和她绑定在一起了。 魏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得她脸热,气急败坏地把他推出厨房。 “快去!显着你了,再哔哔赖赖的别想我给你煮姜汤。”闻嘉嘉眉毛一扬,本来还打算给他加红糖的,现在也不加了。 但魏岱拎着两个暖水瓶去洗澡间时,她到底还是把红糖加到锅中。 只是把姜放得多多的,汤煮得浓浓的,煮到她闻着都觉呛人才满意。 然而,洗完澡的魏岱面不改色地喝了这碗浓姜汤,闻嘉嘉在他脸上观察好久都没有瞧出被辣到的表情。 她气馁,行吧,这人脸皮厚的已经没有微表情了。 两瓶热水被魏岱用光,闻嘉嘉只能再去烧半锅的水。 好在灶炉炭火未灭,用柴火再炭火堆里倒腾两下,再把灶门一关,只听到“轰”地一声,柴火燃烧起来了。 火旺,水很容易烧开。 闻嘉嘉将两个暖水瓶灌满,又把暖手袋拿出来也给灌满塞到被窝中去。 问魏岱:“你还要用热水吗?” 魏岱说:“托谢阳带了半袋子的冬笋回来,等吃完饭后我剥了煮吧。” 闻嘉嘉惊讶:“这里天这么冷,雪这么大,也有冬笋呢?” 魏岱笑她傻:“怎么会没有,就是不如咱们老家多。” 老家大年时……讲的是笋季大年,冬笋满山都是,有时候一个上午都能挖两三袋。 而这里,从早上找到晚上,能有大半袋就很不错了,比老家笋季小年还不如多矣。 闻嘉嘉就道,“那我去找谢阳拿吧。”她不乐意洗碗。 魏岱也没在意,吃完饭顺手把几块碗洗干净,再帮着她把锅里的水都舀到浴桶中,拎进洗澡间,最后再加根柴火,锅中添水继续烧。 等他把这些事都做完了,闻嘉嘉才拎着半袋子的冬笋姗姗来迟。 他阴阳怪气:“我还以为你要等浴桶里的水冷了才回来呢。” 闻嘉嘉笑嘻嘻:“聊了会儿,和沈老师聊了会儿。” 然后跑到卧室里拿衣服,出来时身上又只剩薄薄的秋衣了,把魏岱气得够呛。 冬笋香甜,一晚上家里的那股冬笋味儿后牢牢萦绕着,许久未散。 光阴如电,瞬息千里。 不知不觉中,院里的两棵树上一片树叶也没了,只剩光秃秃的枝条。 菜地里唯有盖了稻草的蒜苗韭菜还长得郁郁葱葱,再没看到其他菜的影子。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12节 家属楼后山的菜地,更是全部荒废,只等来年开春重新翻土播种。 这日,闻嘉嘉把托郝青颖爸爸买的石磨带回来了,思来想去,她将石磨放在厨房旁门的门边。 她把魏岱早打好的木架搬到门边,对屋外帮忙搬运的同志道:“放这儿吧。” 石磨太重,当然不是她运回来的,而是跟随后勤的车一起回来的。 小王同志人好,还带着自己的战友一同帮她搬到家里。 两人送佛送到西,干脆把石磨安好。 闻嘉嘉则连忙去房间柜子里拿苹果,等他们安完后一人两个塞到他们手里。 “哎哎哎,嫂子你做甚呢!”小王忙推拒,“留着给春儿萱萱吃吧。” 闻嘉嘉不听:“家里还有,真的!你们收着吧,要不然我往后又怎么好意思请你们帮忙。” 她硬塞,两人也就收着了。冬天缺蔬菜也缺水果,苹果也不多见。 两人走了,闻嘉嘉才松口气。 闻嘉嘉是真没骗他们,家里苹果挺多的,前天买了足足一箱。 不得不再次感叹,药厂是真的有钱。 苹果,自然是药厂采购的。厂里特意找运输队去河省运,据说运回来十多车的苹果。 于是大家就都晓得了,今年的年节福利是苹果。 不过闻嘉嘉家里的这一箱是她买的。她和财务熟了,晓得厂里买苹果买多了的事儿,便托着财务帮她买一箱,也好给厂里减减负担。 财务听到她这话都笑出来。 这里的“买多”,其实是心照不宣的灰色潜规则,多的那份自然是分给一些领导的。 但也不缺一箱,所以买就买吧。经过财务牵桥搭线后,闻嘉嘉掏钱,采购部的人给货,交易偷偷摸摸的进行了,家里的年货总算搞定一样。 现在石磨也到了位,闻嘉嘉便把黄豆给泡下去。明天后天是休息日,刚好可以做豆腐。 翌日。 豆腐泡水后膨胀,黄色似乎都变淡了些。瞧这样子是能磨了,魏岱难得在家,这种力气活自然需要他来干。 魏岱是凌晨两点才回来的,一觉睡到十点半才起来。 饭才吃完,就被闻嘉嘉拉来磨豆腐。 “打算今天做?”魏岱瞧了眼挂在墙上的日历,今天才二十四。 闻嘉嘉:“我后天大后天还得上班,今天不做就只能明天做,明天我还的去趟市里呢。” “去做啥?”魏岱把浸润着黄豆的盆搬到石磨旁边的桌子上,又去拿大木勺放在盆里舀黄豆。 “拿腊肉嘛!前段时间托人腊的肉不得拿回来。”闻嘉嘉说着明显馋了,说,“我隔三差五有去郝家看过,人家专业厨师腊的肉就是不一样,闻着可香,就借那味儿我都能下两碗饭。” “真能这么香?” 闻嘉嘉眼里都放光:“那当然!等我拿回来你就晓得了。到时候咱们留下些寄去老家,再寄些给大姐。” 天天吃着大姐寄来的红糖,闻嘉嘉怪不好意思的。 魏岱笑笑,手里把着磨把转圈。 新石磨没有老石磨好用,磨的时候总感觉涩涩的。 磨越涩,磨的力气就得越大。 也就是魏岱在磨,换成闻嘉嘉,磨三分钟得歇五分钟。 可绕是魏岱,也废了将近一个钟头的时间才把这些豆子给磨完。 闻嘉嘉过去给他捏捏手臂,又削个苹果塞给他吃:“好了接下来不用你了,歇息去吧。” “……真的?” “真的!” 魏岱心里发麻,突然这么殷勤体贴,他只觉得怪怪的。 闻嘉嘉真没啥坏心思,纯粹是觉着魏岱这段时间肯定累了,这才让他歇着。 咳咳,平常只要有在家睡觉,一周肯定是要跟她闹两三晚。但最近沾床就睡,明显就是体力不济啊。 磨完的粗豆浆还得进行泡浆。 什么是泡浆?便是把滚烫的开水倒入磨好的豆浆中,用勺子搅拌。 等打出沫后把沫撇了,再在锅上架蒸架与竹筛,纱布铺在竹筛上,最后一勺一勺地把豆浆舀到竹筛中。 此刻,真正的豆浆顺着纱布中的细腻小孔流入锅里,豆渣则过滤到纱布中。 不一会儿,锅中滚滚,豆味浓郁。 闻嘉嘉:“豆浆能喝了,我给你舀一碗,你要甜的还是咸的?” 魏岱把手里的报纸放下,起身拿碗:“甜的吧。对了,两孩子呢。” 不应该啊,豆浆味都这么浓了。 闻嘉嘉没好气道:“在外面野呢。” 育红班又停课了,因为人家老师也得做年货啊。 于是两孩子吃过早饭后就跑出门玩,玩到现在连回家喝口水都没有。 魏岱就说:“我去喊她们。” 闻嘉嘉挥挥手,让他去。 屋外阳光正盛,冬日的太阳是白色的,若非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还以为天上挂着个圆圆的冰球呢。 地上已经没雪了,土地却还湿润。 有那倔强的小草抽出米粒点儿大的芽,只是等寒潮再度来临时,绿芽又得凋落。 落了开,开了落。直到春天来时它们才能歇口气。 魏岱找人很在行,很快就找到在家属楼空地上玩儿跳绳的姐妹俩。 “回家了。”他一手拎一个。 闻春一惊,转头见是小姨夫,便喜笑颜开拉着小姨夫的手说:“小姨夫,你能不能来给我们当木桩。” 魏岱逗她:“行啊,只要你们不喝豆浆。” 闻萱眼珠子骨碌碌地转:“豆浆?” 闻春惊喜:“小姨磨豆腐了是不是?” 魏岱:“是,所以你们是在这里跳绳还是回家喝豆浆?” 当然是回去啦!小姨夫真傻,跳绳啥时候都能跳,豆浆却是不经常喝。 两孩子都没等魏岱,一前一后往家里跑。 闻嘉嘉听到声音,就把豆浆给舀好。 舀了四海碗的豆浆,皆放白糖。 豆浆香醇,和几十年后包子店卖的粉冲豆浆完全是两种味儿。 “小姨——” 两孩子喊得腻歪,闻嘉嘉正眼都不带瞧,只哼声说:“还晓得回来呢。” 她俩理亏,只嘿嘿笑。 魏岱慢两人一步,对闻嘉嘉说:“她俩肯定又一身汗,得好好收拾收拾才行。” 于是闻嘉嘉朝着两人投来死亡目光,唬得两孩子蹑手蹑脚的,但也不忘捧着碗喝豆浆。 “你俩最好是没把秋衣弄湿!昨天才换的衣服,洗的秋衣还没干呢。”说着,往火盆加炭,从灶炉里抽出根正燃烧的柴火放到火盆中。 等火盆烧旺了,再将烘笼盖在上面,把昨儿洗的秋衣放上面烘。 “赶紧喝,喝完自己去烘。”闻嘉嘉说。 俩小孩又笑了,能喝豆浆就好。 夫妻俩喝完,一个去点卤,另一个去洗豆腐模具。 模具也是魏岱前段时间新打的,打了四桌的模具,能做100块豆腐。 太阳往西移,时间来到下午。 “好了没?” 厨房里点完卤,豆腐已经结成嫩块了的闻嘉嘉探出头问。 魏岱摸摸半干的模具,把模具搬到厨房:“好了!” 闻嘉嘉把豆花舀到模具中,想了想又问魏岱:“吃不吃豆花?咱们等会儿打个蘸水蘸豆花吃。” 刚好家里昨天炸了辣椒油,往豆花上一浇,再切些碎萝卜和葱花,味道肯定好。 难得这么有兴致搞吃的,魏岱自然随她,还提建议:“放些碎花生应该也不错。” “对!”闻嘉嘉越想越馋了,手下动作不禁加快,等四桌的豆腐都用石头压好后,就开始捣花生。不快不行,家里做的豆花可容易变硬的。 辣油浇在白嫩的豆花上,再放酸萝卜,香花生,绿葱沫……吸溜一声,夫妻俩坐在门边吃得喷香。 第58章 艰难选择 闻嘉嘉不喜欢吃老豆腐,所以压到晚上时就把石头给搬开了。 豆腐洁白如雪,小心翼翼地用小刀切成25小块。每块豆腐足有巴掌大,煎两块就能当一盘子的菜。 翌日,闻嘉嘉再将豆腐放油锅中炸,炸些大的再炸些小的。 大的做豆腐酿,小的可以炒着吃。 炸完豆腐,闻嘉嘉没急着炒馅儿。她让闻春和闻萱乖乖待在家里,自己则自行车往市区去。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13节 郝家已经把肉给她备好,用绳子绑着,直接就能提走。 闻嘉嘉先是去菜市场一趟,才到的郝家。 郝青颖说:“就知道你今天要来,喏,都在这里。你有没带袋子?没袋子装着的话怕是会太过惹人注目。” 闻嘉嘉拍拍后座,“带了!” 袋子叠好藏在后座上,要用时能解下用,用不到时还能当坐垫。 郝青颖帮着把腊肉腊肠装到袋子里,又见她前篮还有一篮子的肉和菜,就问:“要不要一起放进去,我家有油纸。” 闻嘉嘉摆摆手:“不用。” 她从篮子里拿出个带盖子的碗来,把碗递给郝青颖:“我家昨天刚做的豆腐,你拿去吃。哦还有豆泡,刚刚炸出来的,塞些肉馅儿去煮味道特好。” 说着,又从篮子里拿出个油纸袋。油纸袋烫人着呢,一打开一股油炸的香味儿便止不住地溢出来。 郝青颖深吸一口气,接过后直接拿一个豆泡塞嘴里,含糊道:“那我就不客气啦,等明儿我再送你个好东西!” 她急忙捧着碗到厨房去,将里面的豆腐小心拿出来,再把碗洗干净还给闻嘉嘉。 闻嘉嘉没多待,又说两句话后就离开了。 这回她也算满载而归,好在年底嘛,大家都在想法子买东西,并没有人对此说三道四。 回到家,将腊肉腊肠和腊排骨挂在厨房的梁上,冬天没老鼠,可以放心挂着。 再把今天刚买的新鲜肉割成三份,一份放在橱柜中,另外两份放到屋外的水缸中。 闻嘉嘉用水缸自制了个“冰箱”,因为天气足够冷,水缸中的冰块坚固非常,按理来说,只要冰不化肉就能一直保存着。 新鲜的肉煮透切碎后同冬笋一起炒馅儿,炒好加入蒜末,然后再在大豆腐泡上戳个洞,将馅儿塞到豆腐泡中。 闻嘉嘉总共炸了60个大豆泡,馅料竟然把握得刚刚好,塞完这六十个就见底了,闻嘉嘉还指望着能留下些馅料煎饼来着,既然没剩就算了吧。 做完豆腐酿又开始做麻花。 麻花简单,最要紧的就是面团。 闻嘉嘉上辈子经常做,做完后还会寄给粉丝,所以此时也算得心应手。 面粉最好选中筋面粉,磕几个鸡蛋,加白糖和食盐,再将化了酵母的水倒入面粉中,揉成团后放到锅里醒发半小时。 等面团醒好了,搓长条切成小段儿,而后拧成麻花状入锅炸。 油炸碳水的香味儿都跟核弹似的,在隔壁打篮球的闻春和闻萱不一会儿便跑了回来,趴在灶台上鼻子使劲嗅。 “离这么近不怕被油溅吗?”闻嘉嘉吓唬她们。 闻萱很聪明,抬着下巴说:“才不怕,只要油锅里没水油就不会溅起来。水到油锅后是会沉到油底的,还会把油抬起来……油就会往锅外溅。” “呦!你还晓得这个呢?谁教你的。”闻嘉嘉惊了,这是常识大家都知道,几十年后三四岁的孩子也知道。 但现在,还未经历信息大爆炸,闻萱能知道就已经足够让人惊奇的了。 闻萱眉飞色舞,得意道:“收音机里说的呀,小姨你得多听,收音机里的爷爷都说多听科学小知识才不会在厨房里受伤呢。” 闻嘉嘉懂了,因为带着“厨房”两字,所以她记得格外的牢。 麻花炸完是金黄色的,格外酥脆,一口下去香甜味儿在嘴里绽放,要不是容易上火,闻嘉嘉一口气能吃十多个。 “来,一人一个。”闻嘉嘉两手分别捏个麻花,闻春和闻萱立即伸手拿。 闻嘉嘉又用油纸袋装了些,让两孩子送给隔壁的谢易兄弟两吃。 至于包姐家,她自己去送。 包姐家瞧着要比她家要小些,其实面积是一样的,只是包姐家在院子的左右两侧都搭建了棚子,渐渐的棚子又变成木头房子。 后勤说是不允许加盖,但盖都盖好了,还能让拆了不成。 于是包姐家就成了三合院了,当然,暂时只能算雏形版。 北山这些平房人家都觉得还不错,便学着加盖,如今他们这一排的人家,唯有闻嘉嘉和谢家还维持着院子本来的格局模样。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家里人不算多。若跟包姐家似的五六七八人,她不想加盖也得加盖。 “包姐!”闻嘉嘉敲敲门,站在门外喊,直到屋里的包姐应声后才往院里走去。 包姐挺有生活情调的,特意铺设一条石子路直通几个屋的门口,其余地方种满了韭菜葱这种常用到的菜。 “嘿!你咋来了,我早闻到了你家那边飘来的味道,以为你在做东西吃呢。”包姐拍拍手上的面粉笑着说道,她此刻也在揉面。 闻嘉嘉把油纸袋放桌上,“炸了些麻花,给你家孩子吃。” “都那么大了,哪里……” 闻嘉嘉“哎”了声截断她的话:“再大也喜欢吃麻花嘛,就是刚炸出来还烫人得很,也比较上火,一次别吃太多。” “得嘞!”包姐爽朗不扭捏,“我这会儿在准备做蒸饺,等做完也给你尝尝。哎可惜了,咱们这里没有海肠,我老家吃饺子多吃海肠馅儿的,嘉嘉你是没吃过,那味儿比肉鲜!” 闻嘉嘉隐晦地咽了咽口水,她心说她吃过的,上辈子去东北那边旅游的时候就吃过人家的海肠水饺,猛地一吃确实比肉好吃。 “按理说,咱们这边儿也靠海的。”闻嘉嘉说道,“但就是没见海肠。” “是啊,还是因为海离得远吧,坐车去海边都得四五个小时。哎呦我去看我闺女儿的时候去过一回,真真是快把心肝脾肺肾给颠出来。差点没死在车上……结果下了车后还得坐船,坐一个多小时的船才到海岛,啧啧,难怪我闺女让我别去。” 闻嘉嘉哈哈笑:“那岛上的海鲜是能可劲儿吃的吗?” “别的不晓得,蛤蜊反正是经常能捡到,牡蛎也有,有的时候还能捡着蛏子。不过像大螃蟹大龙虾啥的是没得捡的,去了半个来月愣是没看到一只比我手掌还大的螃蟹。”包姐颇有些嫌弃,她老家就不会这样,能捡到的东西可多了,经常还能捡到鱼呢。 包姐边说边揉面团,她揉面的技术显然要比闻嘉嘉好上不少。 闻嘉嘉这次来还有另外个事儿的,她对包姐道:“姐你上回让我帮你注意工作的事儿……药厂没准备招工,至于代工的活也没有。倒是化工厂说是有招人,我去问了,明年开春就会开招。” 化工厂啊…… 上回化工厂发生爆炸,包姐听到这名字都有点儿心肝颤颤。 “化工厂招的人多吗?”包姐又问。她觉得不能错过这次机会,爆炸的是锅炉房,而且这回的爆炸应该能让化工厂醒醒神,想必是不会再出这种事儿了。 毕竟领导们就算不为职工考虑,也得为自己的仕途而考虑。 闻嘉嘉想了想,摇摇头:“这我不晓得,招多少人没到最后一刻哪里会知道。姐你先让佳明准备好,平常多看看书,去化工厂也不一定会分到车间,还可能去后勤去广播站啥的。” 包姐叹气:“要是能听进去话就好了。” 闻嘉嘉有心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前天从薛主任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药厂大概是要和化工厂合作,新开个厂了。 但这消息不保真,她也是瞥见了薛主任桌上的文件才晓得这事儿,文件上还只是说“规划办厂”呢,谁晓得啥时候能办好。 这种不确定的事儿闻嘉嘉不能说。 一是因为她不是从正规渠道知道的,二是这饼太大了,万一包姐透露出去,怕是整个家属院没工作的人都得来找她。 那可是一家新厂啊,从零开始,需要至少几百位员工的新厂! 闻嘉嘉又说了会儿话后便离开。 回到家,魏岱竟然回来了,正捏着根麻花吃。 “今天怎么这么早?”闻嘉嘉唇角上扬,脚下速度都加快些。 “事前几日忙完了,我今天也没出任务,你不是想吃山药吗,只是我山药没找到多少……”魏岱说着顿了顿,拉着她进厨房:“但我带回来了半边羊,你想想该咋吃。” 闻嘉嘉嘴巴微张,不可置信道:“等等,你哪里搞来的这么多羊肉?” 买的吗? 不对啊,肉票都在她手上。只单单用钱是很难买到半只羊肉的。 所以只能是猎来的,在山里猎来的。闻嘉嘉稍微想想,就想到了这个可能。 魏岱笑笑:“你猜的没错,是猎的。两小时前才到手的,直接在山上杀了,你摸摸,是不是还挺热乎。至于剩下半边,已经分出去了,就当年底的年礼。反正这羊大,半只就有14斤,也够咱们吃的了。” 闻嘉嘉后怕连连,一掌拍在他胸口上:“你胆子可真大,敢在山里杀,也不怕有其他动物闻着味儿来!” “这有啥,我不怕野物,倒是怕人。”魏岱其实此刻想想也觉得自己太冒险了,但忽然有只羊蹿出来,还傻傻的撞到树上,被坑拌倒。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他身上还带有绳子和砍刀,这能忍吗? 要是不猎了它,岂不是让老天爷白给这回机会? 就是羊被他杀得有点粗糙,羊头还在,羊毛也没褪,羊血流满盆底,甚至连一些内脏还挂在腹腔中没取下来,血糊糊的,瞧着很是惊悚。 闻嘉嘉看完第一眼不敢看第二眼,反正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咦,你赶紧整理一下吧,别让人家顺着血腥味来到咱们家。”闻嘉嘉推推魏岱。在部队住久了,她晓得有些人鼻子是很灵的。 魏岱心想,寒风刮得猛烈,就算闻得到血腥味也辨不出是从哪里传来的。 不过这样放着也不是一回事儿,魏岱把外套脱了,撸起袖子问闻嘉嘉:“羊血要不要?” 闻嘉嘉本想说留着烧豆腐的,但实在埋汰得紧,就一阵摇头:“不要,羊毛和羊血粘一块儿都不晓得有多脏呢。再说了,也没有多少。” 多数的血已经浸润到了山里的土地中,只等来年成为植物生长的养料。 “怪可惜的,早知道得带个盆去装羊血。”魏岱把半边羊搬到厨房外说道,“对了,咱家的剔骨刀在哪儿?” 闻嘉嘉到杂物房去拿:“被我拿去割菜了。” 推开杂物房,里面已经大变样。 除了一排的药柜干货柜,就是摆满半间房的木箱。 木箱里面装有泥土,而泥土上种着菜。 多是绿叶菜,但因为气温低,绿叶菜长得一般,除生菜菠菜外,别的菜长势极其缓慢。 闻嘉嘉找到放在木箱边的剔骨刀,关上门隔绝冷气,把到递给魏岱:“平常割菜的菜刀钝得不行,你有空的时候磨一磨。” 魏岱点点头:“把羊肉搞好后就磨。” 他处理羊肉,闻嘉嘉无事可干,干脆将外头晾着的衣服拿进来烘一烘。 不多时,羊肉褪毛去骨,砍成小块,内脏也被洗得一干二净。 闻嘉嘉喊魏岱来暖暖手,她接过羊肉,同样把羊肉分成几份,放到橱柜和水缸中。 “今天晚上就吃……羊杂汤吧!”闻嘉嘉舔舔嘴唇。 寒风呼啸,一碗热乎乎的羊杂汤能让人的身体由里到外暖和起来。 越靠近除夕,感觉时间过得越慢。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14节 药厂职工多无心生产,皆心心念念惦记着年节福利。 就连在魏组长高压管理下的六车间也爆发出一股浮躁之风,闻嘉嘉觉着有点像她上学时放假前夕的班级。 就好似人还在班级里坐着,但是心已经飞出校门外了。 闻嘉嘉同样如此。 办公室四人最近过得很清闲,手上都没什么工作。 李海军为了主任这么职位努力过一阵,那阵子可谓是上蹿下跳的。后来大概是看破了,亦或者是被他亲戚点明了没机会后就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但这几天……似乎又兴奋起来,总是往化工厂跑,连手头的工作都顾不上。 闻嘉嘉猜测,大概是因为建新厂的事儿。 虽是新厂,但总不能全部招新人吧。所以药厂和化工厂必定会派一部分人到新厂中,这是难得的机遇。 闻嘉嘉瞧了瞧乔贺,他这段时间和往常无二样,想来是还不知道这件事的。 又瞅瞅撑着脑袋打瞌睡的沙月,沙月身子越来越重,除去自己手里的工作外再不关心其他事儿,想来也是不知道的。 趁着沙月又要去厕所的功夫,她跟了出去。 “咋啦?”沙月撑着腰打哈欠问,“你不是不愿意去上厕所的?” 说来闻嘉嘉也是奇怪,她能一天只上一回厕所,还专门掐着厕所清理工打扫完后上,沙月对此深感佩服。 闻嘉嘉:“你先去上,上完我同你说话。” “有事儿?” “嗯嗯!”闻嘉嘉点头。 沙月脚步都快上些,几分钟后她从厕所出来,同闻嘉嘉一起躲到楼道拐角处,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凑近问:“啥事啊?” “哎!你不要露出这种表情,不是啥好玩的事儿。”闻嘉嘉用手指抵住要靠近的额头,“我听人……听人说咱们药厂要和化工厂合作开新厂,这事儿你知道吗?” 沙月一愣:“不晓得。等等,这事是真的吗?真有新厂?” 闻嘉嘉:“我不确定,但规划肯定是有的。还有,从李海军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他或许也知道。” 也就是李海军表现得太明显了,闻嘉嘉才敢对沙月说。 毕竟李海军都知道了,那么药厂有关系有渠道的人大概都知道。 沙月拍拍胸口,喃喃道:“老天爷,那得空出多少岗位啊,这就是一块大肥肉。” 她又转头问闻嘉嘉:“嘉嘉,你知道要开什么厂吗?” 闻嘉嘉叹道:“不晓得,左右不能是药厂了吧。不过我猜,大概是同药相关的,否则这种事儿也不能带咱们药厂玩儿。” 或许是药玻?亦或是化机? 她也就是在薛主任那里“惊鸿一瞥”,暂且猜不出来。 沙月挽着她的手说:“我晓得了,这事儿我不会说出去的。” 闻嘉嘉笑笑:“就是让你有个准备,新厂大概还是得招考,早准备优势大。”谁家还没个待业的亲戚呢。 说完话,两人回到办公室。 不一会儿,闻嘉嘉被薛主任喊走。 薛主任的办公室要冷许多,都跟个冰窟似的。 闻嘉嘉同薛主任也熟了,讲话自然大胆,“主任你咋不把窗户关上,前两天还听见你咳嗽呢。” 说着,帮忙关窗。 薛主任:“哎,窗户打开人也清醒些。否则容易心生懒惰啊。” 哪里就有这种说法了? “自古就有,头悬梁锥刺股,这么好的例子流传千古你都不知道?”薛主任喝口水说。 闻嘉嘉又把门也给关上:“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但我冷,我得关。” 薛主任虚点前方:“你坐。” 闻嘉嘉坐下。 薛主任:“咱们厂里最近要办一件大事,晓得是啥吗?” 闻嘉嘉面露疑惑:“不晓得。” 薛主任哼笑:“李海军整天进进出出的,你就没猜到什么?” 闻嘉嘉:“……” “……嗯,是办新厂?” 薛主任忽然一笑,轻轻地把水杯放下,“我就知道你知道。” 这话有点绕,但闻嘉嘉听懂了。 或许那个文件是薛主任故意给她看到的,否则严谨的薛主任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 她心中一惊,可瞥见薛主任嘴边的一抹笑后又心思一定:薛主任并没有问责的意思。 薛主任道:“不过你知道是什么厂了吗?” 闻嘉嘉脑袋快速转动:“和化工厂合作……咱们厂里听说很缺医药玻璃,从前都同其他省的厂子买。上回开会时厂长提过这个问题,说是因为玻璃的受限我们产量明明有办法提升的,却一直搞不上去。而且研制的几款新药,都需要用到药用玻管……大概率是医玻吧。” 薛主任手里的笔头点点桌子,赞许道:“你很聪明。” 闻嘉嘉:“真是医玻?” 薛主任:“对。厂址就定在凤留街,离咱们这里不算远。” 闻嘉嘉心道,岂止是不算远,走路十多分钟就能到达,可以说是近得不能再近了。 “那规模呢?”她又问。 “暂定300人,咱们两个厂加起来得拨过去100人。” 闻嘉嘉若有所思:“其实也不算大。” “这只是刚建立,等往后发展起来了,人自然会越来越多。” 也对。 不过,这事儿找她做啥呢? 薛主任就问:“你愿不愿意去?” 闻嘉嘉怔了片刻:“我去?” “对。你笔头工作好,我要是推荐你,厂里肯定舍不得放你离开,厂里还准备让你多写两篇稿子给厂子刷刷名声呢。”薛主任说着,往椅背一靠,“但……我也晓得你的能力,你是个能干实事,务实强于务虚的人。你知道的,这是崭新的厂子,从无到有的建立会有多少事等着人去干。” 想要攒功劳,新厂可比药厂容易。 不得不说,闻嘉嘉心动了。 不是因为想攒功劳,或者说,目的不是基于攒功劳。 说出来似乎显得有点儿蠢,但闻嘉嘉确实想要得到成就感,获得别人的尊重认可,追求精神上的满足和愉悦。 很正常不是吗?她上辈子愿意活跃在网上就是因为喜爱赞美,喜爱别人对她的喜爱。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是有些虚荣的。 所以她的这些需要,只有社会能给她,只有工作才能让她实现自我价值。 这可是新厂子…… “我没法直接派你去,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吧。这种机会难得,如果不打算去,那我就另推一人。如果你想去,就把申请报告打上,我会帮你走动的。”薛主任最后如此说道。 说完,就让闻嘉嘉离开了。 她回去后怔怔地坐在自己的办公位上,薛主任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脑海中循环播放。 是选择安稳,还是进取呢? 在药厂,她大概接下来的几年都是待在办公室里了。 办公室并没有多大的上升空间,从李海军频繁走动就能看出来,除非跳到车间去,同魏组长一般。 而去新厂肯定会很忙,且代表着重新开始,闻嘉嘉从工作想到家庭,想得脑壳直发疼。 第59章 1974年 假期要到了,闻嘉嘉收拾东西,带着郝青颖给的一袋冻梨,还有厂里发的年货回家。 药厂年货多,加上她自己又买了好些的食材年货,所以闻嘉嘉无疑是下班途中最显眼的那个人。 这时候的自行车是真扛造啊,闻嘉嘉觉着她这自行车都堪比小三轮了。 前篮上放着个大竹筐,后座上又绑着个大包裹。她还背着个鼓囊囊的背包,惹得同行人不由得直猜她到底运些什么回家。 好在夜幕降临视线昏暗,窥视的人无法看清有些啥。 有心想问,但闻嘉嘉脾气不好。 虽说家属院里多数人都讲她平常总是笑眯眯跟个小孩儿似的,但自上回被闻嘉嘉在部队门口阴阳怪气一顿后她们这些结伴通勤的人都一致认为闻嘉嘉平常好脾气都是装的。 这人,可能装了! 那眼睛朝着你看时,感觉怪瘆人的。于是一时之间谁也不敢当出头鸟,直到闻嘉嘉超过她们先行一步时才露出懊恼的神色来。 闻嘉嘉到家,累出满身汗。 自行车运载能力强是强,但对她的消耗也同样强。 闻嘉嘉此刻腿都哆嗦了,软得跟两根面条似的,坐在沙发上直喘气,猛喝口热水才缓过来。 魏岱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出来,闻嘉嘉就指着院子里的车:“你来搬吧。” “哪搞来的这么多东西。”魏岱瞧着惊讶,围绕自行车转两圈,觉着媳妇搞物资的能力比他强多了。 闻嘉嘉跟条缺水的鱼似的,摆摆手没心思说话,你搬的时候自然会知道,问我干啥呀。 魏岱开始卸车,先搬下来的是大竹筐。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15节 他把竹筐搬到门口,借着屋里的灯光低头一看,嚯!里面东西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魏岱实在震惊:“难怪累得够呛,你还买了三条的活鱼啊。” 鱼用个小桶装着,还附带着水,难为她一路运回来没翻车。 魏岱见鱼还算精神,便把这三条鱼转移到洗衣池旁边的水缸里。 竹筐里除鱼外还有一只杀好的鸭,甚至已经把毛给褪了,魏岱就拎着鸭头问:“毛呢?” 闻嘉嘉掏掏掏,从兜里掏出几块糖来:“换糖了。” 说着,把糖往魏岱方向一扔,魏岱接住,顺手把糖塞嘴里,还是叮叮糖。 叮叮糖其实就是麦芽糖,老家和这里都是一种叫法。不过她上辈子在景区玩儿时它还叫白粘糖,可见这种糖的叫法也挺多种的。 几十年后,叮叮糖少见了,或许只有在过年时小县城的某个巷角,在热闹的古镇景区中能见到它。 但这时候,随便哪个街道都有,鸡毛鸭毛鹅毛也都能拿去换糖。 甚至旧衣服也行。 不过现如今,谁家愿意拿旧衣服去换糖啊,谁家的旧衣不是穿到补得不能再补啊。 糖在嘴里粘牙得很,魏岱吃得龇牙咧嘴的,把闻嘉嘉逗到发笑。 她半躺在沙发上咯咯笑,精神恢复些了,于是一会儿指挥魏岱把鸭子放到“冰箱”去,一会儿又交待魏岱赶紧把竹筐里的八宝饭拿出来。 “我饭盒有没被压到?哎,这饭盒跟着我也是受罪了,半年的时间就跟人家用五年的饭盒一样……” 磕磕碰碰,这里凹了那里瘪了的。 魏岱拿起沉甸甸的饭盒,在手上掂量掂量,起码有三斤重。 他打开盖子,凑近闻,香甜的饭味幽幽传来,还能看到红枣莲子和桂圆等等食材。 “你哪儿搞来的八宝饭?”这玩意儿做倒是容易,但凑齐食材不算简单。 “药厂门口国营饭店的何师傅做的嘛,他店里最近有卖,我就预定了一份。喏,一份这么多呢,要不是限购我非得买两份放着慢慢吃。” 反正这种天气又不会坏。 魏岱把八宝饭放到橱柜里,准备除夕夜那天吃。 竹筐里这就没东西了,他开始拆包裹。 包裹被一根根绳子缠绕,闻嘉嘉又不许他用剪刀,说是这绳子往后还有用途,他只能皱着眉解开。 魏岱蹲地上半分钟,终于找到绳结了,连续解开三个绳结他才能把包裹搬到客厅里。 “里面有啥?”他问。 闻嘉嘉坐起身,把小毯子往身上一盖:“厂里给的福利呗。哦,你手里的冻梨不是,冻梨是青颖给我的,也不晓得她哪里搞到的冻梨。其实昨儿就给我了,结果放在柜子里回来的时候忘带了。还好天气冷呢,否则这冻梨得坏。” 说起来这辈子苹果经常吃,梨倒是少见,就是百货商店里都没看到过梨。 魏岱想了想,就也把冻梨放到“冰箱”中。 包裹里剩下的东西就都是药厂年货了,有四个女人拳头大小的苹果,放到房间中。 有两罐黄桃罐头,吃完后玻璃罐还能拿来装食盐装白糖。 还有两双手套,两条毛巾,两双袜子。手套来的很及时,家里的手套刚好破了。 再就是茶叶二两,豆油二两。茶闻着还是今年的茶,但味儿肯定没有老家的茶好。至于豆油,金黄金黄的,这么大个厂每人能发二两的豆油可以说是很不错了。 最后,魏岱还从里边儿拿出一套崭新的工服,和两卷卫生纸,两条卫生带。 “还不错吧。”闻嘉嘉踢开鞋子,得意地把脚放到沙发上,抱膝说,“厂里还挺有人文关怀的,我们女同志还比男同志多个卫生带。” 魏岱没敢把卫生带和袜子衣服这些东西直接放卧室衣柜中,而是放一旁等着洗:“这些东西都不知道过几手,洗过才能用。” 最后就是背包了,背包被闻嘉嘉放在沙发上,魏岱没去动,等她自己拆。 闻嘉嘉有气无力地把背包拎过来,打开后里头有蝴蝶酥,有炒花生炒瓜子,有老字号店铺的糕点,还有一袋的绿豆饼,一袋玉兰饼,摸着竟然还是热乎的。 才拿出来,就听到门外传来动静,闻嘉嘉忙说:“赶紧放起来,放到橱柜最上面一层,两个贪吃鬼回来了。” 要是被她们晓得家里有这么多吃的,非得天天想方设法地从她手里要东西吃。 魏岱倒是眼疾手快,把这些吃得通通塞到客厅橱柜的最上层,两孩子踮起脚也够不着的这层。 但两位大人显然忘了,小孩的鼻子能有多灵…… 只见闻春左边嗅嗅,闻萱右边嗅嗅,然后异口同声:“有吃的!” 夫妻俩:“……” 真是够够的了,那风哗哗吹,这也能闻得到吗? 闻嘉嘉不肯承认:“才没有!” 闻萱坚定道:“不对,肯定有!” 魏岱却把两孩子推到厨房去:“洗洗手准备吃饭,有肯定有啊,饭菜味这么浓,但凡有鼻子都能闻出来。” 今天吃的是炖羊肉,羊肉加萝卜放在砂锅中焖煮,滋味自然不必多说。 大冬天的,就喜欢吃这种热乎汤。 夜晚。 两孩子被喊到房间里睡觉时,还三步一回头慢慢走,显然还是觉着有零食入驻橱柜。 “去去去!”闻嘉嘉赶人,“我也要关灯回屋睡觉去了,你们还要磨蹭吗?” 两姑娘撅着嘴巴回屋。 房屋的灯光有些暗,闻嘉嘉躺在床上仰视时才忽然察觉。 魏岱掀开被子躺进来:“这很正常,灯嘛,用久了都会这样。等再暗些咱们换个灯泡就行了。” 这时的灯是白炽灯,名字带白,但照射出来的光却是暖黄色的。 使用越久,就越偏黄,渐渐的,就成暗黄色了。 在这种灯光下待久了很容易多愁善感,闻嘉嘉总觉得心情闷闷的,情绪也脆弱许多。 “明天就换灯吧。”她说,“要过年了,总得换盏亮灯。” 魏岱都无所谓,反正家里有好几个的备用灯泡。 “你这两天怎么了,我觉着你心中好像藏着事儿。”魏岱将灯关了,再把媳妇一搂,黑暗中两人相互依偎。 “啊?你看出来啦。” “对啊半三不四的。时不时发个呆,洗澡的时候心不在焉,连吃着饭都能愣神儿,这哪里能看不出来,太明显了。”魏岱揉揉她脑袋,又开始替她通头发了。 想放松心情,最好的办法就是放空身心静静躺着让人帮忙通头发。 闻嘉嘉长长叹声气,把新厂的事儿说了,也把薛主任同她的谈话说了。 魏岱失笑:“这是好事儿啊,你在顾虑什么,家里吗?家里不用你担心,我比你忙,春儿和萱萱又有育红班上,你做你自己的事儿就行。” 闻嘉嘉捏捏他脸:“倒也不全是因为家里。还……我还挺怕的。” 怎么说呢?国企嘛,还是医药类企业,薛主任说她去了少说能放个组长主任的,也就是说大小算个官了,统领十几人的那种,闻嘉嘉怕自己能力不足德不配位。 魏岱摸摸她脑袋,疑惑:“不应该啊。”他媳妇平日里自信心满得都要溢出来了,这时候怎么就胆怯了。 闻嘉嘉老实巴巴:“我没深入了解过这个行业嘛!这是关乎人命的,我怎么能大意呢。” 她上辈子是网红,还是生活类手工类的那种网红。 这个懂点儿那个也懂点儿,但唯独医药医玻她根本没接触过,让她当个被别人指派着干活的小员工是可以的。 但当个指派别人干活的小领导,她怕自己“必有殃灾”。 “那你想去吗?”魏岱又问。 闻嘉嘉诚恳地点点头:“想去。” 她在和薛主任聊时,身体里的血液都沸腾了,野心蓬勃,幻想自己大展身手,带着新厂做大做强。 然而等冷风一刮,热血冷却后那股后怕就来了,想法是有,但能力暂且无啊。 魏岱说:“你别这么看轻自己,薛主任既然想让你去,就是觉得你能胜任这个职位。在我看来,薛主任应当是个做事很认真严谨的人,你没法胜任的话她是不会推荐你的。” “……”闻嘉嘉欲言又止。 薛主任之所以满意她,是因为她平常乖巧听话,让干啥就干。也是因为她会写文章,但写文章和上一线做领导又是两回事儿。 还因为她能当牛马,即使她上辈子没有当过员工,但熬夜剪视频,利用一切空闲时间剪视频的事儿是常干的。 总的来说,她身上拥有社畜的“美好”品质,薛主任作为上司哪里会不喜欢。 魏岱:“怎么,还有难言之隐?” 闻嘉嘉表情复杂:“没了……或许我真该去试试。大不了,大不了辞职嘛。” 魏岱赞道:“这就对了,不管怎么样,先把机会拿到手再说。” —— 除夕。 大清早的,外面“砰”了一声。 闻嘉嘉还以为是鞭炮,魏岱却说:“是在烧竹子。咱们这里不能放鞭炮,所以在除夕早晨就会准备一根竹子燃烧。” 这可是真真的“爆竹声中一岁除”了。 除夕是不得闲的,就连小孩都得被拉来一起干活。 “春儿别听了,去找包伯母,让她茄子给咱家两个,得是紫茄子啊……” 她要做茄盒,可家里没有紫茄子,但包姐家有,包姐说了可以去她家拿。 在屋里种菜的可不止她一家,她家也只是种几箱绿叶菜而已,包姐家竟然连茄子黄瓜都能种成功,闻嘉嘉相当佩服。 这就是最原始了大棚菜了吧。 闻春恋恋不舍地离开沙发,嘱咐萱萱认真听,等她回来后给她讲后续。 收音机又开始讲新故事了,闻嘉嘉听了一耳朵,这回讲的是东北那边捕鱼的故事。 有点儿像纯听版的舌尖上的中国。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16节 闻春很快带着两根茄子回来,不一会儿,闻嘉嘉又支使闻萱去沈老师那里借梅子醋。 夏初是梅子成熟的季节,闻嘉嘉家做了杨梅酒,隔壁谢家则是酿了梅子醋。 杨梅酒中的杨梅需要去旁边村里采,但梅子却在北山周边就能得到。 梅子酸,再嘴馋的小孩都不会去吃。 但梅子能做成蜜饯,酿酒酿醋啊。于是不怕麻烦不怕浪费糖的谢家就包圆了附近的几棵梅子树,一半做蜜饯,一半酿醋。 真别说,七八月份时闻嘉嘉喝过一杯的梅子醋,醋入喉肠,炎炎夏日所带来的闷热直接被醋给冲散了,而且还解腻开胃。 萱萱借来大半碗的梅子醋,闻嘉嘉拿三分之一去调蘸料。 蘸啥呢?蘸烤肉。 羊排、梅花肉,五花肉放在平底锅煎,煎得焦香酥脆后蘸梅子醋调制的蘸料,味道肯定一绝。 闻嘉嘉尤嫌不够,还把猪皮放到炭火上炙烤。 这可是土猪的猪皮,炙烤后蘸着酸辣咸甜的蘸水,完全能够想象有多香。 烤肉拼盘,这就算一道菜了。 烤完就是炸,炸茄盒,炸酥肉,炸南瓜,炸素菜丸子…… 两姐妹被香迷糊了,隔三差五跑到厨房里说要给闻嘉嘉试菜。 “我试试味儿,才晓得咸了还是淡了。”闻萱是这么说的。 她的舌头就是最准确的量尺! 闻嘉嘉忙得没心思跟她们掰扯,所以没炸出一样就给她们一个,吃得两小孩哐哐喝水。 炸完炸货,又做酱大骨。 昨儿买的新鲜筒骨切成段,焯过水后放在锅里用黄豆酱炖,炖得肉都酥了,香味儿飘老远后才算完。 紧接着就是清蒸鱼,重口味的菜有点多,得做道清淡些的菜。 做完鱼,开始炒小炒肉。 天渐渐黑了,这一整天都在忙活,灶炉里的火就没停过。 午饭呢?没吃。反正锅铲在自己手里,这个尝两口,那个尝两口,直到现在还不算太饿呢。 两小孩也是,但她们吃得是零食。 除夕嘛,大过年的,闻嘉嘉把零食摆出来随便让她们怎么吃。 各种吃的摆满茶几,收音机则放在茶几正中间,被零食围绕,而她们就穿着厚厚的棉衣窝在垫了稻草所以变得柔软无比的沙发上,手边还摆着热乎乎的羊奶,吃渴了就喝一口…… 这种滋味,两孩子一辈子都忘不了。 魏岱回来了,几个砂锅也炖得差不多了。 为了年夜饭,前段时间魏岱还特意多烧了几个小陶炉,闻嘉嘉也去多买了几个砂锅。 现在家里有两个大铁炉,三个小陶炉。 一个铁炉蒸米饭,一个铁炉蒸各种蒸菜,另外三个陶炉呢?一个上面放着鸡汤,一个放着羊肉汤,还有一个放着甜糖。 一排的炉子放在客厅门口屋檐下,咕噜咕噜的齐冒白雾,猛地一看竟然有点壮观。 “回来啦!看见大领导没?”闻嘉嘉忙问,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今天有领导来部队慰问,据说还是他们战区的最大领导。 魏岱:“看到了,他还拍我肩膀了,你要不要也来拍拍。” 闻嘉嘉跃跃欲试,犹豫片刻后还真伸出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魏岱:“……” 他笑出声:“应该带你去的。” 闻嘉嘉扬眉:“家属还能去?” “有好几个家属确实在场。” 闻嘉嘉扼腕叹息,深感遗憾。 “哎,你这话让我三天睡不着好觉……别说了,把炉子上的菜都端到桌上来吧。”闻嘉嘉挥挥手,然后继续炒菜。 再炒盘翠绿翠绿的菠菜,炒盘嫩黄嫩黄的白菜,年夜饭就齐活儿了! 桌子很大,但摆满了菜。 最中间的是两个砂锅,里面是鸡汤和羊肉汤。 围绕着两个汤的是各种菜,除了闻嘉嘉在锅里炒的外,还有蒸锅中蒸的。 有腊味拼盘,有八宝饭,还有蒸豆腐酿蒸梅菜扣肉和粉蒸肉。 闻春和闻萱明显被这阵仗惊得呆滞住,可怜的孩子,从就没见过桌上有这么多的菜。 “只有我们吃吗小姨?”闻春声音轻飘飘,满是不可置信。 闻嘉嘉:“对呀,年夜饭呢,大家都是在自己家里吃。” 闻春咬着筷子:“得吃几天才能吃完呀!” 闻嘉嘉笑了:“怕是得吃到正月十五。” 她还真没骗人,桌子上的还只是一部分的菜呢,家里橱柜中,水缸里都还有食材没做。 “吃吧吃吧,今天想吃啥吃啥,想吃多少吃多少!” 屋外静悄悄,星空广袤无垠,亘古不变。1973年就此离开,1974年悄然而至。 大年初一。 今天的太阳很给面儿,毫不吝啬地将阳光洒在这片土地上。 闻嘉嘉是被孩童的吵闹声吵醒的,前段时间忙得天昏地暗的,今天难得能赖床。 魏岱已经不见了,起床后桌上是全素的菜。 老家习俗,年初一早晨要吃素。 昨儿油水太足,所以这顿素宴吃得反而很舒服,特别是冬苋菜煮了汤后拿来拌饭,绿油油的,滑溜溜的,饭入口后好似都不需要嚼就能滑到胃里。 吃完,抓两把瓜子儿就出门逛去了。 先去沈老师家,闻嘉嘉平时里时不时还会过去找她学习,沈老师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无奈。 作为这个年代的大学生,沈老师无疑是个高智商的人。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一道简简单单的高三化学题死活解不出来。明明同类型是做过的,但换个方式又不会了。 这让她很苦恼,但沈老师不觉得是自己这个老师不会教,而是闻嘉嘉学的不认真。 明明刚开始的时候学得挺快的,说明人不笨,后面越来越慢,除了不认真外没有别的原因。 闻嘉嘉听了直喊冤,她个文科生,化学当然是学过的,粗浅的化学知识对于她这个参加过会考并且拿了a的人来说当然没问题。 但再深入些,让她做那种满题都是数字和字母的题目,她根本就无从下手啊。 她要是理科强,她也不能读文啊。再回忆回忆原主上学时,似乎也是文科类课程学的更轻松。 所以沈老师教的痛苦,闻嘉嘉学的也同样痛苦。 两人十分默契地把这事儿揭过,觉着当个好朋友偶尔说说话就行了,不要破坏两人直接的友谊。 闻嘉嘉看得开,也没有一定要学,反正当时是以为自己能去药厂一线,妄图合成药呢,现在她找到个新目标,更能赚钱的新目标。 沈老师家过年时也挺多东西吃的,闻嘉嘉在她家里吃到个蛋糕,虽说是无奶油的,但也勾起她想吃奶油蛋糕的心。 也不晓得自己啥时候才能再吃到各式各样的蛋糕。 出了沈老师家,再去包姐家。 新厂的事儿基本是确定了,闻嘉嘉几乎肯定过完年,估计满厂子的人都晓得了这事儿。 这么大个事儿,一旦药厂传开,那么就瞒不住了,家属院也不是与世隔绝的,每天都有人前往市区,不出两三天也得知道。 于是闻嘉嘉便把这事儿用“听人说”的借口告诉了包姐,包姐果然被惊住,激动得呼吸都更加急促。 “这这这,这是大好的事儿啊!”包姐抓住闻嘉嘉的手,“嘉嘉,你说这新厂是你们药厂开的?” 闻嘉嘉纠正:“是药厂和化工厂合作开的,两家共有。” 包姐大腿一拍:“哎呦,我就说我怎么一大早听到院里的喜鹊喳喳叫,新的一年果然是吉祥如意啊,这才第一天就给我送来个好消息。” “……” 虽说阳光正盛,但也不耽搁寒风凛冽,闻嘉嘉往屋外瞧了瞧,哪里就有喜鹊了? 第60章 合成精油 从包姐家出来闻嘉嘉就没继续逛了,沿着小路来到北山半坡处,竟然还能看见几片嫩绿的荠菜苗儿。 荠菜藏在腐败的枯树叶下,非掀开树叶,才能见到这抹嫩绿。 可见天气正在渐渐转暖,人体暂且感知不到,但脆弱的,碧绿的新生命却能捕捉到春季已经降临的气息。 闻嘉嘉瞧着欣喜,但苗儿还嫩呢,只有小拇指高,得再让人家长长才能吃。 再往上爬,爬到从来没踏足过的区域,她看到两棵槐树。 这是刺槐,就是开的花儿能吃的槐树。每到春末夏初时它就冒花了,花儿是白色的,花序下垂,花瓣如同白蝴蝶,远远瞧着,跟白色的风铃一样。 闻嘉嘉上辈子很喜欢买它煎蛋吃,奈何超市买的槐花味儿不好,她想吃时只能早早起来去菜市场买。 再往前,看到冒头的春笋,才只冒个小尖尖。 这一片是小竹林,经过一整个秋冬的洗礼竹子依旧翠绿。竹林多是苦竹,闻嘉嘉记下位置,决定再过一两个月就来掰苦竹笋。 苦竹笋虽然带着苦味儿,但焯过水,用酒糟和地瓜粉炒得黏糊糊后味道也很好。 继续往上,就要到顶了。 闻嘉嘉没再继续爬,沿着东边走,计划走到她家后山的位置再下山。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17节 走一半,遇到山壁,山壁上还渗些水呢,跟老家菜园里的山壁一模一样。 水汇聚成一条细长的小水流,流到山脚的沟渠中,再顺着沟渠进入湖里。 要是魏岱在这里,指定得凑上去双手合成碗状接水喝。但闻嘉嘉可不敢,水肯定是好喝的,但肉眼无法看见的微生物也是有的。 不过这水倒是能用来泡茶,茶嘛,就得用经过层层砂石过滤过的山泉水泡是最好的,而且自带微量元素,味道甘甜,泡出来的茶会比普通水泡出的要香不少。 闻嘉嘉再次记住位置,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附近还有两棵野生茶树的,去年曾经采过。 半个上午的时间消磨在这里了,到家时已快中午。 魏岱正在热饭,见闻嘉嘉回来就问:“你去后山了?” “你咋晓得!”闻嘉嘉坐在门边的椅子上,把鞋子脱了,让魏岱帮她把房间里的拖鞋拿出来。 拖鞋是毛线勾的拖鞋,当然,只是鞋面和内胆用毛线勾,鞋底用的还是她从百货商店里买回来的橡胶鞋底。 冬天在家时她都是穿的这鞋子,不比几十年后的毛绒拖鞋来的差。 魏岱指指院子青石板上留下的脚印:“除了山上哪里来的这么多泥和草啊。” 闻嘉嘉笑眯眯:“真别说,我这回去山上发现不少好东西呢,我算准了时间,等半个月后能去摘荠菜,一个月后能去挖春笋,两个月后掰苦笋,三个月后采槐花……哦,还看见枸杞芽,但不多,也就两三顿的份量。” 魏岱把拖鞋放到她脚边:“你可得抓紧机会,山里有啥东西住好几年的家属都摸得透透的了。” 也对!她会去漫山遍野的逛,会去记野菜的坐标,别人也会啊。 闻嘉嘉就肃着一张脸,拿出笔来,在日历上做记录。 魏岱失笑:“家里的菜还不够你的吗?野菜还能有水嫩嫩的小白菜好吃?” 那可不!你个不识货的,几十年后野菜卖好几十块钱一斤你晓得吗? 再说野菜的滋味和家里种的是真不一样,好像要更有自然气息些。 魏岱便道:“那是因为你油放的多,又用腊肉用鸡蛋作配,当然好吃了。” 看到院边墙角冒出来的野葱,想吃了得用鸡蛋一起煎。看到山里的藠头,又想吃了,就得用腊肉一同炒。 要是家里没腊肉,还得去买五花肉。就这儿还觉得五花肉不够味儿,浪费了她特意摘的藠头呢。 闻嘉嘉无话可说,不跟他争了,男人就是啰嗦。 她趿拉着拖鞋,到厨房里看。 锅里有半条的鱼,半碗的梅菜扣肉,以及早晨吃剩的冬苋菜汤。砧板上是菠菜,菠菜已经洗好了,就等着锅中的剩菜蒸好后下锅炒。 “两姐妹呢?”闻嘉嘉准备去喊人吃饭。 魏岱:“在家属楼那边打篮球呢,你也别去喊,到点了自然会回来吃饭。” 都要十一点半了,等其他孩子都被喊回家吃饭后她们自然会回来。 饭端上桌,闻嘉嘉瞧着热乎冒着气儿的半条鱼有点可惜:“鱼不应该热的,这种天气吃鱼冻最好吃了。” 就跟大冬天里守着火炉吃冰淇淋一样,味道先不说,爽是真的爽。 魏岱:“你喜欢?那水缸里的两条鱼都拿来煮鱼汤,这样鱼冻才多呢。”生活在江河边的魏岱也喜欢吃鱼冻。 闻嘉嘉咽咽口水:“一个原味,一个酸辣!还都放豆腐。” “行。”他笑出声,闻嘉嘉是真的很爱把豆腐放到鱼汤里煮。 两人吃得差不多时,闻春和闻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洗洗手吃饭。”闻嘉嘉又问两人,“和谁打球啊?” 闻春把篮球放在客厅角落的架子上,边往厨房跑边说:“和小胖他们呀,小胖终于能出来和我们玩儿了,所以我们才玩久了些。” 闻嘉嘉惊讶,“那挺好的,说明身体完全好了。” 其实早都好了,但小胖奶奶心有余悸,愣是把小胖拘在家里。前阵子许多孩子又发烧咳嗽的,更不敢放小胖出来了。 不过今天是大年初一,崭新的一年,再拘着也不太合适。 魏岱给两孩子盛饭,盛完回来问她:“他家和虹姐家的事儿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咋解决的?还能咋解决,不了了之呗。虹姐没卖红药水给小胖家,小胖爹妈还是很讲理的,医生说没事儿后就也没再追着不放。 但虹姐的生意算是黄了,听说被后勤找上门严令往后不许再带这些东西回来同家属院的其他人做交换。 不过虹姐是位不屈不挠的坚强女性……嗯包姐说她是贼心不死。 虹姐最近又种菇了,前几日还来问闻嘉嘉她房子后的后山有没有椴树,椴树容易生香菇生木耳啊。 养出来的香菇木耳她也不准备卖钱,这样太傻了,容易被人抓到小辫子。而是拿去换鸡蛋等东西,以物换物谁也说不出什么。 只是闻嘉嘉很疑惑,她是怎么保证能养出香菇木耳来的,又是怎么保证养出来的香菇木耳不会被人采走的。 魏岱夹一块鱼腹的肉放在闻嘉嘉碗中,“谁晓得呢,你把这块鱼给吃了。你这人真是的,有鱼吃还怕挑刺。” 怕有刺干脆不吃,这种德行放在十几年前能被饿死。 他记得缺粮少食的那三年,基本上就是靠江里的鱼撑下来的。一开始还好,到最后都快把鱼吃绝种了,养五六年才养过来。 闻嘉嘉将大刺挑了,配着鱼肉吃完碗里的最后一点饭。 —— 春节假期有几日?3日。 除夕,大年初一,大年初二。 至于28号和29那是周末。今年刚巧碰上周末,这样才能有五天的假期。 所以在年还过得有滋有味时,假期戛然而止,她又得去上班了。 闻嘉嘉时常在躺平和进取之间徘徊不定,就是因为这该死的上班制度——这年头是真没假期啊! 再次上班时,她明显感觉到厂里的氛围不一样了,好似走到哪儿,哪儿都在讨论着新厂的事儿。 “真是玻璃厂?哎咱们市不是有一个玻璃厂了吗,为啥不让他们来做。” “你傻呀。咱们用的都是啥玻璃?是药用玻璃,他们能做罐头玻璃,能做窗户玻璃,但是能做安瓶吗,能做各种型号的安瓶吗?” “……那人家可以多添一条生产线,反正都是玻璃,上手的速度肯定比咱们快。” “那谁晓得,指不定搞不到生产线,或者说咱们厂捷足先登了。哎,也不晓得新厂子能招几人,我儿子还在家里待着呢,天天就糊些纸盒。要是再没找到工作,就要被强制下乡了。” “不过,这新厂说是咱们和化工厂一起的,但我听说上属单位是市工业局啊。” “那可不。本来是要给省里的燃料化学工业局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又给了市工业局。人家化工厂的老领导了……这样一来,其实人家才是一家子的亲骨肉,咱们药厂像是后妈。” “哈哈对嘞!市工业局,化工厂,药玻厂,那就是祖孙三代,我就觉得咱们药厂迟早要被踢出局。” “嗐。你都能想到的问题厂领导能想不到吗,人家肯定有后招啊。” “那让你去,你去不去?” “我不去!我在厂里干得好好的呢,去了又不给我涨工资我去做甚!” 闻嘉嘉正巧在写宣传板,都快写完了还听到这么一番话,她愣是等人家说完,才从凳子上下来回办公室。 “这个工作简单,每天就把一些同医药有关的内容摘抄到宣传板上就行。”闻嘉嘉拍拍手上的灰,对新来的人说。 代替沙月的是位去年刚高中毕业的姑娘,叫董琪,绑着两股垂到锁骨处的辫子,辫子上还用嫩黄色的发带扎了两个蝴蝶结,瞧着很是青春靓丽。 董琪笑着点头:“好的闻姐!” “你还是叫我嘉嘉吧。” “那嘉嘉姐?” 闻嘉嘉:“……也行。”反正听着比“闻姐”要年轻。 沙月的私人物件已经被清空了,不方便带走的都放到了闻嘉嘉这里。 董琪爹妈是冯钰工作的那个研究所的老员工了,前头有个姐姐身体不好没下乡,她本来是要去的,一直拖到现在,就在要被上门找的时候这份代工工作跟救命稻草似的,被她紧紧抓到。 所以这姑娘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就是瞧瞧有没有工作机会,即使是到食堂工作也没问题。 闻嘉嘉晓得沙月两口子和人家爹妈关系不错,于是中午吃饭时就带着她一起去了,路上好奇问她:“你爸妈没法在研究所里给你找个工作吗?” 董琪半点不带掩饰的,手一摊:“我爸妈不太方便,因为容易被人举报。” 闻嘉嘉秒懂。知识分子嘛,还是高级知识分子,这时候确实有点危险。 所以这姑娘只能靠自己了,能找到工作就找,找不到了就得下乡。 在农村干过几个月农活的闻嘉嘉心想,若是自己穿到这些城市小年轻身上,大概率也是死活要留在城里,即使是去扫厕所也不下乡。 农活,真不是那么好干的。 带了这姑娘一天,第二日,她明显就上手了,能自主写宣传栏的内容了。 第三天,开始帮忙整理一些数据。 第四天,跟着闻嘉嘉去车间,同车间的工人交流得火热。 闻嘉嘉觉得这姑娘真是个人才呐,干上半个月,保不齐会比沙月还能干。 就连薛主任也注意到她,从此以后看李海军就更不顺眼了。 连人家代工的姑娘,都比他厉害。 只是铁饭碗为啥叫铁饭碗呢?那是因为无论无能到什么地步,厂里都没法辞退你。 最多把你调职,比如从车间调到后勤。 车间的工作不会做也就算了,难不成后勤的工作还不会做吗。 因此,这年头的工作太稳定了,工作也太难找了。 得知凤留街道的厂子开建后,闻嘉嘉就让董琪平时注意打探新厂的消息。 “想在药厂工作比较难,按照以往的惯例,最早也要等到五月中旬才会开始招人。”闻嘉嘉说,“还不如把眼光放在新厂那里。” “新厂啥时候才能建起来呢?”董琪问。 闻嘉嘉思考片刻道:“我得去看过才知道。” 她也挺好奇的。 大概不久就能建起来了,因为新厂并非从零开始,而是医院旧址改建而来的,也就是说整修后就能用了。 于是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后闻嘉嘉就骑着车去了凤留街。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18节 这条街要比药厂所在的那条街清冷许多,毕竟药厂嘛,千人大厂人来人往的自然热闹。 新厂里面已经有人了,进进出出的,还时不时有运着一大堆东西的货车进去,再从后门出厂。 闻嘉嘉来到门卫处,问看门的人:“大爷,我是隔壁药厂的,咱们新厂大概啥时候能建好您知道吗?” “这哪里晓得,怎么着也得年中后吧。”老大爷说道。 “要这么久?” “那可不!原先是医院嘛,房间不算大,你是不是得把一些墙给打通?再有就是机器,一部分到了一部分没到,好些机器还得请人来帮忙安装,五个月的时间总是要的吧。”老大爷是这么说的。 闻嘉嘉:“这样啊。那招人呢?” 大爷笑出声:“你这姑娘怪搞笑的,我是门卫又不是厂长,问我这个我就更不晓得了。” “……” 好吧,是她冒昧了。 闻嘉嘉回到药厂,把这事儿和董琪一说,董琪就松口气。 她笑笑道:“沙月嫂嫂说她怎么着也得七八月份才能回来工作呢。” “要这么久?” “对!得等孩子大些。” 闻嘉嘉掰手算算,确实啊,再怎样,总得在孩子三四个月后才放心出门吧。 大约是有这么一件大事儿吊着,厂里的工作氛围持续向好。 药厂中心有个大时钟,时针日复一日地转动,转眼便是春暖花开的时候。 银杏树抽出嫩芽,远远望去一片嫩绿。路旁的草坪变绿还不算,更是冒出野花。孱弱的身子随风摇曳,时时刻刻在彰显着它们生命力有多么旺盛。 城里如此,城外更是了。 闻嘉嘉感觉最深,每日上下班,总能发现新生命在路边诞生。 比如桃花,老家正月初十左右就会盛开的桃花这里直到春分这天才会开放。 山腰上粉的白的,又是桃花又是杏花煞是好看。 闻嘉嘉又记住了位置,决定等桃树结果,果子成熟后来瞧瞧能不能吃。 怪想吃桃子的。 还有各种野菜。 经过春雨浇灌,野菜争先恐后地冒出土壤舒展叶子。 这对很多人来说是个诱惑,特别是她们这些日日上班的人。 每天都能看到山坡上的野菜往外冒,你要是不摘,它就得慢慢变老了。 毕竟这里离村子远,人家村民摘野菜也是在自家村子周边摘。 在闻嘉嘉看来这是极大的浪费,于是便到厂里一通宣传。没过多久,厂里人都晓得了郊外有片坡实在多野菜摘! 别觉得城里人看不上山间野菜,城里的青菜也是要钱的,如果可以,她们恨不得天天有野菜摘。 然后闻嘉嘉就发现了,每天中午吃过午饭后总有工人骑着自行车成群结伴地出门。 去哪儿?去城郊。 等到快要上班时,又三三两两的回来,自行车的前篮上满是嫩绿的野菜。 荠菜蒲公英马□□,薄荷野葱头菊花脑…… 闻嘉嘉大开眼界!她对野菜的认知其实很匮乏的,除了荠菜野葱蕨菜那些常吃的野菜,其他的都不认识,更不晓得能怎么吃。 “还能咋吃?过水焯后凉拌呗!”车间同事是这么说的,“你要是煮汤也行,只要味道别太大就都能煮汤。” 说着,就给她举了几个例子,闻嘉嘉连忙拿笔牢牢记下。 野菜季持续的时间很长,闻嘉嘉这几个月的休息日都花在了找野菜上了。 为啥呢?她发现野菜的妙用。 不是指晒干后野菜过季时吃,而是她发现这玩意儿竟然也能合成。 这事儿说起来还有点意外,她前段时间到后山去采荠菜,心血来潮试着合成,本来觉得大概率会失败没当回事儿的,结果出现了“谷甾醇”这个选项。 闻嘉嘉好歹也是在药厂待过的人,就算坐办公室,在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晓得甾体化合物是啥呀。 再加上她老爹患有胆固醇,就更晓得谷甾醇有啥用处了。 不但能降血清胆固醇,还能预防动脉粥样硬化。 闻嘉嘉试着点击合成,三秒后手上出现黄棕色的粉末。 不多,也就一把。 但这足够让她兴奋的了,到底是什么契机使得金手指发生质的改变呢。 她观察许久才发现,光屏底部竟然是有个进度条的。进度条现在基本处于原点位置,想来是前一阶段已经完成,正式进入第二阶段。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能合成植物。 闻嘉嘉欣喜非常,按耐激动的心,愣是等到下回再能合成时试了试其他植物。把后山植物都试得差不多时,都过去两个月了。 她的心情早已平复,在她看来还是合成机器更实用些,因为植物合成总能合成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但有药还有毒,更有好些自己看不懂的化学物品,所以再好奇也不敢合成出来,生怕被抓到牢里,或者把自己毒死。 更怕不小心被风一阵吹,把别人毒死。 但合成精油是没问题的。 春夏是花季,后山的月季开了,闻嘉嘉两个月的时间合成出两瓶的月季精油。 月季精油的气味和玫瑰花很相似,只逊色一筹。 但这也足够了。闻嘉嘉把月季精油涂在身上,果然引得两姑娘围在她身边嗅了嗅,连连说“好香”。 能不香吗!两棵月季树的花,只合成出大概100毫升的精油呢。 这可是纯纯的月季精油,放在几十年后,少说也得卖个一千多吧。 等她再搞点薰衣草,玫瑰花这种热门精油选手来,卖三四千不成问题! 闻嘉嘉呼吸都急促了,很好,赚钱的路又多一条。 时间正式进入五月份,魏岱已经离开家里整整两个月。 他是三月初走的,说是做任务。 啥任务他没说闻嘉嘉没问,魏岱只说任务时间会长些。不但他离开了,隔壁的谢阳也见不着人影了。 闻嘉嘉以为的“长”指的是一个月,谁晓得是两个月。 而且啥消息都没有,惹得闻嘉嘉隔三差五去后勤那里问。 生怕魏岱是受伤了,还是怎么的,部队不敢跟她说。 后勤是给不出答案的,闻嘉嘉只能在家里唉声叹气,连合成精油的兴趣都没了。 等天气渐渐转热时,她才从这种情绪中挣脱出来。 没办法,家里的厚被子得晒了放起来啊。还有草席,草席该洗的洗该刷的刷,就连稻草床垫都得搬出来暴晒几日。 可喜可贺的是闻春闻萱这半年来没尿床,闻嘉嘉不需要给她们编过新的稻草垫,更不需要把棉花拆了重新弹,这省了她很大的功夫。 忙碌中,天气是越来越热了,她觉得比去年还要热。 桃子也在这段时间成熟,可惜桃子还没有她半个拳头大,酸涩涩的根本没法吃。 这也正常,要是能吃,早被附近的村民移植到自己村范围去了,哪里还能留到现在呢。 闻嘉嘉想了又想,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处理这些涩桃子,于是遗憾放弃,转而去摘旁边的杏子。 杏子虽然也涩,但腌一腌还是能吃的。还有杨梅,闻嘉嘉这日就带着一篮子的杨梅去看望沙月。 第61章 看望沙月 沙月是九月份怀的孕,这周周二时孩子终于出生。 那日闻嘉嘉正巧被薛主任带着去开会了,连着两天都在开会。等着会开完后,她又出院回家,闻嘉嘉便一直没能去医院看她。 既然如此,那就周末去吧。 今天周六,闻嘉嘉收拾好东西,没打算骑车,而是坐公交车往城里去。 没办法,沙月那儿实在有点远,她怕自己累得倒在半路上。 好在周六,早晨进城的人不算,反而出城的人挺多的。 闻嘉嘉上车,找个靠窗位置坐下。 到达市区后再转车,又过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才到研究所附近。 而董琪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到闻嘉嘉从公交车上下来后便冲着她直招手,然后往她这边奔跑而来。 “我还想着嘉嘉姐你得下午才来呢,是沙月姐说你肯定会在中午左右到。”董琪笑笑,伸手替闻嘉嘉拿东西。 闻嘉嘉只把装着一只老母鸡的袋子给她,这是沙月请她帮忙买的鸡。 她说:“沙月晓得我那里的公交车几点钟出发,几点钟能到城里,算算就晓得我应该是在这时候到你们这儿。” 闻嘉嘉跟着董琪走,边走边四处看。 研究所旁边同样有乡村,但因为研究所里边儿斗争得比较厉害的原因,里面的职工们并不会到附近村子里私下买东西,生怕被人给举报了。 别觉得不会。在这个家属楼年代里,你每天吃喝邻居是最清楚的。 你就是当月里多吃了半斤的肉,邻居都得怀疑你是不是私下买肉了。因为每个月的供应肉量就那些,平常吃多少肉,在你没察觉时邻居可都记下了呢。 走上十来分钟,来到宿舍。 这里的宿舍楼也是新盖的,有六层楼高,但入住密度要比部队的家属楼低许多,从每一层楼门的数量就能看出来。 董琪指着旁边的楼说道:“那是二号楼,我家就在二号楼。” 闻嘉嘉:“你家这座楼好像要更旧。”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19节 外层都爬满绿油油的爬山虎了,而碧绿的爬山虎里层,还藏着厚厚的、枯了的爬山虎,那是前几年秋冬里枯死的爬山虎。 董琪:“对,我家这栋楼是五年前建的,沙月姐住的是六号楼,是去年才建好的。” 闻嘉嘉一路走来真的有被震惊到。 她本来以为这里面会同部队家属院一样很封闭,谁晓得人家这里有电影院有理发店甚至有供销社,什么篮球场乒乓球桌啥的运动器材更是不缺。 此时是小孩儿们回家吃午饭的时候,闻嘉嘉就看到一个个小孩从一个方向跑来,可以看出这里也有学校。 而且不乏岁数大的孩子,所以大概率还有中学。 闻嘉嘉感叹道:“你们这里还挺好的,都跟个小县城差不多了。” 董琪却悄悄说:“姐你们那儿才好呢,管的严啥事儿都没有。” 说完,带着闻嘉嘉来到六号楼的楼上,沙月家住在三楼。 因为冯钰刚来没多久的关系,夫妻俩分配的房子并不算大,只有58个平房。 但这时候的面积说是多少就是多少,没有公摊啥的来糊弄人的,所以58平房的房子瞧着并不算太小。特别是沙月家人不多,东西也不多,都收拾的整整齐齐,看着就更宽了。 沙月在房间里,是沙母开的门。 “嘉嘉啊,快进来,小月早就惦记着你了。一个早上喊□□回你咋还没来。”沙母笑眯眯的,她长着一张很温婉和气的脸,平常见人就笑,连薛主任都记得沙月有个脾气很好的妈。 薛主任平时里对沙月要比对他们宽容,大概率就和她妈妈有关系。 “妈——”沙月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似乎是不满意老妈掀自己的底。 闻嘉嘉进入卧室,真被惊到了:“沙月,你现在能有你没怀孕的时候的两个大。” 沙月:“……” “我妈说我这是白白胖胖有福气呢。”她傲娇得很。 闻嘉嘉嘴角抽抽:“行吧。但是我觉得体重还是要稍微控制一点儿的,毕竟废衣服不是,你要是没瘦回去,从前的衣服都不能穿。” 沙月表情都呆滞了,缓了几秒才缓过神:“对啊,你说的对啊,这不是福气不福气的问题,这是我衣服能不能穿下的问题……”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等我……做完月子我就开始减!”沙月痛心疾首,这话说的都带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劲儿。 闻嘉嘉把手里的篮子放在房间桌上,跑到客厅里洗洗手才又进房间看小孩。 小孩就睡在她旁边,皮肤皱巴巴,脸颊肉嘟嘟,眼缝细长,头上甚至还有没洗去的白色胎脂,活像一个小猴子。 “是男孩还是女孩?”闻嘉嘉认真看了好半天后问。 沙月眼睛中的温柔都要溢出来了,轻声说道:“是小男孩。” 闻嘉嘉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细长的小手说道:“眼睛缝好长,你和冯钰都是双眼皮,他长大后肯定是个大眼男孩儿。” 沙月就笑:“只要长得周正就行。” 闻嘉嘉直起身把篮子上的竹盖掀开,对沙月说:“老母鸡我只买到一只,好些人都不肯卖。不过这只老母鸡重,足足有三斤。要不是钱给的多人家都不愿意卖,因为还每天下着蛋呢,你等杀的时候是能在它肚里看到蛋的。” 沙月撑着床做直说:“那我可要好好尝尝鸡肚子里的蛋是啥味儿。从前还没结婚的时候,这玩意儿我可没得吃。我妈非说……” 她压低声音:“非说姑娘家吃了生不了孩子。我猜就是他们这些大人想吃,所以才编出这个谎话哄咱们。” 闻嘉嘉“噗嗤”一声哈哈笑:“我倒是没听说过这种说法。” 她上辈子老爱吃提灯了,她爹妈也爱吃,还常常带她一起去吃。 沙月嘴就瘪了瘪:“敢情这种说法就我们这边有啊?这样说来肯定是唬人的。不过我现在也不怕了,生不出来就不生,反正我也有小亮了……嘉嘉你不晓得,生孩子真的痛得要命。这种罪我这辈子不打算遭第二回。” 闻嘉嘉关注点在名字上:“孩子叫小亮啊?冯小亮吗,你们当爹妈的能不能取个稍微复杂点的名儿。” “想啥呢!叫冯明亮,他爹翻好久的书,最终就憋出‘明亮’两字,这让我取,我也能取。可惜现在户口都上了,想改也不好改。” 闻嘉嘉安慰她:“不是说大道至简嘛,明亮两个字已经就很好了,前途明亮,人生明亮。” 沙月笑笑,胖乎乎的脸庞在此刻好似都发着光芒:“我也就期盼着他能这样了。” 闻嘉嘉将去年冬天做的蜂蜡唇膏拿出来,说道:“你不是说嘴唇会起皮吗,这是纯天然的,你喂奶也能用。” 她去年做了整整五盒,用铁盒装,每个铁盒都有四分之一个巴掌大,深度足足一厘米,她一个冬天都用不掉半铁盒的唇膏。 后来寄给魏大姐一盒,又寄给老家两盒,最后一盒就在沙月这儿了。 不过家里的蜂蜡还有,用完还能做嘛,她还想试试能不能把精油放到唇膏里。 沙月接过立马就涂了:“油润油润的。” “那可不,我花大心思做的呢。”闻嘉嘉又把一小瓶的精油拿出来,“这是月季精油,你平常可以抹脸,闻一闻,是不是特别香。” 沙月放下唇膏,又接过精油。 一闻,不得了,她瞪大眼睛:“天呐,你不晓得我多嫌弃现在的自己,酸臭酸臭的,我妈还死活不让我洗澡!”她就需要这个呢,这比唇膏更得她心! 闻嘉嘉:“那你就用着,不够我再给你,但瓶子得留给我。精油我多,瓶子很少。” 沙月立刻往手上滴了两滴的精油,抹开深深吸口气,表情享受:“天呐,好香,冯钰要是闻到不得把我亲秃噜皮了。”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闻嘉嘉还带了一斤的肉、半斤的干香菇,以及半斤的红糖来。 过年那段时间吃肉吃太狠,肉票用个精光。这几个月愣是只吃素吃蛋攒下几张肉票,其中一张就用在这里。 香菇则是自己家种的,就是冬天那段时间种的。吃不完,用火盆给烘干了,烘出四斤的香菇,平日里做个包子饺子的时候吃。 沙母进来,给小孩换尿布。换完又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人说话。 闻嘉嘉问她:“你妈伺候你月子?还是说过几天就走。” 沙月:“等我出月子再走,反正家里能住得下。冯钰时常要加班,有时回家都得半夜。我爷爷呢,虽说身体还硬朗,但到底不方便照顾我,他还接了个扫大院的活儿,每个月能有五块钱和两张票,干得起劲儿着呢,我妈不来我就得自己伺候自己了。” 也对。沙月家隔出三个房间,夫妻一间,冯钰爷爷一间,还能剩一间呢。 闻嘉嘉在沙月家吃顿午饭后才离开的,离开前还拜托回家吃午饭的冯钰帮她借两本有关化学各种合成物的书——如果有这种书的话。 毕竟若是遇到好东西,她总不能因为不认识就白白错过了吧。 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五点多了。天空明亮,半点没有要天黑的迹象。 闻春和闻萱还没回来,想来是还在外面打篮球,哦不,说踢篮球可能会更贴切些。 闻嘉嘉到院里摘些四季豆,把四季豆切成丝同蛋一起炒,再摘几个青椒,煸一盘虎皮青椒就能够吃饭了。 天气热,也不管两孩子到没到家,反正闻嘉嘉肚子饿是要先吃的。 今年的青椒种的辣,虎皮青椒就特别的下饭。 闻嘉嘉耸耸鼻子,有点想吃把子肉了。虎皮青椒还是得放在把子肉里煮一煮滋味才会更好。 所以吃完饭后闻嘉嘉去到房间,打开锁,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铁盒,铁盒里面装着她家家当。 钱足有两打,闻嘉嘉昨天晚上才数过,足足有2528元。 还有一些硬币都放在了桌面的竹筒中,凑够一竹筒后闻嘉嘉就会拿到银行去换纸币。 票呢,也不少。但多数是工业票。 部队里最爱发的就是工业票了,闻嘉嘉最近工厂中也总发。 如今家里积攒的工业票,拿下一台缝纫机简直是轻轻松松。闻嘉嘉就等着魏岱回来时买了,她一个人运不回来。 再就是布票,还有棉线票。 这两种票都能买衣服,但棉线票稍微要珍贵点,因为人家不但能买衣服还能买棉花呢,布票就不能买棉花。 布票五张,棉线票四张。 闻嘉嘉琢磨了一下,这五张布票完全足够家里每人做两件夏天衣服的。 不买也不行,票快过期。 倒是棉线票离过期的日子久着,可以放到年底时再用。 最后就是粮票肉票和一些少见的票了,比如豆制品票糕点票牛奶票啥的了。 是的,还有牛奶票,也是厂里发的,能去奶站买牛奶,还能去供销社买奶粉。 其中闻嘉嘉最想要的肉票只有两张,合起来才一斤二两,根本不够吃把子肉的。 把子肉,就得吃过瘾才行。 她叹气,又把这些张票给叠好用牛皮筋绑着放回铁盒中去。 “哐”的一声把抽屉关上,再将锁锁上,托腮望着远处的山峦,又开始思念魏岱了。 要是魏岱在,不要票也能买到肉。 —— 老家又寄包裹来了,自从闻嘉嘉年前寄了一回年货,年后寄了回没吃完的腊肉腊肠后老家就总是寄东西来。 干农活能攒下多少家底呢,闻嘉嘉瞧着这大包小包的粮食,心里其实怪酸的。 这次寄来的东西中大头是小米,魏岱在信里提过她爱吃小米,这回就寄来这么些。 她称了下,足有12斤。 闻嘉嘉哪里又会不晓得一户人家一年能分多少小米呢,差不多也就十多斤。也就是说,家里的小米老两口和大哥一家几乎没动就给寄来。 除小米外还有桂圆和红枣。 桂圆红枣都是老家的特产,特别是桂圆,老家的桂圆核小肉厚的,吃着甜滋滋。 这次寄来一大袋,是真的一大袋,占了包裹一半的量,完全足够闻嘉嘉吃上半年的了。 毕竟这玩意儿总不能天天吃时时吃吧,隔三差五吃两个,炖甜汤的时候放几个就差不多了,吃太多是会流鼻血的。 闻嘉嘉把东西都放好,又开始在家里搜罗东西,准备有空时寄回去。 奈何最近家里是真没啥东西寄,倒是能寄些工业票啊棉线票啥的回家。 闻嘉嘉行动无疑很迅速,于是第二天就写了信,寄了票给家里。 寄完的第二天,阔别两个多月的魏岱终于回来了。 闻嘉嘉差点没认出来,实在是眼前这人黑得跟个黑炭似的。 魏岱还冲着她笑,笑得灿烂无比。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20节 在强烈的太阳光照耀下,他的一口白牙存在感十足,闪闪发光。 “嘉嘉,我可想死你了。” 说着,就想冲过来抱闻嘉嘉。 “……” 闻嘉嘉一歪,躲在屋檐底下的柱子后,直勾勾地盯着魏岱道:“先去洗澡!” 话里带着威慑。 大老远的,她就闻到股酸臭味。 闻嘉嘉催促:“快点去,锅里有热水呢,刚好这会儿太阳大,等你洗完直接把衣服洗了,到傍晚就能晒干。” 魏岱万万没想到,自己两个多月没和媳妇见面,媳妇是这表现。但闻闻自己的衣服吧,确实够酸臭的。 他眼神幽幽,拎着装满热水的桶进洗澡间了。 闻嘉嘉还冲着他喊:“不着急洗,你最起码得给我全身上下搓三遍,用毛巾搓,没洗够10分钟别出来!” “知道了——” 喊这么大声,他也是要面子的。 院里,闻嘉嘉看着魏岱留在地上的背包,碰都不想碰。 这人绝对是去什么深山老林里待着了,因为她发现背包上面竟然还有蜘蛛尸体。 这都啥跟啥啊。 不过魏岱齐齐整整的回来,闻嘉嘉总算松口气。 吊在半空中的心啊,安全落地了。 十多分钟后魏岱推门出来,闻嘉嘉围着他嗅嗅,确保身上都洗干净了才抱着他。 她把下巴抵在魏岱胸口,魏岱低头,紧紧搂着她,对着她额头就是一阵猛亲。 “想我了吧?”他问。 闻嘉嘉重重点头:“嗯!” “我也想你了。” 闻嘉嘉皱眉:“你这次可是真的久,往后还有这么久的任务吗?” “这我不晓得啊,得看安排。”魏岱一刻也不想放开媳妇的,弯腰手放在闻嘉嘉的大腿上把她一抱,两人回到客厅。 天热了,魏岱走的时候还得穿两件衫甚至毛衣呢,现在桌上都摆着蒲扇,身上也穿着薄薄的短袖。 闻嘉嘉被他抱一会儿,自己先受不了,推推魏岱:“热,最近家里特别热。” 魏岱松开,拿起蒲扇给她扇风。 “你刚刚要出门呢?”他问。 闻嘉嘉:“对啊,咱们家菜地里种的黄瓜肯定熟了嘛,要是不去摘,得被那些皮孩子摘光了。” 她昨儿就发现菜地里的黄瓜少了四个,她可是数得清清楚楚的,少一个都能发现。 今年的黄瓜种子好,吃着脆甜脆甜的,而且不怎么麻嘴皮,闻嘉嘉把它当水果吃。 魏岱:“那就熟的都摘了,腌了吃。” 闻嘉嘉嗔道:“我要是愿意吃腌的我早摘了好吧,我就喜欢吃新鲜黄瓜。” 说着忽然起身,又献宝似的从橱柜里拿出半边的西瓜来:“看!咱们家西瓜也熟了,咱家的西瓜是熟得最早的,不枉费我经常施肥!而且可甜了呢,皮薄瓤多,除了有西瓜籽儿外没别的毛病。” 甚至,几十年后没西瓜籽的什么冰糖一号啊,8424麒麟瓜啥的,都没有她这瓜香! 魏岱出门这么久,整天吃的都是干巴巴的干粮,当然想念这口多汁西瓜了。 于是这半个西瓜,全被他吃干净了。 闻嘉嘉喊他别扔瓜皮,她还得留着炒菜吃呢。 “谁能扔瓜皮呢。”魏岱说,吃完后把带着微红的瓜皮放在厨房灶台上,“我们小时候在外头偷瓜吃,都得把瓜皮带回家。” 他们村嘛,沙地比较多,每年都会种几亩地的西瓜。 他们村种出来的西瓜也确实会比周边村子种出的好吃,所以总惹人来偷。 村里就想个办法,让他们这些小孩儿看瓜田,谁偷打谁,反正是小孩打的,偷瓜人就算被打出狗脑子来了也没脸找上门。 关键这些小孩一个个都天老大我老二的,成群结队出现,手里还带着木棍,就算五大三粗的大汉来都得掂量掂量,毕竟乱拳还能打死老师傅呢。 只是这个法子管得住外村的偷瓜贼,管不住自家村的家贼。 看归看,瓜也得吃啊。 村里睁只眼闭只眼,就当是给他们的劳务费了,也不多追究。 魏岱小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瞒得好呢,偷瓜那么久愣是没被发现。长大后才明白只是人家不说而已。 他又顺手把瓜皮给削了,吃的那面要削,皮的那面也要削,削到最后只剩薄薄一层。 再看橱柜,橱柜中碗里的瓜皮比他削的还要薄呢。 魏岱回来,闻嘉嘉也没心思再去看菜地。 中午就吃辣椒炒瓜皮,再蒸碗蛋羹,粗粗解决一顿饭。 傍晚,吃过晚饭后天色还算亮,闻嘉嘉喊魏岱去下地笼。 最近后勤允许家属在湖边放地笼了,于是每天有带个小板凳去钓鱼的,还有带着地笼去捕鱼的。 但湖里的鱼要多机灵有多机灵,三天钓不着一条鱼的人比比皆是。 就是有那钓到的,钓的也都是拿回家都嫌弃费油的小杂鱼。 魏岱“嚯”了声,“湖里的鱼鬼精鬼精的,难抓得很。上次把湖放开给我们捕还是三年前的事儿,我蹲一个晚上都没抓到一条。” “还能比你家那边江里的鱼难抓?” “对,不过湖里螃蟹挺多的,吃不吃螃蟹?要是不吃,收地笼的时候我就把螃蟹放了。” 闻嘉嘉惊喜:“吃啊怎么不吃!” 说这时候还不是螃蟹最好吃的时候,但总比开春那阵好。 螃蟹清蒸,用生姜酱油酒调蘸料,直接蘸就特别鲜。 闻嘉嘉又说:“哦,要是还有小龙虾……就是红色的那种虾,你也得给我留着。” 魏岱:“用蒜炒是吧?” “你吃过呢?”闻嘉嘉蛮惊讶的,不是说这玩意儿没人吃吗。 魏岱拎着地笼和饵料就出门:“那可不,也是有肉的东西,怎么会没吃过。你等着吧,鱼可能抓不着,但是小龙虾和螃蟹肯定有。” “哎,那我也去!”闻嘉嘉心血来潮,非得看看螃蟹和小龙虾能有多少。 闻春和闻萱看见小姨和小姨夫前后脚出门,连收音机也不听了,赶忙跟上。 她们摸清规律了,收音机也是会重播的。 第62章 放置地笼 湖离的不远,因为在北山这边,家属院的人都喊它北湖。 闻嘉嘉走大约五六分钟就到湖边了,靠近道路的这半边用了木头围栏围着。 当然,围栏也不是几十年后风景名胜去的围栏,而是未褪皮的木头直接用钉子简单制作而成的围栏。 反正闻嘉嘉看着不太稳固,上手推推吧,比她想象的好像还更不稳固呢。 “不许靠这围栏啊。”闻嘉嘉回头对打打闹闹的两姐妹说,“你们小姨我的游泳水平可是很一般的,真掉下去要喊小姨夫来救你们。” “知道!”闻春不停撇着她额头前的头发,刚刚给她洗了个头发,这会儿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着呢。 闻萱哈哈笑:“小姨你游泳还没我和姐姐好呢,掉下去才不要你救。” 这话吧,其实挺对的。 因为两姑娘的游泳水平确实很不错,在浴桶里憋气都能憋老久的那种。 但闻嘉嘉恼羞成怒了,哼了声:“那你们爬上岸后要不要换衣服洗头发!” 每天给两孩子洗澡就是一项麻烦事,如果刚好要洗头,那就是双倍麻烦事。 魏岱选定位置,开始下地笼。 闻嘉嘉在旁边认真看片刻,就问他:“选的位置有什么讲究吗?” 反正她觉得哪里都差不多,但魏岱愣选了好几分钟的位置。 魏岱就教她:“不能放在浅水区。” 闻嘉嘉点点头,魏岱确实舍弃浅水区域,走上几百米来到湖的另一边草木丰盛的地方放置地笼。 这片地方几乎无处下脚,踏足前都得先用木棍敲打敲打草丛灌木丛,怕有蛇。 北山靠山,虫多蛇多。 闻嘉嘉单单是今年就见到了三回蛇。一次是开春,在山上掰苦竹笋时见到的。 好在那个蛇不甚灵活,似乎是冬眠刚被吵醒,闻嘉嘉很快就逃走了,至今不敢踏足那片区域。本来还想着掰些苦竹笋做腌笋的,后来也只能无奈放弃。 第二回第三回都是在北山山脚,好在没有在自家旁边,否则闻嘉嘉肯定是要发疯的。 魏岱又说:“得放在水草盛的地方,因为这种地方鱼多虾多。这个湖里的鱼基本都是食草鱼,或者是杂食性鱼,这里鱼的密度肯定要比围栏那边的要大。” 闻嘉嘉就道:“如果能捕到草鱼就好,鲤鱼鳊鱼也不错。” 魏岱笑笑:“也就这几种鱼了,等明儿地笼里要是没货,那我就搞个鱼竿来,咱们钓头草鱼红烧了吃。” 说话间,地笼已经放好了。 不是浅水区、却又不算深的地方,有水草的地方,水流湍急的地方……闻嘉嘉从魏岱这儿学到不少放置地笼的小技巧。 放完,天渐渐暗下。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21节 但天边还留有一抹金灿灿的夕阳给晚归的人指路。冬季的天空就冷酷无情多了,这个点儿你在外头走路得打手电筒才行呢。 翌日。 一大早的魏岱就起床去收地笼,此刻闻嘉嘉还没醒。 等她醒来时,地笼已经收回来了。 闻嘉嘉揉揉眼睛,刚睡醒的她还不适应室外强烈的光线,听到动静后还有些迷瞪,站在房间窗边向外看。 “收多少回来?”她问。 魏岱抬头:“你醒了!” 他提了桶水放在院子中,将地笼里的货物倒进去。 “有大货!”他说,“想吃的草鱼没有,但是有鲤鱼。” “估计……”魏岱弯腰上手掂量掂量,“估计有三斤多重。”说完滋溜一下,鲤鱼从他手里滑落到地上。 其实这已经算是很轻的鲤鱼了,鲤鱼每年都能长一到两斤的肉,他曾经在江里捉到过18斤的鲤鱼,听村里老人说他们村里甚至有人捕捞到过42斤的鱼王。 但那是还是旧社会,县城里有吃人血肉的官,村子周围也有敲人骨髓的大地主。 拿条鱼王村里没保住,被地主家的下人给带走了,只留下两张不值钱的金圆券。金圆券是啥玩意儿,嫌引火都不好用的金钱。 不过在拥有多年吃鱼经验的魏岱看来,最好吃的鲤鱼反而是一斤半左右重的鲤鱼。 这个重量的鲤鱼最嫩,把两边鱼腹的白线去了,就会连鱼腥味都没有。 闻嘉嘉惊喜万分:“还活着呢!快点把它放到水缸去,中午咱们做红烧鲤鱼吃。” 魏岱抬头看眼天色:“你要不瞧瞧手表,都九点半了,要不干脆杀了?” 噢!都九点半了。 闻嘉嘉抬起手腕,“那就杀吧。” 昨晚睡太晚了,她还想着今天早上一起和魏岱去取地笼呢。 除鲤鱼外,还有几条不到一斤的小鱼,以及四个螃蟹等。 螃蟹两大两小。大的有她手掌舒展开那么大,小的只有她拳头那般小。 而闻嘉嘉心心念念的小龙虾也有,而且还挺多的,趿拉着拖鞋跑到院里数一数,总共有16个呢,但还是不够炒一盘的,更不值得她炸蒜蓉作配。 “要不今天再去下几个地笼?”闻嘉嘉跑去洗衣池边问魏岱,“再捉些螃蟹和小龙虾。” 魏岱把手腕伸到她面前:“帮我把袖子拉拉,袖口太大老是掉。” 闻嘉嘉帮他把袖口卷起来,乜他一眼:“这种天气还穿啥长袖。” 魏岱都不想说什么了,看着闻嘉嘉的眼神中都充满啊怨念。他为啥穿长袖?还不是因为短袖上带着一股浓厚的花香,这哪个铁铮铮的真汉子能受得了! 闻嘉嘉接收到他眼神里的意思,轻咳两声缓解尴尬。 这是不小心嘛,当时没想到这一茬,直接把精油涂抹到纸上,将纸放到衣柜里熏衣服去了,她的衣服香香的没错,魏岱的衣服也同样香香的,染上同款月季香。 好在她只把涂了精油的纸往装着夏装的那扇衣柜中放,保住了魏岱的其他衣服。 “啪”了一声,闻嘉嘉轻轻拍魏岱手臂:“你还没说呢,要不要再去下些地笼?” 魏岱心说:我还有得选择吗? 他点点头:“下,再下三个四个五个,等会儿我就编。”家里可只有一个地笼,好在竹篾有不少。 闻嘉嘉满意了,这才离开去吃早饭。 早饭是小米粥配油条和咸鸭蛋。 随着天气变热,闻嘉嘉看见油腻的食物都怕的不行,几乎日日早上都是喝粥。 羊奶……哦不,现在是牛奶了。工作日时牛奶被她灌到水壶里带到药厂喝,休息日时则是当下午茶喝。 惬意午后,用清明后新炒的茶叶煮奶茶,煮完的奶茶装去水壶中,扔到冰冷的山泉水中湃着,湃半小时奶茶也同山泉水一个温度了,冰凉冰凉的,喝着很是爽快。 粥多少杂粮粥,等家里寄小米来后,喝的基本都是小米粥了。 咸鸭蛋也是家里寄来的,不过是上上回寄的,比闻嘉嘉腌的还要更好吃些,一吃就知道是魏岱爸爸腌的,他腌的鸭蛋酒味儿会更重,咸味儿却会更淡。 据信中所说,鸭蛋还是找浮阳买的呢。闻嘉嘉吃着就感觉格外的亲切。自己好歹也照顾过那群鸭子一段时间,千里之外还能吃到它们下的蛋哪里会不感亲切呢。 信中还说浮阳的养鸭大业有扩大了,干得如火如荼,如今县城里的几家供销社用的都是浮阳鸭蛋。 闻嘉嘉挺为老家高兴的,毕竟自己在浮阳度过一段还算美好的时光。刚穿越来那段时间心如浮萍,是浮阳给了她安全感和踏实感。 油条就不必说了,食堂买的。 食堂师傅炸的油条真不错,这回是茴香小油条,只有两根手指粗,不酥还软,但香啊,特别的香,也不晓得人家怎么调的味儿。 闻嘉嘉嚼吧嚼吧,越嚼越香,而且还挺有嚼劲的。 “下回还买这油条。”闻嘉嘉对拎着鱼进门的魏岱说,“它不油,吃着不如大油条腻。” “是吧,我也觉得这种小油条好吃,老赵不是很爱做,说是还要加茴香花椒,不如大油条划算。”魏岱将鱼放到厨房里,用盘子装着,又用刀将鱼两面都划上几刀,撒着食盐,倒些黄酒腌。 闻嘉嘉皱皱眉:“大油条费油!”其实真算起来,还是小油条划算。 “我也是这么说的。”魏岱笑笑,“不过你放心吧,往后大概会多做这种油条了。” “为啥呢?” “因为领导吃着也说好啊。”魏岱说着笑容更灿烂了,“师长今天也在食堂吃饭,他是河省人,边吃边喊好,还说要是有碗胡辣汤就更美了。不过胡辣汤没有,小油条食堂无论如何都是要留下的。” 闻嘉嘉心想,还是当领导好。 人家领导肯定没那意思,但其他人自然会根据领导的反应揣度出人家的意思。 闻嘉嘉油条吃得嘎嘎香,魏岱买了半斤,他和两姑娘只吃了一半,剩下的全被闻嘉嘉给造完了。 吃完油条,看魏岱编地笼。 他编东西的速度很快,竹篾在他手中仿佛生出生命,能自主地钻进魏岱想让它钻进的地方。 很快,框架好了,他没继续编,而是又做两个框架出来后才进入下一步骤。 这一步骤所需要的时间可不少,闻嘉嘉本想上手帮忙的,奈何她看半天也学不会魏岱的这种编法,于是只能帮忙递竹篾,帮忙倒水给人家喝。 中午时,三个地笼总算编好了,加上旧地笼,魏岱都把它们给放到湖中去。 “走吧!”他拍拍手上的灰,“别着急,得等到晚上才能收。” 中午吃的是红烧鲤鱼。 红烧鲤鱼也算道硬菜,用油把鱼皮煎黄煎皱后在倒入调料加入水盖盖焖煮。 可惜没豆腐,闻嘉嘉心想。 她很喜欢在红烧鱼里面放豆腐,豆腐同样煎一遍和红烧鱼一起焖煮,煎过的豆腐都带着微小的孔洞,鱼汁自然会煮到豆腐内部,咕嘟咕嘟的,那味儿谁吃谁知道! 做完红烧鱼,再炒个青椒茄子,最后煮碗清新的丝瓜汤,午饭完成了。 菜的份量都很大,晚上还能再吃一顿,闻嘉嘉很是满意。 午后,闻嘉嘉又开始煮奶茶喝。 真汉子魏岱虽然嘴上推拒,但手还挺诚实的,闻嘉嘉塞两遍他就接过杯子,一口又一口的喝起来。 闻嘉嘉和他说了这两个多月发生的事情,又问:“你这次出完任务回来,短时间内应该没啥长期任务了吧?” 魏岱摇摇头:“不确定。” 他过两个月大概还要出趟长期任务,但这事儿不能和媳妇说,一是有规定,二是现在就告知媳妇,平白让她提前两个月不高兴。 闻嘉嘉却默认他没任务了,高兴地又往他杯子倒了些奶茶。 “新厂说是还得三四个月才能开呢,到时候是九十月份了吧。你要是出任务,我又忙,家里的两个小孩是真没人看了。”她叹声气,这般说道。 魏岱倒是不怎么担心。并不是因为他不关心闻春和闻萱,而是这里部队里,总不会让两个小孩没饭吃。 再就是五六岁的姑娘,在家里总是不会受伤的。 剪刀,菜刀,火柴盒,插头……这些危险的东西闻春和闻萱碰都不会去碰的。 魏岱又喝口奶茶:“新厂基础设施会比药厂好吗?” 闻嘉嘉摇摇头:“新厂是旧医院改的,药厂七成地方都是新建的。比不过,完全比不过。” “就没有一处地方是新的?” “那倒是有……但我也没去瞧过呀,我只是听人说的。”闻嘉嘉啧了声,“反正我现在申请是打下来了,薛主任说领导不乐意放我离开,还真不乐意哈,我怪抢手的。” 闻嘉嘉说着说着,又笑起来。 被人抢的滋味真好啊,她自信心都膨胀好多了呢。 闻嘉嘉甚至都想过,等改革开放了,若魏岱还在这里服役,医玻厂办不下去后她可以试着盘下来,做医药也是很赚钱的,而且她还有个金手指能帮忙。 晚上八点,两孩子睡觉后夫妻俩趁着外头还有动静的时候赶紧去收地笼。 没办法,部队夜里是不允许无缘无故随处走动的,特别是九点熄灯后。 他们家这个收地笼,就不在“有缘有故”的范围内。 天一热,虫蝥多不胜数,走到哪里都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更有不知名的鸟类被经过的人惊到,扑棱着翅膀,翙翙飞走了。 闻嘉嘉手电筒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一照,魏岱连忙将她眼睛捂着:“别看,我怕你晚上睡不着觉,睡着了也得做噩梦。” 她更好奇了:“啥玩意儿啊我看了就能做噩梦啦。” 魏岱:“你看个蛾子都吓得尖叫的人,还能看猫头鹰?” 他媳妇胆子是真小,怕各种蛾子,还怕蛇怕黄鼠狼,连稍微大点儿的蟑螂看到后都得喊他来收拾。 闻嘉嘉连忙挽紧魏岱的手臂,只觉得头顶凉飕飕的。 猫头鹰她当然怕啊,想想都还怕,明明是鸟类却长着一张那样的脸…… “快走快走。”闻嘉嘉催促,手电筒连忙照回地面,决定再也不好奇乱照了。 一路上,两人遇见不少人,魏岱招呼都打了五六个。 “都是去钓鱼的。”魏岱说,“趁着晚上钓几条鱼贴补家用,现在湖边肯定还很热闹。” 两人来到湖边,果然如此。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22节 虽然黑乎乎的看不清人,但在手电筒的照射下闻嘉嘉已经发现四五个坐在岸边钓鱼的人了。 她凑到魏岱耳边悄悄问:“他们为啥不下地笼呢?” 魏岱失笑,用手指关节敲敲她脑袋:“你当地笼这么好下的吗?想下地笼得有地笼,最好的地笼是密网做的,不过这种密网难买,而且还贵。但若是用竹子做的地笼,首先你得会做啊,可编法复杂,没点竹篾手艺的人让他看三遍他都学不会。” 闻嘉嘉点头,觉得言之有理。反正她三遍看下来是还晕乎乎的,手不会脑也不会。 “再就是饵料了,咱家地笼的饵料是我亲调的,经过好多鱼验证过的,一般的饵料可吸引不来这些机灵的鱼。” 闻嘉嘉又点头,魏岱做饵料确实有一手。 据他所说这还不是他极限,他用过羊油做饵料,那次足足捉了一斤多的虾,五条的鱼,和数不尽的螃蟹和鳝鱼泥鳅。 不过没有羊油,也不差就是了。 夫妻俩偷偷摸摸绕到对岸那边去放地笼,聪明的可不止他们俩,魏岱就瞧见水面上多出几个地笼标记。 “不晓得谁抢先一步来放。”魏岱说。他原先看好的位置已经被占了两个。 闻嘉嘉在这过程中心惊胆战的,生怕有蛇从草丛里钻出来。 四个地笼魏岱放了将近半小时才放好,此刻已经快要九点了,两人加快回家的步伐。 夜钓的人走的还比他们更快,这段路暗,黑暗中还真认不出这些人是谁。 一夜好眠。 第二天是工作日,闻嘉嘉卡点出门上班,完全忘了地笼的事儿。 而魏岱洗过碗后就去收地笼了,收完后才去工作。 地笼没及时收,很可能就得被别人收走。 这回货物满满,每个地笼都比昨儿下的地笼收获更多,三个大木桶才勉强装下。 一斤以上的鱼总共六条,螃蟹有半桶,黄鳝两条,水蛇一条。 不过他媳妇怕蛇怕得要命,魏岱也就没把水蛇留下,而是送给了隔壁谢阳。 谢阳也没要,后来被包姐拿走了。 包姐说是要拿去和石斛淮山党参一起煮了吃,还说这样吃着对人好。 其余的大多都是小龙虾了,足足有一桶的量,足够他媳妇炒个两三顿的。 闻嘉嘉到药厂后才想起来这事,不等她猜测这次地笼能捕捞到多少后薛主任来喊她了,喊她干啥?喊她去看新工厂。 “能进去啦?”闻嘉嘉惊讶。 薛主任:“你们不行,但这回是咱们和化工厂一起去的,集体行动才可以。” 闻嘉嘉懂了,个人行动怕出事。 也对,里面说是新厂,但同时也是建筑工地啊,哪里能随便放人进去。 九点半整,一行人出发去新厂。 新药玻厂不算远,药厂的一行人直接走到的那边。化工厂的人倒是坐公交车来的,好在他们提前出发,两行人几乎前后脚到达。 闻嘉嘉默默数了数,得有30多人,她跟在薛主任后面一点儿都不起眼。 新厂已经挂牌了,门口左侧挂着“临和市医药玻璃厂”几个大字。 从大门进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西式风格的建筑。闻嘉嘉认真看两眼,觉得有些像东北那边民国时期留下的建筑,她猜测这座楼是几十年前外国人修的。 这般想着,队伍里有人就道:“老医院的这座楼用许多年了吧?” 有人就回答:“可不!少说也有六七十年。我妈还是小姑娘的时候楼就在了,她说我姥爷当年还来这里拉过车呢。牢固是真牢固,当年可是找了好多壮丁盖的楼,亏得是新社会,咱们才能进到这里。” 这楼从前说外国人的医院,五成都是黄头发绿眼睛的外国人,普通百姓没那个胆也没那个钱敢踏足这里。 后来被国家收缴,改成市医院。 等市医院搬迁后这里就空下来了,原先政府想把它改成防疫站的,但面积又太大,正琢磨着要不要再加个兽医站等其他部门时,药厂和化工厂的申请就打上去了,经过讨论后把这片地方批了下来。 这座洋楼从外面看很大,进去后发现更大。 洋楼总共三层半,起码占地500多平方,单单是一楼就有12个房间。 光线一般,闻嘉嘉逛一圈后这般想。在她看来,窗户还能开得再大些。 但想开大就得砸了部分墙嘛,工人才不乐意折腾呢。 紧接着上二楼。 洋楼挑高七米,所以二楼就有种登高望远的感觉了。站在二楼,竟然能穿过栋栋房屋瞧见药厂的建筑。 二楼同一楼一样,也是生产车间。 三楼就不是了,三楼是各种的会议室和办公室。 至于剩下的“半楼”在哪儿? 不在三楼上面,而在一楼下面。简而言之就是地下室。 这可太正常了,建这栋楼的时候战火纷飞嘛,地下室有躲避空袭的作用。 “嚯!原来机器都在地下室里面。”最先下去的人说道,“我就说怎么上面空荡荡的呢,明明老白都说部分机器已经运进去了。” “是吗我瞧瞧。”有人说。 闻嘉嘉闻言也连忙下楼。 奈何前面的领导太多,她这种小虾米只能等到别人看够后才去看。 她偷偷摸了摸,合成页面又跳出来了,原来是熔化炉啊…… 瞧着应该不是崭新的熔化炉,因为合成页面出现个百分百全新熔化炉的选项。 “嘉嘉,走了。”闻嘉嘉看得有点入神,旁边人提醒她离开。 “哎好嘞!”说话的是林云霏,她是化工厂的员工,两三个月后大概率会是她的同事。 闻嘉嘉来药玻门口转过几回,三回里有两回都见到过她。 第63章 蒜蓉龙虾 出了洋楼,一行人往左边走去。 据说左侧也是车间生产区域,几个仓库也在这里。 这边的建筑相对于大洋楼来说就比较的逊色了,内里没进去还不好说,外面瞧着墙上蒙上一层灰,有些地方甚至脱落外皮,露出里面钢筋水泥的部分。 此刻却有人道:“这么多年弹痕还在呢!原先想来是爬山虎盖住了,现在把爬山虎清理开就看到了弹痕,怎么没用水泥补补?” “补啥呀,就是要把弹痕放着,这叫知耻而后勇,时时刻刻谨记落后就要挨打的道理!”走在最前方的人如此说,她似乎是化工厂的一位副厂长。 闻嘉嘉顿时肃然起敬,看着墙上那道道“伤疤”也不觉得破旧了,反而觉着有股历史的厚重感。 进入里面,发现里面大得过分。 除承重墙外的墙都砸了,形成一个宽阔的大房间。 部分办公用具已经入场,闻嘉嘉在这里看见了好些的桌子和柜子。 林云霏悄声对她说:“你知道不,这里才是主生产区域,明天生产设备就会运来了,说是足足占了两节的火车,这还只是一部分呢!” 闻嘉嘉惊讶:“那有人跟着来安装吗?” “有吧,咱们连螺丝都不会旋,要是没有安转工人这套设备就是个占地方的铁疙瘩。”林云霏叹道。 闻嘉嘉点点头,林云霏说的其实不是夸张话。 一般人,确实连螺丝都不会旋! 工业体系在57年时建成,学习对象是苏联老大哥,拧螺丝甚至都是跟人家学的。 50年代两国蜜月期时苏联就有来教过我国工人该如何读图纸,如何根据图纸安装零件,其中如何拧螺丝就手把手教了,精细到拧几圈的程度。 苏联人教拧三圈,大家就学着拧三圈,苏联人教拧三圈回半圈,大家就也跟着拧三圈回半圈。 所以螺丝咋拧?很多人都不敢上手拧,即使是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毕竟谁晓得到底要拧几圈,要不要回半圈。 瞧完洋楼左侧厂区,又去瞧右侧。 右侧基本是后勤区域,食堂仓库等地方就坐落在这里。 全部地方看下来,怎么说呢……面积确实是足够小的,竟然还没有药厂的十分之一大。 看完,一行人又离开。 回到药厂后薛主任拿出医玻厂的采购报告给她看:“这是我从我朋友那儿拿来的,看完你就知道医玻厂往后主要生产些什么了,希望对你有些帮助。” 闻嘉嘉接过,回到办公室里翻开看。 玻璃熔炉自然不必多说,这是主要设备之一,没有它这个新厂就开设不起来。 她往下看,竟然还瞧见制氧机生产线,这也算省内第一家生产制氧机的了,闻嘉嘉依稀记得部队医院的制氧机是隔壁的隔壁省产的。 既然都被生产制氧机了,保不齐往后还会生产液化石油气钢瓶丙烯贮罐等东西。 毕竟医玻厂并不是只生产医用玻璃的,厂里还准备同时生产民用玻璃。反正也就是顺手的事儿,谁又会嫌弃钱多呢。 就跟军工厂做空调冰箱似的,反正能赚点就赚点。 当然,现在的军工厂还是很有老大哥范儿的,这种事情得在八九十年代才会发生。 继续往下看,针剂安瓿也有生产,引进的是1只池炉熔料4台拉管机的生产工艺,要晓得隔壁省还在用24头安瓿自动机、一字式拉丝机呢,这可是足足比人家先进两三步啊。 闻嘉嘉前后翻阅三遍,足以看出临和市对这个新建的医玻厂抱有多大的期望。 “闻同志,你刚才是和薛主任一起去新厂了吗?”李海军问道。 他刚刚在采购部,没赶上这件事。 闻嘉嘉点点头:“九点半去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话问得晚了,这会儿都快要十一点半了好吗。 “新厂怎么样?”李海军问,他有点懊恼,早知道就不离开了。 闻嘉嘉:“大洋楼挺不错,别的地方……跟咱们药厂西边差不多吧。”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23节 药厂西边算是药厂的老厂区了,药厂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大的,是慢慢扩张起来的,所以西区比起新建的地方破旧许多。 李海军皱眉:“这样看来,去那里有苦头吃了。” “……” 闻嘉嘉自觉自己是个善于言辞之人,但每遇到李海军总容易被话噎住。 大家都为开新厂欢天喜地的,你突然说这句话是不是有点过于扫兴了。 但人家也没说错,反正闻嘉嘉去看了食堂后就琢磨着自己往后要不要带饭吃,因为食堂实在简陋,连地面都是泥土地,而不是如药厂一般的水泥地。 闻嘉嘉绕开这个话题,问他:“你也决定要去了吗?” 李海军点头:“我申请都下来。” 闻嘉嘉笑笑:“那挺好,咱们也共事了一年多,往后工作时总会……更轻松。” 李海军推推眼镜:“你往后有啥难事儿直接找我就行。” 闻嘉嘉捂着脑袋,低头决定把采购单再看一遍。 傍晚。 回到家时魏岱已经把小龙虾洗好了,看着满满一盆的小龙虾,闻嘉嘉问:“你啥时候回来的,竟然连虾线都得扯完了。” 魏岱:“比你早半小时,我也没全部扯完,桶里还有半桶的小龙虾呢。” 闻嘉嘉凑过去看,欣喜:“这么多呢!看来咱们明儿还能吃。” 她把背包放下,撸起袖子把这盆处理完的小龙虾搬到厨房去:“我现在就开始炒。” 做不了麻辣,只能做蒜蓉。 五香啊十三香的自然也行,但是现在的香料多贵多难配啊,还不如要蒜蓉的呢,而且蒜蓉味儿的小龙虾在她看来要更好吃。 闻嘉嘉从厨房角落里拿起两个蒜头,掰下蒜瓣,用刀把蒜瓣拍碎,再剁成蒜末。 光有小龙虾不够,还得有配菜,想了想,配菜决定用黄瓜和花菜。 几十年后大大小小餐馆的小龙虾也多是这两种配菜,可见人家几样食材天生就搭。 此时正是两种青菜成熟的季节,黄瓜家里就有,而花菜还得去菜地里摘。 魏岱甩甩手上的水珠:“我去吧,明天还要吃啥菜我一起摘回来。” 闻嘉嘉:“摘两西红柿!哦,还有西瓜,再摘两个西瓜。我总觉得天气闷闷的,要是来一场暴雨,我怕熟瓜被雨下得炸开。” 魏岱:“不至于,哪有这么容易炸。” “哎,让你去你就去!” 菜地里总共就没种多少西瓜苗,闻嘉嘉跟伺候祖宗一样伺候出十个出头的西瓜,就这么丁点儿的西瓜,还得防止有人来偷呢。 好在闻嘉嘉拜托小胖帮忙看着,小胖家的窗户正对着她家菜地呢。两姐妹为此还贡献出自己的篮球,把篮球借给了小胖这伙住在家属楼的小孩儿玩儿。 她辛辛苦苦这么久,都躲过偷了,要是临了临了被雨淋坏了得气炸。 魏岱离开后,闻嘉嘉开始生火。 锅里煮着水,煮水同时闻嘉嘉揉面。 小龙虾配饭怎么能行,这不太搭,当然得配面啊。 最好还得配方便面。 没有方便面也没关系,现扯的拉面也不错,反正在闻嘉嘉看来都比饭好。 家里四人都是爱吃面的,闻嘉嘉舀三罐面粉后顿了顿,又舀一罐。 面揉完再扯,扯好后魏岱回来了,背着四个瓜回来的。 “怎么摘了这么多?”闻嘉嘉从窗户探出头急忙问。 魏岱:“我敲敲感觉这四个都熟了,要不要开一个来吃?” 闻嘉嘉无语:“马上都要吃饭了还吃啥瓜啊,吃完瓜还能吃下去饭吗。” 若是只吃一片的话当然可以,但西瓜……切开果肉红艳艳的,诱人得很,哪里会舍得只吃一片。 “先放到水缸里去湃着吧,等吃完饭了再吃西瓜。”闻嘉嘉说,“吃不完也没关系,到时候分给沈老师家一半。其余的几个就放到卧室里的地上,千万别放外面,春儿和萱萱会自己切来吃的!” 说到这里闻嘉嘉皱眉了,“她俩咋还没回来呢。” 魏岱抱着瓜边朝房间走去边说:“在家属楼那里跟人跳绳呢。” 闻嘉嘉一听瞬间放心。 拉完面,开始炒小龙虾。 她先炸蒜,放一半的蒜进入油锅中炸,等蒜炸得金黄时再把小龙虾倒进去,闻嘉嘉拿着铁锅铲快速翻炒。 炒得差不多后加入剩下的一半蒜末,再放入调料,然后倒开水入锅煮。 最好是要放啤酒的,但家里没有啤酒,闻嘉嘉怪遗憾的。 她说道:“我明儿去百货商店看看有没有啤酒买,这菜得配啤酒吃才行。” “想买瓶装啤酒得用特批的酒票。不过散买的不用,散买的得去国营饭店买。”魏岱说道。 闻嘉嘉疑惑:“咦?国营饭店,我没看到药厂门口的国营饭店里有卖啤酒啊。” 魏岱笑了笑,来到厨房靠在橱柜上:“那是工厂外的国营饭店,为了防止你们厂员工平常喝酒是不被允许售卖啤酒的。” 闻嘉嘉好奇:“散买啤酒我是不是还得带个瓶去?” “是得带,一般人都带暖水瓶,搪瓷盆也是行的。” 闻嘉嘉就说:“咱家有水壶,我明儿带水壶去就行。” 她看着锅里咕噜咕噜的小龙虾,嘴巴咂巴两声。 煮早了煮早了,该明天打完酒回来煮的。 水开,煮一会儿后把切好的黄瓜和花菜一同放到锅里煮。 锅里的汤汁已经有点儿黄了,蒜蓉的香味特别突出,同小龙虾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奇妙的味道,又香又鲜的。 水雾在厨房中飘荡,偶尔一阵风吹来,把它们吹散,但很快又有新腾起的水雾补充。 香味儿藏在水雾中,随着风的远去,也把香味给带走了。 “嘉嘉啊,你又做啥好吃的呢!”屋外有人喊,“大老远的我就闻到了味儿。” 怪了,这位没闻过,还很霸道。 闻嘉嘉哈哈笑:“煮湖里的虾呢!就是红色的那个虾,嫂子你放多多的蒜蓉一起去煮,我保证味道好。” “用蒜就行?”门口的女人停住步伐。 闻嘉嘉:“当然还得放其他调料啦,你要是想做,我把法子写给你。” “哎,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没事,这法子不金贵,随便琢磨琢磨就能想出来。” 就是给出去后,大概率会导致湖里的小龙虾难捞了。 两孩子是真会掐时间,小龙虾快出锅时她们就带着满身的汗回来。 闻嘉嘉看了闻春一会儿,转头问魏岱:“小孩几岁可以送到小学去啊,春儿都五岁了,虚岁就是六岁,能不能让她去上学啊。” 别整天在外面疯玩。 魏岱一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的表情,“才五岁呢!” “嗯呐!五岁也能坐得住了。” 几十年后,五岁的孩子都上大班了,简单的加减乘除甚至都会了,可见五岁是个能学习的年纪。 魏岱忙拉她坐下:“让人家多玩玩吧,学习是终身的事儿,往后有得她学的,也就是上学前的几年能松快松快了。” 闻春也撒娇:“不想去上小学。” “为啥啊?”闻嘉嘉不理解,小孩不是都想着跟大孩子一样吗? 她小时候,就老想去上小学了。 闻春蹙着秀眉说:“上小学容易被老师找家长呢,想随时去拉尿都不行。” “……好吧。”这理由好强大,她瞬间担忧自己以后会不会经常被老师找了,毕竟这俩孩子不太像是会坐得住的。 等等,短视频上的网红孩子们是怎么养的来着……家长得先给孩子模拟模拟课堂环境的是吧? 闻嘉嘉陷入深深的思考当中。 “想啥呢,吃面吧。”魏岱道。一大盆的小龙虾端上桌时,面也煮好了。 面是用大炉子煮的,这会儿捞上来,浸泡到小龙虾的汤汁中去,清汤寡水的面瞬间变得有食欲。 “哇——”闻春和闻萱异口同声,手撑在桌子上,把头凑近小龙虾。 “坐好。”魏岱一手拎一个,“想先吃面还是先吃虾?” 闻萱笑嘻嘻:“小姨夫我都想吃,我要一起吃!” “春儿呢?” “我也是!” 魏岱就给两人夹面条,一人半碗:“吃完不够再夹。” 而闻嘉嘉都开始吃起来了,只见她用手抓住一个小龙虾的大钳子,然后用手把小龙虾进行头身分离,紧接着吸吸小龙虾的脑袋,吸完后剥虾壳。 虾壳也剥得快,右手抓尾左手开壳,小龙虾肉终于出现。 这还不够,闻嘉嘉捏着尾巴位置,把小龙虾放到汤汁里荡一圈才入口。 “唔——好鲜!”她赞叹。这种湖里长大的小龙虾就是鲜,肉质格外细嫩,细细嚼几下认真品品,竟然还有丝丝的甘甜。 蒜蓉料也调的好,蒜蓉香却不辛,煮得软软的,当小龙虾肉在汤里荡一遍时,肉上面会附着有蒜蓉。面更是如此了,面可比肉挂汁,此刻吸溜一口面,再夹块煮得软烂的黄瓜吃,那味道真是香惨了,美得闻嘉嘉桌下的双腿都不由得晃动。 她这个吃过好多回、好多种小龙虾的人都如此,闻春和闻萱自然不必多说。 闻萱举起筷子信誓旦旦道:“我以后最喜欢的食物就是小龙虾。” 还歪头嘱咐闻春:“姐姐,以后要是老师问我我最喜欢吃啥,你一定要提醒我是小龙虾!”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24节 她脸蛋鼓鼓,满脸认真。 闻嘉嘉“噗嗤”一声笑了:“为啥还要让姐姐提醒你?” “因为我太多情了。”闻萱又吸溜口面条嚼吧嚼吧叹气说,“总是见一个爱一个,容易忘记了哪个才是我最爱的。” 就像吃红烧肉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最爱红烧肉。后来又变成酸菜鱼,变成梅菜扣肉,变成剁椒鱼头,再就是炸鸡…… 现在小龙虾在她心里荣升第一名,她好爱啊,绝对绝对不能把小龙虾给忘了。 闻嘉嘉哈哈大笑,连魏岱都没忍住捂着嘴巴憋笑。 这顿晚餐吃的有些狼狈,吃完后每个人的手都是脏的,桌上满满的小龙虾壳。 闻嘉嘉饱极了,腆着个大肚子瘫坐在椅子上,对魏岱说:“今天你洗碗。” 魏岱揉揉肚子:“等会儿。” 两人都没了吃西瓜的欲望。 夜晚。 屋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场雨来的及时,田间地头好些庄稼都需要雨水的灌溉。 菜园也是,若还不下雨她明天下班回来后就得去给菜浇水。 听雨声,雨应该不大。 闻嘉嘉迷迷糊糊醒来,听到魏岱关窗户的动静。 “雨飘进来了?”因为处于半睡半醒中,话都说得叽里咕噜的。 魏岱隔着被子拍拍她:“睡吧。” 雨确实飘进来了,雨不大但风挺大。 次日。 闻嘉嘉带着两个水壶去上班。 她隔段时间就会去废品收购站买废铁,多数时候都能合成水壶。 闻嘉嘉还有了发现,若买到废弃的水壶,合成出来的就会是如今市面上有得卖的水壶。 这使得她满废品站的去找废弃水壶,但这玩意儿耐用得很,比找废品自行车还困难,以至于她逛了三个废品收购站后才找着两个,所以也就只合成两个市面上有得卖的水壶。 这两水壶一个卖给了沙月,另一个留着自己用。也就是说她现在一人就拥有两个水壶,也是相当奢侈了。 打酒得中午去打,闻嘉嘉吃过午饭后骑着车去到另一条街的国营饭店。 何师傅说这家饭店的啤酒好,好在哪儿?好在平常酒桶上会盖盖子。 啥意思呢?意思就是其他饭店的啤酒桶都是大大咧咧敞开的。 那带着灰尘的风一吹,唾沫一飞,水点子一溅……哦天呐,啤酒要多脏有多脏。 闻嘉嘉一听,也不管去这个饭店得骑半小时的自行车了,入口的东西还是得干净的好。 何师傅果然没骗她,这家饭店的啤酒上面有面木盖子,木盖子打开后竟然还有层油纸。 “打两份?”服务员问,“一份一升,你确定要两份?” 闻嘉嘉笑眯眯,旋开盖子把水壶递过去:“麻烦同志了,我是要两份,请您帮我装到两个水壶里吧,两水壶都是一升的量。” “一升八分钱。”服务员接过水壶灌酒,边灌还边说,“你来的巧,今天的酒也就只剩四五升的样子了。” 闻嘉嘉惊讶:“酒桶这么大,就只剩四五升啦?” 服务员眉毛一挑:“那可不,天气一热啤酒就好卖,我们饭店的酒是附近几家饭店里最好卖的,也就是今天没那么热,否则你现在是买不到的。” 闻嘉嘉接过装满酒的水壶,“咱们这酒只有夏天有的卖吗?” “是嘞。酒得用粮食酿啊,一年也就只能卖上几个月。” 说着,第二个水壶也灌好了。 这时有客人前来:“小英,给我上杯酒!” 这人带的是罐头杯,是的,就是吃罐头剩下的杯子。 闻嘉嘉又注意看了看桌上的其他人,有喝酒的竟然也是罐头杯。 此刻就有一桌人吃完喝足了,将罐头盖子旋紧,拎着罐头离开。 闻嘉嘉不禁感慨,这时代就没有用不着的东西。 啤酒挺勾人的,特别是她这种将近两年都没喝啤酒的人更觉诱人了。 闻嘉嘉偷偷小酌一口,脸蛋一皱,无声地“啊”了下,又赶紧把盖子旋好。 别说,还挺香,没啥苦味,反正喝是挺好喝的,比几十年后的多数平价啤酒要顺口。 她没敢多喝,此刻上班呢,厂里是禁止上班时间,包括中午这段时间喝酒的。被抓可不是罚钱的问题,是会被记笔处分的问题。 傍晚,回到家后闻嘉嘉第一时间去处理剩下的小龙虾。 桶里的小龙虾有些多,瞧着是可以分两次做的。 但小龙虾越养越瘦,她也不愿意明天中午骑半小时车去买酒,便今天一起做了。 闻嘉嘉处理小龙虾的速度就跟她吃小龙虾的速度一样快。 用废弃的牙刷刷刷小龙虾,把虾线一拉,再用剪刀把小龙虾脑袋部分一剪,只留虾黄,一只小龙虾就这么处理好了。 洗洗刷刷,拉拉剪剪半小时,大半桶的小龙虾被处理干净。 昨儿摘的黄瓜花菜都还有,也不要再去菜地了,又是半小时,两大盆的小龙虾出锅,那香味儿比昨儿还浓郁! 闻嘉嘉把其中一盆分成好几份,隔壁几家一家送一份去。 “这真是……你咋做的这玩意儿,竟然能这么香。”包姐口水直咽,不舍得拒绝,于是就去屋里拿了四个葱花缸炉给闻嘉嘉。 包姐塞到她手里:“中午做的,是我家那边的小吃,咱这边可没有,你拿几个回去尝尝试试怎么样。” “行!我正缺主食呢。”闻嘉嘉也不客气,家里面粉不够了,就也没扯面条吃,这几个形状奇怪的面点来得刚刚好。 第64章 闻春识数 葱花缸炉顾名思义肯定有葱花味儿,闻嘉嘉吃后才晓得不但有葱花味还有椒盐味。 “好香的饼!”闻萱两颊鼓得跟松鼠似的,不等嘴里的饼咽下去就又咬一口。 她的味觉很包容,不管是什么地区的口味都能接受。 北山住着位云省的嫂子,她曾拿了盘鱼腥草逗闻春和闻萱,闻春咬一口哇哇吐,闻萱却吃得嘎嘎香,甚至一盘都吃光了,还主动找人家要。搞得那阵子闻嘉嘉很怀疑闻萱那位便宜生理爹是西南地区的人。 鱼腥草也就算了,她连豆汁儿都吃。 谢阳和沈老师都是首都人,两人有日心血来潮,利用闻嘉嘉做绿豆粉做剩的残渣发酵成豆汁儿,那味儿真跟穿一个月的臭袜子馊了泡水似的,搞得北山好几户人家暂时离开了家跑到远处躲避这股味道,直到豆汁儿冷却。 那时闻春闻萱刚放学回家,闻春闻到味儿后就跑了,闻萱沿着那股味儿跑到谢阳家去,还跟人家要了一碗坐在板凳上优哉游哉喝了起来。 就这还不够呢,她还跑到家里,端着一块碗去打包豆汁儿,搞得闻嘉嘉至今还觉得那块碗臭臭的。 此刻,她爱吃葱花缸炉闻嘉嘉一点儿都不意外。 闻春觉着这个饼一般,咬一口嚼了嚼,又咬一口品了品。 随后,把吃了两口的饼放到闻萱碗里:“我不喜欢吃。” 闻嘉嘉:“为啥啊。” “怪怪的,又甜又咸。”闻春蹙眉,赶紧夹了筷子花菜塞嘴里。 闻嘉嘉懂了,这姑娘不喜欢吃甜咸口,还带着油酥的面点。要是只突出一种味儿也就算了,甜咸都挺突出的,她就不喜欢吃了。 “这话只能在家里说,要是有人请你去他家里吃饭,你就算不喜欢吃,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儿说不好吃。”闻嘉嘉给她剥两个虾,认真教导她。 闻春用力地点点头,又用筷子夹块虾肉到嘴巴里:“我肯定不说,说了人家会伤心,而且下回有好吃的就不再请你吃饭了。” “对嘞,真棒!”不吃葱花缸炉就算了,闻嘉嘉把早晨剩的小米粥放到锅里温温,让闻春配着吃。 今日北山家家户户都有一碗小龙虾,网里少说也有十只的虾。 十只小龙虾又哪里够吃呢。家里人少的一人还能分到两个三个,人多的只能一人一个。 这下完了。 肚里的馋虫勾了起来,却没有足够的小龙虾好好安抚它,许多人都抓心挠肝想再吃一口那浸满了蒜汤的虾。 “你家这虾究竟是咋做?”又一人前来询问做法,“方便给说说不?” 闻嘉嘉:“方便方便!”然后递出刚刚写好的配料和做法。 给完,这位嫂子离开,没过多久又一位嫂子急匆匆的来…… 真是日了狗了,就不能一起来吗。 闻嘉嘉无奈,只能再写一张。这位嫂子把这张纸当成连城之价的珍宝,捧在怀里道:“这法子是家传的吗?魏岱晓不晓得啊。” “……” 闻嘉嘉尴尬笑笑:“不是,您想哪儿去了!这就是个普通方子,好多人都会的。” 这位嫂子放心了。她就怕这是人家的家传秘方,闻嘉嘉不知事儿给传了。毕竟闻嘉嘉是家属院里出了名的手松。 家里陆陆续续的来人,一直到八点半才彻底消停。 魏岱是快九点才回来的,见闻嘉嘉一脸萎靡不振的模样,还以为她发烧了呢。 “今天受寒了?”不是没可能,毕竟昨晚下过雨,早晨气温低风还大,自己喊她披件外套走她还不愿意。 闻嘉嘉站起身,眼睛都发直了:“受啥寒啊,就是感觉自己陷入循环。” 魏岱疑惑:“什么循环?” “哎,没啥没啥。”闻嘉嘉回房间了,抱着衣服去洗澡。 魏岱就笑:“还等我回来一起洗澡呢!” 闻嘉嘉白眼一翻:“美得你,有事耽搁了而已,才没有等你!” 魏岱把上衣一脱,露出健硕的上身:“多接两桶水,咱们一起。”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25节 夜深。 运动过一场的夫妻俩感受着情爱潮水退去后的余味,情意绵绵流淌之时屋外又下起雨 闻嘉嘉听着阵阵雨打屋檐声说:“这雨怪懂事的,这两天都在夜里下。” 魏岱:“夏天的雨嘛,多是这样。就是你明天骑车又不好骑,尽量慢点。” “慢点要迟到的。” “那就早点出发。”魏岱搞不懂为何闻嘉嘉每回都得踩着点去上班。 闻嘉嘉揪揪他耳垂:“我得会起来得啊……谁不晓得早出发不迟到。” 她决定跳开这个令人悲伤的问题,跟魏岱分享好消息:“厂里今天都传,说是九月一号新厂开张,特意选的……黄道吉日呢,大家都说定这个日子肯定有用意,那天宜搬迁。” 魏岱点点她嘴巴:“这话你别说,咱们不掺和这种话题。” “我傻呀,我当然只在家里说。” 越接近搬迁的日子闻嘉嘉越紧张,总感觉自己像是要离巢的鸟,离开安全区独自到陌生的地方重新生活。 她又说:“上个月药厂招人考试,咱们部队几个孩子都去了,但都没考过,也不晓得新厂的考试啥时候开始。” 闻嘉嘉原先以为会和药厂同时间开始的,但后来仔细想想又觉着不可能,毕竟还有化工厂在呢。 新厂的第一回 招工考试,总不能跟着其中的一方来吧。 魏岱:“也就这两个月了。咱们部队的师资其实还是不如市里,好些正经师范出来的老师都不愿意来咱们这儿。往后……春儿和萱萱要读中学时就让她们去市里读吧。” 闻嘉嘉:“呃,这事儿不着急。” “你昨天还急着让春儿去上小学呢。” 闻嘉嘉心说,那能一样吗。再过三四年社会情况天翻地覆,读书的事只能到时候再考虑了。 怕被敏锐的魏岱看出不对劲,闻嘉嘉闭着眼睛装出一副困极了的模样。 魏岱将手臂伸到她的脖子下,侧过身一把揽着她也闭眼睡去。 也就是夜里下雨冷,等气温回升他媳妇儿就不让他这样抱着了。 不但不让,还得踢开他让他躺远点呢。 —— 升温好似就是一眨眼的事情,仿佛昨天还在为道路泥泞而烦恼,今天的温度就骤然升高了,坐在办公室里都跟坐在火炉中一样。 夏季是药厂生产的高峰期,闻嘉嘉这段时间也越来越忙碌。 不但有本职工作要做,还得帮车间的小茹姐管着车间的事儿。 魏组长这段时间说是探亲去了,他老丈人一家在西北那边工作,传来消息说身体不太好住院了,这种情况下哪里能不带着妻子去看望老丈人呢。 于是第六车间的生产只能副组长顶上,副组长就是小茹姐,她刚刚接手整个车间还有点儿手忙脚乱的,薛主任只好安排闻嘉嘉帮她度过忙乱的前期。 六月底,无数的学子毕业。 有那家里背景硬的,愣是在七月初招考都过了还能进入药厂工作,第六车间就分来了一位。 这人最近跟在闻嘉嘉的后面,薛主任有意让她带带他,这样她走后办公室也不至于因为没人接手她的工作任务而发生不好的事儿。 还有那赶紧接父母班的,再不接就得下乡当知青去了。 一旦接班,级别回到初始化,所以接班其实是一件“割肉疗伤”的事儿,若非实在没办法也不会有人这么做。 第六车间就一人如此,新进来的姑娘还挺勤劳的,反正比跟在她后头,事事都要她掰碎讲透了才勉强记住的男孩顺眼。 闻嘉嘉最近被这人搞得怪烦的,她都怀疑自己要不是是个女的,她上厕所这人也得跟着一起去呢。 偏偏薛主任对他怪客气,搞得她也束手束脚的不敢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谁晓得他会是哪个大领导的家人亲戚呢。但她真挺不耐烦的,因为他的存在,闻嘉嘉对去新厂的这件事儿都迫切了许多。 三伏天,人要蔫。 立秋这天倒是下了场暴雨,奈何暴雨的到来并没有让当天的温度下降多少,只能说是杯水车薪,第二天反而更热了。 沙月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得知闻嘉嘉要去新厂,她眼泪差点都要掉下来。 “我舍不得你走。”沙月哽咽道,“没你在,我在办公室里还有什么意思啊。” “……”就是说,你比我先入职上的班,我没来的时候你也过得好好的。 沙月说得理直气壮:“由俭入奢容易,由奢入俭难嘛。” 这跟俭啊奢啊的又有啥关系。 闻嘉嘉安慰道:“反正两个厂子离得近,咱俩肯定还是会经常见面的。” 沙月叹气:“也只能这样了。” 又连忙道:“新厂的伙食不好,往后你就来药厂吃午饭,反正医玻和咱们药厂关系匪浅,你来的话食堂不会赶人的。” 外面人若没人带着,想进药厂食堂吃饭可不容易,因为食堂有药厂补贴,相对其他厂子来说员工吃饭花的钱并不算多。 闻嘉嘉应好,两人又聊了许久才罢休。 沙月来了,董琪自然就走了。 但她这回代工有收获,薛主任很看好这位工作认真的好姑娘,把她推荐到医玻去,正式工暂且没办法,只是位临时工。 但董琪不缺钱不缺票的,正式工临时工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只要有个工作能让她不要下乡就行。 工作忙,家里也忙。 闻嘉嘉最近忙着给闻春授课,其实就是教她认数字,顺利的话再教她认些常用字。 总不能都要去上小学了,自己的名字还不会写吧。 这日傍晚放学归来,闻春站在家门口磨磨蹭蹭的,走一步倒退两步,就是不想进去。 “春儿你干啥呢?”谢易舔着刚买的冰棒好奇问她,“你还不回家听收音机吗?今天周六,收音机里会讲新故事。” 闻春坐在谢家的门槛上,耷拉着脑袋不想说话。 闻萱从自家院子里探出头来道:“因为姐姐不想学习呀。” 说着,“咔嚓”咬了一口西瓜,然后举起西瓜美滋滋滴摇了摇:“姐姐还不来吃吗?小姨切西瓜啦。” 闻春气得两眼含泪:“我不想再写数字了,你得留两片西瓜给我,不许全吃了。” 谢易“啊”了声,惊讶:“你才开始写数字吗,我妈都让我背乘法口诀表啦。” 闻春眼泪要掉不掉的,吸吸鼻子问:“咦,乘法口诀表是什么?” “是、是……哎呀反正你学到就知道,反正比你写数字来的难。” 闻春瞪大了眼,手背往鼻子上一抹:“写数字都好难的!” 谢易是个爱干净的小男孩,看到手背上的鼻涕连忙往旁边靠:“春儿你还是赶快回去吧,闻小姨要是生气了,肯定是要让你写更多的数字的。大家都要学习,你不学,往后你就是班级里的倒数第一名。你知道啥叫倒数第一吗?就是成绩最差的那个。” 闻春没被骗到:“我不学,其他人也不学,那我怎么就会是倒数第一了呢?” 谢易:“你怎么知道其他人不学?像我,我就学了,我都学会加减法了。到时候我比你成绩好,老师一定会选我当班长的。” 闻春又吸吸鼻子,她很要强,“才不会呢,我现在都是小组长了。” 说完跑回家里,闻嘉嘉看到她脸上的鼻涕赶紧躲远些:“去,先去洗手洗脸,然后再来吃西瓜。” 这话闻春还是听的,洗完后直接捧起块西瓜使劲儿咬,吃着吃着还躲到院子里去,生怕被小姨抓去写数字。 闻嘉嘉此刻没空管她,魏岱最近总是晚归,以至于每天的晚饭都得她来做。 今天幸运,下班时在何师傅那儿买到四块嫩豆腐,闻嘉嘉煎了红烧,因为没煎好豆腐还碎了一部分。 不过没关系,豆腐嘛,拌饭吃的时候也是会捣碎的。 紧接着又炒盘菜,炒的是红苋菜。 红苋菜也就这阵子能吃了,等天稍微冷些就得变老。 但它到处都能生长,闻嘉嘉去年就发现附近有好多红苋菜,今年更是守着新长出来的苋菜摘,苋菜嫩得不行,不管是炒着吃还是煮汤吃亦或者是煮面煮粉吃都很不错。 不过据说这玩意儿草酸高,闻嘉嘉上辈子听说后也没去查是真是假,为了保险起见这段日子每次吃前都用水焯一遍。 大夏天的,都不喜欢吃得油腻,所以即使没肉闻嘉嘉和两姑娘也都吃得挺香的。 吃完,还一人一碗煮得烂烂的绿豆汤。 “甜不甜?我可是放了两勺蜂蜜的。”闻嘉嘉放下碗问。 闻春和闻萱直点头,“好甜!” 等两人喝完,闻嘉嘉就道,“自己带着衣服去洗澡,我给你们拎水。” 闻春一听,顿时松口气,小姨没让她写数字呢。 小姨大概是忘了吧? 这般想着闻春回房间的步伐都松快起来,整个人似乎瞬间变得热情洋溢。 闻嘉嘉眼神意味深长。 哼,还想躲呢! 等她把家务都干完了,有的是时间。 两孩子去洗澡,闻嘉嘉则在厨房里洗碗。 闻春和闻萱若是自己洗澡,往往要洗很久。 小孩就爱玩水,又是夏天又是自己家的,闻嘉嘉也就没管她们,洗完碗后先去把两姐妹的衣服给洗了。 她们穿衣服特别厉害,或许是知道家里不缺布料的关系,平时里根本不会爱惜自己身上的衣服。 身上的衣服闻嘉嘉都不晓得给她们缝补过多少回了,上次缝还是一个月前的事儿,现在一瞧,又开线了。 闻嘉嘉就站起身说两人:“你们今天又爬树了吧!” “才没有呢。”闻萱道。 “那春儿你的袖子怎么破了,萱萱你的裤子还开了线!还好不是开在屁股那儿,否则你屁股蛋都得露出来。” 闻春大声说:“我的是玩旋转游戏时被人拽破的。” 声音不虚,应该是真的。 “闻萱你呢?”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26节 “我、我……它自己就破了,我也不晓得是啥时候破的。” 闻萱觉得很冤,她今天连跳绳都没跳,裤子怎么就破了呢。 “衣服裤子太旧了,自然很容易破。”沈老师拎着一篮子玉米进来,“我刚刚掰的,很嫩,生吃都行。” 闻嘉嘉起身接过:“哎呀我就喜欢吃这个,烤着吃老香了。” “煮着吃也香,煮完的水还是甜的,喝了降血压。”沈老师说道,“在洗衣服呢。” 闻嘉嘉点点头,把破了的地方给她看:“瞧瞧,上个月才缝的衣服!” 又思考片刻道:“不过你说的对,这衣服确实有点儿旧了。” 这是用原主父母姐姐留下的衣服改给两姐妹穿的,她用力一撕,只听到“滋啦”一声,衣服被她撕开一个小口。 “……” 好吧,是她冤枉人了。 沈老师道:“听后勤的老王说你要调去新开的那家医玻厂了?” “对!不过老王是咋晓得的?” 她不记得自己跟老王说过这事儿。 沈老师笑笑:“你的单位有变动的话他那里会第一时间知道。” 闻嘉嘉还真不晓得这事儿:“敢情咱们在老王那里没有秘密。” 紧接着又反应过来了:“难不成我的单位关系已经变动完了?” 不对啊,厂里没和她说啊。 天色渐暗,闻春没躲过学习,被闻嘉嘉拎到房间去了。 天气一热蚊子就多,她家靠山靠水的,蚊子更是不少了。 “小姨烧蚊香吧。” 闻春挠胳膊,屁股还扭来扭去的。三分钟前喊着要喝水,两分钟前说肚子饿了,现在又开始打蚊子挠痒痒。 凑过去一看,数字还没写三个。 “家里没蚊香了。”闻嘉嘉说,不过也不是没办法。只见闻嘉嘉掀开蚊帐下床,来到书桌边打开抽屉,把艾草精油做的香膏拿出来。 “这是啥?”闻春好奇。 闻嘉嘉把她头掰正:“写你的字,话咋那么多呢。” 闻春撅着嘴巴,一笔一笔写得可用力了。 香膏装在蛤蜊壳中,打开后,用指腹抹了抹,涂在裸露出来的皮肤上。 比如脚踝,再比如手臂,还有脖颈处和耳朵后。 “哈哈哈哈,好凉啊,冰冰凉凉的!”闻春痒得直躲,“小姨这是啥呀。” “艾草香膏,还加了些薄荷精油。” 闻嘉嘉这么明目张胆的把精油拿出来用,全靠她在药厂上班,药厂里有套精油提取设备也太正常了。 等她去了医玻厂后,没准还能私底下购买一套小型的精油提取设备回来。 “涂在被咬的地方好舒服哦。”闻嘉嘉摇晃两条腿,带动气流,被涂抹的地方更凉了。 “别扯七扯八的。”闻嘉嘉收起香膏,瞧了眼手表,“现在七点半,等到八点钟时你要是没写到‘十’就等着挨打吧。” 计谋被戳破,闻春直叹气。 “小姨我最后问一个问题。”几分钟后,她忽然转头说。 “你说吧。” “萱萱不要涂凉凉膏吗?” 闻嘉嘉:“……闻春我真的要把竹鞭拿进来了啊,你到底写不写,不写就伸手打十下。” 隔壁的闻萱早就窝到床里看连环画去了,蚊帐一放哪里来的蚊子。分明是闻春想让她去隔壁,自己好偷偷开小差。 闻春连忙拿起铅笔:“我再也不敢了。” 闻嘉嘉认真盯了她一会儿才慢慢收起眼神,继续看她从废品收购站中淘到的书。 她经常去废品收购站,和几个废品收购站的员工关系都处得不错。 不错到啥地步?不错到她买书时不需要检查了,直接称斤就行。 这时候的废品收购站中很多书,虽说多数都是撕碎了的,但总能找到几本漏网之鱼——还保存完好,至少能顺利阅读的书。 其中不乏国外书籍,比如《安娜卡列尼娜》和《茶花女》,闻嘉嘉上辈子没细细通读过这两本名著,电影倒是看过四五回,这辈子没有电子产品干扰,竟然能沉下心来看了。 不过这两本书在现在可以说是禁书,被发现了得直接装车拉到农场改造的那种,别觉得危言耸听,药厂就有人因为看外国小说而被革职的,因此闻嘉嘉小心再小心。 她特意在床板下安了个能藏书的匣子,把书一卷就能塞到匣子中。这匣子就跟排骨架一样,就算爬到床底看,一般人也轻易发现不了其中玄机。 再说,她平常只会在卧室里看看,看的时候还会把门反锁,不怕会被人发现。 半小时过去了,闻嘉嘉静悄悄地起身走到闻春身边。 闻春此刻正在画画,用铅笔在纸上画花,竟然还挺好看的。 “写完啦?”她问。 闻春用力点头,翻到前一页去,闻嘉嘉认真检查后才放她离开。 写的还行,没有糊弄人。可见先前不是不会写,是不愿意写。 看来还是竹鞭有威慑力啊。 第65章 买缝纫机 后勤老王保密工作不过关,反正没过多久整个家属区都晓得闻嘉嘉去新厂的事儿了。 以前只知道闻嘉嘉在药厂工作,新医玻毕竟是药厂和化工厂合开的,药厂的员工怕是没法在工作岗位上给多大的帮助。 现在闻嘉嘉都去新医玻了,医玻厂啥时候招人招多少人她总能晓得了吧? 考试时考些什么,有没有推荐位……这不得去问问! 就算掏钱也没关系啊,谁家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要是可以谁又舍得让孩子下乡呢。 于是闻嘉嘉遭殃了,她这几天下来嘴巴就没有停过。 傍晚一回家就被人盯上,然后就拉着你问问问的。 关键人家没空手,有时是一把毛毛菜,有时是一碗河里捞的河虾,再端着个笑脸……伸手不打笑脸人和礼多人不怪的buff相叠加,她哪里还能冷着脸让人家离开,不得好好解释一番啊? “嘉嘉,今天有消息了没?我家小萍真的没法拖下去了,听说她们这一批的孩子多是被分到西北那边。西北那边,即使是兵团也苦啊!我家小萍自小就多灾多难的,早产儿,三天两头生回病,提心吊胆才给养大的,长到18岁就没吃过啥苦……她脑瓜子你也是晓得的,被我和她爸给宠笨了,四六不通的,哪里能在陌生的乡下活下去啊。” 乡下讲究的是关系,你得会来事儿才能活得好,否则有得吃亏的。 闻嘉嘉只觉得脑壳都突突跳。 若是别人还能敷衍敷衍,委婉劝离开,但小萍妈吧,她是家属区公认的好大姐。 去年和今年家里翻菜地的时候魏岱都没在家,她家菜地就是小萍妈帮着翻的,人家隔三差五还帮你浇水除草,闻嘉嘉后来割半斤肉给她她还不要。 小萍妈还在育红班工作,平常就是给育红班的小孩儿们做饭。 据闻春和闻萱所说小萍妈就很照顾她们,去年闻萱还小,刚去育红班时还不太习惯,中午时都是小萍妈抱着哄她睡的,单单因为这个闻嘉嘉就得对人家客气些。 再说,小萍这姑娘就是现代版林妹妹,瞧着实在瘦弱,但真要去检查吧,大病没有,只有营养不良。 可问题来了,这年头至少七成国人都营养不良啊,这又能算啥大毛病呢。 不过闻嘉嘉觉得,小萍的营养不良怕是真的要比其他人严重些,有回她去菜地时碰到了她,她上段小坡那气喘的……差点要撅过去,吓得闻嘉嘉不敢走得快,生怕她倒在路上自己不知道。 这种身体,到田地里是肯定挺不过三小时的,不晕倒在地里都算好的了。 而且,西北那边是高海拔吧,小萍这体质能适应得了高海拔吗? 闻嘉嘉叹道:“姐,我明天去帮你问问,但我不一定能问到。” “没事儿没事儿!”小萍妈连忙说,“你多帮我注意注意招多少人,不管是……” 她左顾右盼低声说:“要是有位置,我们花钱买都行,临时工500我都花!” 嚯!那真是大手笔了。 临时工现在的市场价就是380,当然,这得看工厂。 像家具厂,陶瓷厂,印刷厂啥的380倒是不需要,讲讲价280都能拿到手。 只是这得看运气的,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在一个岗位上干到老,又哪来的那么多岗位在市场上流动呢。 如药厂化工厂钢铁厂这种大厂,平均都在380左右,有时还要更高,特别是在这六七八月份知青下乡的关键时期,价格往往能飙到四百五六的。 小萍妈开500,这钱真是,看得她都心痒痒呢。 难怪董琪对薛主任恨不得下跪致谢,好几百的工作啊,因为看她顺眼就直接给她了,董琪当时从薛主任办公室回来时都趴在她怀里哭了,哭得泪流满面的。 小萍妈离开,闻嘉嘉又接待了两人,好不容易送走后身心疲惫,连饭都不想做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八月18号,因为18号这日闻嘉嘉终于得到准确消息了。 药厂。 银杏叶有变黄的预兆了,随风摇曳,树下的阴影也随之摇动。 午后,闻嘉嘉撑着头快睡过去。 阳光正盛,但今日风大,风从窗户中飘进来带来阵阵凉爽,再加上刚吃完午饭食困症病发,这就使得人很犯困了。 不但她昏昏欲睡,办公室里其他三人也在与困意做斗争,直到薛主任敲响他们办公室的门。 “哐哐哐——” 四人同时间惊醒,闻嘉嘉甚至用余光看到了李海军在抹口水。 下意识的摸摸自己嘴角,嗯,干的。 “主任,有事儿吗?”李海军离门最近,连忙站起来问。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27节 薛主任道:“嘉嘉和海军啊,你们这周周五就可以准备把东西给移到医玻那边去了,下周周一医玻开始招考,你们得去盯着。” 闻嘉嘉:“可算是要招人了!” 九月一号搬迁开工,下周一,也就是八月22号那天开始招考。期间才隔几天啊,得亏是这年代,否则人都招不满呢。 李海军看眼桌上的日历:“明天18号星期四,也就是这两三天的事儿了。” 薛主任点点头:“你们到时候去找宋家成主任,他负责管理咱们厂转移到医玻的工人们。” 闻嘉嘉:“宋主任也调职医玻啦?” “那可不,宋主任算是高升了,过去直接成副厂长。”薛主任难得笑笑,还说句玩笑话,“你们往后得机灵点,再见到人得喊宋厂长,别傻乎乎的喊人家宋主任或者副厂长。” “一定一定!”李海军喜得眉飞色舞,新厂高层有药厂的人,这怎么能不让他高兴。 别说他了,闻嘉嘉心情也挺好的。 宋主任嘛,她进药厂前还是先找的他呢,和魏岱有交情,但不多。不过再不多,也能说得上话嘛。 她手里的工作基本已经移交完了,如今正是清闲的时候。 傍晚,闻嘉嘉准备回家。 天色尚亮,经过门口国营饭店时,瞧见有不少人聚集在饭店里。 “哎兰兰,今天卖啥呢这么热闹?”闻嘉嘉停下车问。 兰兰是国营饭店的服务员,还是何师傅的侄女儿,同闻嘉嘉处熟后有时还会去厂里找她聊天说话。 兰兰忙招呼她来:“卖牛肉锅贴,今天刚死的牛,你要不要吃?” 闻嘉嘉:“死牛?”她立刻收回已经放在兜里准备掏钱的手。 “哦,你放心!不是病死的,是摔死的。”兰兰马上解释。 闻嘉嘉松口气,看看周围小声说:“那给我来两份吧,回家再煮锅粥就能对付一顿。” 兰兰指指她背包,意思是让闻嘉嘉把饭盒递给她。闻嘉嘉偷摸着递过去,兰兰就带着饭盒去后厨。 片刻后,她又拎着饭盒出来。 把热腾腾的饭盒塞到闻嘉嘉怀里,说:“牛肉锅贴没多少了,还得留些给屋里的那些人。所以我就给你装了一份的牛肉锅贴,一份的猪肉锅贴,还有两个韭菜盒子。” 闻嘉嘉欣喜不已:“行啊!猪肉的我也喜欢,韭菜盒子更喜欢。” 说着把钱票掏出来给兰兰,恨不得当场就拿出块韭菜盒子来吃。 兰兰也没空和闻嘉嘉多说话,这会儿正是忙着的时候呢。 不一会儿,只见又有几人进了饭店,她数了数,站在饭店的门口处喊:“牛肉锅贴一人一份先到先得,还剩大约20份,大约20份,后面来的人只能买到猪肉锅贴了。想吃牛肉的准备好钱票快些来买……哎哎哎同志吃啥呢,猪肉锅贴啊,别着急猪肉馅儿的还挺多,我直接去里头拿份给你,省得你进去挤。” 兰兰是这条街有名的大喇叭,闻嘉嘉都骑出去百来米了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回到部队,还没到家就被人拦下。 闻嘉嘉这回学乖了,直接对人说:“下周一早晨九点半医玻厂开始考试,考试地点在市工业局。姐你帮我跟其他人说声,至于考啥我是真不知道,不过没有特别说明考的只能是学校教的内容啦。” 这话一说,这位家属也没心思再问其他的了,赶忙回家喊孩子看书复习。 “姐,帮我宣传宣传!”闻嘉嘉骑着车追着人家喊。 “好嘞!” 闻嘉嘉尤不放心,特意把这事儿跟后勤老王的媳妇说了。 兰兰是大喇叭,老王他媳妇就是传声筒,上回她单位发生变动的消息就是老王他媳妇不小心传出去的,后来包姐才跟她说,家属院里的人有秘密都不找老王他媳妇聊的,这人嘴巴跟筛子似的,就连部队领导都找老王谈过话,让他重要的事儿千万千万不要和媳妇讲…… 好在老王管的是家属院的后勤工作,部队其他地方的后勤不归他管,否则这部队上上下下的领导夜里都得睡不着觉。 说完,她才放心回家。 回到家里,直接用锅煮粥。没办法,砂锅慢煮来不及啊。 闻春大约明白了作业是逃不掉的的道理,最近几日放学后都早早回来,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写闻嘉嘉布置给她的作业。 即使闻萱在外头玩耍,她也能抵挡住诱惑跑回家。 这不,天道酬勤!闻春今天率先吃上了锅贴。 锅贴这道小吃太对她胃口了,闻春吃得眼睛都瞪圆了,圆溜溜的,如同头回尝到除奶外食物的婴儿。 “小姨,这叫啥?” “叫锅贴!你吃的应该是牛肉锅贴。”闻嘉嘉说。她数了数,一份锅贴得有20个,份量还挺大的。 闻春美得眯起眼睛:“超级好吃,就像煎了底的薄饺子,我喜欢吃锅贴。” 说着,又拿一个。 闻嘉嘉把饭盒盖上:“好了,等妹妹回来一起吃,洗洗手去写作业。等你会写到100了,我就再做回锅贴给你吃,让你吃个够。” “真哒!” “比真金还真。” 不就是一顿锅贴吗,轻轻松松啦。 闻春喜得直蹦哒,唱着跑调的歌儿洗洗手跑到房间里去写作业,态度相当积极。 前段时间是武力威慑,从今天开始就得用食物勾引了。 有硬也得有软嘛。 锅里的粥渐渐煮开了花儿,等米香飘荡在厨房的每个角落时,在外疯玩的闻萱终于回来了。 “我闻到了肉味儿。”她说。 真是狗鼻子,这都能闻得到。 “你再闻闻,闻闻看看是啥肉。” 闻嘉嘉说道,她把锅里的粥舀到海碗中,没舀满,只舀大半碗。海碗碗面大,粥凉得快。 舀好,三碗粥放到桌上。 闻嘉嘉带着筷子和碗去杂物房,打开房间角落的坛子,夹半碗咸菜出来。 这坛子咸菜是去年冬天时她在魏岱的指导下腌的,魏岱虽然在腌东西上手臭了点儿,但理论知识还是有的。 不出意料,这坛子咸菜腌得很成功。 因为不能被光直射,闻嘉嘉就把它搬到这个常年无光的角落,想吃时直接开盖取就行。 取完重新盖好出门,闻萱已经洗好手乖乖坐在桌上等着了。 “春儿,吃饭!” “好的小姨。” 说着,放下笔跑到客厅。 闻嘉嘉看她手掌黑一块白一块的,就说:“去洗手吧。没橡皮擦了吗,手上咋那么黑。” “还有,是不小心蹭到字才黑的。” 闻春显然已经有经验了,她用肥皂搓搓,手上黑色的铅笔痕迹很快就被洗干净。 闻嘉嘉又到橱柜里拿两今天早晨煮好的咸鸭蛋出来,剥开蛋壳,把饭盒打开。 “哇,是饺子!” “傻萱萱,是锅贴。”闻春纠正道。 “我瞧着像饺子嘞。”说着就吃了一口,止不住地点头,“这饺子好好吃。” “是锅贴!”闻春不甘示弱,也夹了一块。 闻嘉嘉没理会两姐妹的争执,此刻牛肉锅贴的汤汁在她嘴里爆开,鲜香的味道随之被舌头接受。 皮是韧的,是脆的。 肉是多汁的,是香气四溢的。加上大葱,肉香在大葱的刺激下直接翻倍。 轻轻咬一口,把锅贴里的汁水往勺子上倒,汁水能有半勺子之多。 天呐,何师傅做这种小吃手艺是真的好!闻嘉嘉不禁感叹。 吃完牛肉的再吃猪肉的,猪肉也不错,但没有牛肉那般惊艳。 倒是韭菜盒子,韭菜和蛋的比例调得好,面皮也做得好,不软烂不发硬。 配着流黄油金沙的咸蛋黄,咸香浓郁的腌芋艿腌蒜苔,闻嘉嘉吃了六个锅贴半块韭菜盒子,外加两碗的粥,身心舒畅极了。 在姨甥三人吃饭吃,有关医玻厂的消息在家属区里传播开了。 “是真的吗?” “真的不能再真了,闻嘉嘉亲口说的,跟我说了两回,我能记错吗!就是下周周一的上午九点半,市工业局考试。” “哎呦喂,那时间真不多了。难怪咱们这些没住在市区里的人回回都赶不上市区工厂招工考试,原来人家从放出考试消息到开始考试也就两三天的时间。” “啧啧,咱们这些住在城外的,吃屎都赶不上热乎,难怪没多少人到市里工厂工作。” “……” 这个比喻太过难听,人群寂静了片刻,才重新恢复热闹。 “嘉嘉从药厂调到医玻,应该会升职吧?那她大小也算个领导了,往后内部消息是不是会多知道点儿。” “你还想问人家内部消息不成?你男人会把部队的内部消息告诉你吗?别当新厂子不是厂子,人家也是有保密条例的好吧。” 有个鬼的保密条例,多数人心里想。但这话却不能说,都把保密给扯出来了,你要是再紧抓着这事儿不放,就显得你心眼坏了。 “哎!等周一你们送不送孩子去考试,咱们是走着去还是怎么样,九点半要到,公交车也来不及吧。” “对嘞,要不借自行车?” “没那么多自行车借。”有车的人几乎都要去市区上班,“找旁边村子借驴车吧。” 这法子不错,很多人同意。 暮色降临,今晚瞧不见几颗星星,就连月亮也被厚厚的云层所覆盖,时隐时现。 “今天是中元节。”闻春忽然说。 闻嘉嘉正要踏到院子里的脚一收,“什么?”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28节 “老师说今天是中元节,又叫七月半。过完中元节就是中秋节,是八月半。小姨你不懂节日吗,没关系,我们最近在学,等我学完了会教你的。” “……” 她连忙看眼挂在门边的日历,还真是中元节呢。 闻嘉嘉本还想去院里摘些桂花,试验试验桂花精华是啥味儿的,这下子不想去了,屋外乌漆麻黑的,此刻只想去房间里待着。 “回屋回屋。”闻嘉嘉推两小孩进房间,“别出来了啊。” 两孩子不明所以,但她们晚上本来就不会出去的,便点了点头。 闻嘉嘉也回房间,关好门,躺在床上把书拿出来看。 不一会儿,听到屋外有动静声。 “魏岱——”她直起身喊。 “是我。”魏岱回道,“啥事儿?” “没事……饭在锅里。”闻嘉嘉又躺回去,舒展身体,看得更认真了。 魏岱吃饭洗澡洗衣服,不到半个小时就搞定。回屋后说:“明儿我有空,咱们去把缝纫机给买回来。” 闻嘉嘉书一放:“你终于有空了,我都想着要不要托后勤帮忙运回来了呢!” “你买啦?” “还没,但是和老于提过,让他留一台蝴蝶牌的给我。” 魏岱笑笑:“等久了吧。” “那可不,我早就想做衣服了,谁晓得会一直拖到现在。”再过一两月就该做冬装了。 不过家里冬装是不缺的,倒是秋衣可以多做两套。家里几人的秋衣都不够,特别是冬天晒不干,每次穿时都得用炭火烘烘才能穿。 “哎,今天是中元节。”闻嘉嘉把书塞回床底说,“外头有没人偷偷烧纸钱呢。” 魏岱:“你真能想,现在谁还敢烧纸钱,就连点香都不敢。”倒是老家,好些人今天会去河边放火船。 闻嘉嘉:“也是,连纸钱都没地方买吧。”纸钱得用黄纸做,做完还得用模具敲,她上辈子帮她奶奶敲过,敲三天手臂酸了三天。 但挣钱也是真挣钱,特别是在城市里,如果你再扎几个纸房啊,金元宝啥的,一个中元节下来起码能赚四五千。 虽说现在不敢明目张胆过中元节了,但闻嘉嘉和魏岱对这个节日还是有敬畏之心的。 这不,不到九点钟就关灯睡觉,睡前运动也默契没提起,小夫妻互相依偎着陷入梦乡之中。 翌日。 早饭是部队食堂解决的,闻嘉嘉还没吃腻那小油条,看样子还得再来十天半月的才会吃腻。 吃完饭,两人去附近村里借车。 自行车不好运,非得驴车才行。要不然就加钱让百货商店送,说是送郊区得三块钱呢,还没法送进部队里,逐渐抠门的闻嘉嘉舍不得花这钱。 魏岱村里有朋友,很轻松就借到一辆车,还顺带着从人家那里买了两头兔子。 “咱们今天炒兔肉吃。”闻嘉嘉坐在驴车上笑着道,“刚好家里的剁椒腌好了,炒兔肉肯定够味儿。” 片刻后又叹:“哎!早知道有兔肉,刚刚出门前就该熬一锅绿豆汤的。兔肉吃着上火,绿豆汤吃了降火。” 魏岱手上鞭子虚虚一甩:“兔肉不上火,上火的是辣椒,是姜。” “是吗?每次吃完兔肉总容易舌头疼,我还以为兔肉会上火呢。”上辈子吃兔肉也是如此。 说着话,两人很快到达市区。 城市最近在往外扩张,市区外部时不时就清理出一块地来,瞧着像是要盖房子。 这时候盖房的多少工厂,市区里没地了,那就盖在市区外。 左右这时候城市也没多大,工人们只求有间房屋住,房子的位置还真不怎么在乎。 “不仅盖房子,还盖新的文化宫。”魏岱指着远处的一片地说,“那块地方就是用来盖劳功人民文化宫的,等盖好了咱们也去瞧瞧。” 闻嘉嘉闻言一喜:“文化宫里有啥呢?” 上辈子她去的文化宫是上课的地儿,什么钢琴啊跳舞啊书法啊,这时候肯定没有吧。 “有篮球场,有电影院,还有游泳池,哦据说还有旱冰场。” 旱冰场啊,好久没玩儿了。 闻嘉嘉托腮看着远处那片地,希望它能在77年之前建好。 进了城,很快就到百货商店。 “老于,我来买缝纫机了。”闻嘉嘉来到二楼说。 老于从柜台中出来:“你可算来了,蝴蝶牌的也就只剩一台了,卖完就得等下个月月中。” 闻嘉嘉拍拍魏岱:“怪他,腾不出时间来运。” 魏岱笑笑:“于哥搭把手,帮我抬到店门口的驴车上,我怕驴车停久了被人拉走。” “呦!驴车呢,是得快些。街道强调说不让驴车进城了,往后你们有大件要运,得把车斗装在自行车后。”老于连忙来帮忙。 闻嘉嘉付完钱票,留守柜台的售货员开完发票后缝纫机也搬好了。 夫妻俩没敢多停留,连菜市场都没去,赶着驴车快速出城。 第66章 离开药厂 缝纫机直接运回家里,搬下车后魏岱再去还驴车。等回来时已经快中午了,太阳正盛,他手上拎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进屋,瞅着不像是只有两只兔子的样子。 “还买啥了?”闻嘉嘉问,一看就晓得这人额外又买了些东西。 “你猜猜。”魏岱眼里闪着雀跃,闻嘉嘉便来了兴趣。 “鸡肉鸭肉?”闻嘉嘉疑惑道。 可不能吧,这时候谁家舍得卖鸡鸭呢,比年底还不舍得。马上得双抢了,能宰了吃的鸡鸭都得留在双抢前后吃呢。 农村双抢实在伤人,若没有足够的油水,一场双抢下来能瘦十多斤。 “……不是。你想吃鸡肉鸭肉了吗,想的话吃明儿去找人买。”魏岱道。 说着,他干脆打开麻袋,拿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粉呐!”闻嘉嘉惊讶,凑上前,“是米粉,竟然有人做米粉呢。” 她是真惊喜了,比看到鸡鸭还高兴。 这时候不管是供销社还是粮站里都很难买到米粉的,比鸡肉鸭肉还难买。 偏偏闻嘉嘉特喜欢粉类食物,来部队家属区后吃粉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一包一斤半,我总共买了四包,在人家家里磨好久人家才舍得卖。”魏岱又拿出几个油纸包着的米粉,放在桌上拿出称来称称,确实是六斤整,够吃到年底了。 闻嘉嘉抽出根米粉来仔细瞧瞧,又闻闻,说道:“米粉比较细,煮和炒都可以。你等会儿看看能不能捞两条鱼来,咱们今天晚上煮鱼粉吃吧。” “鱼粉又是啥粉?” “哎你吃了后就晓得。”闻嘉嘉抱着几包的粉到杂物房里,把米粉再用油纸包一层,然后放入柜子中。 杂物房里的储物柜是用樟树打的,还在里面放了樟脑丸。 这个樟脑丸可不是合成樟脑丸……呃,从某一层面也算合成樟脑丸吧。 简单来说,樟脑丸分合成樟脑丸和天然樟脑丸。 合成的樟脑丸含对二氯苯、萘,这玩意儿对人体有相当大的危害,算强烈致癌物,闻嘉嘉上辈子就看过有关报道,所以供销社里卖的樟脑丸她都不敢买,因为没法辨别那是合成的还是天然的。 但自己“合成”的樟脑丸,肯定就是天然樟脑丸了。 闻嘉嘉到后山上撸了一篮筐的樟树枝叶,用这些樟树枝叶合成出五颗的樟脑丸。 不得不说,天然的樟脑丸确实好用,味道闻久了有股清香不说,防虫防蛀是真的厉害,两个月过去,愣是没在这个柜子中看到过一只虫子,连蛀眼都没有。 闻嘉嘉还计划着再去合成些呢,家里好几个柜子都需要樟脑丸来防虫防蛀防霉。 缝纫机的风头直接被米粉抢走,直到隔壁包姐来家里,闻嘉嘉才蓦然想起自己今日带了台缝纫机回来。 缝纫机放哪儿?放到了房间中。 闻嘉嘉此刻觉得不能再放到房间中了,因为当下的缝纫机肯定是要被人借用的,要是放在房间中,岂不是人家每次借用时都得在房间里使用? 那不行,房间是私人地方,就连闻春和闻萱都不会没事儿去闻嘉嘉的房间里玩耍。 家里的钱票等贵重物品,和一些不方便现人眼前的书都放在房间中呢。 于是闻嘉嘉请包姐稍等片刻,就又拉着魏岱去房间里把缝纫机搬出来,放在客厅角落。 包姐瞧着眼睛都亮了:“蝴蝶牌的啊,都说就蝴蝶牌的好用。哎呀这脚蹬踩着真顺滑啊,我早就想买了,愣是存不起来工业票。” 她今天就是来看看的,作为一个做针线活的好手,很难不爱缝纫机。 闻嘉嘉大手一挥:“你有啥大件需要缝的来我家缝就行,小件就算了,还没你自己动手缝的快。” “哈哈,我敢说咱们家属院没一个人的针线比我厉害!”包姐笑得很自豪,“我太姥姥年轻时候可是那王府里的绣娘,京绣你晓得吧,我太姥姥最拿手的就是那个。可惜我姥姥没把她手艺学全,不过后来又跟着苏绣师傅学了点儿门道,整一个贵多不贵精了。到我妈那儿更完蛋,我妈啥也不会,我这手艺还是我姥姥看不过眼后手把手教的呢!” 闻嘉嘉讶然:“不能吧,你姥姥那种水平还叫贵多不贵精?” 她是看过包姐姥姥的绣品的,包姐有床四件套就是包姥姥缝的。 包姐大闺女出嫁的时候包姐就把这床被面送给了她大闺女当陪嫁,闻嘉嘉有幸见过,那简直就是惊为天人! 毫不夸张的说,这是她前后两辈子亲眼见过的,技艺最高超的绣品。 如花如锦,精美绝伦,特别是那纠缠的龙凤都跟龙袍凤袍上复制过来的似的,闻嘉嘉看得直接挪不开眼。 后来包姐又给她看了两把团扇两幅绣品,都是能放到博物馆里收藏的程度,就这儿,包姐竟然还说姥姥的手艺不够“精”。 “是真不够!”包姐道,“改日我妈来探亲了我让她把我太姥姥的绣品带份来给你瞧,你就会晓得我为啥说我姥姥的绣品不够精了。” “行!”闻嘉嘉点头。若是可以,她都想从包姐手上买一副。包姐的太姥姥说是还健在,就是不晓得还能不能动针。 闻嘉嘉想起什么,问包姐:“姐,你后天会陪你儿子去市工业局么?” “去!当然得去。我还要去纺织厂一趟,我在纺织厂接了个活儿,后天得去取线。” “接刺绣的活儿?”闻嘉嘉好奇。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29节 当地的纺织厂可不是只生产布料,还会做些精品刺绣。 精品刺绣做出来卖给谁?卖给外国人。精品刺绣是当下赚外汇的主要产品之一,纺织厂有时甚至可以把生产放一边,厂里资源都得紧着精品刺绣来。 那些绣娘也是个顶个儿的宝贵人物,日常生活里甚至都不需要干家务,每月更有雪花膏的补贴,别人用来涂脸,她们用来抹手。 闻嘉嘉就听沙月说过,说她妈妈有个好姐妹就是绣娘,平均每月能挣48元钱,供应有提供水果,还有猪肝胡萝卜这种护眼菜。若是你绣得好,还有奖金呢。在这时代算是妥妥的高收入群体了。 包姐:“那倒不是。” 她难得露出羞赧表情,道:“我还没到那种水平,我就是绣绣网扣花,一个月下来也能挣十多元钱呢。” “网扣花?”闻嘉嘉还真不晓得这是啥,连忙说道,“到时候我瞧瞧。” 包姐说道:“瞧呗!那玩意儿在我们那里叫胎布,咱们家属院不少人都会,特别是从北边来的。你们南边倒是少有这玩意儿,反正前几年我是没见过,几天前才听在纺织厂工作的家属说厂里决定做网扣花了,要不都想不起来这玩意儿。” 又道:“很容易的,我到时候教你,你晚上下班时也能干。” “……”闻嘉嘉捂着额头,“算了吧,我每次下班都累得慌。” 包姐:“哈哈哈!也对,你得蹬半个多小时的自行车。” 聊天聊到十一点半,包姐得回家做午饭去了。 而魏岱呢,也拎着两条鱼回来了。 “聊啥呢聊这么久?”魏岱把鱼放到厨房侧门外的盆里,拿起刀开始宰杀。 “聊编网扣花的事儿。”闻嘉嘉忍不住捂嘴笑,“完了,往后咱们家属院得安静了。” “这话怎么说?” 两条鱼都不算大,魏岱干脆全杀了,“砰”的两声用刀把两条鱼敲晕。 闻嘉嘉:“因为包姐说网扣花容易做啊。听她描述,我觉得这玩意儿不就跟十……”十字绣一样。 “呃不就跟糊火柴盒纳鞋底一样嘛,当然,肯定比糊火柴盒和纳鞋底更难技术含量更高,但比起刺绣,却更容易上手。” “再说,材料是纺织厂出的,相当于无成本呐!学后就会做,包姐说一个月编下来十块钱是稳稳的,那编得好编得快的,十五块钱都能拿到手,你猜往后家属院的人是聊天还是编网扣花呢。” 肯定是编网扣花啊,魏岱心道。 闻嘉嘉说完就感叹:“女人手里还是得有钱呐,钱壮人胆这话没错。你们这些男人,月月都能拿到钱,也不管家里的生活开支。但我们女人就不一样,手上的钱拿到后又得一笔一笔的付出去,越付就越焦虑,关键不是自己挣的钱,有时吵起架来还吵出低人一等的感觉。 就说虹姐那丈夫,嚯!我都不乐意说他,一月几十来块钱虹姐省吃俭用的,养着家里那么些孩子,还得虹姐自己赚钱养家,他倒好,虹姐当时一出事儿他就嚷嚷着要教训虹姐……” “哎哎哎——先说好,这是别人家的事儿,你说归说,千万别气着自己。” 魏岱听得都汗流浃背了,他媳妇会把自己说生气的,生气后就得对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他冤枉啊他。 闻嘉嘉白眼一翻:“我气啥了,又没说你,你着急个什么劲儿啊?” 魏岱心道:等你发散一会儿,就得说到我身上了。 他也不敢再开口,连忙低头片鱼。 闻嘉嘉瞅了眼又道:“这鱼咋这么小,刺肯定多。” 魏岱:“找谢阳要的小草鱼,现在去钓鱼不一定能钓起来,刚好谢阳钓到两条,就把他的鱼要来了。” “你片薄些,骨头留着。” “好嘞,你歇着去吧。”这会儿跟火药桶似的,自己说着说着都能把自己气着,气炸了首先伤的就是他。 “歇啥啊,你不得吃午饭啊。真是的,抬头看看太阳吧。” 魏岱依旧不敢回话,只默默在心里算着日子。今天几号来着?19号啊,这就对了,媳妇经期就是这几日,难怪难怪。 中午吃啥? 心情不好也不会影响食欲的闻嘉嘉倒腾面条吃。 天气热啊,蒸饭时你得待在锅边一直搅啊搅的,水蒸气能让你热得满身是汗。 揉面就简单了,揉完扯,水开后下锅煮,煮的时候盖上盖子坐一边等着,几分钟后就能捞起来吃了。 闻嘉嘉舀两碗面粉和面,稍微意思意思的醒一段时间。 “兔子是杀完的吗?”闻嘉嘉问,也不等魏岱回答,说着打开麻袋一看,是杀完的。 杀完的那就简单了,清洗完后切成小块,然后加生姜黄酒酱油去腌,再挖两勺剁椒酱出来备用。 “我来炒吧。”魏岱洗洗手说,“鱼片完了,你看看要不要腌。” 腌,当然也要腌。 魏岱的炒菜手艺也不错,如今被她训练得更是舍得放油了,闻嘉嘉放心把锅铲交给他。 关闭灶炉门,灶炉中的火“嗡”地一声,猛然旺起来。 锅里倒油,油热后把兔子肉倒入里边炒,炒到七分熟后盛出来。 再用剩余的底油炒剁椒酱豆瓣酱和葱段,炒香了复炒兔肉。这还不够,得倒些热水去煮煮,如此才能煮如味儿。 煮得差不多了,放青红辣椒圈,再放些蒜苗炒断生就能盛出。 魏岱晓得闻嘉嘉是要用辣炒兔肉去拌面吃的,汤汁留的就格外多些。 炒完菜再煮面,面熟了,把色泽红亮的兔肉连汁带肉的舀到洁白的面条机。 面条劲道,兔肉香辣,红油汤汁裹在面条上。在这热腾腾的季节里吃着热腾腾的饭,吃出满身大汗。 “爽——” 闻嘉嘉捧着碗,把最后一筷子的面吃入口中,发出一声喟叹! “舒服了吧?”魏岱问。 “舒服了。” “没脾气了吧?” “没了没了。” 魏岱这才放心,大快朵颐起来。 傍晚。 天边晚霞美得宛如最上等的绸缎,倒映在湖面,水波荡漾时晚霞也荡漾。 家家户户都开始忙活晚餐了,只有那刚放学的孩子还在外面玩耍嬉戏。 时而能听到家长叫孩子回家的声音,伴随着傍晚的广播,氛围温暖生活惬意。 闻春和闻萱一路小跑到家,才进院门呢,鼻子就跟雷达似的,立刻捕捉到香味儿了。 “小姨,你是不是煮鱼汤啦!”闻萱声音里跟掺和着蜜似的,甜得让人腻歪, 闻嘉嘉此刻确实是在煮鱼汤。 鱼骨鱼头用油煎,然后加开水煮,煮得鱼汤奶白奶白时再放调料和泡过的米粉。 魏岱正在给媳妇捡落在地上的桂花呢,听到动静转头道:“今晚吃鱼粉,赶紧去洗手,马上就能吃了。” 闻春停下脚步:“小姨夫啥是鱼粉?” 魏岱:“就是鱼汤煮的粉,闻到香味儿没,你小姨煮得肯定很好吃。” 闻春蹦着进屋:“当然啦,小姨煮的东西都好吃!” “……”魏岱有理由怀疑春儿是在拍马屁,上回她小姨煮的大肠汤她就吃得面带苦色。 厨房中。 粉煮差不多了,把鱼片放到沸腾的锅里烫熟。 鱼片是用调料腌过的,薄如蝉翼又被腌了一下午。在烫之前,闻嘉嘉还放些水淀粉到鱼片中,抓了抓鱼片,使得鱼片一入锅就被淀粉“保护”着,更嫩的同时也更不容易散。 要烫的不止鱼片,还有青菜。 青菜烫完,鱼片也彻底熟透。 盛出来后,闻嘉嘉加入坛子里取出来的酸萝卜和刚刚炒好的花生。 她记得她大学食堂里的鱼粉中还会放豆腐块来着,煮透的豆腐块好吃得不行,但现在没有,只能省略了。 “吃饭!”闻嘉嘉喊。 “来啦来啦。”闻萱已经坐在桌旁了,甚至连筷子调羹都帮着分发好了呢。 “今天这么积极?”闻嘉嘉逗她。 “吃饭不积极,脑袋有问题!”闻萱回答得很是认真。 闻嘉嘉放下碗敲敲她脑袋,这孩子真是让人不知道说啥好。 “魏岱吃饭。”她又朝着门外喊。 “好。” 闻嘉嘉把最后一碗鱼粉端到桌上时,魏岱刚好端着桂花进来。 桂花被他用纸盒装着,差不多有半盒,小小的花朵气味却芬芳浓郁,甚是可爱。 “你要桂花做什么?”他把纸盒放在茶几上,洗洗手问。 “做香包熏衣服。”闻嘉嘉笑嘻嘻。 久违的记忆又浮现出来,魏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说道:“你熏你自己的衣服就好,我的衣服就不必了,省得浪费。” 闻嘉嘉就道:“哎,哪来的浪费啊。反正一个衣柜一个香包,衣服多和少没半点区别的。熏少才算浪费呢。” “那就把春儿和萱萱的衣服移过来熏。”魏岱说,“反正我的不能熏。” “真这么不想要香味儿?” “比真金还真!” “好吧。”闻嘉嘉装模作样地叹声气,“往后你要是惹我不高兴了,我就熏你的衣服。” 魏岱总算看出她是在逗弄自己了,便不紧不慢道:“你放心好了,这辈子都不会惹你不高兴的。” 说着,嗦口粉。 一入口,魏岱就感受到米粉的爽滑!是真的滑,“吸溜”一下就到口中,携带着香醇的鱼汤,鱼汤的滋味在嘴里绽放。 紧接着咬一咬,很意外,粉弹劲十足,也没有米粉放久了的那股霉味儿,反而能吃出米粉本身的米香。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30节 闻嘉嘉也开始吃了,吃完第一口就郑重说道:“明年咱们还买他家米粉!” 这米粉好哇,有她上辈子吃的鹰潭牛骨粉中米粉的口感了。鹰潭牛骨粉,她吃过一回后就念念不忘,不忘汤底味,也不忘粉的口感。 顺滑爽溜,还带着微微柔韧。那家的牛骨粉,在她吃过的粉里可以排得上前三了。 可惜,太可惜!这时候牛肉难买,否则她怎么的也得复刻一下牛骨粉的滋味。 闻嘉嘉感叹完继续吃。 吃够原汤后,闻嘉嘉舀两勺的油辣椒,倒一勺的香醋搅拌搅拌继续吃。 酸辣味和原汤香相叠加,又是不同的味道了,实在刺激味蕾。 鱼片嫩滑,青菜清爽,酸萝卜酸脆,花生被浸泡过后任然保持着它的酥,各种食材皆是不同的口感,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晚餐啊。 闻嘉嘉对今天实在满意呢。 —— 休息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缝纫机到家的第二日就发挥了它的作用,在半小时内帮助闻嘉嘉制作好了四件的秋衣。 当然,秋衣早就裁剪好了,但闻嘉嘉一直等着缝纫机来后再进行下一步的步骤,就等到现在。 她没用过这玩意儿,还花了几分钟才摸透了该如何使用呢。 之后呢,又用它做了床被套。 家里棉被是够的,但被套却没多少。关键是闻嘉嘉还经常洗被套,洗着洗着,本来还算厚实的被套直接变薄了。 好在闻嘉嘉顺利地从何师傅那里买到几斤的棉花,合成好些棉布,做三床床上四件套绰绰有余,大概还能剩些布料给两姑娘做些贴生衣物。 被套相对而言就比较难了,因为得把拉链给缝上去。 并且因为被套太宽太长她总是会缝歪了,时不时就得把线拆了重新来过。 后来还是求助包姐,才花费了半下午的时间勉强把一床的被套给缝好。 但只要掌握到技巧,再缝时就很顺利了,闻嘉嘉一鼓作气干脆把剩下的都缝了,缝完叠好放到柜子等待使用。 累得不轻的她洗完澡后倒头就睡,连魏岱啥时候回来的都不晓得。 这人总是忙几天又闲一条的,最近听说有啥大比,更忙了,怕是接下来的一个多月要比去新厂的她还忙,到时候两人真得把三餐寄托于食堂了。 一觉无梦睡到天亮。 几日后,清晨。 屋外天光大亮,太阳还没有出现。 露珠悬挂在叶尖,要掉不掉的。可爱的野菊花在院角尽情绽放,沐浴晨光,吸引来蜜蜂的停留。 闻嘉嘉把薄荷膏往手腕和太阳穴处抹抹,然后才揣在兜里,背着包骑车出发。 今天是她离开药厂的日子,也是她去医玻的第一天。 晨风吹得人神清气爽,特别是手腕和太阳穴那一块更是清凉无比。 闻嘉嘉哼着小曲儿进入市区,路过占据大半条街的药厂,头一回没有停下,而是再往前驶去。 看着熟悉的大门,心中不免有些酸涩,在这里工作一年多,回想起来,糟糕的事情几乎没有,闻嘉嘉不知不觉也对它生出些许的依赖感来。 但人生嘛,不就得不断往前的吗。 留在药厂,她的上升空间着实有限。因为药厂已经是个“成年”的成熟厂子了,建国前药厂便存在,至今几十年过去,像她这种行政人员除了熬资历外几至没有上升渠道。 等薛主任升,再等魏组长升,然后是副组长,或许等副组长升上去后才能轮到她。这还是没有空降的情况。 可她也不是会一直待在药厂的,药厂没有位置提供她锻炼学习,她只能离开。 而医玻呢,幼年厂,才建立,有药厂和化工厂的扶持,还有市工业局这个亲妈随时等着帮助,虽现在瞧着还十分弱小,但发展前景相当广阔。 它才是最适合自己的地方。 第67章 初入医玻 医玻不远,闻嘉嘉几分钟后就到达医玻的北门门口。 随着工厂的建立,医玻所在的凤留街道日渐繁华起来,甚至在厂门旁边增开了一家供销社和理发店。 保卫处的人已经就位,一水的转业军人,巧得要命,闻嘉嘉甚至见到个眼熟的。 “嫂子上班呢。”方红军笑容灿烂,笑得牙床都露出来了,“没曾想咱俩还能成同事啊。” 闻嘉嘉停车:“是嘞,我还以为你得回老家那边呢。” 方红军是谁?魏岱的战友,也是浮阳老家方红棉她弟弟。 几月前在任务中腿部受伤无法再进行高强度训练便转业了,本以为他会回老家的,闻嘉嘉都琢磨着整些东西托他带回去了,谁想到没过多久就听说他转到市区的单位中上班。 这也挺好。 老家嘛,发展肯定比不上这边。方红军回老家的话,不出意外是去县城单位上班,那还不如留在这里。 这时候的保卫处可不是几十年后的保安,权力很大的。 比如说他们不受厂里任何部门的管辖,完全独立,有时连厂长都得对保卫处的领导客客气气的。反正药厂这种大厂是这样,处长属于正处级干部。特别是在这个革委会年代,保卫处重要性不言而喻。 再比如说他们手上有枪。 是真的,此刻他们人人身上都携带着枪支弹药,腰处鼓囊囊的,闻嘉嘉看都不敢看。 穿越这么久了,闻嘉嘉还是不太适应时不时就能看到枪的场景,这让她有些头皮发麻。 而且人家虽然是工厂的一个部门,但却不单单管着工厂。 他们连这条街道的治安都管,有时候街道派出所都没他们好使儿,闻嘉嘉在药厂时便深深感受到保卫处手里的实权有多大。 药厂家属院出了夫妻打架邻居打架等需要调解的事儿,第一时间找的都是保卫处。即使是出了小偷出了抢劫犯啥的犯罪事件,找的还是保卫处。 然而这并非人家的“主业”,人家正经主业其实是防破坏抓间谍。 药厂就有个很大的训练场,专门供厂里的保卫处方队日常训练时用,闻嘉嘉有回路过时看到了迫击炮高射炮,把她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万万没想到药厂里特么的还藏着炮弹! 后来才晓得,药厂里有个仓库是专门放军火的,据说五几年那会儿厂里的青年隔三差五都得跟着保卫处训练,就连沙月小时候都接触过枪支甚至还打过两发子弹,敢情全厂上下就她一人大惊小怪。 闻嘉嘉回家后特意找魏岱恶补了这方面的知识,又从原主记忆里翻出相关的事儿,这才没有再丢过人。 此刻,她问方红军:“你们部门定的是科还是处啊?” “处!要是科的话我就去你原主的药厂了。咱们医玻虽然刚起步,但是等级高嘛!”方红军说着就笑起来。 也对。医玻隶属市工业局,保卫部门定的是处级而非科级。像是原主养父母的厂子,保卫部门定的就是科级。 “嘉嘉你往后有事儿找我就行,我比你早来那么几天,这里都摸熟了。” 这话就透着股亲近了,没喊她“嫂子”而是喊她名字,代表两人交情可以跳过魏岱这一桥梁重新搭建,毕竟两人是真正的同村老乡。 闻嘉嘉也笑笑,点点头:“好嘞!有空咱再聊,我得去找我的办公室了。” “你办公室在解放园红砖楼,几层我就不知道了。” “真的!那可是个好地方。”闻嘉嘉闻言欣喜不已,重新蹬起自行车,速度都快了好些。 医玻暂时有四个园区,解放园无疑是最好的那个。 因为解放园的建筑有七成都是新的,其中红砖楼便是刚建好的楼。 这座楼有三层高,进门时先得经过一个红砖砌起的拱门,拱门旁还种了不知名的藤本类植物,门口两边更是种有银杏树,人瞧着心情都能好上几分。 进入拱门,先是一处平坦的水泥地,走廊和这片空地连着,得再走上几步路才能到达红楼里面。 这时候房子的挑高都很高,因此里面空气特别流通,整体的感觉也很通透。 她在一楼转了一圈,没看见自己的办公室于是就又准备上二楼。 “嘉嘉,你来啦,报道了么?”林云霏从楼梯上下来,两人在转角处差点撞个满怀。 闻嘉嘉:“在哪儿报道啊?” 又往四周看看,疑惑道:“怎么感觉厂里好些没多少人样子。” “那你得快些了,报道在大洋楼那里报道,其实昨天就能去报道的,我们都是昨天报道。现在厂里多数人应该在准备开会,我也正赶着去呢。”林云霏说着,拉她往大洋楼方向快走。 闻嘉嘉人都麻了,她周五的时候问过宋主任,宋主任还说直接去办公室就成。 两人紧赶慢赶的到达大洋楼,林云霏指着一楼楼梯口的房子说:“报到处就在那儿,你报道了再拿工牌,我先去占位置。哦,会议室在三楼302。” 闻嘉嘉挥挥手:“行,等会儿见。” 她朝着报到处跑去,报到处门没关,里面有个女同志在工作。 闻嘉嘉敲敲门:“同志你好,我是来报道的。” 那位女同志眉头一蹙:“还有人没报道呢,行吧,把资料给我。” 闻嘉嘉连忙把准备好的资料给她,上面有她的介绍信,还有她的档案,以及药厂给出的证明。 只见那位女同志舒展了几分,笑笑说:“你是药厂的啊,我也是,我原先在一车间工作。” 说着,拿出表格推给闻嘉嘉,“你把个人资料写一下,然后我盖章就行了。” 是药厂“熟人”,闻嘉嘉心中不由得轻松几分,快速填完资料,那位女同志检查一遍没发现错误后就“砰”地盖了个印章。 随后把工牌给闻嘉嘉,工牌其实就是厂牌厂徽,药厂的厂徽整体为红白色,白色做底,上面印着“临和药厂”四个红色大字。 医玻的要更精致些,不过没有字,上面印的是大洋楼的简略图样。 她立刻别在胸口,又接过女同志递给她的资料,笑笑道:“谢谢了。” “哎没事,你的档案我留下了,其他的你到时候给你们部门的主任就好。” 闻嘉嘉点点头,着急地离开了。 边跑边看文件,她在生产部门。 这也正常,生产部门是整个厂子的核心部门之一,地位就跟心脏差不多。这么要紧的部门,必定会让有工作经验的人进来工作,不可能安排一些“新兵蛋子”。 闻嘉嘉急匆匆来到三楼,找到302然后从后门进入。好在她没有迟到,此刻领导还没有上台说话。 “嘉嘉,这边!”林云霏喊她。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31节 林云霏来得也晚,坐的是倒数第二排,闻嘉嘉很轻易就看到她了。 “报道完了?”她问。 闻嘉嘉掏出水壶吨吨喝两口水:“完了,哎呀妈呀还好赶上了。” 林云霏捂着嘴巴笑:“要是没赶上头回开会你可是能出名的。” 闻嘉嘉:“这名不出也罢。” 喝完水,又把水壶塞包里,然后转头问林云霏:“你在哪个部门办公室?” 林云霏肯定也在核心部门,就是不晓得是在生产还是在经济,或是在人事。 她说:“在人事,现在负责招聘,等人员稳定了就会负责培训了。你呢?” “我在生产。”闻嘉嘉说道,“在研改办公室。” 林云霏惊讶,凑近小声说:“那你往后有得忙了。我听说咱们厂的研究人员还没到位,意思是让你们部门的主任去学校抢人,你又是研发改进的……你会不会被拉去。” 闻嘉嘉大为震惊:“等等,你怎么知道真的多消息,为啥我啥都不知道。” 不是啊,药厂你怎么和人家化工厂差这么多啊。 这样显得我很呆! “咦,你们厂没人说吗?”林云霏纳闷,“我听我们厂的人说的呀,我们厂原先的高主任,就是高宜,她就是你们生产部门的大领导。” 闻嘉嘉痛心疾首:“没有呀!” 啥都没说。是药厂人嘴巴太严实了还是她平常太宅了?因为没多少朋友才没人跟她说这些事儿的吗? “你继续说说,所以我们研改目前其实是光头部门?”闻嘉嘉连忙问。 林云霏用手挡在嘴前,“可不吗?满打满算只有个舒勇舒工在撑着。但他原先是我们厂里干原料那块的人,单单靠他可不行。所以只能去找厂里,找市工业局要人,可市工业局也变不出来人才啊,就让高主任自己想办法到学校里拉人了。” 闻嘉嘉面容复杂,好半天才道:“我说呢,怎么好端端让我跳到四级办事员去了。” 四级办事员拿的是56块钱的工资,这么丰厚的薪酬她拿着烫手啊。 林云霏拿的也是四级,便说:“往好处想想嘛,你部门晋升有望。要是能拉几个厉害的人来,直接升到一级都有可能。如果能拉到总工那级别的人物……保不齐高主任能让你升到科级去!” 她这个人事部就有点难了。好在人事部的大领导她熟,稳步升上去还是可以的。 闻嘉嘉还想说什么时前面突然传来雷鸣般的掌声,大会开始了。 这是医玻头回大会,首先上台的是刚刚被认命为医玻第一任厂长的沈康。 这人她知道,薛主任跟她说过,沈康是部队干部转业来的,作风颇为强硬,同药厂的厂子关系不错,前段时间还去药厂参观过。 沈康开始讲话了,即使是不晓得他出身的人从他的站姿和话语中都能够晓得他是部队出来的人。 站得笔直,说话铿锵有力。 “各位同志,大家早上好。今天九月一号,咱们临和医玻诞生的第一天……” “在场有182人,有些同志来自兄弟厂,有些刚出校园。但咱们聚在一起,就是医玻人,将把青春热血挥洒在医玻中……” 洋洋洒洒的,一场讲话控制在三分钟内说完了,习惯了这种场合领导们都长篇大论的闻嘉嘉竟然感到些许的不适应。 又是一阵雷鸣掌声,沈厂长鞠躬致谢,然后市工业局的领导上台发表讲话。 这回的讲话就对味儿了,嗯……足足有五分钟之久。 其实五分钟真不算久的,但前面的沈康不按厂里出牌,显得这五分钟就有点儿久了。 紧接着又是几位领导,闻嘉嘉把名字和脸都给对上了,记得牢牢的。 讲完话就喊散会,领导先走,等各位部门主任以及工会领导等人都离开后,剩下的人才出门。 一群人乌泱泱的从大洋楼里出来,然后直接碰上刚招进来的新人。 “这批人是前阵子招考招进来的,第一批总共招了58人呢。”林云霏拉着她说,“当时我就在现场,那阵仗把工业局的小广场都占满了,人多得差点没处下脚!” 闻嘉嘉知道,她听家属院的人说过当时的场景。 招考那天旁边村子里的三辆驴车全被借走了,据说差点还拉不去。 当天去考试的有18人,然而考中的只有4人,其实从整体上看能有4人已经很不错了,但对于没考上的家庭来说痛苦并不因为这个减轻分毫。 闻嘉嘉对此表示无能为力,她不是厂长,没有能力拉拔那么多人。 但小萍和包姐的儿子她却是有帮忙的,找谁帮忙?找宋主任。 不对,现在该是喊他宋厂长了。 宋家成作为副厂长,想给出两个临时工的职位还是很容易的,于是小萍进了工会,包姐的儿子小洪则是进了采购部门。 闻嘉嘉在其中只起到牵桥搭线的作用,至于他们之间有没有交易她却不得而知。 两人同路,便一路聊到解放园。 “……第二批后天就会来报道,招的多少咱们员工内推的人。嘉嘉你有没内推名额?” “没呢!” “我也没。听说主任能有三个呢,但这一批招进来的几乎都是去后勤。” 说着,两人到达红砖楼。 两人一个去二楼,一个去三楼。 闻嘉嘉的办公室在三楼,处于楼梯口的位置,办公室门口有个大露台,站在那里能够眺望远方,甚至能看到药厂内部和附近两条街道的全景。 这里还是风口,夏日炎炎,阵阵的风吹来实在凉爽。 不过有好也有坏。 夏季当然凉爽,可冬季那就有罪可受了。风都跟刀子似的,刮得人脸生疼。 而且隔壁就是厕所,闻嘉嘉很怀疑过段时间厕所就该有味儿飘散出来了。 办公室有前门和后门,闻嘉嘉从前门进入其中,里面的两人连忙站起身。 “同志你好,我是杜之桃。”剪着头齐肩短发的姑娘伸出手自我介绍。 闻嘉嘉也伸出手同她相握:“杜同志你好,我是闻嘉。” 杜之桃惊讶:“闻组长。” 旁边的男生连忙伸出手:“闻组长,我叫赵家骏。” 闻嘉嘉一时之间真没反应过来自己是组长了,笑笑道:“往后多交流,咱们互帮互助。” “好的好的。” 两位刚出学校的小菜鸟觉得组长就是很大的官了,只能呐呐应声。 “……” 坐到座位上的闻嘉嘉没忍住摸摸脸,她长得应该很有亲和力的吧。 办公室有四人,最后一个人有点意外,是董琪。 “天呐是小琪你啊!我还想去找找你被分到哪儿了呢。”闻嘉嘉着实惊讶,两人也是够有缘分的了。 董琪也松口气。她是临时工进来的,算是最底层了,有熟人在自己肯定不会被欺负。 当即,眼泪都差点冒出来。 头天上班,要干的事很多。 比如现在的办公室空荡荡的,里面只有简单的几张椅子。 办公桌呢?得自己去搬。 闻嘉嘉又去隔壁看看,隔壁也是她组的办事员,同样没有桌子。 “闻组长,桌子好像得去仓库搬。”杜之桃突然说道,“我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人搬着桌椅从仓库里出来。” 闻嘉嘉想了想,“那就去仓库,大家都一起去吧。” 仓库离得不算远,到达后看到好多人都在仓库里搬。 仓库的管理人员还站在门口的凳子上叉腰怒骂:“啥叫我们不干事儿!这满仓库的桌椅我们怎么搬得过来。昨晚已经连夜给你们搬一部分了,要是早听到你们今天的这番话,我呸!他爷爷的老娘我一张椅子都不给你们搬!” 闻嘉嘉悄悄招手,“靠边走。” 这人是药厂的胖姐,原先在药厂时就是管仓库的,管得那是相当好。 别的仓库总有这那的对不上账,但她就能做到账本与实际一致,连损耗都没有的那种。 但她脾气性子也是真的暴,谁也不敢轻易惹她,运气好被嘴两句,运气不好能骂得你抬不起头来。 李海军就有幸被她骂过,据李海军说他都出现了幻觉,那三天里只要一闲下来脑海中就满是胖姐那独有的骂声。 如今再度听起,闻嘉嘉竟然觉得格外亲切! 闻嘉嘉带着人偷偷绕过胖姐,进到仓库里边儿。 不出她所料,有人打胖姐身前过去,被胖姐往外一推,指着里面说:“没看到仓库里挤得跟蜂巢一样啊,就不能等人家出来了你在进去吗,是桌椅又不是猪肉,出去出去!” 已经进入仓库的闻嘉嘉等人成功逃过一劫! 闻嘉嘉松口气,转头说:“快搬快搬,记得挑好的办公桌啊,自己挑的自己用,挑中后先别急着搬,咱们女同志多,都互帮互助啊,一起帮忙搬出去。” “好的组长。” 不晓得是谁回了声,然后这群才进工厂的姑娘小伙们都激动了,到处去找合适的桌子。 至于椅子,不需要。因为办公室里已经有椅子了,离开前大家已经挨个检查过,都还不错。 闻嘉嘉眼疾手快选中一张崭新的办公桌,然后张大手臂占住这张桌子。 “哎哎哎,同志这是我选的。”有人过来,她连忙说道。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 连续挡了三人,闻嘉嘉终于瞅着个空挡,同办公室的两个小妹妹一起把这张办公桌给搬了出去。 期间还发生了拥挤,闻嘉嘉扯着嗓子喊“排队”,喊得嗓子都干哑劈叉后终于形成了简单的队伍。 医玻的人都挺热心的,有几位同志见她们搬的艰难,还特意放下手里的东西来帮忙。 胖姐一看,就嘚吧嘚吧夸赞道:“哎,这就对了,排好队一起来嘛,你们都跟鸡出笼似的挤着,只会又累又慢。” 说着还掏出把蒲扇给自己扇风,“哎呀妈呀累死老娘了,尽快尽快啊,谁要是再插队就给我出来,等着最后一个搬。”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32节 闻嘉嘉把办公桌放门口的空地上,放张纸条在上面,用石头压着,表示办公桌有主了。 紧接着又进去帮其他人搬,足足搬十来趟累了个半死才搬完。 办公室里的姑娘们都挺不住了,只有两位男同事还□□着。 只是显然易见状态也不太好,两只手撑着桌面同样颤得不行。 “来吧,一鼓作气搬上去,累一会儿,之后就舒服了。”闻嘉嘉休息片刻后对众人鼓劲。 头一天上班,谁也不想在领导这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再累的人都咬牙起身坚持了下来。 这一搬就搬到中午,累得八人横七竖八地瘫倒在走廊里,就跟被太阳晒了半天的鱼般。 闻嘉嘉会来事儿,在二组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帮着把高主任的桌子给搬好了。可搬都搬了,众人一致觉得304和305两间办公室也得搬。 反正到时候也是她们这些人搬的,不如先主动搬了,高主任说不定还能给声夸。 二组中也有鸡贼的人,见此连忙接一半的量过去。 所以一场忙活下来,三楼一整层的办公桌椅都已就位。 高宜“嚯”了声,在走廊上问:“我办公室的桌子谁给搬的,得让我说声谢谢啊。” 闻嘉嘉探出头:“主任,是我们一组的人一起搬的!” 出力就得邀功啊,林云霏跟她说过,高宜这人最喜欢爽快直接的人。 “谢谢你们了,来小武给她们拿个西瓜,晚熟的甜得很呢,分了吃吧。”高宜说道。搬桌子到三楼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搬完还得擦,但到饭点了,肚子饿得呱呱叫的几人不约而同地选择先吃饭后擦桌。 闻嘉嘉也没心思去药厂吃饭了,她迈着沉甸甸的两条腿往医玻的食堂走去。 出她所料,食堂饭菜还挺香。还没进门呢,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肉香,是红烧肉的味道。 红烧肉绝对算这时候的大菜硬菜,因此即使一人才两块肉也足以令员工们感到幸福。 闻嘉嘉细细品尝,大概是累及饿及了的原因,这两块红烧肉秒杀她两辈子吃过的所有红烧肉。肥肉汁在嘴里爆开的瞬间闻嘉嘉眼睛差点都红了,香惨了啊。 第68章 医玻工作 高宜行事雷厉风行,闻嘉嘉当天下午就被她的计划安排给惊到了。 吃过午饭,还没来得及休息闻嘉嘉就被高宜喊到办公室去。 她刚进办公室没多久,二组的组长梁牧也迈着大步来了。 高宜擦擦汗道:“我有个事儿要通知你们,后天我需要你们同我去海市出差,你们把该做的事儿在明天内做清楚了,后天早上八点咱们火车站的售票口处碰头见面。” “啊后天?”梁牧嘴巴微张。 高宜眼眸抬起看他:“有什么问题吗?” 说着把手帕扔在桌上:“有问题提出来,工作肯定是没问题的,毕竟咱们这里目前是光头部门,除了整理资料外没啥需要你们干的了。车间那边之所以能够正常运转是因为有其他兄弟厂的支援,但咱们也需要有新产品,需要尽快研发出新产品。是家里的问题?” 高宜上下打量他两眼,似乎在思索着要不要换人。 梁牧忙道:“没有,家里也没有问题。我后天早晨肯定准点到火车站。” 高宜这才收回眼神,又看向闻嘉嘉。 闻嘉嘉:“主任,咱们大概要去今天呢?我好收拾行李安排日程表。” 高宜语气舒缓几分:“不出意外是去三天,或许会多留两天,你们得做好五天后才能回来的准备。” “好的主任。”闻嘉嘉没再多问,心里略微有些激动。 能不激动吗,要见到七十年代的魔都了,肯定要比这里繁华得多。 回到办公室,闻嘉嘉也没心思休息了,快速把桌椅擦一遍,把窗户擦明净后就埋头做工作计划。 她们办公室目前的工作不算难,因为研发人员还没到位,只需要去车间里帮忙试验产品和做观察记录,以及协助来支援的兄弟厂的人就行。 办公室和车间两边跑,闻嘉嘉到傍晚时才把每天的工作给粗粗体验一遍。 在药厂时她能五点下班,但在医玻却没办法了。 好在医玻里有不少部队家属院的人,下班后结伴同行也不会有危险。 六点钟的市区闻嘉嘉难得体验。 街道熙熙攘攘,几乎所有单位都是这个点下班,便晓得街道格外热闹。 有成群结队回家的,还有骑着自行车在人群中艰难穿梭的。 国营饭店迎来用餐高峰期,门口的蒸笼水蒸气冒不停,一阵风吹来,闻嘉嘉都能闻到风中的馒头香。 经过药厂门口的国营饭店,闻嘉嘉停下买了十个大馒头。馒头只需要粮票,她兜里的粮票还挺充足的。 “新厂咋样?”兰兰边装馒头边问。 闻嘉嘉笑笑:“还挺好,办公室在新盖的楼里,董琪和我还是一个办公室的呢。” “哇新楼呢!新楼的墙壁肯定比我这馒头还白吧。”兰兰笑道,“改明儿我有空了去医玻厂找你玩,听说你们的几栋楼建得挺好看的,我瞧瞧去!” 说着,把两个油纸袋递给她。 闻嘉嘉接过袋子:“好嘞!下周吧,我后天得去出差呢。” “去哪儿出差?” “海市!”闻嘉嘉冲她眨眨眼,低声说,“你有啥需要我带的明天跟我说,我帮你带。” 兰兰喜出望外:“真的!” 她一把拉着闻嘉嘉的手:“好好好,你千万得帮我带,听说海市好多好看的布料呢。” “不急不急,你想一晚写张清单给我。”闻嘉嘉看眼手表,摆摆手说,“我该走了,再不走赶不上一起回家的人了。” 兰兰心花怒放地挥手:“明天见。” 瞧着闻嘉嘉离去的背影,她心里的激动压都压不下来,嘴巴更是快咧到耳根了。 “兰姐,你瞅着馒头笑啥呢?”来买馒头的客人就问。 “笑馒头长出花来了呢!”兰兰此刻心情格外好,难得同客人开回玩笑。 等下班的点到了,她拎着布包回家,一分一秒都没多待。 惹得国营饭店的同事们震惊非常,要晓得兰兰平常总是要磨蹭到学徒开始收拾后厨时才离开的,为的就是锅底的剩饭。 夏天剩饭不耐放,若有剩饭的话,多是工作人员们分了吃的。虽说多数时候每人只分到四分之一拳头大的饭团,但那可是白米饭呀。 兰兰才不管同事是怎么想的,她此刻脑海里只有清单清单! 七点,闻嘉嘉到家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 星空璀璨,月光明亮,闻嘉嘉从前天天嚷嚷着自己“早出晚归”辛苦得不能再辛苦,但在此刻“早出晚归”才得到真正的诠释。 之前的工作算个鬼的辛苦,现在才叫辛苦呢! 魏岱最近比她还忙,不出意外,他还没回来。 而家里的灯光是亮着的,闻嘉嘉停车进屋一看,两姑娘正蹲在茶几旁边聚精会神地搭建新积木。 魏岱只要一闲下来就会给两姑娘做积木,为了他那木工爱好,都不晓得跑村里买了几回木头的了。 这也就导致了两姑娘的积木日益增多,到目前为止,每人分别有五套小型积木,共有三套大型积木。 小套积木有一百块出头的木块,大套积木中的木块有三百多块,上周给做好的那套竟足足有五百块! 五百块的积木,能把茶几给堆满! 两姑娘头回受到如此大的挑战,这几天来都在玩这套积木。 拼房子,拼院子,拼巍巍高山广阔河流,还拼火车和火车站。 拼得忘乎所以,闻嘉嘉都进屋了还没反应过来。 “饿没饿?”闻嘉嘉突然出声。 “啊——小姨,你终于回来啦!” 坐在外侧的闻萱忙不迭跳起来,抱着闻嘉嘉的腰,止不住地点头:“饿啊,可饿了。” 闻嘉嘉:“没吃饼干?” 她上班前留了几块饼干在桌上,用饭碗倒扣盖着,就是给她们垫肚子的。 “吃完啦,但还是饿。”闻萱可怜兮兮的抬头望着她,鼻子还不忘嗅啊嗅。 “行吧,十分钟内让你们吃上饭!” 闻嘉嘉把两袋子馒头放桌上,来到厨房,打开橱柜将昨天晚上炒过的糟菜,和剥好煮好的火烧笋拿出来。 火烧笋又叫重阳笋,马上要到应季时。 当地的火烧笋在农历八月十五前后便会冒头了,农历九月初十大量出现。 如今嘛,进入农历八月后,已经有人到山里去掰笋,甚至每天早上还能见拉笋去市里卖的村民。 要不怎么说要想富先修路呢,交通对村子来说着实重要。 在浮阳,此时的九月笋只能摘了自己吃,人们想的是如何把笋腌起来,腌到过年时吃。 然而在这里,村民们掰好的笋可以统计在一起,由村支书和大队长出面,带着几位村民一同拉到市里的收购站去。 市里是有农产品收购站的,像笋啊菇啊的这些山珍能拉到那里去换钱。勤劳些的人一年下来靠着这些山珍少说也能挣个十多块钱呢。 她几个月前就听人说过,说附近有位大娘靠着掰蕨菜居然挣了五元钱。 据说她找到片蕨菜生长旺盛的山坡,山坡位置隐蔽,她也没跟人说过。 后来还是有人觉着她鬼鬼祟祟的,跟踪一回后才发现的这地方。可惜蕨菜已经被她摘得差不多了,那人还痛心得紧呢。 闻嘉嘉此刻把九月笋切成小丁,哐哐哐的剁菜声很有节奏。 切完烧火,油热后把糟菜放入其中煸炒,炒香再下笋丁。 糟菜想炒的好吃,那必须得舍得放油,放的还得是不会凝固的菜籽油或者花生油。油不够,糟菜就干巴巴的,咸香味儿出不来。 炒得差不多了,盛到盘子里。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33节 紧接着又炒鸡蛋,鸡蛋用青椒炒。青椒先烧出些许虎皮,呛人的辣味出现后盛出备用,而后“滋啦”一声煎鸡蛋。 鸡蛋炒散,倒入青椒,烹入调料。 辣味慢慢被鸡蛋香覆盖后就能吃了,这时候青椒还带着些许脆,但却已经完全断生,和鸡蛋结合在一起鲜香得很呢。 “吃饭!”闻嘉嘉把两盘子菜端到桌上,“快去洗手吃饭,吃完再拼。” 闻春从地上爬起来:“那小姨你别收,我好不容易才拼完火车站呢。” “不收,放心吧。” 闻嘉嘉又倒三杯水放在桌上。 家里现在做到了搪瓷杯一人一个,闻嘉嘉让她们自己做标记,现在有条件了,她反正是没法再和其他人共用一个杯子了。 糟菜炒笋和青椒炒蛋都是“下馒头菜”,油润润的糟菜和笋丁夹在雪白的馒头上,馒头立刻被油所浸润,一口下去,馒头的麦香和糟菜炒笋的咸香在口中融合,不知不觉就啃完了一个宣软的大馒头。 闻嘉嘉吃一个还不够,喝口水又掰半个馒头吃。 闻春和闻萱一人半个都饱了,两姑娘其实没那么饿,毕竟是吃过饼干的。 闻嘉嘉找老于买了四斤的牛奶饼干,又买两斤的老面法饼,就是留给她们傍晚时吃。 现在晚餐没用碗,所以整理厨房的工作简单极了! 闻嘉嘉擦擦手从厨房里出来,跟还在绞尽脑汁拼火车的两姐妹说:“后天我要去出差哦,可能得周末,或者下周周一才能回来。” 两姐妹齐齐露出震惊脸,异口同声:“出差?” 闻春扔下手里的积木忙问:“啥叫出差啊小姨?为啥出差不能回家。” 闻嘉嘉:“出差就是去外地工作,跟……跟你们小姨夫一样。小姨夫是不是时不时的离开家几天十几天甚至一个月啊,我也一样,但是我去三四天就能回来。” 闻春脸蛋鼓鼓的:“要去这么久吗?是会更有钱吗?” “……” “不会,但是这是工作,领导发话所以必须要去的。” 闻春道:“那我长大后也要当领导!这样才不会被人安排去出差。” 闻嘉嘉无语了,捏捏她跟河豚一样的脸颊说:“领导上面总是有领导的,像我这回就是被领导带去出差。而且就算是厂长,该出差也得出差啊。” 想要不出差也行,往后小姨我给你们买几套房子,在房产证上躺平就行了。 闻嘉嘉并不要求两姑娘长大后做出多大的事业,人生嘛,短短几十年,能一直开开心心的就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成绩还是要抓的。毕竟财富得靠智商来维持。 要是脑子跟不上,手里的财富必定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返回到社会中。 比如被诈骗。 想想几十年后那些在警察局里也依旧要给骗子转账的犟种们……闻嘉嘉可一点儿都不希望闻春和闻萱会是其中的一员。 闻嘉嘉双手背着,问闻春:“今天的两页数字写了没?” 闻春昂着下巴得意道:“写了呢,我一回来就写啦,而且这次一个数字都没写错呢。” 她今天甚至都没动用过橡皮擦! 闻嘉嘉轻轻拍她肩膀,欣慰道:“不错,等小姨出差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闻萱眼睛一亮:“啥好吃的。” 闻嘉嘉:“嗯我想想,给你们带最正宗的蝴蝶酥!人家大饭店里的蝴蝶酥。” 闻春惊讶地“啊”了声:“小姨你是要去海市吗?” “对嘞,你咋知道?” “因为蝴蝶酥就是那儿的啊。”闻春脸颊红扑扑的,说道,“老师说海市好大好繁华,有高楼大厦,还有比市里百货商店大好多好多倍的百货商店!菲菲有个发卡就是那儿买的!” 闻嘉嘉大手一挥:“要是有机会,小姨也给你们买。” “哇偶——” 两孩子兴奋得跳起来,啊啊啊啊的一通乱叫,比屋外的蝉还聒噪! 眼瞅着两人接受良好,闻嘉嘉就进屋了,她还得整理行李呢。 闻嘉嘉从衣柜顶上拿下行李箱,她这个行李箱还是年初那会儿买的。 当时百货商店来了批行李箱,部分行李箱要运输途中发生破损,老于问她要不要,闻嘉嘉当然要啊。 她还死皮赖脸的要了两个,一大一小,小的夏天出行用,大的冬天用,此刻闻嘉嘉用的就是小的。 行李箱外表为皮制,四角用铁皮包裹,拉手处也是铁皮。 咔嚓两声,把行李箱打开。 闻嘉嘉又打开衣柜拿衣服,思考片刻,决定带三套衣服去。 好在她生理期过了,没有卫生巾,出差很不方便的。 衣服放进去,再带条毛巾。等后天刷完牙再把牙刷牙膏放进行李箱。 这时候住宿只能住招待所,招待所可没有免费的牙膏牙刷给你用,毛巾就更没有了,能有热水都很不错了呢。 怕出差过程中奔波劳累来不及吃饭,闻嘉嘉还从两姐妹的糖罐里掏出十几颗的大白兔奶糖来。 最后带本笔记本和两支笔,“啪嗒”一声又锁上行李箱。 洗完澡已经九点了。 屋外夜色撩人,月光洒落在院内,院内朦胧得好似披上一层银色轻纱。 屋内寂静,只有衣服与竹席的摩擦声时不时响起。闻嘉嘉一个人在大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是兴奋的睡不着。 上回去海市,是上辈子的事儿。掰掰手指用时间算,两年零九个月了呢。 —— 闻嘉嘉在兴奋中睡过去,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做了一晚上关于魔都的美梦。 翌日。 闻嘉嘉醒来时魏岱还在睡觉,但她一起身魏岱就也醒了。 她捂着嘴巴打个哈欠:“你昨晚啥时候回来的?” “快四点。”魏岱揉揉脑袋道。 闻嘉嘉将手放到他眼睛上,连忙道:“那你再睡会儿?我去做饭吧。哦,我还有个事儿要跟你说,等你醒了再说。” 魏岱困得脑袋还蒙蒙的,点点头,把被子一拉:“我再睡会儿。” 闻嘉嘉放轻动作,轻轻开门,再轻轻地关门。 两份牛奶已经送来了,就放在门口的牛奶箱里。 这个牛奶箱还是闻嘉嘉打的呢,虽然有些歪,但瞧着还是很有以后绿色牛奶箱的样的。 牛奶配啥? 没面包,只能配菜饼。 闻嘉嘉用包菜小葱胡萝卜以及鸡蛋面粉煎了几张菜饼,包菜胡萝卜都切成丝,小葱切成段,再拌入面粉中,磕两鸡蛋,加水放盐,搅拌匀后下锅煎。 她把晚上要吃的量都煎出来了,反正菜饼这玩意儿冷着吃也是可以的。 接着再把牛奶煮煮,虽说一些营养物质会被她煮了,但总比喝到细菌来的好。 两姐妹起来了。 如今两人已经能自己穿衣服,自己刷牙洗漱,以及自己倒尿桶 看嘛,孩子还是不能太惯着才行。 像小胖,据小胖妈妈抱怨,小胖这岁数了还在尿床,每天衣服都得他奶奶帮着穿。 后来奶奶被老师说后,才放手让她胖孙儿亲自穿衣服。 闻嘉嘉算了算,闻春和闻萱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没尿在床上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菜饼我就放桌上,你们傍晚回来饿了自己拿着吃晓得不?” “知道!”两孩子说。 闻嘉嘉又道:“我在茶壶里装了凉白开,你们渴了别忍着,也别喝厨房的生水和去暖水瓶里倒水,就喝桌子上茶壶里的水。” “知道啦——” 两孩子嘴里塞满菜饼,这话小姨昨天前天就说过,她们又不是鱼,没那么快忘事的。 两姑娘吃完就跑去听收音机了,而魏岱还没醒,眼瞅着到了要出发的时候,闻嘉嘉只能留张纸条给他。 魏岱是快中午时才醒来的。 醒时家里已经没人了,看到桌上的纸条魏岱笑了笑。 难怪呢。 能出差他媳妇肯定很开心,睡觉的时候嘴里还嘟囔着“购物”“买包”“吃煎包”之类的话。 医玻厂。 闻嘉嘉紧赶慢赶,好歹没在第二天上班时迟到。 刚到办公室,还没坐下喝口水,就被高宜安排去订报纸。 “给咱们部门订七份报纸,三份送车间,另外四份送到咱们三楼。订啥报纸你晓得吧?”高宜问。 闻嘉嘉:“省报人民日报还有工人日报。” “对!这三份就够了。不过还得订几份杂志。” “您说。”闻嘉嘉又笑笑道,“如果超过三份的话主任您再借我一张纸和一支笔。” 高宜也哈哈笑,“我写给你吧。” 说着本子翻开开始写——《机械工人》,《氯碱工业》,《医疗器械》。 高宜似乎还想写的,但笔顿了顿,“算了就这三个吧。”有的已经停刊了。 “哦,《医疗器械》先定,明年才会送来,有的是双月刊有的是半年刊,到时候没到也别着急。把《机械工人》和《氯碱工业》今年发行的都买回来。”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34节 闻嘉嘉点点头,接过纸张:“好的。”然后离开办公室。 这事不能交给办公室的小菜鸟们去办,收发室的老油条们能把她们忽悠得找不着北。闻嘉嘉叹声气,认命地下楼去收发室。 收发室在门口,闻嘉嘉又遇上正在巡逻的方红军。 方红军打了声招呼,问她:“你们今年年前准备回家探亲吗?” 闻嘉嘉一愣,摇摇头:“应该不回去。你准备回去啊?厂里今年肯定很忙,请假难请。” 方红军挠挠脑袋:“没办法,我不回去的话我妈就要来了。” 闻嘉嘉能理解,毕竟儿子受伤转业,心里肯定会猜测得伤到啥地步才会转业啊。 “那你要回去前跟我说声,帮我和魏岱带些东西回去。”闻嘉嘉说,“哦,如何可以的话再去我家看看……是我家,不是魏岱家,我怕房子哪里漏了或者后门菜地塌了还是咋样的。钥匙在我隔壁张婶儿手中。” 方红军点点头:“行!小问题。” 闻嘉嘉挥挥手离开。 到达收发室,巧了,里面又是熟人。 不过不是药厂的人,而是原先医玻建设期间看门老大爷他闺女。 闻嘉嘉因为时不时来医玻,同人家老大爷颇为熟稔。 有回老大爷孙女来给她送饭,闻嘉嘉正巧碰上便就同他闺女相熟了。 他孙女长得很林妹妹,指的是长相。虽然弱柳扶风,但能看出来是健康版的林妹妹,而不是跟萍萍似的是身体版。 简而言之,这姑娘好看! 闻嘉嘉其实是颜狗来着,对于好看的人多看几眼很正常,见到人家就忍不住嘴角上扬也很正常。 “嘉嘉,你是来订报纸的吗?” “对!白英原来你在这儿呢,我还以为你要去你妈手下工作的来着。” “嗐,我妈嫌我没用,不让我去她的手下。我也怕她一整天都得训我,干脆来我爷这儿。” 闻嘉嘉哈哈笑,“你们母女俩真逗。” 她妈是厂里的妇女主任,昨天还去台上发表过演讲的。 林云霏说这位妇女主任干妇女工作很有一手,年轻时候在街道里安排过妓女工作,本市近百位色情行业的妇女都被她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得到的感谢信都能贴满街道办公室了,还拿过三八红旗手的奖章。 闻嘉嘉心里就想,若是以后厂里有啥任务文章需要她写的,她就把这位妇女主任当素材。 这种人就得狠狠出名才行。 第69章 准备出差 闻嘉嘉把要定的报纸说了,厂里几乎所有的部门订的都是这几份报纸。 倒是杂志,白英有些为难。 她说:“杂志得嘉嘉你们亲自去邮局订,我们这里是没有杂志预算的。” 闻嘉嘉纳罕:“厂里其他的部门有订杂志的吗?” 白英摇头:“目前你们部门是第一个说要订杂志的。” 闻嘉嘉不禁皱起眉头:“那可以找上面申请一下吗?” 如果厂里不给订,那就只能去邮局订,到时候花的是谁的钱? 白英想了想问:“这样吧,我帮你问问,你订的是哪几本杂志?” 闻嘉嘉把写着杂志名称的纸条交给白英,白英一看就懂了:“是高主任喊你订的吧。” “对。”闻嘉嘉笑了笑,“这三本我别说见,连听也没听过。” 白英叹声气:“高主任在化工厂的时候也是要订杂志。当时是她亲自去的邮局订,有一本杂志甚至邮局都订不到,是高主任坐火车跑到人家报社门口订到的。” 闻嘉嘉咋舌:“还有邮局订不到的杂志呢?得罕见到啥份上啊。” 白英失笑:“倒不是罕见。纯粹是因为那份杂志咱们全市只有高主任这一位顾客,人家觉得每月单独寄本杂志过来不划算,这才拒绝了的。”谁又能想到高宜会千里迢迢的跑到报社去呢。 闻嘉嘉心中便想,高主任是个特别较真的人。 既然如此,她也不能把希望寄托在白英这儿,自己也得去邮局问问。 市邮局离得有点远,闻嘉嘉得先回办公室和高主任报备。 高主任:“厂里没给预算?” 闻嘉嘉点头。 高主任满脸无语:“就这点小钱,是不给还是忘了。” 她皱皱眉头说道:“那你就去邮局问问吧,能订尽量订,钱……到时候找厂里报销。” 闻嘉嘉再次点头,把包背上骑着自行车往邮局方向去。 想去最大的那家邮局,几乎可以说是穿越半个城。闻嘉嘉当然不会选择那家,她在路口想了想,去的是几条街外的邮电支局。 这时候的邮局业务繁忙,即使是邮电支局也时有人进进出出。 闻嘉嘉来到柜台,说:“同志您好,我想订几份杂志咱们这里可以订吗?” “当然可以,请问你要订哪份杂志。” “《机械工人》和《氯碱工业》。” “每刊几本?” 闻嘉嘉想了想:“两本。” “……两本,怕是不太好送。《机械工人》倒是有办法,你这两本和机械厂一起订就行。但《氯碱工业》咱们市里暂时没有单位订。你自己写封信过去,看看那边儿愿不愿意。” 闻嘉嘉捏捏脑袋:“那请您先帮我把《机械工人》订下去。哦然后我还需要《机械工人》今年发表的所有期刊。” “好的,不过得半个月后才能拿到,如果着急的话机械厂里应该也有。” “不着急,谢谢同志!” 总算订成一件,闻嘉嘉松半口气。 回去后,找白英说了这事儿,又去和高主任说了。 高主任也没为难她,毕竟当年她订本杂志还得跑人家门口去呢,可见这时候想订本杂志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天气炎热,加之一上午都在跑来跑去,闻嘉嘉少见的没胃口了。 她到国营饭店,只要了碗绿豆粥。 兰兰把绿豆粥和一碟小菜端到她面前,低声说:“我咋觉得你上个班都跟精气被吸干了一样,在药厂可不会这样,看来还是药厂的工作更舒服。” 闻嘉嘉靠在椅背上:“小同志,这才是上班的常态。”在药厂,那叫享福。 兰兰撇嘴:“你只比我大一个月,喊谁小同志呢。不过你眼睛都沧桑了,再这么干下去,叫我小同志似乎也没啥问题。” “去!你这是说我老呢!”闻嘉嘉直起身,拿起筷子忿忿吃粥。 片刻后抬头,眨眨眼:“真的沧桑了啊?” “嗯呐!”兰兰捂着嘴巴笑。 闻嘉嘉眉毛耷拉:“没事儿,熬过这段时间就好。”她琢磨着,自己得合成些能护肤的产品用用。 “哦对了,”闻嘉嘉把嘴里的粥咽下去,“你清单写好没,想买些啥?” 兰兰“啊”了声,急忙从兜里掏出张纸来,笑嘻嘻道:“不多,就这些!” 闻嘉嘉瞪大眼睛,这还不多呢,都快写满半张纸了。 她接过来,细细看了看。 还好,上面的东西几乎都能在百货商店里买到,而且多数都是她也想买的,完全可以一起买。 再者,海市离临和不算远,就算带不回来也能寄回来,不出一周肯定能到。 “行,你准备好钱票等着吧。”她说。 兰兰却又掏出一打钱票来,当着她的面数清楚,然后塞给她:“多退少补,我要买的东西有点多,我怕你钱票不够用。” 这也行吧。 闻嘉嘉看看周围,塞到包里。 何师傅做的小菜很不错,是腌笋还有腌菜心,吃着嘎吱嘎吱的,酸辣刺激特别开胃。 本来一碗粥都吃得挺勉强的,胃口一开,闻嘉嘉又盛了一碗。 吃完,在办公室休息片刻就又快到上班的时间了。 一整个下午闻嘉嘉都泡在车间里,她们办公室作为研发和车间的桥梁,必须摸透车间和研发这两块地方。 隔壁二组的组长梁牧见她如此,就也学着她待在车间中。 “闻同志,你家住城外?”他忽然问。 闻嘉嘉正看工人操作看得入神呢,愣了片刻才点点头:“对。” 梁牧就道:“离咱们厂最近的城门郊外?” “对,怎么了吗?” “哦没事儿。那你明天可有的赶了,火车站离你那儿离得远。” 闻嘉嘉明白了,这人就是想拉拉家常加深加深关系。 她笑笑:“对,但也没办法不是吗。” 其实她明儿还真不必赶,明天周三,每周三部队后勤都会去火车站接收物资的,而且还刚好是早晨。 她原先还好奇,为啥绝大多数家属要坐火车都会选择在周三这天坐,问过人后才晓得周三这天有顺风车。 梁牧又问:“你从前是隔壁药厂的?” 闻嘉嘉点点头:“你呢?” “哦我是市工业局的,申请来咱们这儿。”梁牧说,表情露出些许自得。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35节 闻嘉嘉有些惊讶,这么想的,要是她,她肯定不会来。 市工业局,是个再好不过的单位啊。 梁牧指着不远处,穿着青蓝色衣服的人说道:“你晓得他是哪儿的吗?” “不知道。”闻嘉嘉摇头。 “容山医玻!”梁牧啧啧两声,低声说,“局里领导打了八回的申请,整整八回!打得省里领导都烦了,特意跑容山求了人家三四天,才让容山送一支队伍来帮咱们。” 梁牧说着,还用手比划出个“八”的手势,眼里的震惊藏都藏不住。 “据说这位就是容山的六级工,没有个十来年是培养不出来的那种。也不晓得领导怎么纠缠的人家,容山把这种宝贝都给送来了,唉!” “哦,据说后面还有一队人呢。已经来了12人,后面至少也是10人,这样一来,咱们车间三分之一都是人家容山医玻支援的人。难怪高主任整天急得跟火烧眉毛一样,换我我也得急。人家是来支援的,总有一天是要走的。一走,咱们车间不得停摆啊。” “……” 闻嘉嘉嘴巴张张合合,表情都不自然了,不是被他的话惊的,哦不,是被他话惊的。 准确来说,不是被他说的内容惊的,而是被他胆子惊到。 闻嘉嘉明白了,明白梁牧这位有着好前程的人怎么会“下放”到医玻厂,肯定是因为他嘴巴太碎了。 跟她这种才见两回面,说成熟人都够呛的人都能聊起领导的八卦,可见平常多招领导恨啊。 闻嘉嘉尴尬地呵呵了两声道:“挺好的,咱们厂子才起步,容山医玻是咱们国家数一数二的医玻厂,有他们的帮助咱们也能更快上手不是?就是容山有点远了。” “远是远了点,但支援新厂是件光荣事儿,哪里能因为远就放弃呢。” 闻嘉嘉:“……嗯嗯。” “不过啊,我觉得也有另一层原因。”梁牧用笔记本挡着嘴巴侧头低声说。 “什么原因?” “觉得咱们这边好呗!支援向来都是好的地方往差的地方支援。咱们医玻虽然刚起步,但是咱们临和是啥地方?鱼米之乡啊!容山在西南,那边的粮食肯定没咱们这里多。” 闻嘉嘉眼睛一翻:“你这话千万别在人家面前说,人家好心来帮忙的,没得这么揣度人家的。” 怎么说呢,这时候确实有愿意为集体为国家奉献一切的人。 人家来了后就兢兢业业的干活,论迹不论心,真要是让人家听到,心里还指不定怎么不自在呢。 梁牧拍拍嘴巴:“我就是嘴快,没啥恶意。觉得就算是为了咱们这里的好环境来的,也是人之常情。” 闻嘉嘉又是一个白眼给他,本来就是嘛!追求好生活是人的本能。 她决定离梁牧远点,自己的宝贝脑袋可不能被他传染了。 就一坑货。 傍晚,闻嘉嘉骑着车回家,车前篮还放着一大袋子的挂面。 挂面是找何师傅买的,如果下班下迟了来不及煮饭就能直接煮挂面吃? 快七点到家,厨房的窗户透着光,闻嘉嘉看见魏岱的身影。 “你今天居然在家。”闻嘉嘉靠在门边,“我还以为你又要半夜才能回来呢!” 魏岱把菜端到桌上:“你都要出差几天了,我不得回来见你一面。” 闻嘉嘉莞尔:“你有啥需要我带的吗,好不容易去一回,不能浪费啊。” 这时候假期少得让人流泪,想凑出个长假去玩儿都凑不出来,只能靠着出差去。 魏岱想了想:“没。大城市的木刨总不能比咱家里的好用吧?” 闻嘉嘉都无语了,“你就惦记着你的木刨。” 这话说的,你也天天让我给你打柜子做匣子啥的啊。 柜子和匣子不都是木刨做出来的。 闻嘉嘉哼一起洗手去了。 她为的是柜子匣子吗……还真是。几十年后可没这么好砍树了,到时候砍树是需要报备的,要是砍到一棵上了年纪的书,牢底坐穿都有可能! 不过现在也没从前好砍了,原主记忆里,小时候养父常常会去县城外的山上砍树,等她再大些后,就不许人再去砍。 原主养父为此还抱怨许久呢,几乎年年冬天都得抱怨几回。没了树,炭火费的开支不就要多了。 家里样样东西都需要钱,每到这时候原主就格外勤快的干活,每天吃的也格外少,否则容易被养父母施加怒气。 想着想着,闻嘉嘉心情又不好了。 魏岱总是能敏感地察觉到她心情的变化,就问:“又咋啦。好吧,你帮我带个木刨吧。” 闻嘉嘉眼睛一瞪:“想得美!说了没东西带,那就是没东西带了。” 顿了顿,又把原主在父母家的事儿说了出来,哼哼两声:“也不晓得那家人怎么样了。”最好是过得不好。 “等明年有假期了,咱们回家探亲,就能晓得了。”魏岱给她夹一筷子鱼腹的肉,“别气,你不是说因为别人生气伤的是自己的寿命吗。” 闻嘉嘉一噎,把碗中的鱼肉捣一捣,和米饭混合在一起,又给饭浇两勺鱼汤,米饭瞬间变得有滋有味起来,她埋头怒吃两大碗。 吃过晚饭,夫妻俩在房间里清点钱票。 闻嘉嘉思考片刻,最终拿出一百元,“就带这些钱吧,多了我一路都得心惊胆战的。” 这年头小偷贼多,没有随处可见的监控,就算被偷了也很难找到,闻嘉嘉带这么多钱实在没有安全感。 魏岱:“票呢?” 闻嘉嘉:“除了粮票肉票,别的全带。” 魏岱调侃:“票就不怕被偷了?” 闻嘉嘉:“票小张嘛!而且钱不多带,为的就是给票空出位置。” 她把明天要穿的衣服拿出来,翻开内部的口袋给魏岱瞧,得意道:“我缝的呢,你瞧瞧咋样。” 衣服内部缝了个口袋,还带着三个扣子,最主要的是缝得针脚严密衣服正面还瞧不出来。 魏岱把衣服翻来覆去的看:“厉害!” 闻嘉嘉凑过去亲他,这人情绪价值给的很足,关键时候总能让闻嘉嘉开怀。 要分别几日,两人当天晚上都很有热情。 翌日,闻嘉嘉天还没亮时就醒了,魏岱醒的比她更早,她开房门时魏岱正要去食堂里买早饭。 “多买些,我带着当中午饭吃。”闻嘉嘉揉揉眼睛说。 她打个哈欠,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困啊,太困了,又想躺平了。 两姑娘还熟睡着,闻嘉嘉把放在橱柜最上层的铁盒放到闻春和闻萱能拿到的位置,这里面是蝴蝶酥和饼干,足够两姐妹接下来几天吃的。 又快速洗漱,把牙刷牙杯牙膏放到行李箱中。毛巾她昨儿就放好了,特意裁剪出一块新布当毛巾。 紧接着再烧水,水开晾了晾,六七十度时再装到水壶去。 最后用剩余的炭火煮牛奶,等牛奶煮沸腾时魏岱也拎着早饭回来了。 早餐用饭盒和油纸袋装着,饭盒里的是早晨吃的,油纸袋里的是路上吃的。 饭盒打开一看,嚯!丰盛得很呢。 闻嘉嘉怪疑惑的:“你们食堂到底是几点钟有饭吃,又是包子又是煎饺的,得凌晨三四点就起来干活了吧。” 炊事员这么辛苦的吗? “还有,是不是起的越早能吃到的东西越多啊。今天的早饭丰盛到我都有点害怕了。” 魏岱:“想得美。这是我昨儿带肉带面粉去请老李帮忙做的。” 闻嘉嘉笑嘻嘻:“魏岱你真好。” “……” 魏岱无奈,“吃吧,车队快要出发了。最迟六点半就要走的。” “哎呀好好好,现在才五点多来的及。”闻嘉嘉一口半个包子,嘴巴塞得满满当当。 包子是笋干肉馅儿。 吃着像是春笋的笋干,今年晒的,笋干丁上没有虫眼,吃着有笋干的香没有笋放久的霉味儿。 里头还有韭菜,最后就是猪肉丁。 老李今天做的包子竟然是熟馅儿包子,就是炒熟馅儿后再包包子,这样做出来的包子味道与生馅儿包子截然不同。 生馅儿蒸出来馅儿会成一团,熟馅儿包子就不会了。只会散散的。 吃着要更香,也没那么腻。 包子太对她的胃口,闻嘉嘉一口气吃了两个才对煎饺下手。 煎饺是韭菜鸡蛋馅儿的饺子,哦,还有部分是韭菜猪肉。 闻嘉嘉两者都喜欢,她就爱韭菜味儿,只是这韭菜馅儿的东西在车上吃是不是不太好? 想着,她当即把油纸袋里的煎饺拿出来,“我带包子就行,饺子留着你们吃吧。” 六点整,天已亮。 家属区中逐渐热闹,开门的声音此起彼伏吱呀吱呀响不停。 闻嘉嘉带着行李来到部队门口,朝着魏岱挥挥手:“回去吧,几天后再见!” 魏岱面带不舍:“路上小心些!警醒些!跟紧你领导别掉队。” 哎呀,这事儿她怎么会不知道。 闻嘉嘉耐着性子点头:“好的。” 同行的军人就笑魏岱:“恋恋不舍呢,不是就去几天吗,这么舍不得分开。” 魏岱乜他:“那可不。你这种没媳妇的人体会不到我这会儿的心情。” “嘿!过分了啊,戳我伤疤。” 说着,这人跳上车对前面大喊:“小北快开车,放团尾气给魏岱。” 轰隆一声,车子启动。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36节 闻嘉嘉捂着嘴巴笑,冲着魏岱挥挥手:“再见!” “一路顺风啊。”魏岱喊。 —— 机动车就是快,七点出头就到了火车站。 来得似乎有点早,闻嘉嘉只能坐在售票口旁边等着。 几十年后的高铁站有各种品牌店入驻,吃的东西琳琅满目。 这时候呢,其实也有。 不过是车站自己卖的,火车站的站台上就有食品摊,卖啥呢?卖烧饼。 烧饼五分钱一个,按照市价来说有点贵,可它不要粮票啊,买上20个才一块钱。 够一家人吃两顿的呢! 若是没有没坐火车就不准买的限制,怕是好多人都得天天守着这个食品摊买烧饼了。不管啥年代,总有人兜里有钱。 太阳初升,金灿灿的阳光破云而出,照射在闻嘉嘉身上。 闻嘉嘉眯起了眼睛,有点儿困了。 火车站周边总是热闹非常,街上人来人往,一家家的国营饭店和招待所都开在这里。 此刻正是吃早饭的时候,街上甚至弥漫着蒸笼开盖时冒出的水蒸气。 梁牧比高主任先一步到,问闻嘉嘉:“闻同志你吃饭没?” 闻嘉嘉困得要死,正打着瞌睡呢,哪里能察觉到他来没来啊。 他猛地你说话,惊得闻嘉嘉一激灵,差点一头栽到地上去。 “吃了吃了。”闻嘉嘉捂着嘴巴打哈欠,眼睛沁出点泪水。 梁牧道:“哎我都没吃,我打算一会儿进去买烧饼。火车站的烧饼做的很不错,有嚼劲还不松散,我还特意带了咸菜,哦可以夹在烧饼里面吃……” 闻嘉嘉想捂耳朵了。 万幸,在她捂耳朵之前高主任一路小跑而来。 “快进站吧,我改成了45分的票。”她说,又看眼手表,“马上四十分了。” 闻嘉嘉怪震撼的,她真有一丁点儿,就一丁点儿觉得高主任不靠谱。 谁家好人约好了八点到车站碰头,却在没告知对方的情况下把票改成七点四十五分的。 这还好是她和梁牧先到,否则得出大问题啊。 三人飞奔进站,梁牧的烧饼也没得买了,买烧饼的人把食品摊围得水泄不通,他没时间排队。 好在这时候临和市的火车站实在小,从售票口到站台不到两分钟就能到达。 上车,找到位置。 刚坐下,火车的鸣笛声便响起,嘟嘟嘟的,门被关上了。 梁牧望着烧饼摊,口水都快要从眼角流出来。就在此时,肚子很不合时宜的响了一声。 高主任问他:“你没吃饭?” 梁牧尴尬点头。 “不早说。” 梁牧都要悲愤了,什么早说啊,他特意早来就是想来站台买烧饼的。 只见高主任从包里掏出一个馒头来,“你垫垫肚子吧。” 梁牧快要浮现到脸上的忿忿不平的表情就又收了回去,“谢谢主任!” 闻嘉嘉犹豫片刻,把背包打开,从油纸袋里拿出一个包子:“我也有带干粮。” ……她其实挺不想给的,毕竟笋肉包她真的好爱,自己和梁牧又不算太熟。但人家主任都给了,她要是不给,那么之后的行程里最好别把包子掏出来吃。 不吃,闻嘉嘉就更舍不得了。 梁牧连声道谢,“闻同志你真好。” “不用谢。”闻嘉嘉摸摸手臂,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第70章 初入大学 这时候的火车几乎没有准点到这回事儿,闻嘉嘉还想着自己或许能在海市吃午饭呢,谁晓得被堵在路上,半小时过去了火车还纹丝不动。 要晓得,几十年后从临和去海市,高铁半个小时就能到达。 现在呢?反正人是八点钟上火车的,都快要十一点了还没有出省。 车上的乘客也不着急,似乎对此感到习以为常。 闻嘉嘉是急性子的人,有没遭受过多少回这时候交通的毒打,等半小时后就有些不耐烦了,频频看向窗外。 梁牧瞧她脖子伸得都跟鹅似的,就道:“来来来你坐窗边,我跟你换换位置。” 闻嘉嘉也不客气:“谢谢了啊,我受不了烟味儿。” 特么的,现在的火车上竟然还有抽烟的,也不晓得是哪个瘪犊子抽的烟,烟味儿都飘到她这儿了。 坐到窗边,闻着窗外飘来的清醒空气,闻嘉嘉心头的那股急躁也渐渐消散。 高主任在补眠,闻嘉嘉觉得她很强,在这种嘈杂的环境里也能睡得跟在无人之境似的。 闻嘉嘉甚至都听到了她的轻鼾声。 大约又过十分钟,火车终于缓慢启动了,而高主任也被启动时的鸣笛声给吵醒。 高主任揉揉脑袋:“你们不趁这机会睡睡,今天晚上我约了几个人,你们也得跟着,估计要很晚才能回招待所。” 闻嘉嘉:“我是夜猫子。” 相对于家属院其他七八点就睡了的家属而言,她这种十点多才睡的是实打实的夜猫子。 梁牧道:“我年轻能熬夜。” “……”闻嘉嘉刚要扬起的嘴角僵硬住了,她有时真的很想把梁牧的嘴巴给缝上。 好在高主任心胸宽广,笑笑道:“说我老了是不是?年轻时都能熬,但也得好好保养,等你到我这岁数,指不定还没我一半的精神呢。” 饭点要到了,开始有人起身去餐车吃饭。还有手上拿着饭盒的,这是去打饭。 随着打饭的人回来,车厢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臭中有香,香中有臭的,还有烟味儿混在其中。好在火车的车窗是开着的,多数人都还能忍受。 高主任问两人:“要去吃饭吗?” 闻嘉嘉和梁牧齐齐摇头,闻嘉嘉拍拍背包说:“我有带干粮。” 梁牧则是想省钱。 让他买五分钱一个的烧饼他愿意,但买一两块甚至两三块一盒的饭他宁愿饿着不吃,自己还得攒钱结婚呢。 高主任就道:“你们不去那我去了。” 说着起身走了,刚走座位就被人坐了。闻嘉嘉也没管,高主任回来这人也是会让开的。 闻嘉嘉掏出包里的包子开始吃,对面刚坐下来的人也掏出自己的饭盒,吃着里面的卷菜饼。 两人吃得香,搞得这一排的人都把包里的干粮掏出来了。 梁牧是捏鼻子是不捏鼻子也是,视觉比味觉带来的冲击力更大。 在饿肚子饿时候,你前后左右的人都啃起了香喷喷的包子卷饼饺子的,再不济也有啃杂粮馒头的,你口水不得使劲儿分泌啊。 梁牧闭眼忍了会儿,奈何肚子呱呱叫。片刻后实在无法忍受了,起身往餐车车厢而去。 闻嘉嘉闷闷笑,吃得越发香了。 哎,熟馅儿包子是真好吃,出差完回家后她一定要再做一回。 下午两点半,火车终于抵达海市。 海市火车站明显比临和的火车站“高大上”许多,闻嘉嘉边看边怀念几十年后那超大的虹桥。她在虹桥可是晚点过三回的呢,鞋子都跑掉了。 高主任对这里明显很熟悉,带着两人在火车站中穿梭,出站后便在火车站旁边的招待所住下。 出差费用有厂里报销,高主任也不是那种宁愿委屈自己也要给厂里省钱的人,于是三人便开三间房。 闻嘉嘉来到房间,这里瞧瞧那里看看,连柜子门都打开瞅了瞅里头。 要不怎么说是魔都啊,招待所都比其他城市好上一筹。 她站在窗边,透过敞开的窗户望着这片繁华的城市,只觉得透过眼前的景色看到些许后世的影子。 或许是来到个对她而言比较熟悉的地方,闻嘉嘉自从走出火车站后总是能想起上辈子的事情。 奈何还没回忆半分钟,房门被敲响。 开门是高主任。高主任道:“休息半小时,半小时后咱们出发去东大。” 闻嘉嘉:“好的。” 她关上门,抬手闻闻自己的衣服,总感觉有股气味。 洗个澡吧,洗完澡人也会更精神些。 来到洗澡间,闻嘉嘉不得不再次感叹一回海市招待所。瞧瞧人家,大白天的洗澡间里的水还都是热的,多好! 洗完澡美滋滋,浑身舒爽。 闻嘉嘉伸个懒腰,从行李箱中拿出白色t恤和黑色裤子穿上,再扎个马尾头,整个人显得干净利索。 她站在洗澡间中的镜子前照了照,想想又从包里掏出跟眉笔,把眉毛描得粗些乌黑些。 眉笔是在市里买的,质量还不错,反正用着还挺顺手,颜色也很贴她头发的颜色。 原主的眉毛有点淡,胜在眉形好,瞧着竟然透着点儿温婉之感。 现在用眉笔描描,眉眼处的温婉散去,英气增添几分。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37节 闻嘉嘉又掏出一支口红来。 这口红可是她做的,不是合成的,而是做出来的。 她在仙人掌上发现胭脂虫,于是便用胭脂虫和蜂蜡杏仁油做了口红。 为啥不合成呢?因为口红的合成太具有不确定性,晓得它会合出个什么颜色来,若是合出她不喜欢的颜色,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些胭脂虫。 不过她手工diy也不见得有多好,虽说上辈子她曾经拍过制作口红的视频不至于无从下手,但上辈子拍时有好多设备帮忙,材料也更为丰富,这辈子只有蜂蜡杏仁油和胭脂虫,能做成如今这样已经是老天爷给面儿了。 闻嘉嘉用手指轻轻在四分之一巴掌大的小铁盒里揉揉,将凝固的口红揉化部分,再涂到嘴唇上去,只涂薄薄一层。 瞧着像没涂,但又提气色。 半小时很快过去,三人即将出发。 高主任发现闻嘉嘉换了套衣服,还冲她点点头:“不错,很干练的样子。” 闻嘉嘉笑了笑。 等下楼了,高主任又好似随意问:“你这上衣哪儿买的?看着像是棉布料,但比棉布料更紧实一些。” 哪儿买的?系统合成的。 面料更加紧也很加的厚,穿着才会更利索更干练。 最主要是很白,比棉花还白,都跟用了漂白剂一样,看着很是亮眼。 闻嘉嘉就道:“我爱人在外地给我带的,高主任你要是喜欢的话我换给你些,我家里还有不少这种布料。” 高主任没忍住上手摸摸:“挺吸汗,一点都不透。那等回去了给我换些?大概两三件短袖的量就行。” “四五件都没问题!”短袖用不到多少布料的。 高主任忙不迭道:“那就说定了!”这时候布料紧俏,普通的布都不好买,何况这种优质布,有机会就得多买些。 梁牧犹豫片刻,问她:“闻同志,我能也买两件么?” “不是买,而是换!”闻嘉嘉认真道。 “我能换两件吗?”梁牧从善如流。 “……行吧。” 高主任调侃道:“买给你对象穿的?我怎么记得我见过你对象,工业局那老扎单根辫子的小姑娘。” “哎别提了,早和人家散伙了,是买给我爸妈穿的。”说着有朝着闻嘉嘉羞赧一笑,“如果可以话,再换我一件,我也想穿。” 闻嘉嘉:“没问题。” 三人上公交车,坐半个多小时的车才到的东大。 大学附近景色不错,这时候绿树成荫,行走在树荫下时凉快极了。 高主任带两人进了学校,然后来到行政楼的一处办公室中。 “岳老师,好久不见。”高主任的脸都要笑出花儿来了。 岳青生笑哼两声:“我可怕听到你说‘好久不见’了,只要一说这话,你就又有事儿麻烦我。”典型的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啊。 高主任梳理他的阴阳怪气,笑道:“哪里哪里,我时时刻刻心里都敬着您呢,哪里敢拿事儿麻烦您。” “那今天来干啥?” “我不敢拿私事麻烦您,但公事没办法呀,这都是为了我们医玻。” 高主任侧身介绍说:“这是我们办公室的两位组长,年纪轻轻的,一个新婚燕尔一个正要相亲,都被我薅来了,所以师公啊,这次我是必须也必定要带一批人回去的,要不然我都没脸回厂!我可是在厂大会上立下军令状!” “……” 闻嘉嘉和梁牧简直看呆,他们没想到高主任还有这一面。 如此的胡诌八扯。 瞬间,两人也面带苦色,仿佛把人带回去就要被杀头一样。 岳青生嫌弃地把自己的袖子从高主任的手里拉出来:“别摆出这副模样,你老师还说你这人顶顶的懂礼仪呢。” 高主任打蛇随棍上:“这不是被逼的吗,我这么一个有礼的人都被逼成这样了。师公你可晓得,我办公室可是千里地上一根苗啊,就舒勇一人,您也晓得舒勇是啥水平,再让他单独呆几个月,我们医玻厂就得完啦。” 岳青生无语:“好好说话,想带人走,带多少人走我是决定不了的,分配的事儿我哪里能插的上手呢。” 高主任:“您帮我引荐引荐,让我见见化学院的院长和老师。再说,您不是教机械的吗,机械的人才我们也要啊。要不是老师退休了,我还得找老师要些数学人才呢。” “你是扒皮来了。”岳青生虽然这么说,但到底还是带着他们三人去了化院。 路上都不跟高宜说话,只拉着闻嘉嘉和梁牧说。 “你们谁新婚燕尔啊?”他问。 呃…… “我。”两人异口同声。 岳青生就瞪眼:“刚刚骗我呢,到底是谁,别不是都没结婚吧。” 梁牧涨红了脸,哼哧哼哧道:“我单身。” 闻嘉嘉尴尬笑笑:“我结婚了,结婚都要一年半多了。” “呦,你瞧着怪年轻的,比我闺女儿看着还小,我闺女还单着呢。”说着就叹声气,“现在单着也好。” 高主任道:“您早该把灵灵给接回来了,都两年了,脑袋里的水也该被农田上的烈日给晒干了吧。” “谁晓得呢,反正她没提,我也不提。”岳青生转个弯,闻嘉嘉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这是条很长的梧桐大道。 岳青生又道:“再说,现在的情况……”他察觉到这里有两外人,就又闭口不言了。 闻嘉嘉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语。 现在的情况有点儿紧张,黎明将至之前总有一断混乱的时光。 岳老师又是在大学这一敏感的地方,平常讲课时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被抠字眼,哪里敢把当知青的孩子接回来。 不过老师敏感,但老师总是教出了一些有能力的学生的嘛,比如高主任。高主任此刻就道,“我们医玻在招人。” “不是招完了吗?厂都开了。” “厂子属于发展阶段,断断续续都是要招人的。” 话说到这儿,岳青生听明白了,沉思片刻终究还是老父亲疼爱女儿的心占了上风,叹声气说道,“那我下回写信时问问她。” 高主任道:“早该如此了。” 她转头对闻嘉嘉和梁牧说:“咱们厂还招车间工人的,哦听说还要招司机和维修工,你们要是有啥亲朋好友的,也能推荐来。” 闻嘉嘉惊讶:“行吗?” “行啊。你不是和人事那姑娘熟吗,和人家说一声简单得很。再说,咱们生产车间就挺缺人的,一两个人没多大的……”高主任顿了顿,还是没说太透。 闻嘉嘉:“之前不让推荐。” 高主任都笑了:“之前你还不是咱们医玻的人,你能推荐什么?” 也对。 闻嘉嘉觉得自己怪傻的,薛主任能推荐是因为她有人脉也有面子,萍萍两人能进去,本质上靠的是宋副厂长,闻嘉嘉只起到个牵针引线的作用。 宋家成的副厂长工作早就开始了,人家走马上任那一刻就有实职自然也能推荐。 她那时候还是药厂人呢,手里当然没有推荐位。 闻嘉嘉看了看梁牧,然而梁牧家从他爷爷奶奶辈开始家里就有工人了,经过三代人的积累,妥妥是工人家庭。他姥姥姥爷家那边也是如此,基本上每位亲戚都有工作。 看他那样子,像是没太放在心上。 闻嘉嘉陷入思考中。 思的不是家属院,毕竟家属院中跟她关系好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沈老师倒是适合,她还专业对口。只是她的身份大约有点敏感,闻嘉嘉不敢贸然推荐,得找高主任清楚后才行。 再就是包姐,包姐该准备带外孙女了,再说了,她现在也有了自己的事业,一门心思扑在网扣花上,每个月也能挣到一笔钱。 还有就是虹姐,虹姐也放弃了她的菇,跟包姐一起做网扣花。 准确来说,是家属院大部分人都跟着做。上个月家属院简直安静得可怕,就连菜地里都见不到人影,都在家里做网扣花呢! 不过这玩意儿也不是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做的,一大半的家属参与进去,其中又淘汰了一大半的家属,只留下一些心灵手巧之人。 虹姐就是其中之一,根据包姐说,虹姐学得特别快,是一群人中学得最快的。 除了她们,其他人和她关系平平。 自己还要在家属院生活的,要是大家关系都差不多,推了这个,其他人心里指定是有些想法的,会觉得她“厚此薄彼”,干脆就都不推了,生活还是幸福的好,没必要给自己的生活添些烦恼。 她想着……推荐老家的人来。 这时候出一个工人能拉拔全家,生活质量发生质的跨越不是没可能。 还在工作呢,闻嘉嘉很快收回思绪。 刚刚的那番话,大概就是高主任用来堵她和梁牧嘴的,也是在试图和他们建立更深层次的利益关系。 到了化院,高主任重新拿出她那混不吝的一面,一通马屁拍得化院的领导们如沐春风。 闻嘉嘉和梁牧要干啥?被高主任安排去和学生们聊天。 高主任说:“你们年轻,和学生有话题聊,多和人家讲讲咱们医玻厂。咱们医玻是冉冉升起的新厂子,大有可为啊!” 紧接着又咬牙低声道:“就算是坑蒙拐骗,都得先把人给我诱出一些意向来!” 闻嘉嘉嘴角抽抽,点头了。 她尽量啊。 这时正在上课,但看眼时间,也快下课了。 校园里出现晚霞,碧绿的树叶,红色和青色的洋楼,在晚霞中美得惊心动魄,闻嘉嘉坐在教学楼下的座位上赏着美景静静等待。 铃声响起,她起身,不远处站在湖边逗天鹅的梁牧也走了过来。 “要不怎么说人人都想上大学呢,那些人为了个名额打出狗脑来,看来也挺值的。”梁牧看一圈后眼里带着羡慕。 “值惨了。” 过几年?高考恢复,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38节 不可否认,这时候的工农兵大学生有勤奋好学的,不少大佬就是工农兵大学生出身。但还有相当一部分人都是混子,连二元一次方程都解得费劲的那种混子。 真不是她瞎说,原主有个同学就拿到了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然而人家成绩差到离谱,数学能考八分,毫不客气的说,原主花三分钟做考卷得到的分数都不止八分。而且人家不单是数学一科差,语文也差啊,读篇课文也能磕磕绊绊,成绩从来没有及格过,全靠某委会领导舅舅才拿到的稀有名额。 就这种人,到大学后能学到个鬼,只会一个劲儿地搞运动。 也就是碰到这时候,他们能混到个本科毕业证,还赶上包分配,但凡晚上几年,别说本科了,专科都摸不到边儿的。 所以才说打破脑袋也要拿到的名额值得很,没意外的话直接把后半辈子的生活搞定。 下课后,闻嘉嘉找人家学生去了,找的还都是成绩好的。 她笑笑道:“我是临和市医玻厂的,今天来咱们学校调研,正好赶上实习分配的事儿,就想着听听咱们同学的想法。” 几位学生面面相觑,不太明白闻嘉嘉的意思。 不明白就对了,闻嘉嘉说得云里雾里的,反正就是不说清楚。 她又看了眼手表说道:“呦!现在是吃饭的时间了吧,咱们学校哪个食堂好吃,我请你们吃顿饭怎么样。” 吃饭啊,还是在自己学校食堂吃,虽说是陌生人,但不怕被人拐,也不怕被下药,当然可以啦。 闻嘉嘉就跟知心姐姐一样,一路上都在跟他们聊天。 八个学生,男女对半,闻嘉嘉跟女同学聊得格外嗨。 大学生活好吧?食堂里有啥菜比较好吃?有没啥课外活动?对未来的事业有什么规划?想去厂里还是想去政府部门…… 闻嘉嘉想跟一个人好好聊天的时候,还是很能套话的。 关键是她当过大学生,其实真算起来毕业还没满三年,虽说几乎隔着半个世纪,但还是很有话题聊的,特别能把握毕业生的心理。 所以到食堂时,她都快和人家女学生手挽手了。 梁牧惊呆,但他在此刻笨口拙舌的,面对人家大学生总有股自卑在,哪里能像闻嘉嘉一样谈笑生风呢。 他打定主意,往后要跟闻嘉嘉多学学。 进入食堂,闻嘉嘉就立马道:“哎,咱们学校食堂真好,比厂里的好。不过我们厂被扶持的力度大,食堂只是过渡一段时间,听说准备盖新食堂了。” 单纯的大学生才不明白社会人士心里的那点儿弯弯绕绕呢,听闻嘉嘉说他们食堂好,也自豪不已。 有人就说了:“是吧,我们学生的食堂还有小包厢,其他学校就没有。” 闻嘉嘉拍板:“那就去包厢吃饭。” 那人就干笑:“但学生进不去。” “……行吧。” 于是闻嘉嘉只能带着这群学生在食堂档口打饭吃了。 到底是学生,还抹不开脸面,都可着便宜的素菜吃。 闻嘉嘉就说:“别客气,我们医玻财大气粗,我是来调研的,这顿饭厂里报销,不要给我省钱。” 说着,让他们一人打一样荤菜。 要不怎么说是魔都的学校呢,人家食堂里竟然有糖醋小排。 瞧着颜色厚重,闻嘉嘉直接打了两份,要是有饭盒在,她非得打包一饭盒走不可。 一场饭菜打下来,结账算钱时单纯的学生们脸蛋都红了。 闻嘉嘉笑眯眯的,还是脸皮太薄。 不过脸嫩脸薄好啊,这样她才好忽悠……不是,好交流嘛。 第71章 奋力招人 包分配时代大学生基本没有选择权,但有时院系老师也会征求学生的意见,虽然很多时候学生的意见也没啥用。 只是再没用,高主任也想争取争取。即使暂时争取不过来,也能探探这些学生的底嘛,要是有好苗子,往后还能挖墙脚不是? 闻嘉嘉坐在桌上,等吃过饭后,她就开始聊了。 她问:“像你们化院的学生,毕业后一般会被分到哪儿去呢?” “工业局和研究院吧,成绩不错的大概就这两地方。去年我们院有位学姐从进校开始成绩就是系里前三,分配时去的就是研究院。” “哎,这可不一定。这两年去研究院的有四位,也就是这位学姐成绩让人心服口服,反正其他的……哼。” 话音未落,这位男学生旁边的人就用手肘点了点他那嘴快的同学。 这种时候,嘴快是嫌日子过得太好了。 说话被打断,那位同学有些许不甘,但还是闭嘴服软了。 闻嘉嘉只当做没听到,脸上笑容依旧温婉和煦,“你们每年能有多少同学去市工业局和研究院啊?” “呃,加起来不到五人吧。” “对,得看两个单位要多少人。” 闻嘉嘉惊讶:“才五人!那剩下的人都是被分配到各个厂里去的?” “也不一定。”瞧着比较稳重的学生说,“还有好多会被分配到政府部门去,比如说基层的公社,还有地质总局。” 有位女学生补充:“去年还有去煤矿单位的呢。”说着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煤矿单位其实不算差单位,但它远啊,通多是在北方,谁又愿意离家这么远呢。 闻嘉嘉立马就接话道:“考虑考虑我们医玻厂,我们医玻厂就在临和市,你们有家在临和的吗?或者说临和市附近的。” 还真有! 有位脸特别嫩的女学生就道:“我家在璠越县,虽然是临和隔壁市的县,但是离临和还算近,坐火车去的话两个多小时就能到,这还是包括堵车的时间。” 闻嘉嘉:“那你完全可以考虑我们医玻嘛。我们医玻虽然是刚建立的新厂,但是背靠临和市工业局,扩张得很快,你们如果进去的话,算是初批建厂大学生了。” 这话说得有人心头一动。 诚然,不少人都想去工业局这种“高大上”又前途明亮的部门。在要不然就去研究所,能最大程度让自己学以致用的部门。 可还有一部分人能认清自己的能力,又怀有赤子之心。 自己的能力或许没那么足,去了研究所大概率也是得先坐几年的冷板凳打打下手。 再说了,这时候的研究所其实是有点危险的,好些大项目都没人敢牵头,到里面后无论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到那时闭口禅是必须得修炼的一项技能,而且还管得严,有时想想,好像也不是那么想去的。 那么就只有厂里能提供平台让他们学以致用了。他们既然选择了这个专业,毕业后自然想选择对口的工作。 再说,谁又没个为祖国奋斗的理想呢,他们也想做颗螺丝钉啊。 新建立的厂子如同一片未被种植庄稼的肥沃田野,他们能够在上面尽情挥洒自己的热情和汗水,种出来的食物会格外让人有成就感。 可理想理想,现实是现实啊。 有学生苦笑道:“归根到底,还得看学校的安排。” “有时学校安排的还不作数,得看政府。” 是的,严格来说,这时候即使是学校也没有分配权。 可学校有建议权,很多时候学校的建议政府是会采纳的。 追踪溯源,这项权力在政府的哪个部门手里?在国家教委手中。 国家教委主导,同其他部门相联合,根据政府机关,事业单位和国有企业的用人需求制订大学生分配计划,然后把分配计划分发到大学手中,让大学来分配。在这一步骤上,大学掌握到了推荐权。 大学分配好后把表格上交,一般来说,很多时候教委都会通过审核。没通过的情况寥寥无几。所以高主任才要带着两位下属千里迢迢地坐火车赶到大学来,又是厚着脸皮拉关系,又是低声下气的请吃饭,还不就是看中学校手里的推荐权吗! 闻嘉嘉笑了笑,没继续提这事儿,而是再说回她们的医玻厂。 “如果来到我们医玻厂,像你们这种大学生的话进去就拿14级工资。哦14级工资就是大学生的实习工资,有48块五,这些嘛,大多的厂里都是一样。但……” 闻嘉嘉声音低了些:“在票证上我们厂给的量是能和机械厂药厂化工厂这种千人大厂一较高下的。而不是我乱说,我从前就是我们那儿药厂的人,临和药厂你们都晓得吧,哎,咱们这边的医院里肯定有临和药厂生产的药。” 几人点点头,临和药厂在东部几个城市中还是很有名的。 “哦,还有食堂补贴,跟药厂几个厂一样,大学生有食堂补贴,平均情况下一周三天的肉菜是能保证的。” “那住宿呢?”有人问。 闻嘉嘉:“有住宿的地方,不过楼房暂时还在盖,大概要明年才能落成。” 这真不是她骗人,她也是昨天才知道城外有片空地是属于医玻的,就在文化宫旁边,而且面积颇大,据说至少能盖六栋楼,只要医玻厂员工人数没破千都能住得下。 就是……明年大概只落成两栋。 不过两栋也够了,最主要是周边不太热闹啊,文化宫怎么的也得后年才能建好,而且医院离的不算近。 这话她不能说。 哎!良心隐隐发疼呢。 有住的地方就好,宿舍也好。 学生嘛,刚毕业还没到拖家带口的时候,宿舍也是能住的。 之后又了解了些工作内容,工厂环境,还有政策方面,几人一直聊到快七点。 总的来说,还是聊的很愉快的。 闻嘉嘉对几人的印象不错,几位学生对闻嘉嘉的印象也觉得好。 天色漆黑如墨,校园里只有孤零零的几盏路灯提供亮光,让人不至于行走到路边的草丛中。 几位学生心事重重,往宿舍方向走去。 “听闻同志说完,感觉临和医玻也挺不错的。”有人忽然开口,“我家离临和也不远,家里一直都挺怕我会被分配到北方。” “是吧,新厂子一切都是崭新的,才起步阶段,哈哈要是咱们去,保不齐十几年二十几年后是元老级了呢!” 这话说的,大家都笑出声。 可确实是这样,最吸引他们的就是这是个新厂子,由着他们发挥,能给他们平台施展自己抱负,自己所学知识的新厂子。 再就是医玻离海市近,而且临和算是大城市了,物资丰富,条件也好,夏天热的时间不算特别长,冬天冷的时间也挺短暂,跟海市差不多,所以不会有水土不服的情况出现。 就连食物口味,都和海市差不多。 “可说来说去,咱们做不了主啊。” “明儿去问问老师如何?医玻的人都找咱们交流了,肯定也会去找系里的老师交流。”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39节 “我反正挺想去的,咱们学材料,医玻已经是特别对口的厂子了。我先是还想着如果能分配到本地的大厂就好,可现在我更想去医玻。” “唉!明天去问吧,咱们一起去。” 他们在说着话,闻嘉嘉和梁牧也在聊今天的事儿。 梁牧对闻嘉嘉大加赞赏:“闻同志你可真会说话。” “……”虽然这个夸赞听得怪怪的,但闻嘉嘉还是点点头表示接受了,还教他,“咱们又不比这些学生大几岁,同龄人嘛,还是很好聊天的,你就把他们当同学聊就行。” “我同学可没有一个上大学的。” 闻嘉嘉惊讶:“真的吗,不能吧,我就有一个同学上了大学,我还是在县城读的书。”按理来说,城里学校的机会不应该更多吗? “反正我们那届没有。本来是有两个的,但快要交名单时被人举报了,后来又推荐一个,结果那人的叔叔……嗯,下台了就再没后续,最后那个名额被隔壁学校拿走。” 好吧,机会多,竞争也激烈。 瞧瞧,一波三折呢。 两人到国营饭店时高主任一行人还没吃完饭——高主任来时说过,说今天会请院系的老师吃顿饭,地点就在学校附近的国营饭店中,所以闻嘉嘉和梁牧就在门口等待。 外面蚊子多,服务员喊两人进门来。 “处对象呢?”服务员问。 闻嘉嘉:“不是,同事。” 服务员:“我就说,看着也不像啊。” 闻嘉嘉笑笑:“我们等人,在里面吃饭的人。”她指了指玻璃窗里面。 这个国营饭店很大,用门隔成了两个区域,透过门上的玻璃能看到里面的高主任。 “哈哈,那你们有得等了,才来吃呢!”服务员笑道,“你们吃饭没,要不要点份饭菜?” 闻嘉嘉:“谢谢啊,我们已经吃完了。”这里的服务员还挺热情的。 其实吧,这是闻嘉嘉的刻板印象在作祟,她总觉得这时候像供销社百货商店和国营饭店这种地方的人都比较的高高在上。 可有一说一,她就没在几个地方碰到眼高于顶的人。 “不准殴打顾客”这句标语,其实是出现在80年代。 开玩笑,这时候搞运动呢,大家都说话甚至或许谨慎,怎么可能会殴打顾客。但凡表达出看不起顾客的态度,就等着被人举报吧。 不过像这位服务员这么健谈的也挺少见,闻嘉嘉刚刚说话说多了,现在还在“充电期”,所以不算热情。 这一等,两人就等了将近一个半小时。难怪高主任说今晚得熬夜,现在马上要九点了,等会到招待所时妥妥得十点啊。 这顿饭的结果如何?看高主任的表情结果还不错,她脸上笑容很灿烂。 不但如此,嘴里还说着明日见。 “走吧。”送走一行人后高主任搓搓僵硬的脸皮道,“幸好还有车啊,这点比咱们临市要好不少。” 闻嘉嘉也颇感惊奇,这么晚了还有公交车在运营呢。 “大概是夜班的人多吧。”闻嘉嘉想了想后说。 公交车车次不多,三人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一辆。等分招待所时已经十一点半了,招待所的前台也已经睡着了。 三人放轻脚步上楼。 回到房间后,闻嘉嘉强忍着困意洗了个澡才躺床上睡觉。 而隔壁两人困得连澡都来不及洗,趴在床上没半分钟就睡过去。 因为太困了,也没有认不认床这回事儿了。 清晨。 海市的清晨格外热闹,喧闹声甚至从街上传到招待所的三楼。 闻嘉嘉是被附近国营饭店工作的声音吵醒的,桌椅挪动声,碗筷碰撞声,店里工作人员的吆喝声…… 她刚想骂一句“魏岱别吵”,却瞬间清醒,想起自己正在出差。 窗帘厚重,窗外的光被窗帘过滤后并不会刺眼。她揉揉眼睛,总觉得还没睡够觉。 “几点了……”闻嘉嘉嘟囔着,看眼手表,竟然才六点出头。 于是闻嘉嘉又翻个身闷头睡过去,昨儿高主任说了,他们八点起就行。 屋内重新恢复寂静,而闻嘉嘉的呼吸也很快平稳。 生物钟就是闻嘉嘉的隐形闹钟,七点五十几分的时候她再次醒来。 睡了回笼觉,闻嘉嘉感觉脑袋舒服多了,睡眠不足带来的疼痛感消失得一干二净。 洗漱换衣服,八点出头,去敲隔壁高主任的房间门。 闻嘉嘉敲好一会儿,里面才有动静。 “主任,已经八点五分了。”闻嘉嘉说道,“你昨天说如果我早起就喊你。” 高主任拍拍脑袋:“谢谢了啊,你去把梁牧也喊起来吧,然后去楼下吃饭。” “好嘞!”闻嘉嘉饿得烧心啊,昨晚吃完饭后的运动量太大,回来的时候就饿了好吗。 敲梁牧房门她就用力多了,很明显,梁牧也没醒。 “来了来了!”里面人喊道。 “快点。”她也喊。 敢情就她最早醒!闻嘉嘉突然觉得自己还挺靠谱的。 “主任,我先去饭店瞧瞧,如果需要排队的话也好提前排队。”她又跑到高主任的房间门口说。 “你去吧……不过现在都八点多了,应该不会出现排队的。” 闻嘉嘉表示只听到前面三个字,颠颠地下楼去。 果然,国营饭店里并没有出现排队的情况,甚至还颇为冷清。 不过也对,这会儿大多厂都到上班的时间点了嘛!就算没有,这时候也到厂里了。 不过里面还是有人的,毕竟是火车站旁边的饭店。 而且正是因为饭店位于火车站旁边,里面的早餐品种格外多,闻嘉嘉想吃的煎包也有。 特别让闻嘉嘉高兴的是这还是发面煎包,跟大壶春的煎包有些像。 哎,就是不知道这会儿大壶春还有没有在开。 不过现在的煎包味道都不差,面粉和肉的品质都好,做煎包的师傅也是老师傅,闻着这味儿甚至要比几十年后她吃的煎包更诱人呢。 闻嘉嘉在门口等了会儿,高主任和梁牧终于来了。 “点好了吗?”高主任问。 闻嘉嘉:“不晓得主任你吃啥,所以我等您来了再点。” 高主任摆摆手:“我不忌口。” 然后看着墙上的菜单说:“一份馄饨,一份鲜肉煎包。” 巧了!闻嘉嘉想吃的也是这两样。于是她也很服务员这么说。 梁牧呢?领导和同事都这么迟了,他心想自己也不能不合群把,于是说了声:“我也一样。” “……”怎么说呢,闻嘉嘉就忽然幻视张飞的“俺也一样”。 憋着笑,憋到早餐上桌。 早餐的份量大,一碗里有16个馄饨,个头还不算小。 被煮得近乎透明的馄饨皮包裹着粉嫩色的肉团,浮在略微浓白的骨汤上,汤上还飘着点点绿色葱沫。 看着挺清淡,可骨汤的香味儿可是一个劲儿地往她鼻子里窜。 再瞧瞧煎包。 煎包有她大半个拳头大,是发面皮,自然会大些。 煎包包得特别规整,褶皱过分漂亮,包底微焦,咬一口能听到酥脆的声音。 真香啊。 鲜肉馅儿汁水充盈肉香四溢,配着骨汤馄饨令人从嘴巴到胃都熨帖极了。 三人吃得格外满足,高主任吃完甚至摸摸肚子感慨:“毕业后就没吃过这一顿了。” 闻嘉嘉好奇:“主任您是在这里读的大学?” 高主任点点头:“岳老师他妻子,是我大学时的老师。” 闻嘉嘉心道,难怪昨天拽着人家喊师公呢。 吃完饭,一行人又去东大。 这回还是去要人的,不过要的不是学生,而是老师。 高主任没跟他俩细说,甚至有时还把他俩给支开。 梁牧不解:“这是做啥呢?” 闻嘉嘉能猜到点内情,高主任大概是把目前情况比较危险的教授要到工厂去。目前看来比起学生,这些教授起到的作用会大好多。 不过学生才是根本,他们年轻,能给厂里奋斗几十年,高主任最看重的还是能拉多少学生去。 这一谈就到了中午12点,闻嘉嘉敲敲门,询问高主任:“主任,要不要去订饭?” 高主任点头:“去吧……去西门那边的饭店订。” 闻嘉嘉懂了,昨天去的是北门旁边的饭店,今天得改成西门。 她飞快把屋里的人数一遍,6人呢,那就按照8到10人来订。 西门那边的国营饭店要更小些,但菜色瞅着要更精致。 这时候菜的份量都很足,所以闻嘉嘉思考过后点了六道菜。 浓油赤酱的本帮红烧肉是必点的,闻嘉嘉昨儿就馋得不行了,趁此机会怎么也得吃到。 然后是酱鸭和响油鳝丝,这两道菜也是当地特色菜。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40节 最后点两盘青菜,酒香草头和炒青菜,以及一份鱼头汤。 闻嘉嘉其实还想点毛蟹炒年糕的,正值蟹季,肉多黄多,但想想吃起来不太雅观,便放弃了,这种菜还是适合私底下在家里吃。 她时间控制得很准,让厨师一点上菜。果然,一点出头时高主任一行人就到了。 该吃吃该喝喝,闻嘉嘉和梁牧终于也能够上桌。 她点的菜,都是自己爱吃的菜。 高主任还得同学校的人说说笑笑聊家常,但闻嘉嘉和梁牧作为小喽啰只需要埋头苦吃就好了。 偶尔盯着谁的碗里没了饭,闻嘉嘉再负责一回盛饭小妹,其余时间都在吃。 红烧肉是不加香料不加水焖出来的,只有酱油和酒还有糖。 肥而不腻,酥而不烂,关键肉质还好,甜的同时还能明显品尝到肉本身的香。 还有酱鸭。酱鸭微甜,有嚼劲肉却不柴,皮是它的灵魂,薄薄一层,肥油几乎没有,只有焦糖色的皮层。蘸蘸汤汁,再放在米饭上蹭蹭,闻嘉嘉使劲儿控制才把自己吃饭的速度降下来。 啊,闻嘉嘉简直要爱死了。 此刻心想,高考恢复了,她一定要考到海市来。 不为什么,就是为了一口吃的。 吃完饭,一行人又回学校,稍微交谈了会儿后在学校门口分开。 下午,高主任马不停蹄地带着两人去另外一所学校。 这么大个城市,不可能只有一所大学的嘛,为了保险起见,当然是要全部学校走一遍。 难怪高主任要安排三五天的行程呢。 之后的几所学校都不比东大,为了赶时间闻嘉嘉甚至都扛起重担,被高主任安排到一所专科院校去和学校领导交流。 早出晚归,赶来赶去,有时连饭都来不及吃,有天甚至忙到十点半,差点没赶上最后一班的夜班车。 几天下来蓦然回首才发现,竟然只有刚来时的那两天过得是最舒服的。 周六这天,三人终于把该拜访的学校都拜访完了。 夜晚,星空明亮。 抬头望,这时候的魔都还能看到璀璨的繁星,以及偶尔划过的流星。 高主任累得精气神都被吸干了似的,回招待所后对两人说:“明天下午两点的车,上午咱们自由活动。” 闻嘉嘉眼睛都亮了,立马中气十足地回答道:“好的高主任!” 自由活动代表着能去shopping,她还以为没机会了呢。 高主任感慨:“到底还是年轻啊。”不像她,她现在完全没有去逛百货商店的欲望。 闻嘉嘉跟只欢快的鸟儿似的回屋去,把衣服一脱,将衣服内侧兜里的钱票掏出来数了又数,连洗澡都暂时顾不上。 紧接着掏出已经快被用完的笔记本。 难以想象,出差前她特意带了本没用过的笔记本来,结果现在被她用的已经只剩最后两页了,连笔她都又买了两回! 可见这几天下来,不但腿快跑断,连手也差点写断。 不过没关系,购物能治愈一切,闻嘉嘉兴奋地拿起笔开始做明天的购物计划。 第72章 大肆购买 翌日,闻嘉嘉六点钟起床,匆匆吃过早饭后直奔新世界百货商场。 这时候看,新世界相当气派。 从外面看新世界有四层楼高,进门后能被琳琅满目的商品惊呆眼。 闻嘉嘉此刻站在卖日用品的柜台前,柜台上摆放着的是暖水瓶。 啥样的暖水瓶,外表是粉色蓝色塑料壳的暖水瓶!和几十年后市面上的相差无几,闻嘉嘉嘴巴都惊讶得微张了。 而后面的柜子上呢?放置的是红色铁皮外壳的暖水瓶,闻嘉嘉经常在电视里见到。还有印着熊猫玩耍的暖水瓶,国画风甚是精致。旁边则是印着红花绿叶的搪瓷盆和痰盂,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少说也有百来出头个。 “同志你好,请问一下暖水瓶多少钱?”闻嘉嘉来到柜台前问。 售货员还没回答她,旁边的人就说了:“铁皮的六块五毛加两张工业票,塑料的七块五加两张工业票。” 敢情塑料的还更贵! 想想也正常,这时候塑料很缺,连塑料袋子都少见。 旁边人还热情道:“姑娘是头回来我们这里吧,我教你,你看商品下边儿,商品下边儿有价格标的。” 闻嘉嘉笑笑道:“还真是,谢谢大姐了。” “哎呀没事!互帮互助。” 说着,还让出一个身位来好让闻嘉嘉近距离打量塑料暖水瓶。甚至还教闻嘉嘉怎么样才能选到个好的暖水瓶。 “姑娘像这样,瓶口塞子打开,把瓶口对准耳朵,再弹弹瓶身。好的暖水瓶,弹出来的声音是闷闷的,厚厚的。” 闻嘉嘉惊奇:“还有这种说法呢?” “可不,你们小年轻得学着点儿,这样才不会买到坏货。” 售货员不高兴了,说道:“大姐,坏货我们才不会摆出来呢。”坏货都在仓库里,他们内部人员都抢着要呢,怎么可能舍得摆出来卖。 大姐哈哈两声,一笑而过。 闻嘉嘉看了看,最终放弃购买。 其实挺想要的,这玩意儿放上十年都坏不了。但路途遥远,怕在火车上给挤坏了。 闻嘉嘉退出来,紧接着看到碗。 一摞摞的碗叠着,满满当当的。完了,她瞧着又走不动到了。 同这年头乡下土碗不同,这里的碗与几十年后的市面上卖的碗在精致度上相差无几。 碗内是白釉,没有一点其他色彩。 可碗壁却有姹紫嫣红的花,勾勒得特别仔细,闻嘉嘉用她贫瘠的绘画知识判断,这位画图人手上绝对有几层功力。 就连旁边稍微次一等的碗,图案上都有些许风骨在。 闻嘉嘉看了又看……哎,还是不好携带,否则怎么的也要给家里准备两套。 她就爱收集好看的碗,去景德镇玩儿一趟都得带六套碗回家。 闻嘉嘉忍着心痛,再次离开。心里想:下回,下回一定把你们带回家。 她要在这里买房,一套房里放十套的碗! 紧接着来到衣服鞋子柜台前。 衣服是成衣,闻嘉嘉知道,到她出手的时候到了。 闻嘉嘉从兜里掏出昨晚写的购买计划来,对着衣服区的售货员道:“同志,麻烦把那件灰白色的外套取下来给我瞧瞧,还有那件军绿色的衣服……对就是小件的,拿两件。” 闻春和闻萱两孩子死活要穿军装,在部队里天天看人穿军装眼馋了,闻嘉嘉得买两件回去糊弄糊弄两人。 “……那件粉红碎花底的衣服,蓝色碎花底的衣服也各给我一件,还有黑色的中山装,哦还有那件黄色外套……” 闻嘉嘉都跟买大白菜似的,一口气报出好几件的衣服。 但旁边人都不觉得奇怪,因为她一看就是外地人,外地人这样买可太常见了! 售货员同样见怪不怪,把这些衣服一件件取下来,甚至还帮着她挑尺码。 闻嘉嘉不会挑尺码,只把穿衣服的人的身高体型大致说说,人家售货员就能挑出合适的尺码来。 反正……不对的话还可以改嘛,时候谁还不会改衣服啊,就连魏岱改衣服都比她厉害。 挑完,闻嘉嘉又细细检查了一遍针脚,人家成衣虽然贵,但布料是真的好,针脚也是真的密实。 闻嘉嘉:“同志都帮我包起来吧。” “都要?” 闻嘉嘉“嗯嗯”点头,“我先付钱,然后放你这行吗?我还得继续逛呢。” “行,你离开时来拿就成。” 闻嘉嘉艰难地掏出钱票,然后又花三分钟才把钱票给付清。 她真是闲的慌,在家时用棉花合成棉布换成棉票,现在又用棉票买成衣,千里迢迢的带回家…… 总觉得有点毛病。 下一站是旁边的鞋柜。 鞋子就有得买了,一水的回力运动鞋,款式在现在看来相当新颖,有几款放在几十年后都不算太过时。 闻嘉嘉给自己买了两双,魏岱买了两双,他俩都挺能穿鞋子的,特别是魏岱,几乎每年要穿废一双鞋子。 好在部队有发鞋,否则家里单是他鞋子的支出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两姐妹一人一双。 而后就是给兰兰她们买了,兰兰特意交代要白色红勾的运动鞋。 闻嘉嘉想了想,临时决定给老家的魏小妹以及魏文珠也给买一双。 小妹前阵子寄了个包裹来,里面是今年的新米,还有一些山间干货。比如木耳干竹荪干这些,以及腌的稻花鱼和酒糟。 家里也不知回什么礼过去,买双鞋子,再看看能不能买瓶百雀羚,好像也不错。 可给小妹和文珠买,那大嫂呢……算了闻嘉嘉又拿了一双鞋子。 年初那段时间听说魏岱母亲生了病,她和魏岱也没回家,是大嫂忙前忙后照顾的,就因着这个也得买双鞋子谢谢人家。 这人买买,那人买买,完了,鞋子又是好几双的量。闻嘉嘉攒下的找人换的工业票被花得所剩无几。 闻嘉嘉不敢再呆,赶紧离开。 手上还有布料,闻嘉嘉到布料柜台上去买布。 没买棉布,买的是涤纶布。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41节 在国外叫decron,国内喊它的确良。 的确良现在实在受欢迎,轻薄凉爽很适合拿来做衬衫。在老家县城里,谁有一件的确良穿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儿,走在路上都能吸引人回头看。 而且的确良颜色多而鲜艳,在现在一水的黑蓝绿中着实显眼。 风一吹,的确良做的衬衫就迎风飘,姑娘们穿着实在美。 就连闻嘉嘉,在穿了半年粗布,一年多的棉布后,面对的确良也没有多少抵抗之力。 所以她买了能做出七八件的确良衣服的布料,不过自己只留两件份量,其余的都是给别人买的。 最后买的就是食物了。 这里最多的糖是大白兔奶糖,闻嘉嘉一口气称了三斤,另外还称了两斤巧克力口味儿的奶糖。 再就是蝴蝶酥绿豆糕以及其他糕点,除此之外还买了两瓶酒两条的香烟。 最后再买香皂百雀羚牙膏牙刷毛巾头绳头花儿等等零零碎碎的东西。 她出门时,是背着东西出门的。 衣服鞋子布料在她背上,就跟上山打完猪草回家时似的。 闻嘉嘉犹觉不够,还在旁边路口的国营饭店里买了一斤多的熏鱼,还有一份酱鸭。 等下午要走了,她得再去招待所旁边的饭店里买两份煎包。 艰难回到招待所,时间已经中午。 梁牧也出去买了趟东西,闻嘉嘉问他:“高主任呢?” “去她老师家吃饭了。”梁牧说,“高主任让我们吃完饭就在招待所等着。” 闻嘉嘉点点头,今天周日,老师也休息。 又问他:“你吃完饭了?” 梁牧点头,砸砸嘴巴,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享受,说:“吃了碗蟹黄面。闻同志你真该去吃吃,跟咱们那儿的味道又有些不同。” 感觉面要更劲道些,而且也没那么甜。 闻嘉嘉道:“那我去试试!” 她还想吃鳝丝面开着,鳝丝面她曾经吃过一回,不晓得现在再吃味道会不会和上辈子吃的有所相同。 来到附近面馆,闻嘉嘉先去隔壁供销社买个饭盒,然后点碗鳝丝面,再点份蟹黄面。 面是现场扯的,份量很大,现熬的蟹黄浇头和鳝丝浇头往面上一盖,原本干巴巴的面瞧着立刻就色香味俱全了。 服务员还帮忙拌开,拌得每一根面条都均匀地挂上汤汁。 先吃蟹黄面,蟹黄面微甜,更多的是鲜,蟹肉蟹黄的鲜香格外浓厚,而且丝丝蟹肉和点点蟹黄还挂在汤汁上,咬到蟹黄蟹肉时,河鲜独有的鲜香就在嘴里爆开。 闻嘉嘉不禁点点头,确实和临和那边的蟹黄面不一样,临和的蟹黄面起码要更甜两分。 吃几口原味后,闻嘉嘉往里面加醋,醋很好的缓解了蟹黄面吃多后的腻。 内分量足,她吃就停下了,转而把筷子伸向鳝丝面。 她选的是拌面,其实还有汤的。 鳝鱼脱骨切成丝,然后用猪油炒。闻嘉嘉确定师傅用的是猪油,只有猪油才能炒出这股香味儿。 接着放了蒜末去煸炒,闻嘉嘉明显能吃到一股蒜香,和鳝鱼相得益彰。 最后下调料,焖完勾芡当成浇头盖在煮好的面上,再撒把葱花当点缀,浓油赤酱,令人十分有胃口。 闻嘉嘉捧着碗大口吃,吃得只剩小半碗,肚子实在撑不下了才作罢。 比起蟹黄面,她更喜欢鳝丝面,味道比她上辈子吃的要好得多! 食材真是灵魂啊,即使放了多多的酱油和糖,甚至放了胡椒粉,她依旧吃得出来鳝丝本味有多么的鲜美。 吃完,剩下的打包带走。 哦,不忘打包煎包。本来想打包两份的,结果一看店里剩三份,闻嘉嘉干脆都给包圆了。 到时候家里留两份,剩下一份分给沈老师和包姐。 闻嘉嘉又去买了双筷子,今天晚上的晚餐大概是要在火车上度过的,剩下的面就当作晚餐吧。 下午一点半,午睡十几分钟的闻嘉嘉神清气爽地起床,带着早就准备好的行李去往火车站。 幸好是提早20多分钟到,这个火车站进站可没临和那么方便,还得慢慢排队。 好在酒能带上车,否则闻嘉嘉的两瓶酒可就白买了。 千辛万苦挤上车,闻嘉嘉悲催地发现行李太多没地方放,最后还是梁牧帮她抱着。 “带吃的了吧?”高主任问,“咱们怕是得七八点才能到临和。” 闻嘉嘉很想说:您别“怕是”了。 她总觉得高主任是有点乌鸦嘴的体质在身上的。 来时也是,她说可能要碰到过路车了,没过多久火车就暂停让路。 每天晚上,高主任说哪哪班车过了,人家就真的过了。 前天风大,路过一棵大树,高主任忽然说那棵大树怕是要倒,半分钟后它就真的倒。 闻嘉嘉心有戚戚,把大腿上的包裹又抱得紧了些,做好七八点到的准备。 窗外阳光炽热,好在她们坐在阳光晒不到的这边。 渐渐的,太阳落山,天空呈现出青紫色,鸟儿成群结队的在夕阳下飞翔。随着夜晚的临近,火车行驶入省内,闻嘉嘉瞧着窗外的青山竟然觉着有些亲切。 六点了,火车中电灯亮起。 闻嘉嘉让梁牧把包裹叠在她身上:“你先吃饭,吃完我再吃。” 梁牧却道:“我回家吃。” 他可是打包了一份红烧肉的,怎么舍得在车上就给吃了。 “行吧,那你帮我拿一会儿。” 梁牧点头:“你放上来。” 闻嘉嘉把包裹放在他身上,然后用力地从地上包里掏出饭盒,再拿出筷子吃起面来。 面坨得不行,可在车上吃啥会不好吃啊?吃馒头都吃得喷香。 闻嘉嘉的面算是大杀器了,这还是冷了的情况下,反正闻嘉嘉就听到自己附近好几个人在咽口水,高主任都忍不住把饭盒拿出来,吃着自己的饺子。 终于——火车在八点10分时进入临和市,15分时停靠车站。 闻嘉嘉背着一座小山来到站台,跟随人流出站。 高主任问她:“你怎么回家啊?要不要在厂宿舍里住一晚?” 闻嘉嘉:“不用,我爱人会来接我。” 今天吃完午饭后在招待所里打了个电话给后勤,说了自己今天会回去,托后勤帮忙把消息转交给魏岱。 没多久魏岱又打电话来,说会来接她。闻嘉嘉挺好奇的,大晚上的怎么接她? 出站后她就懂了,只见魏岱老神在在地坐在大卡车上,见到她的那瞬间神情都愕然一瞬,显然是对她此刻的外形很是惊讶。 魏岱从车斗上跳下来,惊呆了:“你你你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是去海市进货的吧。 闻嘉嘉:“……还不来帮忙!” 魏岱跑了过来,连忙把将她压成驼背的几个包裹拿到地上。 瞧着挺大,但一点都不重,难怪他媳妇能背得动。 高主任和梁牧走了过来,高主任好奇地打量魏岱两眼:“这是你爱人?” 闻嘉嘉点点头,不等她介绍,魏岱就主动自我介绍,然后同两人握手,还交谈了那么一两句。 闻嘉嘉腿疼得要死,很想让魏岱别说了快点离开,好在高主任同样累得跟狗一样,说完两句话就走了。 魏岱前后三趟才把所有东西搬上车,然后带着闻嘉嘉坐到前面去。 副驾驶位置大,足够坐下两人。 开车的是部队中的人,闻嘉嘉问:“今天是又有东西要运?” 那人哈哈笑:“可不吗,运煤炭,运了十多车呢,我被魏岱拦了下来,说晚点再回去。” “嚯!今年的煤炭都来了。” “今年附近村子不让砍柴啦,要砍的话得去高家村砍,还得给村部钱,高家村离咱们这里十多公里呢,就砍一柴火谁去啊,所以年底还要再运一回……” 这事新鲜呐,她不知道。 闻嘉嘉转头问魏岱:“真的?” 魏岱点头:“你走的第二天村里就说了,说是农林部交代的,得防水固土,不能再继续让我们砍,怕砍得太过会有泥石流。” 这对闻嘉嘉来说算是“恶耗”了。 天呐,她冬天最喜欢捣鼓吃的,炖骨头汤炖鸡鸭汤炖肥肠炖一切难炖需要用好多木头慢慢炖的菜…… 而且她还天天洗澡,用柴火的量是其他人家的两倍!真要换成煤炭,灶台还能不能用不说,单是煤炭开支每月就是一大笔啊。 魏岱叹气:“也没办法。” 说来他运气是真好,闻嘉嘉离开的那天他闲着没事儿干,干坐在家里又怪想媳妇的,便带上砍柴刀去砍柴。 一天下来,前后挑了五回柴火回家,甚至还用独轮车运了三趟,起码有一千斤。 加上家里的柴火,两千斤是有的,今年反正是够用了,明年的事儿明年再说吧。 车子摇摇晃晃到部队,离开几天,在闻嘉嘉看来部队里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回家前,闻嘉嘉给司机一份的生煎,他岁数小脸皮薄,推辞不过后接走了,还现场吃了一个,自夸好吃。 闻嘉嘉就道:“热热会更好吃!” 人家却说:“可不敢热,味道一出来,得被那帮饭桶吃光!”说着又赶忙吃了一个,生怕回宿舍后会被抢光。 他们这些住宿舍的可不比住家属院的,有东西几乎都是全宿舍一起吃。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42节 到家时已经九点了,闻春和闻萱竟然还没睡,两姑娘正彼此安慰陪伴着。 闻春拍拍妹妹喊着:“不怕不怕。” 闻萱搂着姐姐说着:“没鬼没鬼。” 听到门口有动静,先是缩到被子里,等听小姨的声音时,被子一掀,两人都跳下床来。 “小姨!” “小姨!” “啊啊啊啊——”两姑娘都尖叫了,“砰”一声开门,围着闻嘉嘉上蹿下跳的。 嘴里的“小姨”就跟紧箍咒似的,把闻嘉嘉喊的都头疼了。 “哎哎哎!”她比出暂停的手势,“夜晚的时候不要大喊大叫,邻居们已经睡觉了,要做个有公德心的孩子。” 闻春和闻萱笑嘻嘻的,终于不再喊,反而抱着闻嘉嘉的大腿,一人抱一边,怎么说都不准松开。 直到魏岱说:“不来看看你们的头花儿?” 两姐妹这下子可算是放开闻嘉嘉的腿了,赶着去看花。 闻嘉嘉给她们买的是红色的头花,一模一样没得争没得抢,两人都很满意。 “要是马上天亮就好了,天亮后我就能带着花儿出去给菲菲她们看!”闻萱捧着两个头花陶醉道。 闻嘉嘉失笑:“回屋睡觉去吧,眼睛一闭一睁,天就亮了。” 等到小姨回来,两姐妹还是很听话的,都带着自己的头花回屋睡觉去,完全忘了吃的。 闻嘉嘉问魏岱:“没吃晚饭吧?” “没吃。” “我就知道!”肯定是等她等好久了的,闻嘉嘉留一份的生煎给他,“你自己拿到锅里热热吃……直接吃也行,但我强烈推荐你热一热再吃。” 剩下一份,出门给沈老师和包姐。 才九点出头,电虽然断了,但沈老师肯定还没睡。闻嘉嘉刚刚看到她房间有灯亮着。 果然,敲门没一会儿沈老师就出来了,“嘉嘉,我就知道是你回来。” 闻嘉嘉哈哈两声:“听到闻春和闻萱叫了是不是?” “可不吗?小易都听到了,还爬起来想到你这边玩儿,被我又拍回去。” 闻嘉嘉把生煎给她,“明天来我家拿衣服,装衣服的包裹我还没整。” “行!这就是生煎啊,我大学时有个同学就经常叨叨生煎,我可要试一试。” 闻嘉嘉立刻推荐:“特别好吃,热了更好吃。最好是今天吃完,不晓得放到明天会不会坏。” “好,谢阳他在家呢。” 闻嘉嘉:“那姐你进去吧,另外半份我给包姐。” 说着,就往包姐家走去。 包姐也没睡,她要赶工做网扣花,闻嘉嘉知道她一般要10点才睡。 “嘉嘉!你回来啦。”包姐忙拉她进来,“刚到的吧。” “给你当夜宵。”闻嘉嘉把生煎递给她,“对,刚到的家。” 包姐现在忙事业,很少再出门了。以前是百事通的,现在晓得的八卦消息还没她多呢。 闻嘉嘉进屋,主要是想看看网扣花。 “好漂亮!”闻嘉嘉惊叹,是真漂亮,特别是在煤油灯下。 是她冒昧了,竟然拿十字绣和它对比,这玩意儿明显要比古板的十字绣好看许多。 “是吧!等我有空了做一张送给你!” “真的?” “骗你是狗。” 包姐说着塞个生煎到嘴巴里,“晚饭是四点多吃的,闻到味儿我就饿了。” 嚼两下,眼睛一亮:“确实好吃,难怪你坐火车都要带回家。” “是吧!”安利的东西被人喜欢,闻嘉嘉心里很高兴,“中午做的了,放明天可能会坏。” 包姐一听,“哎呦,那我可得他们几个喊起来。” 当父母的就是这样,好吃的得留给孩子。包姐就算觉得再好吃,也只吃半个。 第73章 回到家中 回家时,魏岱已经把生煎热完了,还问闻嘉嘉吃不吃。 闻嘉嘉用手指量量自己的手腕,摇摇头:“不吃。”过十点吃东西太容易胖了。 魏岱也知道她这个习惯,便没再劝,三两下的把生煎给吃完。 至于包裹里的酱鸭熏鱼,闻嘉嘉拿出来放到房间里。 她买的时候问过饭店的服务员,服务员说是放到明天不成问题。 至于其他的东西,闻嘉嘉实在没心思再整理,拎着木桶去厨房装水,匆匆洗完澡赶紧到床上躺着去。 魏岱吃完后也洗了个澡,带着一身的水汽进屋来。 黑暗中,两人相依偎着。 魏岱见闻嘉嘉睁着大眼睛,似乎毫无睡意的模样便问:“想啥呢?” 闻嘉嘉忽然“嘿嘿”笑出声:“没啥,就是想以后的事儿。” “以后的啥事儿?” “以后……哎魏岱,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愿意去海市生活吗?”闻嘉嘉转身朝向他问。 魏岱轻轻弹她脑门:“这不是糊涂话吗,谁会不想去大城市生活。” 闻嘉嘉捂着脑袋,嘀咕说:“我还以为你会住不惯城市,惦记着回老家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呢。” 魏岱都笑了:“你当我是爹呢,他这人不惯城里是真的。但我都离开家这么久了,哪里还会住不惯。” “再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听着好,可咱们都是从农村出来的,这真的好吗?” 好个鬼。 闻嘉嘉在浮阳那会儿,经常在凌晨四五点钟听到门口有脚步声。 谁的?村里人的。 干啥?上山去砍柴挖笋,或者是去收拾经济林,再就是去地里除草等等。 有的山想去得花一两个小时的时间,真要等到“日出”后再出门,那么干不了多久太阳就下山得回家了。 所以日出而作,指的是太阳出来后,你已经在地里,准备开始干活的意思,而非你等到太阳出现才出门。 日落而息呢?这倒是有点真。 农村嘛,娱乐活动实在少,大约四五点吃晚饭,吃完收拾一下差不多就能歇息,最普遍的娱乐活动大概就是造子了。 有些村子还会摆牌桌,但浮阳大队长管得严,平常时候是不让村里人打牌的,赌博更是严令禁止。 但有时也息不了,种庄稼总有这样那样的事儿。 河流里的水被人趁着夜色截断了,一场大风大雨使得庄稼倒伏了,亦或者是快熟的玉米红薯被人偷了……反正一年到头的安生时间是没多少。 闻嘉嘉说:“我是俗人,我就喜欢大都市!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想想就行,自己过的话还是算了吧。” 除非几十年后的新农村。 别说,有些地方的新农村就是好。她大学舍友家就是农村的,本以为是常规意义上的农村,谁晓得人家村里通地铁,快递次日达,路是宽敞的路,房是带前后院的别墅房。依山傍水,还半小时就能到城市广场看电影逛街购物吃东西。 这种农村,谁住谁知道。 知道有多舒服! 魏岱搂着她,窗外吹来的风带着冷意,闻嘉嘉并没有推开他。 他说:“从前还会想着退伍后回老家去。现在是一点儿都不想了,得长长久久待在城市才行,城市越大越繁华越好。” “要是可以,让大哥也出来。大哥那腿……在农村里若没有爹妈帮衬可很难把日子过好。” 他大哥也不单是腿有问题,身子其实也比一般人虚弱许多。 能拎起的重物,甚至比不上他媳妇。 因着身体不好,这么多年只有个儿子。之后不是没怀过,可怀三回三回都流产。前天家里来信说是大嫂又怀上了,胎像比前几胎好。找公社里的赤脚大夫问过,说是这胎不出意外能保住。后来又问了进步公社的方大夫,他说多补补应该能坚持到足月。 若这胎能平安生下,大哥身上的负担肯定又要重几层。 闻嘉嘉一听忽然笑了,趴在魏岱耳边说:“我也能带人入厂了。”说着,就把前些时候高主任说的话说给魏岱听。 然后一脸得意:“想不到吧,去年还为着工作的事儿找人帮忙,今年我大小也算个领导。” 魏岱捏捏她脸颊:“厉害!” “是吧。看高主任的意思这不算啥大事,新厂才立内部人员推荐好像很多厂都会这样。”闻嘉嘉皱皱眉,“但大哥这种走路不顺畅的大概是进不来的。” 如果笔上能力好,破例也未尝不可。但魏大哥学历也才到初小,只会认些常用字,除此之外啥也不会。 魏岱摇摇头:“这种时候大哥是不会来的。” “咋说?” “大嫂怀孕了呢。” “怀……什么?怀孕!”闻嘉嘉肩膀都差点支起来了,“不是说老流产吗?” 魏岱:“这次说是能保住,多给营养不要下地做体力活,八个月总是可以的。” 闻嘉嘉眉头再次微皱。 怎么说呢,现在是计划生育的初期,优生优育还没有贯彻人心,魏大哥这种,咳咳种子质量吧,她觉着能生一个已经很好了。后面流产三回,不说百分百,百分之七八十都是因为精子的原因。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43节 但生孩子这种大事儿,她也说不上啥,更不能说啥。没看她旁边这位,其实还挺为他大哥高兴的。 闻嘉嘉叹气:“其实我是想喊大嫂来,大嫂体力好干活比我强得多。她烧菜也烧的好吃,别的不说,到后勤食堂当个帮厨是可以的。” 后勤里的王师傅手艺很好,还是何师傅他师兄,也不必拜师,魏大嫂跟着人家学两手,往后就算辞职,开个小饭店也绰绰有余啊。 魏岱:“等大嫂生完孩子,还得养小的。最起码得养一年两年,到时候你们厂可就没那么容易送人进去了,还是推别人吧。” 这话也对。 不过,闻嘉嘉心想,到时候马上要高考了吧,也不晓得她这工作能不能给别人。 大概是停薪留职,给不了别人。 “那给谁呢?”闻嘉嘉问魏岱。 魏岱摇头:“我不知道。” 闻嘉嘉:“我也不晓得,我家里没个亲戚。你家里的亲戚我不熟。” “我妈那边没啥人了,我爸那边也没有很亲的叔伯兄弟。给一家,另外几家要闹的,干脆都不给。” 闻嘉嘉本来就没想给魏家亲戚,她不熟。真要说起来,甚至连魏大哥魏大嫂都不算熟。 只是在魏岱没把她接去部队的那几个月,魏大哥魏大嫂帮助过她几回。 后来又帮忙照顾老人,时常寄东西来,这才处出些情分来而已。 哎!没想到有一天能为这事儿苦恼呢,这想必就是甜蜜的烦恼了吧。 闻嘉嘉又想到大嫂怀孕的事儿,她掰着手指算算,感觉自己明年也差不多可以备孕了。 明年75年,76年生,77年高考,时间掐得刚刚好。 —— 翌日。 闻春和闻萱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隔壁房间里来看小姨,她们担心昨晚的事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闻嘉嘉刚巧起身,坐在床上呆愣愣的,思维还没有恢复。 她打个哈欠,问两人:“干啥?” 闻春笑嘻嘻地趴在她床上:“没有做梦,小姨真的回来了。” 闻嘉嘉两只手分别捏着她的脸颊:“傻瓜,我行李还在客厅里放着呢。” 闻春眼睛一亮:“小姨,你有没有带漂亮衣服回来,就是我想要的掐腰衣服。” 闻嘉嘉:“……不惦记着好吃的,光惦记着衣服呢。看来还是衣服比吃的重要。” 闻萱连忙说:“我惦记吃的。” 她举着高高的手:“我刚刚都闻到味儿了,橱柜里有肉味儿。” “你真是狗鼻子嘿!不对,狗的鼻子都没有你的灵。” 闻嘉嘉掀开被子起身,来到客厅,慢慢地拆起包裹来。昨儿在火车上时高主任说了,今天可以九点钟去上班。 她先将给隔壁谢家和包姐家以及许家带的衣服布料拿出来,准备等会儿给人家送过去。 再将替兰兰沙月董琪几人买的衣服布料放一边,用布包装好等上班时带走。 最后剩下的,才是自己家的。 其中,有两套需要寄回家。 在老家,成家后每隔两年都得送套衣服给老人。当然,公社里的绝大部分人会用鞋子或者贴身衣物代替,有那实在困难的,做双袜子甚至不给也没啥。 但他们家是得给的,拿着工资不孝敬老人会被村里戳脊梁骨,自己的良心也过不去。 再给家里几尺的的确良布料,闻嘉嘉把这些放到房间去,等下回寄东西回家时一起寄。 鞋子同样如此,一大袋的鞋子摆着,都跟摆鞋摊似的。 闻春和闻萱看着都齐刷刷地“哇”了声,等见到两双明显小许多的鞋子时,急忙弯腰拿起来,围着闻嘉嘉哈哈哈的跳个不停。 两小孩精着呢,晓得两双鞋子是买给她们穿的。 这不,马上试起来了。 “小姨,鞋子太大了。”闻春说,坐在沙发上踢踢脚,“感觉脚丫子空荡荡的。” 闻萱:“我的也是,走路的时候鞋子还会掉呢。”说着走几步路演示给闻嘉嘉看。 “大才对。”闻嘉嘉说,“这是给你们明年后年时穿的。” 闻春和闻萱不可置信地“啊”了一声,两人都纳闷极了,为什么要明年才能穿。 闻嘉嘉都不稀得说她们,“你们去房间鞋柜上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少双鞋子。” 运动鞋不是没有,还有两双呢,一双勉强能穿,一双稍稍偏大。 再加上布鞋,棉鞋,凉鞋啥的,完全足够穿到明年了。 两姑娘蔫了吧唧地抱着鞋子回屋了,决定把鞋子好好放着,再用花包熏熏,熏到明年就有一双崭新还带着香气的鞋子穿。 闻嘉嘉一双双码数辨认过去,都整理好后就抱着隔壁几家的东西挨个给人家。 沈老师摸着鞋子露出笑来:“我总做不来布鞋棉鞋,做出来的鞋子都滑人得紧,这下总算不怕滑了。” 包姐则是对成衣更感兴趣。 成衣贵,她难得买一件成衣,还是因为要去纺织厂给人授课。 是的,闻嘉嘉此时才得知这件事。 包姐美滋滋道:“不是我先前不跟你说,实在是没确定。纺织厂说我网扣花做的好,是所有人中做的嘴快最好的那个,所以让我当几天的老师去教人。” 说完,还捂着嘴咯咯笑起来。她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一天呢。 一想到有人喊她“包老师”,她就止不住地笑。为了这事儿,她甚至咬牙提前找闻嘉嘉帮忙带件成衣来。 不得不说,人家的成衣就是好看,款式比她们自己做的新颖,穿上也好似更板正,也更精神些。 闻嘉嘉连声道:“恭喜恭喜啊,包姐你这是事业开始起飞啦。” “哎呦喂,借你吉言。” 说完,闻嘉嘉把最后的东西送给许家。 许家托她买的是的确良布料,许家的小姑娘要嫁人了,还特意要她买红色的。 送完,魏岱已经买饭回来。 今早吃的是馒头,不过是红糖馒头,配着牛奶也挺好的。 闻嘉嘉嚼嚼把嘴里的馒头吞下去,又喝口牛奶说道:“咱家还有几张奶粉票,都寄去给大哥大嫂吧。” “不留着?” “留着干啥,咱们每天喝的牛奶又不需要牛奶票。” 闻嘉嘉说完眉头微皱:“算了,还是咱们这里买完给他寄回去吧。这票要是放在县城买,就只能买几包麦乳精,想在县城买奶粉可不好买。” 吃完饭,闻嘉嘉带着东西出门。 自行车后座上垒得高高,用了好几根绳子才绑稳。 临走前还交代魏岱:“记得把酱鸭和熏鱼热一热,我怕会坏。” “好。” 八点半,到了市区。 把兰兰要的百雀羚和衣服鞋子给她,兰兰直接在国营饭店里欣喜得跳起来。 接下来再去药厂,把沙月和郝青颖的东西给她们。 这还是她从药厂离开后第一回 来药厂,门口的大爷和早晨例常巡逻的保卫队都还记得她。 “闻嘉嘉,好几天没见到你了,你在隔壁医玻了吧,来干啥呢?” 闻嘉嘉笑眯眯:“找沙月和青颖。” 紧接着,又有人喊她,闻嘉嘉只好停下继续回答。 一路上嘴巴都快回干了,头回发现自己人缘还挺好的,既然有这么多人认识她。 她熟门熟路来到第六车间,一时之间都跟回娘家似的,受到热情招待。 “嘉嘉你去海市怎么没跟我说!”有人就后悔了,“早知道我也喊你帮忙带东西了。” 闻嘉嘉只好安慰她:“下回,下回一定。” “真的?可千万一定。” “真的!”她是肯定会再去海市的。 沙月和郝青颖早就拿着闻嘉嘉给她们带的东西不放了,多退少补,闻嘉嘉把剩下的钱给她们。这次去海市,把兜里钱票几乎花了个精光。 “真好看,海市的东西就是好看。” “瞧瞧这百雀羚,乖乖,怎么这么香,闻着就觉得比雪花膏好。” 两人接连说。 闻嘉嘉:“我得先去上班了,哎,昨天晚上睡得可晚了,困得我现在头都沉沉的。” “去吧!今天中午去我家吃饭,我爸休息,让他给咱们几个做一顿。”郝青颖说。 坑爹啊坑爹,你爹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你就净给人家找事儿。但享受的是自己,闻嘉嘉当然欣然同意啦。 毕竟郝师傅的手艺,在她这里是头一档的! 闻嘉嘉回到厂中,先把董琪的东西给她,再去找高主任打个报告表示自己已经来了,最后开始处理这几天积攒下来的工作。 经过几天的磨合,办公室的四人熟了,闻嘉嘉反而还有点陌生,有的人的名字她都搞混了只能重新记过。 一直忙到十一点半,她在起身转转脖子,给自己倒杯水。 能去吃午饭了,闻嘉嘉掐着点出门。 她一走,办公室的其他人才敢离开。 有人嘴里还嘟囔:“组长还挺好的,准时准点的走。”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44节 拖班比拖课还要讨厌。 闻嘉嘉直奔药厂门口,此时郝青颖和沙月已经在药厂门口等着了,这俩也是踩点选手。 上班踩点,吃饭踩点,下班也踩点。 郝家不远,也就隔壁街,骑着自行车五六分钟就到了。 但上门做客不能空手去啊,路过百货商店的时候闻嘉嘉去买了奶糖,沙月买了饼干,这才上门的。 郝师傅已经把饭菜做得差不多了,闻嘉嘉奇怪问:“青颖,你莫不是上班时还跑回家一趟喊你爸做饭了吧。” 郝青颖嗔道:“瞎说,我昨天就说了,要不然菜也不好买啊。昨天碰到你家魏岱,问他时他说你晚上会回来。” 沙月好奇极了,拉着闻嘉嘉问:“快说说海市到底咋样,是不是到处都是高楼大厦。” 这话一问,正在厨房里忙活最后两道菜的郝师傅都竖起了耳朵,郝青颖母亲也靠在门边听。 闻嘉嘉拉张板凳坐下,“海市呢,确实要比咱们这里繁华好多。好多街街边的楼都是三四层高的,公交车也很多,自行车更是乌泱泱,还有外白渡桥很漂亮,跨着江面,听说那都是快70年前的桥,全钢的呢……” “还有外滩,最漂亮的房子在外滩,都是非常高的洋房,一条街都是,一边是房子一边是黄浦江。黄浦江对面,也就是浦东,倒没有什么高楼大厦,和咱们这里差不多啦,浦西的人都喊他们是乡下人。” 说真的,闻嘉嘉出差那几天真的很想到浦东买两间房子囤着。这时候浦东的房价简直就是白菜价,家里的积蓄别说买两间了,买三间都是可以的,还是带院子的那种房子。 可惜一没时间,二没有带足钱,只能等以后有机会了再买。 闻嘉嘉又说了一些海市的商场和饭店,重点谈了一下她这几天吃到的菜。 郝师傅听得很认真,感慨道:“要是有机会我也得多出去走走,我60年那会儿是去过海市的,当时全国各地都闹饥荒,海市也没粮啊,去了三天一顿饭都没吃,啃的都是从家里带的菜团子。不过你说的本帮菜……我们大饭店倒是有一个精做本帮菜的大厨,哪天你来了,我请他做道红烧肉。” 闻嘉嘉惊喜:“那可太好了!我回来后就馋着这一口呢。” “嗐,你自己在家就能做。这个菜不需要用到很多香料。” “我有想过,但没有正宗的绍兴花雕酒啊。” “我晓得谁有,改天帮你买一坛。” 闻嘉嘉立刻点头,这时候的酒肯定都是好酒。 菜已经好了,几人上桌。 五菜一汤,瞧着格外丰盛。 郝师傅虽然精于淮扬菜,但是在大饭店待久了,总学到点别人的手艺。 而且做菜这玩意儿,是互通的。 像他这种级别的厨师,基本一尝,就能把一道菜复刻个五六分来。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五六分也足够好吃了,就如同此刻的辣椒炒肉,闻嘉嘉吃着就觉得很有湘菜大师炒的感觉。 青辣椒炒软却不烂,肉片火候也刚刚好,不柴不难嚼。肉带着辣椒的辛辣,辣椒带着肉的肉香,夹两筷子在饭里拌一拌实在下饭。 还有红烧狮子头。 天呐,这可是今天桌上的重头菜,绝对主角的那种,连清炖元鱼都没法抢风头。 狮子头颜色为酱红色,下面垫着碧绿的青菜,还有些同为酱红色的汤。 闻嘉嘉一咬一嚼,吃到肉的同时还吃到了脆脆的荸荠。 肉呢?用的是猪腿肉,七分瘦三分肥,肉剁得不算烂,所以间隙中充盈着汁水,吃着软烂的同时又有嚼劲。 郝青颖还好,吃惯了自家老爹做的菜,有点抵抗力。闻嘉嘉也还行,最近天天都有在吃肉。 沙月就不行了,即使她很努力的在控制自己吃饭的速度,也无法避免的要比别人快些。 她差点泪流满面:“青颖,原来你每天吃得这么好啊。” 她也想有个厨子爸爸! 午后。 闻嘉嘉眯了一会儿养足精神,然后同高主任一起去开会。 因为会速记,即使换个厂子,她闻嘉嘉依然是开会时领导的首选跟班小妹! 梁牧就不行了。 因为他速记的速度没有她快,刚刚高主任让他们比了一番,梁牧直接被她秒成渣渣。 闻嘉嘉心里得意极了,开玩笑,她这速度是被薛主任在一次次周会中虐出来的好吗。 “这次是每周的例会,每个人要在会上报告……我早上叫你整理的资料整理完了吗?” 闻嘉嘉:“整完了,我抱着呢。” “行,你等会儿看着记吧,挑重点。” 闻嘉嘉心里又暗暗发苦了,怎么换个新厂子依然逃脱不了周会。 但好在闻嘉嘉能凭借周会了解厂里各个部门的情况,更能提前知道厂高层们的动作,所以每次的周会,她都痛并快乐着。 第74章 闻嘉接人 周会有用的信息有,没用的信息也很多,这就是发挥主观能动性的时候了。 闻嘉嘉还以为医玻的周会会在大会议室举办,就跟药厂那般。 谁晓得只是在一间小会议室就办了,甚至没有学校教室来的大。 这是怎么回事?搞得闻嘉嘉进去后总觉得有些尴尬,还如坐针毡。 这种比较私密的周会,也能带“助手”进来替自己做记录的吗? 还真能,人家厂长就带了秘书,几个部门的主任带的是助手。 这要是换成梁牧来,他肯定得跟闻嘉嘉嘀咕一句:厂子小小,派头足足。 很快,人来齐了,会议桌坐满人。 闻嘉嘉用余光挨个扫过去,之前在大会议室中遥遥看过这些领导的模样,奈何离得太远看的并不清晰。再加上离开几天,已经忘了不少人的模样。 她眼神没敢太放肆,毕竟现在好多领导都是军队出来的,虽然退伍,却还敏锐着呢。 先发话的是厂长。 这位厂长闻嘉嘉有印象,叫沈康,讲话没有一般领导那么长。也不晓得等厂子当久了,会不会也开始讲一堆的废话。 沈厂长讲的是市里对他们厂的期望,以及会有什么帮助。 “……今年内,咱们医玻的员工人数必须突破300人。但宁缺毋滥,人事部门的把好关,不管是外招还是内推,不允许把不三不四的人招进来带坏医玻风气。特别是内推,有些事儿我没必要说得这么清楚吧?胃口别太大,当心撑死。” “再就是生产,市里要求咱们医玻年底的产量必须满足临和市几家医院的需求,而且必须是稳定满足。明年内辐射整个省,预计全省至少七成的医院都将使用我们医玻的产品。” 闻嘉嘉记住几个关键词,手上忙,心里还不忘暗暗吐槽:难怪要招人,这么大的量,让厂里一百来号人干到死也干不过来。 说到产量,高主任怕是要被点了。 果然,沈厂长话锋一转盯着高主任道:“生产是重中之重,其中研发办公室的组建就是关键,高主任,这次出差的收获如何?” 这是要高主任汇报工作的意思。 闻嘉嘉已经把这次出差的结果汇总好了,高主任翻开后直接说:“本次出差,总共要到16位学生,其中东大6人,海大2人……以及四位教授。有两位曾经在海市化工厂工作,另外两位,严教授还曾在东北的化工厂工作九年,冯教授在橡胶机械厂工作八年。” 闻嘉嘉心里默默补充,这四位里有两位可是材料研究领域的大佬。 严教授这种级别的,来了后大概就是直接当总工了。 其实还有两位的,只是这两位有点特殊,闻嘉嘉也不晓得高主任说不说。 高主任还是很头铁的,又道:“还有两位是否会来暂时不确定,等散会后我确认一下,再跟您打报告。” 沈康眉头微皱,点了点头。 高主任这part算是过去了,沈厂长再把目光放向采购部门。采购部门需得保证有原料足够让生产部门生产。 闻嘉嘉看见旁边采购部长的助理悄悄打了个哈欠,正愣神呢,就点到他部门了,于是赶紧拿起笔记录。 “……渠道谈好几条,其中玻璃瓶的主要原料来自东省,目前仓库里的量,能够保证今年厂里安瓿瓶的生产需求。” 沈厂长敲敲桌子:“模制抗生素瓶呢?” “这……暂时还在谈。” “加紧,我半个月后要看到效果。市里勒紧裤腰带批给咱们的生产线,不是让咱们放在车间里吃灰的。” “好的。” 之后又把目光移向后勤,别以为后勤就是做做饭扫扫地啥的,人家好多东西要干呢。 比如说建房子,你招那么多的工人,总得给人家一个能遮风挡雨的住所,就算暂时是棚户房也行啊。 所以其实现在工厂里最忙的是后勤,忙得脚不沾地,后勤主任几天下来人都瘦一圈了。 转一圈,最后厂长再发话。 说啥?说市里将会给一笔资金让他们建楼房,还说将会替他们谈车队,往后运输会容易些,再就是生产线和一些机械设备。 一场周会下来,花费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散会后,闻嘉嘉跟着高主任走出会议室,又来到厂长办公室。 高主任:“你就……算了你先回去吧,把会议内容整理一下,下班前交给我。” 闻嘉嘉笑笑:“好的。” 心里却腹诽:早说我刚刚出会议室就直接回去了,还平白多爬两层楼梯。 高主任要说啥她很清楚,说的就是那两个“不确定”的研究人员。 办公室内。 高主任对沈厂长道:“这两人是严老和院长介绍的,说目前在黑省农场中改造。” 沈厂长正要端起水杯,闻言手一顿:“难怪你在会上没说出来。” “这事儿也只能私下说了。”高主任叹气,“严老说两人从前说他的同事,不管是……还是能力他都能做保。” “那他俩是怎么下放的?” “苏联人来援助那段时间,他们两个被选中当副手。”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45节 这么一说,沈厂长就懂了。 这真不算什么大事儿,50年代那会儿大把的厂子都经历过被援助的事儿。厂子越大,援助的资源就越多。 如果和苏联人接触过就要被下放,全国各地厂子里的人得空一半。 像这两人,大概是时运不济,被当成出头鸟,亦或者是犯小人了。既然人家能开口,就说明两人的情况也没那么糟糕。运作运作,很有可能能够被接回来。 沈厂长思考片刻,也没贸然同意,只说:“我会去查查,查完再说吧。” 另一边,闻嘉嘉回到办公室,开始整理今天的会议内容。 瞧着自己杂乱无章的桌面,叹声气,还是先整理吧。 也不知道办公室啥时候能修好——是的,她才晓得她是有间独立办公室的,就在走廊的中间段位置,也就是在高主任办公室的隔壁。 一间屋子,隔成两半。 每间能有10多平方,因为要做隔断的关系所以她和梁牧就没能住进去。 和组员们在一间办公室其实挺不方便的,很多重要资料她都不敢放在办公室中。 再就是她在,其他人也不适应,安静得都跟在课堂上似的。 闻嘉嘉叹声气,整理完桌面,重新坐下,继续整理会议内容。 这种任务她熟得不能再熟,所以很快就整理好了,比较重要的内容她还会用笔给重点标记出来,特别是厂长说的话。 花半小时写完,见周主任回来了,就起身去她办公室交给她。 周主任道:“周三早上你去车站接人,先把人带到清水巷去,然后来报道。” 闻嘉嘉:“是严老师他们?” “对!周三就会来,几位教授和学生都会到。看看家属有没有跟来,没有的话就问问需不需要帮忙买火车票,需不需要帮忙运家当行李。” 闻嘉嘉点点头:“好的。” 说完就出门,顺道看看她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隔断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此刻正在抹石灰粉,进入收尾阶段。 两间格局一样,视野也差不多,所以要哪一间都行。 闻嘉嘉倒是想给办公室加张柜子,这样资料就不至于放不下了。 她在药厂工作一年多感触最深的就是资料特别多,各种各样的文件都得留存。 办公桌在一日日中被塞满,甚至桌上都摆了半桌。等要找某一份文件时,得先费大劲儿把桌柜里的文件搬出来,实在麻烦呢。 但现在仓库里还有完好的柜子吗? “或许可以找胖姐问问。”闻嘉嘉心道。 傍晚。 回家后饭已经熟了,酱鸭的香味儿闻嘉嘉在门口就能闻到。 两姑娘各拿着一块鸭肉坐在门框上啃,见闻嘉嘉回来,急忙说酱鸭多么多么好吃,熏鱼多么多么香。 闻嘉嘉把车停好,洗洗手:“好吃就多吃,咱们今天要吃完。”放明天就真不新鲜了。 魏岱从厨房里端着菜走出来笑道:“还没多吃呢,从放学回来就一直吃到现在,鱼都每人啃了三块。” 桌上一道酱鸭,一道熏鱼,还有一盘清炒地瓜叶。 魏岱又端了四碗饭出来,闻嘉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起筷子问:“你吃了吗?” “没呢,等你回来吃。” 闻嘉嘉就转头看两姑娘,哼哼说:“你们都不等小姨回来就开始吃啦?” 闻萱嘿嘿笑:“我们把鸭腿和鸭翅都留给小姨了。” 闻嘉嘉白眼一翻:“吃的嘴巴旁边都是,别光吃菜了,快来吃饭吧。” 酱鸭蒸过后更入味,微甜咸香实在下饭,闻嘉嘉没心情挑刺,就可着酱鸭吃。 魏岱倒更喜欢吃鱼,一盘的熏鱼几乎都是他吃完的。 吃完晚饭洗完碗,闻嘉嘉支使两姑娘洗澡去,她则是躺在院子里的竹摇椅上休息。 魏岱忙前忙后的,洗完碗后去去锄地,有些菜得开始种了。 天空由深蓝转变为黑,月光逐渐明亮,星星也一颗颗的出现。 晚风里带着桂花的香气,闻嘉嘉深深嗅了一口,又缓缓吐出来,只觉得体内都沾染了一丝桂花的香味。 这时候,家里在双抢吧。 闻嘉嘉说道,“年前方红军会回老家,咱们今年年货早点做,请红军帮忙带回去,省得去邮局寄。” 而且邮局有些东西还寄不了呢,比如说酒啊油啊啥的。而一些东西能寄,却也会因为耽搁太久变质。 魏岱惊讶:“他不是才进厂?” “对,但他说他不回去,他妈就得千里迢迢杀来了。”闻嘉嘉说着哈哈笑,“说不准红棉姐也会杀来。” 魏岱:“那就提早做年货吧,这样咱们从这个月起又改攒肉票了。” 这是个悲伤的话题,肉票肉票,永远都不够用。 什么时候才能吃肉自由啊! 周三这天,闻嘉嘉把背包放到办公室后就骑着自行车去接人了。 严教授几人9点会到,当然,这只是没有误点的情况下。 但这时候的火车嘛,误点才是常态,闻嘉嘉估计怎么的也得九点半十点才能到。 闻嘉嘉买根油条,再买个馒头守在火车站门口吃起来。 今天起晚了,她连早饭都没吃呢, 把馒头掰两半,将油条夹于其中。其实要夹油饼的,但这里没得卖啊,只能夹油饼了,勉强也行吧。 吃着馒头夹油条,感受着太阳逐渐变盛,阳光炽热,闻嘉嘉挪动脚步躲到火车站建筑的阴影中去。 九点十分了,还没见到人。 闻嘉嘉把最后一口的馒头油条塞嘴里,慢慢嚼动咽下去,感受着肚里传来的饱腹感,觉得在上班时间躲在外面吃着饭还挺爽的。 就是有点无聊。 闻嘉嘉同旁边的工作人员聊起天来,得知闻嘉嘉是医玻厂的,来这里接人的后,这位工作人员还特意搬了一把凳子请她坐。 工作人员姓陆,是位年逾四十的大姐,脸上笑纹深,很是热情肠。 陆大姐还给她端了杯水来:“刚才吃馒头吃噎着了吧,喝口水顺顺。” “……”闻嘉嘉尴尬笑笑,“不喝了陆大姐,我怕要去上厕所。” “哎,我们火车站又不是没有厕所。” 闻嘉嘉依旧委婉拒绝:“但我得等人,我怕上厕所的时候人来了咋办,我等的那趟车说是九点就会到。” 在外面,怎么敢轻易喝陌生人的水啊,虽然闻嘉嘉知道陆大姐大概没恶意。 陆大姐一听,把水杯放旁边:“对哦,现在要九点半了。” 片刻后又问:“你们医玻厂是等谁呢?” 这没啥好不能说的,闻嘉嘉便道:“等一些老师学生。” 陆大姐感慨:“啧啧,都是文化人,厂子就需要人家文化人才能办起来呢。我姑娘就是被耽搁了,要不然依她那聪明劲儿也能读大学。” “呸!老陆你说大话不脸红……”不远处的值班人员嘲笑道。 陆大姐却道:“我姑娘自小在农村长大,书都是在公社读的,就这还读到高中,回回都是年级第一名,怎么就说大话了。” 又板着脸说:“我闺女进街道办工作,我当然不脸红。不像你儿子,来咱们火车站扫厕所火车站都不收。” “你放屁!”那人显然知道闺女是陆大姐的逆鳞,不再继续用这个撩拨,而咬牙切齿地哼了声,“我儿子自有他的去处,他叔老爷在铁路信号厂工作,不像你侄女,你就是跪在信号厂门口求,你侄女也是进不去的,还在乖乖在家里窝着等嫁人吧……哎,都说侄女肖姑,有啥姑姑就有啥侄女,你们陆家真是一脉相承,靠着嫁人找工作,几代人就这命了。” 说完就离开,惹得陆大姐气得胸口直起伏,闻嘉嘉都怕她一口气没喘上来晕倒过去。 “陆、陆大姐您没事儿吧?”闻嘉嘉赶紧把她给自己倒的水放到她的手边,“您快喝吧。” 气大伤身呐,那人说话也是够戳人心窝子的,闻嘉嘉都觉得缺德得紧。 但她就一过路人,可一点儿都不想掺和在其中,否则得引火烧身的。 陆大姐强行露出抹硬笑:“让你看笑话了。” 闻嘉嘉嘴角扯扯,不知说啥为好。 陆大姐喝口水,缓了半分钟才把胸口的那股气给吐出来,说:“我是郊外乡下的,我们乡下人想在城里找个工作可不容易,就算是临时工也难得很。就像你那个医玻厂,我侄女晓得你们厂要招人的时候高兴得半夜都笑出声来,结果因为户口的问题没能被选上,她哭得嗓子都哑了三天。” 闻嘉嘉蹙眉,厂里有限制户口吗? 还真有!最先招的那批有,她差点忘了,部队并非是农业户口,所以部队里的那些孩子们只要考上就能顺顺利利进去。 只是农村户口的,连考都没法考。 但后来那批却没有,后来的那批招的多是临时工,而且招的人数还不算少。 闻嘉嘉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 陆大姐苦笑道:“晓得这事儿的时候都没再招人了,也是我侄女时运不济,那几天正好回了乡下,我婆母又生病,所以我也没帮她注意这件事。” 闻嘉嘉只能安慰道:“放心吧,之后还会招人的。” 陆大姐摇摇头:“我哥嫂是个目光短浅的,乡里有人出高价彩礼,就等着送我侄女出嫁。” 就算她帮忙拖又能拖几天呢,谁晓得医玻厂啥时候会再招人。 听说现在招人不算严,她街道上有人就走门路进去了。可是她家中又非她当家做主,就算有那门路,她丈夫也不会用在她侄女身上。 闻嘉嘉语塞,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沉默片刻,看看站外刺眼的阳光,又瞧瞧手上的手表。 当分钟指向“7”时忽然问道:“要是工作要用钱买的话你侄女会买吗?” “这话说的,当然买!这时候想要工作,除了考不就得买了吗。不需要考也不需要买的,都是好命人。”陆大姐说道。 她抿抿嘴,看眼周围低声说:“我也不瞒你,要是你名额,我能、我能出400。”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46节 400元她家还是能拿出来的,大不了到时候让侄女还450,家里的丈夫和公婆应当会同意。 闻嘉嘉:“……” 四百呢,这可真不少了。 只是她不了解陆大姐她侄女,与陆大姐也只是萍水相逢,并不敢轻易答应,怎么的也得再了解了解才行。 陆大姐也没敢催,只当闻嘉嘉还要去了解一下市场。只道:“要是有得卖,来这里找我就行。” 闻嘉嘉点点头。 严教授一行人10点出头时终于到了,皆大包小包的,好在公交车就在门口。 “严老师,冯老师!”闻嘉嘉满脸带笑的过去打招呼,又挨个喊人。 “小闻同志。” 闻嘉嘉:“是我呢,我带你们先去家里放行李如何。” “好好好!可得好好歇歇腿。” 一行人上公交车,又带着许多行李,公交车几乎被添满半车。 闻嘉嘉笑笑对一行人道:“咱们去清水巷,清水巷离医玻厂就几分钟的路程,有那嗓门大的在医玻厂后门吼一声,清水巷都能听到。” 有学生兴奋:“这么近?那早晨就不需要坐公交车去上班了。” “是呢!连自行车都不用。” 十几位学生叽叽喳喳的谈论起来,激动的看着窗外,偶尔发出感叹声。 自然不是感叹临和市的高楼大厦,临和市的楼没法和海市的比。 但临和市真不算差的了,街道宽阔,路上人也多,进入主城区后虽说都是低矮的房屋,但却能看出住房规划不算差。 而且偶尔还能看到几座园林,白墙黛瓦的甚是美丽。 一种同海市完全不同的婉约之美。 穿过主城区,来到医玻厂药厂等各种厂子所在的区域。 这里就更贴近海市了,高楼随处可见,每路过一个厂闻嘉嘉都会介绍,直到到达医玻。 医玻那座大洋楼在翻新过后实在惹人眼,她都听到有学生发出“哇”的声音了。 医玻大门也建得无比大气,特意建得和大洋楼相配,单单从门口看还是很能唬人的。 紧接着路过学校,这座学校是工厂小学,附近工人的孩子都在这座学校中上学。旁边还有一群中学,就隔一条街,格外近。 他们在这站下车,下车后沿着路往前走,过个路口再拐个弯,穿过两个巷口就到了分配给医玻厂的清水巷。 清水巷巷口有棵银杏树,树龄据说几百米了,当初大炼钢铁的时候都没有把它砍了。 树冠特别大,几乎能遮盖整个巷口,此时正是叶子开始变黄之时,闻嘉嘉指着树说:“等秋天到了,这棵树会非常漂亮。” 冯老师抬头看看,非常期待:“到时候我寻些落叶做书签。” 清水巷的房子都是带院子的,青砖黛瓦,巷子尽头有条清澈的河流,所以取名清水巷。 闻嘉嘉指着尽头的跨河桥道:“桥对面多是住着药厂的人,还有座小园林呢,那座园林是没有上锁的,傍晚好多人会去那里走走。” 她心中叹息,可惜她没去过。 严老师感慨:“真好啊,我觉得住在这里比住楼房好。” 闻嘉嘉笑眯眯:“是吧!严老师你家七口人,可是分到了一整座的小院呢。”自己关上门过日子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在她们还在海市没回临和之时,高主任就给厂里打电话让人赶紧准备住所了。 这条清水巷原本可是化工厂的地盘,听说是沈厂长跑到市工业局,又跑到房管所,最后和化工厂厂长打了一架,才把清水巷要到手。 不仅如此,还特意去药厂借维修工,把房子修整了个遍。 闻嘉嘉昨天下班前来看了几眼,当即心比柠檬还酸。心里暗想,有机会她也要搞套这种房子来住住。 第75章 天降馅饼 清水巷左右都有房屋,加起来一共18座院子。 其中大小皆不相同,据说是从前一位三品大院族人居住的地方,那位三品大员的房子太过显眼以至于消失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中,而这些族人的房子却保存下来。 时过境迁,有些人家背井离乡再未出现,有些人家人口凋零家中再无一人。 这些无主的房子被房管局接手,再分配给街道和各个工厂。 闻嘉嘉此刻抬眼,只见眼前这扇门的门边墙上钉着写有“8号”的铁皮,便对严老师道:“严老师,这就是分配给您的房子。” 说着掏出钥匙开门,门锁“咔哒”一声被打开,又将门推开,方方正正的院子就出现在严教授眼前。 他推推眼睛,大步走进去。 “正屋是双层楼,一楼有两间房间,一大一小,二楼有三间房间,一大两小。” 严教授眼睛都亮了,打开一楼的大房间打量半分钟,不断点头:“好啊,屋子光线好,窗户就开在院子这边,推开窗就能看到玉兰花。等等,院子里这棵是玉兰树吧?” “呃,抱歉严老师我不太清楚。”最近不是玉兰花的花期,闻嘉嘉还真认不出来。 严教授认真瞧瞧,肯定道:“是玉兰树,我母亲最喜欢玉兰。” 他心下决定,这间房间留给父母住。 他为何会选择来这儿,其实也有老父老母年岁渐长的原因。 学校只给他分配了一间80多平的房子,于其他人而言80平很大,但是他父母从前住在农村,对他们而言实在憋闷。 偏偏家里还有闹腾的孩子,父母亲都已经70岁出头了,却愈来愈想回农村。 回啥啊,严教授是独子,离开老家几十年哪里还放心父母回去呢。 可偏偏80平的房子已经是学校家属院中最大的房子了,严教授都想着要不要去租房了,便遇上医玻招人这事儿。 他知道自己是来扛大梁的后便满口答应,毕竟扛大梁嘛,肯定是有好房子给他的,谁曾想这么的好。 闻嘉嘉笑了笑:“那正好,老人家住一楼就不用爬楼梯了。而且卫生间就在房间的旁边。哦,二楼也有卫生间呢。” 严教授立马上去看了一圈,二楼不但有卫生间,还有带玻璃门的大阳台。 阳台开阔,站在上面朝下看,是种着玉兰树和月季的院子。放眼望去,却又能看到规整排列的青堂瓦舍,看到远处的河流,看到河流中的摇橹船,甚至看到远处巍峨青山。 严教授长舒一口气,心潮澎湃,只觉得自己不给医玻厂做出点成绩来,都对不起人家分给自己的房子了! 厨房也在一楼,院里甚至还有一块没有用青石板压着的泥土地。 闻嘉嘉昨儿特意让人来搬走的,这么好的院子不留一块地来种菜真是可惜了。 果然,严教授相当喜欢,说:“这下我爹妈不会想着回农村了。” 闻嘉嘉把钥匙交给严教授,又带着正在到处看的冯教授去隔壁家,冯教授家就在严教授隔壁的九号院。 “我家有双层楼么?”冯教授问。 闻嘉嘉笑道:“有的,咱们清水巷目前就两座双层楼小院,想着您和严教授家里人多,便分给了你们。” 就是格局略有着不同,房屋变成了l形,也就是说出了正屋还多出间厢房来,而厨房和餐厅就在厢房中,房屋面积稍微更大,可日常生活中又没有隔壁严家来的方便,所以倒说不出谁家更好了。 闻嘉嘉又去给另外两位教授开门,她原本想把钥匙都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开的,谁知他们都想见见其他人的家。 之后的院子就有些普通了,但每座都院墙高高,还有卫生间,也足以让人满足。 几位学生是混居,四人一座院子,大家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等他们安顿好后,闻嘉嘉带着几人去厂里报道。 高主任已经在小红楼的大门口等着了,见到他们后急忙上前打招呼,紧接着沈厂长也来了,言笑晏晏,脸上笑容要多灿烂有多灿烂,闻嘉嘉都没见过这样的沈厂长。 一旁的闻嘉嘉松口气,这一天天的,可算是完成任务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两个月过去。 有严教授几人的加入,生产部门就像是被安了发条似的,进展速度飞快。 闻嘉嘉的办公室也有事情干了,再不是帮忙整理资料了。 她早已在半月前搬到自己的办公室去,如今一人独享十几平方的房间,实在舒坦! 闻嘉嘉还特意在办公室里放了个炉子,这样一来冬天时喝热水便不必去一楼水房接。 而且还合成个水壶出来,平常煮煮茶甚至热热包子馒头啥的都很不错。 高主任看了都点头觉得好,就是临走前交代她:“有这东西在,往后冬天里可不能死死关着门窗。” 她从前说做安全工作的,现在依然保留着劝导别人注意安全的习惯。 闻嘉嘉当然应好,眼看着74年快结束,75要到了,社会即将起飞,她还想好好享受呢。 最近忙得天昏地暗,因为要完成市工业局给定的目标的关系,厂里一切资源紧着生产部门来。 就连闻嘉嘉有时都被安排去车间值班——车间里正在三班倒的生产玻璃瓶。 早中晚班,一班8小时。 闻嘉嘉有时候值中班,有时候值晚班。值晚班的时候可得在厂里过夜,闻嘉嘉熬不住,特意让魏岱帮她买了个行军床来,那几天晚上都是靠行军床恢复精神。 偏偏天气越来越冷,行军床睡的时候后背会漏风,闻嘉嘉有两天休息时都是被冻醒的。 为此还感冒了,流了两天的鼻涕,还是到药厂里看医生才给治好。 现在医玻是真缺人呀,厂医也没有。但说实话,这么点儿人的厂子也用不到厂医。 两个月的忙碌下来,工厂也迎来收获。总算是把货给赶出来了,闻嘉嘉和梁牧两个小组的人还肩负着质检的工作,所以他们依然不得闲。 闻嘉嘉总算晓得了自己这么办公室怎么会这么多人,一开始只以为是整理整理资料的,或者是对接的,谁晓得工作是真多啊,连质检都是她们的活儿。 能彻底闲下来时,已经是立冬。 立冬,万物凋零。 因为西风南支,他们这片地方在最近迎来了阴雨连绵的天气。天一冷,雨一下,那滋味真的不好受,风里都是带刀子的。 闻嘉嘉最近在准备年货,今年因为方红军会回老家的关系,所以得提前准备。 她靠着偷偷卖一些暖手袋,随身水壶啥的很是赚到一笔钱票。但多是工业票,肉票粮票寥寥无几,买三斤肉都够呛的。别说年货了,甚至都不够她家过年时吃的。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47节 好在魏岱不晓得从哪里搞来了好几张,甚至搞到半扇猪肉,闻嘉嘉前天夜晚见他扛着半扇猪肉进门,差点被吓得尖叫出声。 这可是半扇猪肉,少说百来斤的那种。如同穷人乍富,闻嘉嘉首先是不知所措,而后才兴奋非常。 可惜兴奋过后,才晓得猪肉不是他们一家的,而是四家的。 行吧,闻嘉嘉的兴奋就一下打了四分之一的折扣。不过还好家里留下两根肋排,一条猪腿和四斤猪板油。 猪板油自然熬成猪油,熬了一罐,省着点能用到明年三月。 肋排被她拿来红烧了,新鲜猪肉嘛,总不能都拿去腌。 而猪腿呢,当然是做成腌猪腿啦。 其实就是简易版本的腌火腿。猪腿用花椒和盐腌制几日,再放到白酒里滚一圈,最后风干十几天,风干完就能吃了,砍成小块做腌笃鲜便十分不错。 至于吃剩的,也能继续挂着,想吃时砍一些下来就成。只不过得在天热之前吃完,闻嘉嘉现在只祈祷立冬过后气温别升,否则猪腿容易变质,她还想着砍两斤猪腿给老家人当年货呢。 除了各种肉,闻嘉嘉今年还特意买了些糯米,准备做些米粿和年糕当年货。 没办法,当地人不怎么吃米粿,闻嘉嘉就是想买也找不到地方买。 至于年糕,贵得要命,闻嘉嘉算了一下价格后还是决定自己做。 闲着没事儿干的她拿出张纸来规划年货,当写完“红糖年糕”几个字时,有人敲响她办公室门,说门口有人找。 “说是姓陆。”敲门的人是董琪。 董琪最近转正了,因为她熬将近半个月早班,半个月晚班的关系,闻嘉嘉替打打申请,请高主任帮她转正。 厂里正缺人嘛,这种能熬又能干的人,高主任顺手帮个忙也没啥。 董琪为此乐了快一周,据说家里人带她去国营饭店搓了一顿,兰兰还说董琪吃着吃着哭出声来,可见这个正式工对她来说意义有多大了。 闻嘉嘉:“姓陆?哦我知道了。” 肯定是陆大姐。 闻嘉嘉塞个苹果给董琪:“这苹果你拿去吃吧。” 董琪笑嘻嘻:“这咋好意思呢。” 说着飞快揣兜里,然后回办公室。 “……” 闻嘉嘉颇是无语,关上门下楼到厂子门口去,门口站着和看门大爷说话的人果然是陆大姐。 “陆大姐。”闻嘉嘉过去喊人。 最近两个月来闻嘉嘉同这位陆大姐来往颇多,渐渐的也就相熟了。 陆大姐是临和附近公社的人,十多年前同城里的工人结婚,直到70年那会儿才得到个火车站临时工的工作。 据她所说,她家里老父老母尚在,哥哥姐姐妹妹的有六人,其中只有一个大哥,大哥结婚后生了四个孩子,三个都是姑娘。 大姑娘就是那位经常来她家的侄女,倒也不是来她家里享福的,她还没当家做主呢,根本没能力让侄女享福。 而且来她家帮忙看孩子,照顾老人。 她孩子三个,十岁四岁两岁,除了十岁那个,其余两个孩子没人带是真不行。 她婆婆病弱,别说照顾孩子了,别让四岁的孙女照顾她都算好的了。 公公和丈夫都还上着班,无奈之下只能找侄女帮忙。 一方面是确实需要人帮,一方面也是可怜这个侄女,她觉得自己和侄女有些相像,同不被父母喜爱,同需要自己挣出条生路。 自从得知闻嘉嘉可以弄到名额后,她便对此上了心。 也不管面子不面子的,主动来找闻嘉嘉,也幸好人家没有不理她。 几次交往下来,她了解了闻嘉嘉,而闻嘉嘉也了解了她。 陆大姐这人风评不错,不管是在街坊邻居那里还是在同事那里,都有美名。 有说她勤奋的,有说她上进的,有说她从不嘴别人的,有说她心地善良的……即便是那回跟她对骂的人,也无法具体说出她哪里不好来,只会翻来覆去说她是农村人,靠着结婚才成了城里人。 但这有什么问题吗?这是错误吗?显然不是。 闻嘉嘉又去打听了她的侄女,她侄女陆小倩是名高中生,准确说只读完高一。 就这,还是陆大姐供的。她本来连学都没得上,听陆大姐说,是因为那年村里来了位妇女主任,愣拉着陆小倩去上了学,等陆小倩小学毕业后妇女主任也高升离开了,陆小倩又得面临上学难题了。 这时陆大姐出现,愿意出钱给她上学,陆家父母还想让妹妹往后多提拔提拔自己的儿子呢,权衡之下便同意了。陆小倩这才一直读到高中,高一读完的那年也成年了,在乡下该嫁人了,父母又重提休学之事。这时连陆大姐都无法阻止他们,因为有人愿意出一百块的彩礼钱和一台缝纫机,眼前的利益显然比几年后的利益更让他们心动。 这姑娘也挺聪明的,自己找草药到市里收购站卖攒下一笔钱,若非顾及着家里的两个妹妹,她怕是都能不管不顾把事儿闹大上学去。 思考一段时间后,闻嘉嘉决定把名额卖给她。 约好了这周周末见面,也不晓得陆大姐怎么今天就来了。 见到闻嘉嘉,陆大姐面上露出些许急色,拉着她到旁边问到:“那啥,嘉嘉我今儿是想来问问那名额能不能尽早办?” “是发生啥事儿了吗?”闻嘉嘉问。 陆大姐苦笑:“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我哥嫂贪婪无能,那人彩礼增到120,他们更动心了,我本来还能拖拖的,现在一提这事儿他们就让我掏出这120一台缝纫机,否则就把小倩嫁出去。” “小倩,小倩昨天晚上要跑的,结果跑出不久就被村里人发现了,被她爹妈打了一顿,现在还被关着,今天早上她小姐妹着急来报信,我才晓得的这事儿。” 闻嘉嘉难以置信:“还打人,还限制人身自由!” 她想说,没人报警的吗? 可下一秒就想起来了,这时候父母打子女在很多人看来是天经地义呢,即便是猪狗不如的父母也有打骂子女的“权力”。 即使打得再狠,也鲜少有人会觉得不对,特别是农村这种地方。 陆大姐叹气:“这是经常的事儿,只不过这回打得更狠些。” 闻嘉嘉忙道:“那你赶紧带她来吧,我今天就帮她办理入职手续。” 陆大姐惊道:“真的么!我钱……” “不是说好了吗?不要钱。” 闻嘉嘉没要钱,但她也非冤大头。 要啥?一座已经塌了大半边的小院。 小院不大,面积才120多平方,是陆大姐丈夫他叔公的屋子。他叔公无儿无女,院子后来留给他。 据陆大姐所说,她丈夫最近在升职关键期,家里其实已经有一套厂里分配的房子了,而且面积颇大。 可这其实并不符合政策,因为他有房,还是单职工,能分到房子靠的是当年跟对领导。 但领导调职了啊,靠山没了的他只能低调起来。再说,这座小院鲜少有人晓得是他的。而且因为倒塌了,修缮都要花个大几百元,街道和房管局的人也都没管。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他祖上也有房,现在那房子还被他舅舅一家住着呢。 不晓得为啥,这事儿被人扒出来了,传得满厂都是。虽然还没扒到小院那里,却也足够使得陆大姐丈夫害怕的了。 一家两套房还能勉强说得过去,反正他爹跟他不是同家厂子,大不了让他爹妈回那套房子里住着就行。 可还有一套房……陆大姐丈夫不敢想象要是被发现他会有多惨。 这种时候,他恨不得房子不是他的,只想要尽快出手!就算免费甚至倒贴都行。 奈何这事儿根本没法对人说,特别是朋友同事这种,要是被人抓住把柄他可就惨了。直到他从陆大姐这里得知了闻嘉嘉。 他晓得闻嘉嘉在厂里并没有房,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把事儿告诉了闻嘉嘉,想多花点钱把院子过给她。 闻嘉嘉:…… 天上掉馅饼也不是这种掉法。 闻嘉嘉怀着小心谨慎的态度去小院那里看了看,住人是没法住人了,但位置却不错。 在内城区的园林旁边,属于保护区,往后九成九不会拆迁。 但她就喜欢这种,拆迁的房子哪里不能买啊,这种拆不了的她才稀罕呢。 这座院子足够她把名额给陆小倩了,但为了这姑娘的以后考虑,闻嘉嘉只让陆大姐别把自己没收她名额钱的事儿跟丈夫说。毕竟时移事迁,往后陆大姐丈夫后悔了,也没法把事儿怪到陆小倩身上。 陆大姐虽不解,却也听从了闻嘉嘉的话。她此刻问:“那咱们下午去过手续?” “行啊!我都可以。只是,你们怎么说服你哥嫂呢?”闻嘉嘉又问,“这需要介绍信的。” 陆大姐说:“这事儿简单,每月给他们一笔钱。” 闻嘉嘉觉得有点憋屈:“他们要的不少吧,小倩上回说每月要给你一笔钱,现在还要给家里,这样她忙一个月她自己都剩不下多少。” 想也知道,她的父母没抽走一半都算良心发现的了。 陆大姐道:“没办法,工作先拿到手再说,过一关看一关,往后就算不给还能逼她给不成?就算签协议,也有空子钻。再说,我不要小倩的钱。” “姐你还是要吧,我说真心的。”闻嘉嘉叹气,虽不知道有什么空子钻,但人家自然有人家的办法。 陆大姐没多待,很快就离开了。 等她走后,闻嘉嘉没回办公室,而是去了人事那边。 林云霏见到她有点惊讶:“难得啊,这时候你不该窝在办公室里喝茶。” “这话怎么说?”闻嘉嘉老神在在的坐下,顺手把她桌边的小饼干拿起来吃。 “哎,我就剩一片了!” 闻嘉嘉心想,不是一片我还不吃了呢。只剩一片,还被我看着,合该被她吃。 她吃完拍拍手上的饼干屑说道:“那啥,我想内推个人。” 林云霏一愣,随即说:“谁啊?” “一个姑娘,读完高一。” “行啊。”林云霏很爽快。 闻嘉嘉想了想又问:“最近要招人吗?如果要一周内要招人,她其实能再等等。” 到时候小倩靠着自己进来,这样的话院子过给自己就和这姑娘彻底没关系了。 “招人是年后的事儿了,现在还招是想累死我啊,我前段时间一整个月没有休息,都在培训培训培训!”林云霏怨气满满,简直要冲天,闻嘉嘉非常能理解,她熬夜值夜班那段时间也是这么想的。 闻嘉嘉顺势就跟她吐槽起来,什么“工作至上”在两人这里是不存在的。 闻嘉嘉是因为压根就没有这种想法,就算没当过社畜,但也是了解过996福报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反人类的想法。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48节 林云霏呢,天生的。 前段时间因为加班的事儿还怒怼过上司,直言不讳说要是有上司那工资,她也可以很勤奋可以把工作放首位,气得她上司差点撅过去。 这事儿还被工会注意到了,这时候的工会是真有点权力在的。她上司当即就被工会给批评了一顿,虽然之后依旧加了一周的班。 嗯,可见工会就算有权力,但也在慢慢缩紧。 吐槽得口干舌燥,一顿发泄后两人都舒服了,闻嘉嘉这才离开。 陆大姐下午时带着陆小倩来到厂门口,却不想同行的竟然还有她爹妈。 见陆大姐背着小倩爹妈疯狂朝她眨眼睛,闻嘉嘉立刻明白了,摆出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道:“谁是陆小倩?” 陆大姐把陆小倩往前一推:“她是。” 陆父陆母站在厂门口前手足无措,见到闻嘉嘉露出些许谄媚,陆父问:“同志您好,这个代工就不能、不能……我力气大,我能干更多的活儿!” 闻嘉嘉心里惊了一瞬,而后才明白,原来他们只以为是代工。 这样挺好的,反正代工代着代着,也有可能进入工厂的嘛,可见陆大姐姑侄俩挺讲究。 闻嘉嘉板着脸:“你是高中生吗?” “啊这……” 闻嘉嘉:“别耽搁我时间,能代就代,代不了趁早说我去找别人。” “能能能!” 当爹的不敢再说话了,只一个劲儿地用眼神示意陆小倩,闻嘉嘉装作没看见的模样,把陆小倩一拉,拉到厂里。 进厂后陆小倩才松口气,不好意思道:“他们非要跟来,我没把买工作的事儿跟他们说。” 闻嘉嘉:“聪明!就是不能说。不过不是买的,这院子的事儿有点复杂,准确来说是我和你姑丈的交易,你心里负担别太大。对了,介绍信你是怎么开的?” “我们村大队长是我伯伯,他晓得我爹妈是什么样的人,介绍信和户口都是他帮忙开的。” “那你说代几个月的工?” “六个月。” 闻嘉嘉道:“等六个月过后,你就说又有人找你代工。再代完,你就能成临时工了。把工资说低点,自己手上多留点钱。” 陆小倩笑笑:“我知道。” 她是一分都不想给家里,都想好了,以后就给妹妹付学费,剩下的全还给姑姑。 虽然闻嘉嘉总说院子跟她无关,但她没办法不把这院子放心里。两人一路上聊了好些话儿,路过一处闻嘉嘉就给她介绍一处,随后来到人事这里,闻嘉嘉帮她入职。 去啥地方?去档案室,这可是个清闲又体面的好地方。 闻嘉嘉说:“你不是还想着读书吗,档案室旁边就是阅读室,最多的就是书了,平常很闲的。有空可以去参加药厂的夜校,咱们厂的人目前可以去药厂参加夜校,现在夜校里有教各种手艺活,你需要的话我顺道帮你申请一下。还有宿舍,我也帮你申请了。” 陆小倩没想到还能去档案室,她以为自己要进车间呢!连忙点头:“好!谢谢!” 闻嘉嘉跑一下午帮她把事儿办完。 这段时间全厂都忙,连档案室也不例外。所以看到新人来,也没空问东问西的了,几位姐姐笑得无比灿烂,连忙让人跟着一起干活。 刚说完档案室清闲的闻嘉嘉就觉得脸疼疼的,但没关系,熬过这段时间一切就都好了。 三四点时,还带陆小倩去宿舍,去食堂,等她安顿好了闻嘉嘉才放心。 本来是要去办过房手续的,奈何闻嘉嘉的证件没带。 为此,陆大姐丈夫还有点懊恼,千叮咛万嘱咐她明天一定要带来。这房子在他手里真跟个烫手山芋一样了。 闻嘉嘉忍不住问了句:“往后房子若是值钱了咋办。” 陆大姐丈夫苦笑:“值钱就值钱呗,闻同志你放心,这房子我是不会找你要回来的,没有过给你,我也会过给其他人。” 比如说他舅舅一家。只是他舅舅一家太贪了,他不敢赌他舅舅一家会不会把这事儿当把柄。 或许还会捐赠,可一捐赠,他从前有三套房的事儿也得暴露,降职是肯定的。 闻嘉嘉:“好吧,我明天一定带。但我明天还会给你钱的,用七折的市价买怎么样?别说你不要,你不要的话,说实话我也不太敢接。哦,还得写张协议和说明。”反正倒塌的房子相对来说是真不贵,住又不能住的,价格比平常院子低许多。 再说,她是和陆大姐熟,又不是和陆大姐丈夫熟,他说不会要回来就不会要吗? 到时候那里的院子没千万都拿不下来,要是发生什么争端她冤不冤啊。 陆大姐丈夫连连点头。 闻嘉嘉回家后就把这事儿跟魏岱说了,魏岱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搞了套房子回来。 “哪儿呢?”魏岱问。 “善园那边的。” 闻嘉嘉笑嘻嘻道:“我看上严老师和冯老师家的院子很久了,就喜欢那种院门一关自成世界的感觉,到时候咱们也修个那样式的!” 第76章 获得院子 翌日。 闻嘉嘉带着钱去上班,吃过午饭后陆大姐丈夫便来找她了,两人去房管局过户房子,瞧着手头这张房地契,她甚是欢喜。 哎哎,总共128平呢。她原先还以为只有108,都计划好了,盖个88平的房间,还能剩20平当院子。 谁想到房子后面一溜也是他家的,陆大姐丈夫也是此时才想起来这事儿。 闻嘉嘉找个偏僻的地方,把钱掏出来递给他,“您数数。我打听过这种没法住的房子市价差不多是800,您昨儿说的按照600来算,那么再打七折就是420。因为你那里面还有些许砖头和木梁,但也被扒得差不多了,而且还没啥用,清理也是个费钱费事的活儿,所以我凑个整给您400如何?” 800只是市价,但是那处的房子真正要买800是很难买到的。因为多是几家人混居,得和好几家人协调,麻烦得很。 再说,突然多出来20平,足够让闻嘉嘉欣喜不已。 陆大姐他丈夫此刻简直要感天动地了,他是抱着房子白给的心态脱手的,没想到还能收获400元钱呢。 对他来说,400元也算是一笔巨款。 哦不,准确来说对谁都是一笔巨款。 “好好好!”他点头,清点一遍后掏出早就写好的合同,先把价格写上去,而后两人再分别签字。 合同一式两份,两人各一份,到时候就算出现争端闻嘉嘉也能拿出合同来。 临走前闻嘉嘉问:“我听陆大姐说您还有一处这种院子?” “对!我同我叔公家的差不多,面积还要更大些。”也是在弄堂里,他不喜欢住,便借给舅舅一家住。 闻嘉嘉真诚建议道:“我觉得吧,您那套房子就别卖了。” 他哈哈笑,把钱小心翼翼地放到衣服内侧的袋子里,说道:“不卖!肯定不卖。那是我这一房的祖宅,我要是卖了我爹得揍我。” 揍个鬼呢!他爹恨不得住没有积水没有泥土,干净明亮的楼房,否则也不能同意把房子借给舅舅一家住。 这回听他说平房有人接手,恨不得让闻嘉嘉也把另外一座院子给买了。 他只是觉得要给自己备条退路,往后儿子长成娶媳妇了,他要是和儿子一家处不来就住到院子里去。 闻嘉嘉:“那挺好的。”以后只会更好。 这一天闻嘉嘉都有点亢奋,兜里揣着一座院子,使得她总是时不时把地契拿出来翻来覆去的查看。 多么美妙啊。 傍晚。 回到家后魏岱还没回来,闻嘉嘉略有些失望,她想快快把地契给他看看。 两孩子也没在客厅,听到房间有动静,闻嘉嘉才晓得一个在做作业,一个在听收音机。 经过闻嘉嘉一段时间的鞭策,闻春开始养成每天回来看书写字的习惯了。 如今百以内的数字会写,百以内的加减法算数也会算,连一些常用字都晓得怎么读。 嗯,写暂且还不怎么会,只会“一二三”和自己名字等等简单和重要的字。 这也就导致她对有字小人书起了浓厚的兴趣,从前只看图画,很多时候根本看不懂。现在能简单读懂故事,有时还会说给闻萱听。 家里小人书又被她从箱子里翻出来,从新到旧翻了个遍。 “你在做什么?”闻嘉嘉问闻春。 闻春摇头晃脑:“我在写故事。” “……嚯,写故事?写什么故事。”闻嘉嘉忍不住笑出声。 闻春转头看她,认真道:“小姨你别笑,我写的是谢叔叔的故事!他好像小兵张嘎呢,张嘎有人写,他没有,我得帮他写。” 闻嘉嘉明白了,谢阳又来糊弄小孩了。他的人生故事基本都得保密,哪里能跟闻春这种小屁孩儿说。 “行,那你好好写,写完小姨也得好好拜读一番你的大作。”说完,闻嘉嘉做饭去。 闻春半点不觉得小姨是在调侃她,她只连声应下,决定要部队里所有的人都拜读她的大作! 家里面粉没了,便捷的面饼做不成,闻嘉嘉只能蒸饭吃。 前些日子种在院子里的小白菜正是能吃的时候,小白菜长得嫩而密,随便拔点就能炒出一盘水嫩嫩的白菜。 紧接着用猪油渣去炖豆腐。 豆腐昨儿傍晚磨的,做了两桌出来,今天早晨分出去一桌,家里还剩不少。 自家做出来的豆腐豆味就是浓,而且软硬得宜,炖好后豆腐上还出现大大小小的小孔,小孔里吸满汤汁,实在入味。 最后又蒸碗蛋羹,蛋羹放在饭桶里同米饭一起蒸,米饭能吃时蛋羹也能吃。 将蛋羹端出来,打开油罐盖,用筷子挑一点前两日熬的洁白猪油在蛋羹中化开。再倒半勺的酱油,使得嫩黄的蛋羹被酱油色给浸染,上面还洒着点点油光,瞧着便使人食欲大动。 魏岱回来得巧,闻嘉嘉才把饭菜端上桌,碗筷摆好他便到家了。 见媳妇儿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儿,嘴角弧度明显上扬几分,他便晓得了,这是有喜事啊。 魏岱把外套一脱,挂在衣架上:“房子过户好了?” 闻嘉嘉双手叉腰:“可不嘛。” 魏岱笑笑:“就这么高兴,平房不是吗?” 闻嘉嘉白眼一翻:“你个不识货的,平房才好呢,我现在不和你争,往后你就知道啦。”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49节 魏岱:“像咱们这种后靠山前有水的平房是好,但那种在弄堂里的平房可一般,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而且弄堂里的平房可不像清水巷那边一般,多数是混居,而且只有公共厕所。” 闻嘉嘉:“放心吧,我没打算现在住。”她就是买个地段罢了,现在谁乐意住那儿啊。 “哎呀别说了,洗洗手吃饭吧!”闻嘉嘉催促道,推他去厨房洗手。 前阵子魏岱又出任务了,整个人变得又黑又瘦,闻嘉嘉现在每天都得盯着他吃饭。 猪油渣炖豆腐香飘满屋,炖了一大碗,被一家四口分食个干净。 吃完饭闻嘉嘉开始琢磨着她的小院,她现在的亢奋还没过,即使知道最近几年都住不了却还是想规划小院。 涂涂画画,又是池子又是假山,最终画得太杂想要的太多128平根本塞不下。 魏岱拿起图纸瞧好几眼:“按这样子修,落脚的地方都没了吧。” 闻嘉嘉叹气:“要是能有228,哦不,328就好了,到时候我画的这些肯定能都装下。” 魏岱:“有了328,就会想着528,到时候还不如买园林。” 别说,闻嘉嘉真有想过。 但那些有名有姓的园林是不必想了,或许买块合适的地来建座园林更靠谱。 作为一名穿越者,有买四合院的梦想是肯定的。但在这里生活久后她还是喜欢柔情似水的江南,贵得要死的四合院暂且还是算了吧。 夜晚。 今儿阳光好,出门前闻嘉嘉把厚被子搬到院里去晒,还拜托包姐傍晚前收到屋里来。 暴晒一天的被子软活无比,闻嘉嘉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才歇下来。 闻嘉嘉忽然说道:“我周末打算去沙月家里玩儿,她家小孩儿也好几个月大了,听说很可爱,我得去看看。” 魏岱:“得五个月左右了吧。” 闻嘉嘉感慨:“对呢!哎现在就是好啊,单位里都有托儿所。过了五个月后的孩子能放托儿所,沙月这阵子都轻松了许多。” 就是当妈后时常挂念着,每回跟她一起吃午饭,她都想着儿子吃没吃拉没拉。 魏岱上床,将她开始冰的脚放自己腹部替她暖着,笑问:“要不要带礼物去?” “当然要。我准备了个奶瓶。”闻嘉嘉说,“其实我准备了两个,到时候寄一个回家吧。” 月初时和魏小妹通信,小妹说大嫂的情况不是很好,有时都得靠着扎针才能保胎。 “大哥大嫂就非要肚里的孩子。”闻嘉嘉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小声问出来,“要是我怀孕的时候也这样,你可别坚持着要。” 顿了顿又说:“就算我坚持,你也别坚持,还得多劝劝我。” 她没怀过孕当过妈,理解不了这种心情,或许怀孕时天然会保护肚里的孩子,但现在的闻嘉嘉一切只以自己为先。 魏岱捂着她嘴巴:“胡说,咱们身体都这么好,孩子怎么可能会不好。” “我说万一……” “才没有万一。要是真这样,咱就不生了,咱们都有春儿和萱萱了。”魏岱抱紧她。 闻嘉嘉哈哈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咱们明年就生了试试看好不好?” 魏岱纳闷了:“这还能试试的?”难道不行还退回去吗。 随即反应过来,难以置信问:“明年?” 闻嘉嘉轻拍他:“明年怎么了,年份不好吗?” 魏岱解释:“不是,我还以为你得再过几年才有这计划。” 闻嘉嘉:“没啊。所以你从明年开春开始最好就给我保养身体,出啥事儿你负全责。” “行!啥都行。” 魏岱不禁开始琢磨他同闻嘉嘉的孩子会是个什么模样。 一时之间担心孩子长得丑,虽说他同媳妇长的都不算丑,但遗传这玩意儿不讲道理,万一遗传到他爹身上……那就挺让人伤心的了。 他爹遗传的是他太爷爷,鼻子大眼睛小,魏岱觉得他妈真是给他家做大贡献了,单单样貌改善这方面就出了大力。没他妈,他家得一家子的大鼻子小眼睛。 还担心孩子会不聪明,他小时候在读书上就没多少灵性,魏岱没忍住在心里暗暗祈祷这方面得学孩子妈。 可想来想去,想到最后幽幽叹声气。算了算了,只希望孩子健健康康的就好,其他的事都是小事! 闻嘉嘉正眯着马上要睡着了呢,突然被他的一声叹息给吵醒。 “你干啥呢!”闻嘉嘉翻个身闷声道,“快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魏岱强压心中的兴奋,问闻嘉嘉:“那句诗怎么读的来着?惟愿我儿啥来着,然后无灾无难发大财。” “……” 闻嘉嘉深呼吸,“闭嘴,睡觉!” 说着被子一拉,闷头睡过去。 她觉得自己今晚要做噩梦了,能到她和魏岱的孩子在读书上随了魏岱。 “哎你得跟我说我才能睡着……算了,我明儿自己去查。” 说着也翻身,两人背对背。 结果中间撑起的被子总是灌风,搞得背部嗖嗖发冷,两人就有面对面躺好进入梦乡。 第二天闻嘉嘉早把这事儿给忘了,因为起迟了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匆匆洗漱完就骑车上班去,连头发都是随手扎的。 路过饭店遇到兰兰,她正站在蒸笼边卖馒头,抬手一看才七点四十五呢,不急不急,停下吃顿饭吧。 “嘉嘉,今天又没吃早饭呢。”兰兰问,说话间包了两个馒头给顾客。 她很讲究,这种时候会带口罩,还会在馒头上盖上干净的白帕子防路上灰尘,所以附近即使有两家国营饭店,但这家国营饭店的客人总是最多,都七点四十多分钟了,还是有许多人来买馒头吃。 “兰兰早上好,今天有啥吃的?”闻嘉嘉停车进入饭店。 扫眼一看,嚯,冯教授夫妻俩也在呢,桌上摆着一盘的小包子吃得正香。 何师傅探出头来问她:“今天有小笼包,你要不要,快没啦。” 闻嘉嘉忙回答:“要要要,何师傅你赶紧给我一份,有粥吗?粥再给我一碗。” 说完,冯教授听到她的声音转过头来:“是小闻同志呢。” 闻嘉嘉笑眯眯打招呼,“冯老师,这家的小笼包味道不错吧。我当时说我们这里的东西好吃可没有骗您。” “嘿!你就是个滑头,当时说得天花乱坠,也就只有吃住两样没有说谎。”像设备什么的,通通都得打上七八折的折扣! “我就是个小兵嘛,这事儿您得找高主任,她是扛大梁的。”闻嘉嘉笑着坐到她对面,也只有他们夫妻的桌子有空位了。 冯老师没听闻嘉嘉瞎扯,把小碟推到她面前说:“你帮我打份泡萝卜,你骗我的事儿就一笔勾销。” 这么简单的吗,闻嘉嘉立马去打了。 打完顺道把自己的小笼包也带回来,再去端小米粥。小笼包一屉10个,小米粥浓得能插筷子而不倒。 “何师傅做的泡菜好吃吧,泡萝卜尤为好吃,然后是腌青瓜腌芋艿。”闻嘉嘉说,然后又起身去给自己打了碟泡菜,她差点都忘了。 冯老师没说话,说话的是她丈夫,“酸甜辣都有,很适合咱们这一带人的口味。不过我昨儿吃到的腌白菜,倒是川省口味的,我更爱那个。” 闻嘉嘉惊讶:“您是川省那边的人吗?何师傅年轻时去那边学习过一阵子,会做些川省泡菜,只有周四才能吃到。” 冯老师:“他是!离家三十来年了,口味还没变过来。” 闻嘉嘉:“口味和口音是年轻时就定下的,哪里会轻易变呢,否则也不会有乡音无改鬓毛衰了。” 冯老师笑笑:“也不一定,我是北方人,现在不也习惯了此处的口味吗?” 闻嘉嘉言辞凿凿道:“冯老师您祖上肯定是这附近的……嗯,附近我指的是长三角。” 冯老师惊讶:“这倒是!我父母亲的老家就是这里,可见口味除后天外也有遗传。” 他们夫妻吃得差不多了,闻嘉嘉却才开始吃。 小笼□□薄止水多,放在醋碟里沾沾,汤汁中的鲜甜被舌头灵敏的捕捉到,经过醋的放大,美得让人舌头都恨不得吞入腹中。 一碗粥一屉小笼包,吃完后闻嘉嘉熨帖无比。 最近的工厂进入到一个稳定期,在所有人都鼓足劲儿忙碌两个月后,总得停下歇息个一周两周的。 闻嘉嘉现在每天的工作基本能保证在下午三点前做完,三点后是自由时间,有时会去水房那里顺点煤渣——冬天到了,水房总是一天到晚不间断的在烧水嘛,煤炭就是必须品了。 煤渣能干嘛?煤渣竟然能合成出水泥,闻嘉嘉真是惊得不行。 水泥,这可是水泥! 现在没有水泥条都买不着水泥,而且有条子一袋也得好几块呢。 就是合成出来的量不太大,每次只给她两斤三斤的,跟挤牙膏似的,这让闻嘉嘉有些气馁。 好在煤渣是废品,几乎每个工厂都有,积少成多她也能攒到不少。 除此之外就是厂里到处逛,高主任见她喜欢在外走,就也总把送文件的任务交给她。 挨个部门走过去,再加上每周的周会,闻嘉嘉对这个新生厂起码了解了七成。 她觉得自己有信心开家小厂子了,等读完大学后或许能够开家制衣厂试试。 嗯,像这种医玻厂,她暂且还没这能力,估计十年内都没有。 忙忙闲闲,转眼来到年底。 又是一年年底。 屋外寒风凛冽,吹得院门吱呀作响。 “萱萱,你去把门给抵上,是你最后进院的,门没关好。”闻嘉嘉朝着屋里喊。两孩子是会享受的,这种天气躲在暖和的床上听收音机呢。 “小姨我冷!”萱萱摆明了不乐意起来,正耍赖着,魏岱回来了,顺道把门关了。 闻嘉嘉再没空理她,问魏岱,“东西都给方红军了?” 魏岱点点头:“给了。他今天下午两点票,大概明天晚上能到咱老家。” 闻嘉嘉:“这样也好,我还担心路程久了烤鸭会坏。” 最近郝家安了一个炉子,郝青颖她爸热衷于做烤鸭。闻嘉嘉找他烤了两只,一只昨天就吃完了,一家四口吃个干干净净,现在喉咙还有点发紧。另一只放在行李中,请方红军带回去给家里人吃,闻嘉嘉记得魏岱母亲似乎格外爱吃鸭子。 魏岱:“不会,天气冷着呢。” 说着搓了搓手,把炉子上温着的奶茶倒些来喝。喝两口清清喉咙,还是自觉的去泡金银花茶了。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50节 果然,上火这玩意儿谁也逃不过。 年匆匆的来。 闻嘉嘉搞到一卷红纸,剪了窗纸贴在房间中。 外面不好贴,卧室里是能贴的,贴上去后瞧着就让人觉得喜庆许多。 连魏岱都喊叹:“家里还是得有点红色。” 是吧,她也觉得! 于是她准备在百货商店里买了红色布料,做两件红色的衣服给两姑娘穿。 小姑娘家家的,就得穿鲜艳些。 谁晓得最近街上氛围有点不对,本来已经快要消失的红袖章又出现了,搞得闻嘉嘉连骑车都不敢再骑快了。 而何师傅私底下的买卖也悄悄停下,县城中人人风声鹤唳,即便是他这种老手也不敢顶风作案。 “鸡没法给你买了,这些牛肉你都拿走吧,还有鸭子,两只你要不要?” 何师傅本来还想买给其他老顾客一些的,现如今只希望一口气卖出去。 闻嘉嘉点头:“要啊,怎么不要。” 何师傅松口气,低声说:“你家过年还怪讲究的,鸡鸭鱼肉都得齐全。” “您家不是啊?” “我家真不是!” 别看他手上过的物资多,平常生活过的是真没闻嘉嘉好。 毕竟吃盘小炒肉都得被邻居盯着,但凡哪段时间多吃了两顿肉,人家就得把你举报了。 就算他是厨师,吃肉的频率也得控制着,所以家里的肉多是用来做饺子,饺子一包,肉被锁在里头,气味也会小些。 闻嘉嘉心满意足地带着牛肉和鸭肉离开,路过粮店时还买了几斤的面粉。 明天放假,今天粮店中大排长龙。 闻嘉嘉足足排了大半个小时的队才到粮店里面,也不只买几斤了,一口气买十斤面粉,足够吃到三月后了。 买完回家,家里厨房被各种物资摆得差点落不下脚。 有啥? 梁上挂着的是请郝青颖父亲做的腊肉腊肠腊排骨,灶台上从左到右放着的是冯老师送给她的高桥松饼,严老师母亲做的东北酸菜,沙月给的五香豆,兰兰家做的宽粉条…… 闻嘉嘉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很是不明白今年怎么突然刮起送年货之风。本以为是自己人缘好呢,发现大家都有,搞得她也连忙准备一批东西送出去。 魏岱就说她:“你还天天看报纸呢,前几日报纸上面写了篇关于送年货的文章,送年货之风不就盛行了吗。” 闻嘉嘉恍然:“我说呢!这样还真不错诶,咱们家好多东西都不必排队去买了。” 而且五湖四海的年货都能吃到,比如说那酸得呛人的酸菜,连包姐都说相当够味儿,是老东北人才能发酵出来的,若非只有一坛,她都要找闻嘉嘉要些了。 闻嘉嘉咽了咽口水,瞧着魏岱今天早上买回来的筒骨道:“咱们今天吃酸菜炖骨头吧。” 这么好的酸菜不拿来炖骨头真是可惜了。也不等魏岱回答,闻嘉嘉立刻把骨头扔到锅里焯水。 焯完水开始炖煮,酸菜的滋味慢慢飘到厨房外。 “嘉嘉,你家炖酸菜骨头呢!”离家多年的游子,隔着两座院子都能闻到家乡食物特有的味道。 闻嘉嘉:“对!等会儿请你吃。” “好嘞!”包姐回的很快。 热热闹闹的年就又开始了。 第77章 1975年 今年的冬天是没雪的。 准确来说是临和市没有,在周边地势较高的地方却能看到皑皑白雪。 落在地上,树叶上,巨石上,薄薄一层,不到半天的时间化得差不多。 虽没雪,可闻嘉嘉并没有觉得今年的天气比往年暖和多少,风依旧是凛冽刺骨的,霜冻也有去年那般厚。 闻嘉嘉家里的火炉日日都在烧,壶中水咕噜咕噜响不停,烧了停,停了烧,不是拿来喝的——哦不,壶中的水不都是拿来喝的,千滚水有危害,更多的是用于暖手。 经过闻嘉嘉“孜孜不倦”的合成,家里如今拥有6个暖手袋。这还是她极力控制后才有的6个! 闻嘉嘉觉得少,魏岱却觉着多得要命,他实在想不通家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暖手袋。 “嗯……咱家暖手袋是残次品吗?”魏岱有天这么问。 看着茶几上摆成一排,等着闻嘉嘉挨个灌开水的暖手袋,魏岱觉得只有这种解释了。 咦!这是她未曾想过的解释。 闻嘉嘉愣了半秒,然后迅速认领了,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对啊,我找老于买的残次品嘛,你没看这花纹,是不是有点儿断,还有着活塞,总觉得有条缝呢。不是残次品,我也不能买这么多。” 魏岱实在没看出来花纹哪里断了,活塞哪里裂了。这六个暖手袋,明明都好好的。 带着怀疑的目光把闻嘉嘉打量了一遍,勉强相信了妻子的这一番鬼话。 倒也没怀疑什么,就是怀疑他媳妇儿私底下偷偷倒买倒卖了,跟百货商店那俩朋友合作做些脑袋别在腰上的事儿! 魏岱便说了:“最近风声有点紧,有些事儿还是停手别干的好。” 家里其实也不缺钱。 “去!”闻嘉嘉踢了他一脚,胡言乱语,但还真被他猜中几分。 她当然没和百货商店的人合作,这要是让人发现得出大问题的。 特别是这种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的时候,老于他们被抓到,轻则调离岗位损失工作,重则被关到牢里去,就是他们敢干,闻嘉嘉也不敢陪他们干呐。 但自己合成几个暖手袋出来,用“帮别人购买”做借口还是可以的。 这事儿就算被发现也说不出半点不是来,真要论起来,请邻居帮忙打壶酱油难道都有错吗? 而且闻嘉嘉只做熟人生意,暖手袋多是卖给熟人,不管是价格还是样式都和供销社以及百货商店卖的一模一样,所以即便是熟人,也不会觉得她是在倒买倒卖。 毕竟一分价钱没提,赚个鬼啊。 于是一个冬天下来,闻嘉嘉靠着暖手袋就又赚了一笔小钱。 前两天上班时偷偷数过,得有88块钱,还有10张工业票。 啧啧,这时候只要和工业沾点边儿的就好赚钱呐,都快赶得上她两个月工资了。 这也是闻嘉嘉人脉广,卖了药厂卖医玻,还卖给化工厂几个,最大的购买人群其实来自于部队。有二分之一的暖手袋都是卖给部队,部队的各位家属们还以为供销社的货全部被她扫光了呢。 除暖手袋外,闻嘉嘉其余的合成机会都用于合成水泥。 截止到目前,她共合成水泥663斤,全部储存在系统中。 系统11月初那会儿更新出个新功能,就是选择是否储存。 乍一听像有了“储存空间”,其实不算,因为只有系统合成出来的商品才能够储存。但她只要取出来,就不能再放回去了。 这功能说有用吧,似乎挺没用的。 可要说没有,这种时候又挺有用。 闻嘉嘉决定这两年合成多多的水泥,反正建啥都需要水泥,而在90年代前,水泥都一直挺缺的。 说回暖手袋,此刻闻春和闻萱一人抱着一个暖手袋,脚上还共用一个暖手袋,正窝在沙发上等着炉子里的鸡汤炖好。 年前没买到鸡也没关系,大不了杀鸡嘛,家里还有两只鸡呢。 魏岱今天早晨起来杀了一只,偷偷在桌上摆了一桌子鸡鸭鱼肉水果等东西祭过祖后,闻嘉嘉就把鸡放到炉子里小火慢炖着了。 家里好久没喝鸡汤了,那浓香味儿把躲在屋里的两姐妹都给诱惑出来。 当然,闻嘉嘉有理由怀疑她们是来吃年货的,现在不就半躺在沙发上,一口五香豆,一口蝴蝶酥吃着呢吗。 实在难理解,怎么会这么喜欢蝴蝶酥,几乎天天吃,吃一两年了还不腻的。 “少吃些,晚上还有大餐呢!”闻嘉嘉把一簸箕热乎乎的包子搬到桌上来,“别积食了,今天吃零食吃积食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才不会积食呢,我是饕餮肚子。”闻萱手里抓着虾片摇头晃脑说道,“嗷呜一口,能吃下一桌子的食物。” 闻嘉嘉就说她:“你听故事听疯魔了。” 最近闻春不晓得从哪里搞到个写灵异志怪的小人书,虽旧得要死,她却看得滋滋有味。 遇到看不懂的字还会问人,结果单是“饕餮”两字就把她们小姨夫给难倒了。 魏岱尴尬至极,奈何闻嘉嘉当时没在家,解救不了他。 他便很缺德的祸水东引,让闻春去问隔壁的谢阳,还说人家谢叔叔是读过初中的肯定会晓得。 不出他所料,谢阳同样被问倒。 最终还是沈老师解救了两人,却也使得两人更加的颜面扫地了。 年三十,非要这么吃的话闻嘉嘉也不管了,反正到吃饭的时候有两人受的了。 锅里这会儿在蒸包子,一种酸菜肉包,另一种笋丁肉包。 已经蒸好一锅了,闻嘉嘉忍着烫手,各拿起一种口味的包子掰开尝尝。 “唔——好吃!” 酸菜包子油滋滋的,却不油腻,因为酸菜的酸能中和掉这股油腻,油还能给酸菜增香。 笋丁包呢,是家里的常驻嘉宾了,每次包包子时都得有笋。 冬天嘛,用的自然是山上到处都有的新鲜冬笋。 冬笋鲜美,切成丁同肉、葱还有香菇干一起做馅料,四种食物的味道相融合在一起,味道比酸菜肉包要更加鲜美。 两个包子吃入腹中,因为劳作而升起的饥饿感终于缓解几分。 她今天早晨七点半起来的,起床后就没停下休息过! 吃完早饭和面,和完面炒馅,期间又得熬鸡汤熬腌笃鲜,还得把鸭子给剁了,鹌鹑蛋给剥了……总之手都干得起了皱。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51节 闻嘉嘉自从自己当家后是彻底明白了她爹妈为啥不爱过年,因为一过年就得忙前忙后准备一大桌的菜。 家务活的苦,谁干谁知道。 “春儿,帮我去杂物房里拿两把的竹荪干出来,两把知道多少吧?不知道的话数15根出来就行。” “萱萱去隔壁沈老师家拿平底锅,咱们家的平底锅被沈老师借去用,我这会儿要用……” 闻嘉嘉看不惯两孩子这么舒坦,每人分派一个活。 两孩子用毛毯把自己的腿盖着,就跟盖了床被子似的,暖和极了,哪里舍得起来。 但闻嘉嘉的话里没有商量的意思,她们再是不舍,都不情不愿地起来了。 认字的闻春去杂物房中,站在柜子前,打开贴着“竹荪干”三字的抽屉,从里头数15根的竹荪出来。 “小姨,竹荪网那里好容易碎。”她朝着屋外喊。 “没关系,碎的也拿出来。” 竹荪菌裙菌托是两种口感,闻嘉嘉魏岱爱吃脆脆还吸汁的菌托,闻春和闻萱却爱吃跟网一样的菌裙。 干竹荪用温水泡泡,然后放到已经炖了一个多小时的鸡汤中。 放完,闻萱也回来了。 “拿个平底锅怎么要拿这么久。”闻嘉嘉捏捏闻萱那鼓鼓囊囊的脸颊,“说吧,又在沈老师那里吃啥好吃的了。” 闻萱笑嘻嘻:“吃驴打滚呢,小姨你知道驴打滚是啥么?你肯定不知道,我提示你一下,和驴肉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哪里就不知道了,豆面糕呗。” 闻嘉嘉白眼一翻,还瞧不起人了怎么的,上辈子她也是复刻过这道老首都小吃的。 就是觉得味道一般,不合口味,大概是她做的过甜了,她不喜欢糯叽叽甜蜜蜜的食物。 闻萱露出惊奇的表情:“小姨你难道去过首都吗?” “非得去过首都才晓得驴打滚是啥?你个傻丫头,要就跟你说过了,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闻嘉嘉眉毛一扬,教育起她。 这对闻萱而言,简直就是完全贴合她的真理啊。 这姑娘一贪嘴二闹腾,比起闻春来,不喜欢看书就罢了,每天睡的时间还更短,偏偏人家就是有那精力上蹿下跳的。 魏岱正巧回来,听到这话笑得不行,“萱萱你小姨这回说的是正经话,你得听。” 闻嘉嘉哼了声,头微抬:“我啥时候说的不是正经话啦,我这人从来就都挺正经的。” 魏岱失笑:“行吧!” 说着,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灶台上。 “啥呀?”闻嘉嘉凑过头看。 魏岱:“年货。” “嚯哟!你们今年还有年货呢,都是啥玩意儿我瞧瞧。”闻嘉嘉连忙将他挤开,把两个袋子解开。 啥?一个袋子里装着四分之一的板鸭,还有一个袋子里装着两个苹果。 魏岱指了指屋外:“还有一根甘蔗呢,不算少了。” 是不算少,到底是肉和水果嘛,往年都还没有呢。 闻嘉嘉把板鸭拿出来闻闻,咸香咸香的,便说道:“瞧着应该能放一周,挂在梁上,等一周后再吃。” 家里现在吃的太多了,不差板鸭。 魏岱点点头,撸起袖子跟她一起包包子。两人合力效率直接大于二了,不一会儿便把所有的面剂子都给包成白白胖胖的包子了。边包边蒸,如今只剩最后两屉没有蒸完。 半小时后,厨房中白雾弥漫,包子的香味儿传得老远。 包姐不愧是忠实的东北酸菜信徒,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和包子皮,都能闻到包子里的那股酸菜味儿。 于是带着尴尬笑容,扭扭捏捏的,端着盘子韭菜盒子来了,换走她家的六个酸菜包子。 行吧,比起酸菜包子,她更爱韭菜盒子。 于是今天中午,家里有两种口味的包子,有韭菜盒子,还有已经炖好的腌笃鲜。 配着鲜亮味美的腌笃鲜汤,吃完年三十的午餐。 啊,吃着饭呢,屋外飘起小雪花。 小得不行,甚至还没落地就化了,□□的也就□□半分钟,半分钟后便变成一点水渍。 闻春先是惊喜,而后又有些失望:“我还想着堆雪人呢。” 闻嘉嘉:“等明年吧,今天大概是没雪了,有雪也没大雪。” 到了晚上,桌子上摆满菜。 随着时间的流逝,闻春几乎要把爹妈在时的事儿给忘了。 十多年后回想起来,她只记得自己每年的年夜饭都是丰盛的。 “来,干杯吧!” 闻嘉嘉买到了八瓶的汽水,买回家后就放在屋外冰着,此刻才打开。 玻璃瓶相撞的声音清脆响亮,四人同时道:“新年快乐——” 隔壁柿子树树梢处最后一个红柿子也被鸟儿给啄落了,旧去新来,新的一年来临。 —— “也不晓得老三两口子咋样了,啥时候能回来。” 河沟乡,魏家人聚在一起烤火时蔡如芸忽然说道。 年三十临和没下雪,老家倒是难得的大雪纷飞,放眼望处白茫茫一片,是近十年来从没有过的景色,惹得村里有些年轻人担忧明年的天气会有异常,老人们倒是还稳得住。 “娘你别担心,肯定过得好,瞧瞧二嫂寄回来的东西就知道。” 魏馨现在特别喜欢她这位二嫂,毕竟目前为止也只有她二嫂能让她穿上海市来的鞋子,抹上海市来的百雀羚。 如今鞋子日日在穿,百雀羚也日日在抹,出行时都小心翼翼的,穿十天后鞋子面儿上甚至一点泥土都还没沾。 魏成才就挺看不惯的,敲敲烟杆说:“别整天穿着你那白鞋子出来晃悠,哪天被人踩一脚咋办?”他得心疼死。 哎呀妈呀,那么白的鞋,比白米饭还白,有那心黑的可看不惯了,早就想踩了。 魏馨不乐意:“鞋子就是拿来穿的,要不然就买亏了。他们看不惯我,我偏要在他们面前多晃几回。至于谁敢踩,我就喊谁赔钱。” 魏成才无话可说,只闷声吸口烟:“歪理,你说的都是歪理。” 倒是魏大嫂很认同她的话,笑笑说:“要不是我脚肿得厉害,我也穿。” 她此刻靠在椅子上,肚子已然鼓起。因为这几个月都在进补的关系,整个人比往常富态好多,连双下巴都隐隐出来了。 只是富态归富态,这胎怀的实在艰难。一般人都是五六月,甚至进入七个月后才水肿,而她现在都有点儿水肿了。 魏馨担忧问:“大嫂,昨天大夫怎么说?” “哎,说是维持着这样就好了。弟妹寄回来的奶粉我喝了,觉得喝了后还挺好的。”魏大嫂高兴说道,她是真觉得不错,现在都不怎么抽筋了。 魏馨就说:“你奶粉还剩多少?喝完后我看看能不能牵头产乳的羊来。” 魏大嫂笑笑:“还有两袋,大姐上回寄信来说是也会给我寄两袋来,喝到七月份应该够。” “那行!我后面两三个月慢慢寻摸。”怀崽的母羊并不是那么好找的,更何况他们这里不怎么养羊。不过魏馨给自己儿子找过羊奶,倒不至于抓瞎。 聊着,话题又转到闻嘉嘉和魏岱那儿。 蔡如芸道:“红军那天来说,嘉嘉还是个领导呢,两夫妻都吃公家饭,往后都不必愁了。” 当父母的就希望孩子有份稳定工作,至于钱多钱少都无所谓。这时候除了军人就是工人最光荣,夫妻俩都给占了,于是他们魏家突然间就成了十里八村的“大户人家”。 魏馨边吃烤红薯边笑:“大嫂你还记得二嫂家闻萱的爹是哪个吗?” “哪能不知道,浮阳的知青,当年回城回的可是轰轰烈烈的,不知道多少知青羡慕他。” 说着,把目光看向魏馨旁边的男人。 魏馨丈夫正剥板栗给儿子啃呢,连忙道:“别看我,我可没羡慕过。” “没人说你。”魏馨啧了声。 她可不傻,晓得能和什么知青谈对象,什么知青谈不成。像她丈夫这种家里兄弟姐妹六七个,而自己处于中间爹不疼娘不爱的,就是想回去也没地方让他落脚。 当然,性格才是重点。 像她二嫂那前二姐夫,她曾经见过一回,瞧着就不像个安分人。 魏大嫂这段时间忙着养胎呢,村里的八卦都没怎么参与,此刻一听便晓得其中有事儿,忙问:“那位知青有消息了?” “可不吗。也是巧了,咱们公社秋收后分来的那两知青中就有一个认识他,说是同个学校的呢。” 魏大嫂一听,抱着肚子就坐起身,眼睛都亮了:“那确实巧!该让那知青把闻嘉嘉她前二姐夫的地址说出来,也好问问抚养费该咋算。” 魏馨丈夫就道:“其实地址容易找,县城知青办里都有记录。” 魏大嫂:“那当年闻家为啥不去找?” “不晓得。” 魏馨却道:“你当闻家人没去知青办问呐,他档案直接被调走了,只晓得他家在哪个市里,具体啥街道就不晓得了。” 她丈夫摇头:“知青办肯定唬人了。” 魏大嫂:“现在说这些有啥用,那就是个祸害,竟然也成了工人,该早早从他手里拿钱来才是正经事儿。” 在一旁听了好长时间的魏成才气道:“拿个鬼的钱,就不能要他的钱,人家小姨又不是不能养。” 魏馨笑说:“现在就是问也没钱了,说是工作丢了……真是奇怪,工作不该是铁饭碗吗,竟然还能丢。” 魏大嫂大感遗憾:“没工作啊,没工作的人手里可拿不出几块钱来。” 蔡如芸感慨:“所以说人就不能干亏心事!这事儿得写信上告诉嘉嘉才行,也能让她高兴高兴。” 年十五都过了,闻嘉嘉才收到信。 但她也没啥高兴的情绪,这人自己都快忘了。于是收到信后也抛在脑后没当回事儿,谁能晓得好多年后还能引出事儿来。 元宵一过,厂里又忙了。 闻嘉嘉最近在对接新机器,据说是海市新搞出来的东西,让他们医玻先试试。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52节 其实厂里是不太想要的,毕竟厂里看上人家国外货,但因为钱还没拨来就一直没买成。 可严老师一行人都坚持说要,还说只有自己有才是真的有。 不管好不好,得放在一线车间里试试,这样优缺点咱们自己都能知道。 闻嘉嘉觉得还挺有道理的,毕竟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嘛,自家的东西再不好,那也是自家的。 于是她就悲催了,作为对接人员,在厂里来回跑还不算,还得去海市一趟。 哦,听高主任的意思,暂且只有一趟,不排除还有两趟三趟。 高主任也怪不好意思的:“厂里的事儿多我走不开,等你忙完这件事儿我就给你放个假怎么样。” 闻嘉嘉惊讶:“真的吗?” 要晓得,这时候可没有年假这种事。车间里还好说,偶尔家里来客人,孩子出事儿了等等,请个假轻轻松松。 像她们办公室就不行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别人很难代替。 比如说这份资料一直是你在整理,进程也是你在跟。你突然请假,工作就得积攒着,很多时候同事想帮都没法帮。 “我还能骗你不成,把你累坏了我往后找谁帮忙做事儿去。” 部门里的得力干将就那么两三个,闻嘉嘉是里头的佼佼者,安排下去的事儿基本没有她完不成的,高主任是真怕她撂挑子不干。 闻嘉嘉立马道:“去,我去!等忙完这阵您起码得给我放三天假!” “一天不行?” “不行,得三天。”到时候连着周日一起,直接休四天才爽呢。 哎,她太惨了。 连假期都只敢说三天。 高主任点头同意,闻嘉嘉这才恢复精气神重新投入工作。 先整理资料,看不懂的词汇需要找严老师他们了解清楚。 等第二天,闻嘉嘉带着董琪出发去海市,直奔机械厂去接收玻璃成型模具和切割机。 零件一个个比对过去,忙到半夜。 第二天运到火车站装车,期间闻嘉嘉心都是悬着的,生怕那里磕了碰了。 随后还得接收一批原料,这批原料比较重要,需要闻嘉嘉挨包清点一遍。 连轴转忙到傍晚,火车终于开动了,闻嘉嘉即便困得要死还得睁眼盯着这批货。 等路程快过半后才把已经睡得正香的董琪喊起来继续盯,她则用衣服包着脑袋,头一歪立刻睡死过去。 第78章 魏岱读书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三月底。 三月,春回大地,一茬茬的野菜往外冒。药厂那些人们早就等着了,在头茬嫩菜刚冒出土没多久时就被他们摘下。连带着旁边几个厂的人们也去摘,一时之间都跟举行了摘野菜的比赛似的,仿若蝗虫过境,郊外山坡再不复以往的宁静。 但野菜就那么些,因为怕摘了这茬没第二茬,他们颇有点临泽而渔的意思。 附近村里人看的都眼疼,摘野菜,就没有这种摘法。长得还没拇指高的就不能摘,得等那菜再长长才行。 果然,那片地不久后就没多少野菜了,而此时村里地中的野菜还郁郁葱葱。 闻嘉嘉最近终于得闲,找高主任兑换假期准备开启她的小长假。 “刚好是野菜季,明儿摘野菜去么?”包姐这天晚上来她家里,想托她明儿帮忙带斤白砂糖回来的,闻嘉嘉便说自己明天没有上班。 闻嘉嘉摇摇头,“不去。”这段时间累得要死,她得好好歇两天才能缓过来。 “后天或者大后天吧,明天好像也有雨。”闻嘉嘉又说道。 包姐“呦”了声:“休息几天?” 闻嘉嘉想起来就笑:“四天。” “娘嘞四天呢,比过年休的还长。”包姐啧啧称奇,“要说当工人也挺辛苦的,纺织厂的机器那是从早响到晚,旁边的人也站一整天。” 闻嘉嘉点头,纺织厂确实辛苦。 包姐走后没多久魏岱拎着一包骨头回来,一看是用干荷叶包的,闻嘉嘉就晓得这又是他找他那肉联厂的朋友买的了。 “好端端的买骨头做什么。”闻嘉嘉打开一看还是排骨和脊骨,“想吃糖醋排骨了?” 魏岱捏捏她脸颊,又用手圈圈她手臂:“你起码瘦了有10斤,趁着休息好好补补。” 闻嘉嘉自己圈手腕试试,余出的手指确实变多了,惊奇道:“还真是!” “别高兴啊,本来就不胖,这会儿瘦的都跟骷髅一样。”魏岱嘴上丝毫不留情,将骨头放在厨房的橱柜里说,“明儿炖去吃,别放其他东西一起,把汤炖的浓浓的,这样才补。” 闻嘉嘉反驳他:“其实补的是肉,不是汤更不是骨头。” “瞎说,我出任务回来你不也一个劲儿的给我炖汤,炖各种汤。” “……” 这倒是没法反驳。 行吧,这时候的猪肉挺香的,都是吃粮食吃草长大的黑猪。真不夸张,只放盐和黄酒一同炖,炖出来的猪肉半点猪臊味儿都没有。 夜晚。 魏岱洗衣服后进屋,闻嘉嘉已经早早在床上眯着了。 没入夏,晚上都还是冷的,特别是北山这边还是风口,窗户没关的时候风就往房间里猛刮,跟11月那会儿没啥区别。 见闻嘉嘉缩在被子里,连脚都不露,魏岱便去把窗户关上:“去年这时候你都嚷嚷着要换薄被子了。” 冷风没了,闻嘉嘉把被子掀开点,探出头来说:“对啊。到底是今年天气不正常还是去年天气不正常,我前两日下班时听村里人说,说村里今年的油菜籽收成可能要降了。” 哎!农民看天吃饭。 忙得再尽心,只要老天不赏脸那么一切就都白搭。 魏岱掏出她床底书匣子中的书,掀开被子躺床上翻到折起来的地方继续看:“才开花就看出油菜籽收成降了?” “老农民都有这本事。我们村的老支书,他就总能提前看出庄稼的收成。”闻嘉嘉凑过去,见他看的是这本书,哼笑一声,“你不是还说这是毒草吗。” 魏岱挠挠脸,眼睛就没移开过书面:“我得看看毒草长啥样,要不然怎么能劝你别看。” 闻嘉嘉:“你嘴巴可真够硬的。” 他看啥?《基督山恩仇记》,其实就是广为人知的复仇爽文《基督山伯爵》。 几十年后在龙傲天的爽文里也能看到其中的套路,主角被陷害,遇到贵人,打脸仇人,之后得到宝藏成功复仇,登上人生巅峰还潇洒走天涯。 没有一个人能拒绝这种套路的小说,就连魏岱这种口口声声除了马恩列斯外的外国小说都是毒草的人,都没法拒绝。 九点一到,电断灯暗。 魏岱无声叹息,颇为遗憾,还差几页没有看完呢。他忍不住了,问闻嘉嘉:“你这书都是哪儿买的,这人还有没写别的书。” 闻嘉嘉声音里藏着困意:“买?这时候没地方买,废品收购站能找到几本小人书或者水浒三国红楼之类的书都算好的了。” 从前还偶尔能找到一两本损坏并不算太严重的外国书,经过去年年底那一遭,废品收购站从上自下自查一遍,但凡主角是外国人的书都得被烧毁。 去年年底发生个事儿,有人举报废品收购站的工作人员偷藏东西。 这位工作人员有点后台,并非是走街串巷收废品的人,更不是总待在脏兮兮的废品收购站中的人,而是位小领导。 所以这事儿刚开始时被压下去了,因为举报者成分不好,连压下去的借口都不需要怎么找。 谁也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儿,可腊月二十那天那位领导的妻子忽然站出来再次举报,说他家里不但藏着收缴来的古董金条,还藏着许多本英文书。甚至外头还养女人,女人那里更放着许多珠宝首饰,连金子打的戒指手镯耳环就能放满一个匣子,更别提翡翠宝石什么的了。 这下可捅大娄子了。 英文书普通老百姓并不稀罕,可古董金条珠宝个个都能让人红了眼。 于是废品收购站的单位不得不给出个解释来,带着人去抄家,果然抄出一大堆东西。 那位领导即便再嘴硬,在面对这些东西时也难以狡辩。 大概是破罐子破摔,由他开始,拔萝卜带泥的牵扯出一大堆的人来。 从芝麻大点儿的领导,再到某委会里的二把手,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扯出来。 从他们那里抄出来的东西不计其数,其中至少有四分之一都是从废品收购站得到的。于是废品收购站理所当然便被盯上,别说是英文书籍了,就算哪本书上写个英文单词,都得被摧毁。 怪道去年年底那阵气氛有点不对,原来是上层人打架,倒是搞得下面的人人心惶惶。 话说回来,这书哪儿来的? 冯老师那里借来的。 同冯老师相熟后,闻嘉嘉也去过冯老师的家几回。渐渐的,她也更深入的了解冯老师。 冯老师叫冯明鹤,年少时是上过私塾读过中学大学的,可见家里条件还算不错。 按理说,她这种家庭背景在这种时候应当会很不好过。但她叔叔和父亲都是烈士,母亲也曾当过军医上过战场,得亲人庇护,即便在这个年代她也能活得很舒坦。 没经过事儿,有时就有点天真了。 因为读过书,她家里有不少国外小说,闻嘉嘉有回跟她聊天时聊得太起劲儿聊到了米切尔,就都晓得了对方是同道中人。 于是冯老师便给她看了家里私藏的小说,甚至还愿意把原版的《飘》借给她。 奈何闻嘉嘉太过废柴,原版是读不懂了,找她借了翻版。 这时候众所周知的海市译文版还没出来,但冯老师家里却珍藏有傅大家翻译的版本。闻嘉嘉没看过这个版本,初读还挺新鲜的。冯老师不让她带回家,闻嘉嘉还特意用手表作为抵押,愣是磨得冯老师松口让她带回家。 借了还,还了借的,两人关系越来越好。 也就是遇到闻嘉嘉,真要换个人,冯老师这种敞开书架随便借的行为指不定就要给自己带来什么灾祸。 闻嘉嘉为了冯老师着想,还“过河拆桥”,把这事儿同冯老师丈夫说了,为此冯老师之后一周都没再借新书给她。 截止到现在,闻嘉嘉起码从冯老师那里借了10本的书,她看完魏岱看。 魏岱不看便罢,一看就不得了,都跟火点稻草堆似的,猛地窜起火焰根本没法灭。偏偏嘴硬得很,不肯承认自己是被“毒草”吸引了。 魏岱叹声气,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很想知道结局的内容。 心里痒啊,抓心挠肝的痒。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53节 “啪——” 闻嘉嘉一掌拍到他背上:“睡不睡啊,不睡自己去外面院子里待着。” “别气,睡睡睡!”魏岱这才抱着她强制自己闭上眼睛。 他毫不怀疑妻子他再动会把他赶出房门。 翌日。 魏岱是什么时候起来的闻嘉嘉不知道,反正她醒来后魏岱就不见了,那本书也被放到了床底的匣子中。 匣子还是魏岱特意打的,借来的书,总不能跟自己的书一样卷起来吧。 出房门时太阳已经覆盖了半个院子,回房间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一看,嚯!都快要十点了呢,近半年来就没起得这么晚过。 闻嘉嘉站在门口伸个懒腰,长长吐出口气来:“舒坦啊~” 春回大地鸟语花香,放眼望去一派生机盎然的模样,连风中都带着草木清香,又睡到自然醒,那里会不舒坦呢。 洗漱完吃饭。 早饭是馒头和咸菜,魏岱还拌了一盘的松花蛋。 厨房有肉味儿飘出来,还能听到“咕噜咕噜”的响声。闻嘉嘉走进去瞧,是砂锅在炖猪骨头汤呢。 骨头汤正是出味儿的时候,肉的味道实在馋人,就着这肉味儿,闻嘉嘉啃下了个馒头。 快到中午时砂锅里的骨头汤才炖好,闻嘉嘉没做饭,两碗骨头汤下肚肚子就填饱了。 阳光和煦,照得人身上暖洋洋。 闻嘉嘉在院里躺了会儿,风一阵一阵来,觉得太冷就又躺到沙发中。 思绪放空,享受难得的宁静时光。 然后一不小心又睡过去。好在身上穿着厚衣服,又盖有毛毯,魏岱还把他的棉大衣放在沙发上,一盖一垫的,倒也没有着凉。 醒后,闻嘉嘉又盛了碗骨头汤喝。 屋外阳光正盛,闻嘉嘉出门去找人,她得问问像闻春这么大的孩子能不能送学校去。 首先找后勤,老王正尽职尽责的检查着河边的护栏。 春天一过,夏天就到。 汛期时候河水能到腰,大人还好,小孩子要是不小心掉下去那可就糟糕了。 闻嘉嘉跑到后勤办公室去找,没找着人,听人说老王在检查护栏,就又沿着河边找。 谁晓得快找一圈了,最终在离自家没多远的河边找到老王几人。 “王叔您在这儿呢!”闻嘉嘉看着不远处的家,都要被自己气笑了。 敢情她从反方向的河道开始找的人。 老王用力摇动旁边的护栏,觉得不太稳,拍拍护栏让旁边的小王记下,等明儿统一进行加固。 他闻声转头:“小闻呐,好久没见着你了,今儿不是才周三吗,你们厂不需要上班啦?” 闻嘉嘉:“请假休息几天,前段时候忙太狠了。” “也是,从初三后我就没见过你人!”老王心里数数,得一个多月了吧,那医玻厂简直是把人当驴使啊。 小王补充道:“元宵那天有文工团来咱们部队演出,我都没看到嫂子你,你可是错过大戏了,那天有位歌唱的很好听的姑娘看上咱们部队的一位战士,一周后两方家长见过面后就直接领了证儿呢!” 闻嘉嘉惊得嘴巴微张。 好吧,无论多少回,她还是被这时候的结婚速度给惊讶到。 什么是闪婚,这才是闪婚。 “可惜了!下回再有这种热闹小王你可得喊我。”她扼腕道。 小王哈哈笑:“不能啊,这么热闹的事儿魏岱没跟嫂子你说吗?” “没呢!” 她那段时间忙得回家吃个饭就得睡,连话都不想多说。 “对了,”闻嘉嘉想起正事儿,“老王,咱们部队小学要几岁才能进去,我家闻春能去么,她都六岁了,读一年级的话没问题吧。” 老王震惊:“你咋想的,才六岁就送去上学也不怕坐不住。” “怎么会呢,别的孩子我不晓得,但我家闻春是肯定能坐得住的。” 闻嘉嘉针对这个问题训练过,一开始是让她乖乖坐10分钟,后来20分,慢慢进阶到40分钟,也就是一节课的时间,闻春能坐得住。 “那也学不进去吧!” “学得进去。”闻嘉嘉得意道,“春儿百以内的加减法都会了。哎您就说吧,六岁能不能读小学。” “就没有过六岁去读的……” “凡事儿都有首例,有一才有二,这说明随着物质条件的增长这时候的小孩儿营养充足越来越健康了,头脑也发育得更快了,自然就聪明了。” “……” 胡言乱语。 老王被她这番瞎话说得都无话可说了,随即挥挥手无语道,“你去找郭同志吧,她愿意收春儿你就送春儿去,我这里都行。” 然后又嘀咕:“真是的,你家两孩子不是都一个岁数吗,只差几个月为啥不一起送。” 闻嘉嘉心说,她也想啊,但闻萱明显比闻春要坐不住得多。 其实去年年尾时她就安排闻萱也来跟着闻春一起学习了,只是这孩子学三分钟就得走神一分钟,要不然就掰掰橡皮擦,用笔在纸上涂涂画画,总之就是不干正经事。 闻嘉嘉觉得她的性子得再磨磨才行,如果能在九月前有她姐姐一半的样儿,闻嘉嘉也能愿意同时送两孩子去上学,毕竟这会给自己以后大大省事儿的。 回到家,闻嘉嘉替闻春缝书包。 书包的布是专门买的厚布,倒也没有几十年后的书包布那么厚和结实。 想了想,还是封挎包吧。 闻嘉嘉把缝纫机上遮盖灰尘的稻草盖拿开,穿线,把布塞到针下,转动旁边的铁轮,踩动下面的踏板,同时一只手推一只手拉,布就在缝纫机的“哐哐”声中快速缝好。 书包缝得不算大,毕竟小学课本也不大。总共缝了两层,最大的那层还缝了个内兜,安上拉链,能够用来装橡皮擦这种又小又容易掉的东西。 缝完了,闻嘉嘉又开始绣花。 她的绣技实在一般,只能缝比较童趣的大花朵,而且还缝得有点歪歪扭扭。 好在就是要这股童趣,绣在包上,所以瞧着反倒比精美的刺绣要和谐许多。 能力所限,闻嘉嘉只做了一个。 傍晚,晚霞瑰丽,倒映在湖面上,一阵风吹来湖面上的晚霞就泛起涟漪。 太阳下山,温度下降,闻嘉嘉把外套穿上开始做饭。 炉子重新烧起来,砂锅里的鸡汤随着炭火越来越旺也开始再次翻滚。 闻嘉嘉把灶炉的火点燃,将半下午泡的米倒入锅中煮,煮得绽开花儿煮出米汤后才能捞出倒入饭桶中,饭桶重新放到锅里蒸。 捞过的米饭容易熟,没过多久,饭也蒸好了,抬起来放一边开始炒菜。 春天嘛,吃得最多的自然是野菜。 野葱随处可见,闻嘉嘉光在自家院子边上就能摘一盆。 今天也就炒个鸡蛋,不需要一盆,随手扯两把就够了。 野葱味道是真的香,怎么说呢,就是有葱味儿,几十年后比平常葱贵一倍的红头葱也没有这个味儿。 切成小段,同煎得澄黄澄黄的鸡蛋一起炒,倒入酱油和黄酒,焖片刻,使得酱油香和酒香充分被鸡蛋吸收后再盛出。 魏岱大概是会回来吃饭的,两道菜不够,闻嘉嘉又炒了盘鲜嫩的春笋。 这时候的春笋最好吃了,焯过水后涩味还不重,再切几片腊肉作配,几根蒜苗做点缀,春笋便变更更加诱人。 做完两道菜,还把锅给涮了后,闻春和闻萱才蔫了吧唧的回家来。 “咋了你们,怎么一副没精神的模样。”闻嘉嘉见到两姐妹回来了,就把一直放在锅里温着的春笋腊肉和野葱鸡蛋给端到桌上。 天气冷,在外面多放会儿就得冰了。 闻春撅着嘴巴道:“育红班新来了个人,他说我们没有爸爸妈妈,我和萱萱就跟他打了一架,结果打输了。” 闻嘉嘉:…… 所以是因为他说你们没有爸爸妈妈而不精神,还是因为打架打输了不精神? “谁啊,哪个小孩这么缺德!”闻嘉嘉扬起眉毛怒问,“新来的?你们班有新来的吗,打架打输了有没有告诉老师。还有,他几岁呢,你们两个人打一个人怎么还打输了呢。” 闻萱把包一扔,气鼓鼓道:“我们一开始没输,是他吐口水,还张嘴巴要咬人后才输的。” 懂了,嫌恶心。 “叫啥名字,明天我去找他爸妈。” 闻春立刻道:“叫李安宝,小姨你还是别去找他了,我和谢易还有小胖都约好了,等明儿放学后揍他一顿。放心吧,我们到时候会先把他嘴巴用树叶塞上,然后再打他。” 闻嘉嘉都听呆了:“谁想的这法子。” 闻春昂首挺胸:“我们一起想的,还准备了绳子呢。” “你们这是聚众斗殴啊。”闻嘉嘉拍拍她脑袋道,“可不许这样,虽然我也很想打他,但暴力没法解决问题,你们四个打他一个,万一要是把他打出事儿来咋办。” 闻萱小小声说:“我们还准备了麻袋,把他头套上就看不出来是谁打的了。小姨,他真的好讨厌,还扯姐姐的头发,掀菲菲的衣服,说小胖是野猪呢。” 闻嘉嘉:“明天我去找他家长,你们就别去上学了。” 小孩子不懂得分寸,可别打出事儿来,到时候有理也变没理。 “都约好了……” “约好什么呀就约好,吃饭吃饭!”闻嘉嘉推两孩子出门洗手,“今天有骨头汤,还有腊肉呢,你们吃不吃。” 一说肉,打人的事儿立刻被抛在脑后。家里都好一段时间没吃肉了呢。 正吃着饭,魏岱回来了。 闻嘉嘉便把这事儿跟他说,“那孩子姓李,是新来的家属吗?那楼不是还没建好吗,怎么又有人来了。”家属院早已满额,就没有一间屋子是空着的。 魏岱想了想:“这事儿我不晓得,得去问问。”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54节 扒两口饭又皱眉:“好像还真有,我记起来了,李方说过他妻儿下个月得来,难不成提前了。” 闻嘉嘉:“来了住哪儿?” 魏岱:“有人调走了。调走好几个,所以这两个月大概陆陆续续还会来人。” 闻嘉嘉拍桌子说道:“明天我就去李方家。” 任何一个熊孩子的产生爹妈都负有重大责任,自己的孩子还得自己教才行。 “哦对了,他家没有老太太老太爷啥的吧,我可是怕惨了那些随时倒的老人了,胡搅蛮缠起来十个我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没,他说他妻儿来,没说老父亲老母亲也来。”魏岱无奈道:“你别冲动,明天我陪你去。” “瞧你说的,我像是冲动的人吗。” 然而他们都没去成,因为熊孩子威力巨大,在他们去之前家属楼那边就闹起来了。 第79章 疑似亲戚 第二天依然是睡到自然醒,闻嘉嘉简直要爱死休假的日子了。 魏岱又不晓得从哪里搞到两条鱼和半篓河虾,就放在院里的水池边,闻嘉嘉看得眼睛都发疼。 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不得河虾。 鱼不大,魏岱已经杀完,杀得稀巴烂,鱼鳃鱼泡还有鱼卵都没整理,鱼肚上的鱼鳞也没刮干净,可见他杀鱼的时候被人喊走了,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闻嘉嘉暂且没去理,先洗漱,洗漱完吃早饭,快到九点了,早饭还是得放在九点前吃对身体才好。 上辈子年纪轻轻就胃疼,纯粹是自己饮食不规律生冷不忌口作出来的。这辈子有时胃依然会隐隐发疼,但没上辈子严重,闻嘉嘉得好好保养着才行。 吃过早饭,闻嘉嘉开始处理鱼。 两条鱼都是一斤出头,闻嘉嘉最不喜欢这种鲫鱼了,肉虽嫩,但小得要命刺还多。 但没办法,这时候有得吃就不错,哪里还能挑呢。 杀完的鲫鱼连带着鱼卵鱼泡放在盘子里,准备中午时煮汤吃。 接着处理河虾。 当地人惯爱吃河虾,高蛋白低脂肪最适合在天气变暖的开春时节吃,还把河虾称为“春季第一鲜”。 这时候河里的河虾是真的多,就是部队的这条河里都能见到不少。有时靠在护栏边低头往河面瞧,能见到仿若透明的虾群从身边游荡而过。 往后就不成了。水质被污染后野生河虾变成了稀缺货,多数时候是买不到,就算遇到也得好几十块钱才能买一斤。 闻嘉嘉没敢把河虾倒出来,因为它们都还是活的。只要一倒盆里就得四处蹦哒,到时候跟天女散花似的,找都找不回来,只能便宜家里的鸡。 把鱼篓里的河虾用水猛冲三四遍,冲完后沥干净水分同样放到厨房里。 这些做完,就该去做正事了。 但事儿就是那么巧,闻嘉嘉才准备动身,小胖妈妈来了,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嘉嘉,你家闻春和闻萱是不是也被那瘪犊子欺负啦。” 闻嘉嘉:“金姐!你这是哪里生的这么大的火儿啊。” 然后又点点头:“你说的是是昨儿育红班新来那个孩子?我家两孩子回来说那孩子可熊可熊了,说话也不中听,我刚处理完河虾,准备去找他爹妈呢。” 小胖妈妈,也就是金姐气道:“就是那瘪犊子家气的。哎呦你可别去了,那孩子坏得没边了,他妈都管不住他。我今天上门去找他,他妈晓得他干的事儿后就说了他两句,接着这孩子就一头往他妈肚子上冲,冲得可猛了,丝毫不留情的那种。吓得我赶紧往门口跑,他妈也是躲得快,又生怕他撞到墙上,就只能死死抱住他。嘉嘉……” 金姐忽然小声,看看门外,见没人脸上才带着嫌弃道:“那小孩肯定是有病。我这不是骂他,就是跟4院那里的人一样……有病。你晓得我是啥意思吧,就是身体有问题的神经病。” 闻嘉嘉惊讶:“真的?” 她懂金姐说的意思,就是这孩子不是正常人,跟精神病院的人有点像。 “骗你做甚。他妈瞧着倒像是个讲道理的,就是制不住他。”金姐撇撇嘴,“要不然我带你去瞧瞧,你瞧完就晓得。哎,这种孩子真要是伤了咱们的孩子,咱都没处说理去。所以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找郭校长,让郭校长把那孩子给退回家,跟他待一起太危险了。” 闻嘉嘉擦擦手上水:“我先去看看吧。”至于找郭校长,完全不需要,因为郭校长肯定不会把那孩子退回去的,除非人家家长愿意。 郭校长不单是部队小学的校长,还管着育红班,平常就住在学校中。 她这人很正派,而且有点固执,劝退学生这种与她观念相反的事儿她不会做的。而且即便是部队也不会支持这种做法。 闻嘉嘉想着,那孩子要是真有病,大不了她就提前把闻春和闻萱送到小学去。 部队小学要是不收,就看看城里的小学收不收。城里这么多学校,总不可能一家都不收吧,反正她每天也得去上班。 李家在家属院二号楼的二楼,闻嘉嘉大老远的就听到吵闹声。 金姐就道:“听吧,又吵起来了。那孩子也是蛮厉害的,刚来没两天,把一层楼的人家都得罪个干干净净。” 说完就拉着闻嘉嘉去楼上,“走,咱们看热闹去。” 二楼楼梯口往左的第三户就是李家,此刻李家门口围满了人。 有看热闹的,也有找上门的。 “你家孩子咋回事儿啊,我洗得好好的衣服被他扯到地上,差点就被扯坏了好吗。这也就是咱们部队,要是在外头你们家得赔钱的晓不晓得。”有婶子叉着腰愤怒道。 门边的女人止不住的点头,腰微弯,脸上满是羞愧:“晓得晓得,婶子不好意思,我等会儿帮你洗成不成?” “……哪里还要得着你,你家小孩被我揍了一屁股,我顺手把衣服洗完了。我就是想来跟你说说,你家这孩子得认真教育,否则我们多少人的衣服都要遭殃。” 见孩子他妈态度如此诚恳,瞧着是能讲道理的,于是这位婶子身上的那股气势也弱下去几分,说话的声音都小了。 她声音一小,旁边就又有人接话:“还有吐口水的问题。咋能这样呢,随便对人吐口水多恶心多不卫生。哦,还有打人,小孩子家家打架的是很正常,但没有一个跟你家孩子似的,还没说两句话就打人,一个不乐意就打人,我家孩子吃自家糖,他抢不成还用指甲抓我孩子的眼睛,幸好是指甲不长,否则我家孩子的眼睛都要被他抓破了!” “大姐不好意思,孩子我会好好教育的,等我教育好了,带他上门给你道歉!” 那孩子的妈羞得脸都红了,一边道歉一边还得死死拉着门,因为她孩子在门里边对着门一顿猛拍。 此刻她家窗户正好没关,透过窗户,闻嘉嘉能看见里头的熊孩子。 瞧着竟然比春儿还要小些,就四五岁的模样,身体倒是跟她想象的一样,一样壮实,跟小胖是一个体格的,可见平常养得很好。 难怪两姐妹想打人家,还要做周全的群殴计划。没点力气,是真没办法制服这个孩子。 “我说吧,那孩子就是有病。” 忽然,人群中有人这么说。随即一阵嗡嗡声,大家都讨论起来。 那孩子的妈妈忙道:“没病,他就是被家里老人养坏了不听话!” “没病能骂人打人朝人吐口水呢。” “就是就是。听说还掀江家闺女的衣服,菲菲她爸昨儿就找上门来了。” “我、我最近不会让他出门……”孩子妈妈说道。 金姐悄悄对闻嘉嘉道:“咋样,我说得没错吧,这孩子有问题。” 闻嘉嘉点头又摇头:“有问题确实是有问题,但估计没病。”现在人们以为的精神病多是后天刺激的,被称为“神经病”,真是神经病不可能是这种表现。其实精神病有好多种,先天的根本不是这种模样。 她透过窗户观察了好一阵那孩子,歪头低声说:“其实就是坏,欠揍的那种。” 一边拍门,还一边注意屋外动静呢,人家说他有病,他还露出气愤的表情,嘴里叨叨着不晓得在说啥。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了,后来是管着这栋楼的婶子现身,把人群给驱散的。 “做啥呢。有事儿好好说,一个一个说,没事儿的人聚着干啥,搞得跟打仗一样。”那婶子训两句,没遭受过熊孩子祸害的人便走开了。 “嘉嘉你还要去说吗?”金姐问。 闻嘉嘉也没啥可说的了,熊孩子最近都被严加看管不让出门了,她也不用担心闻春和闻萱跟他打起来。 可她总觉得怪怪的。 瞧着那位妈妈的样貌怪怪的。 忽然,闻嘉嘉一个激灵,“哎呀妈呀金姐,你觉得我跟她像不像。” 金姐一愣:“你们又不是亲戚,哪里能像啊。要说像,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等等你别说,侧脸看着是有点像,但又没那么像。” 一般的人,其实是很难看出来自己跟别人像不像的。除非两人一同站在镜子前,或者处于同一张相片中。 但闻嘉嘉不是一般人,准确来说,她就不是本来的闻嘉嘉,自然对“闻嘉嘉”的相貌格外熟悉。 可以说哪哪儿都熟,甫一看到这位,闻嘉嘉就觉得她和原主其实是有点像的。 准确来说,她似乎跟原主的母亲更像。闻嘉嘉记忆中有原主母亲年轻时的模样,所以此刻很轻易的就察觉出来了。 足足有五六分相似呢,原主和原主的两个姐姐都没这么像的。特别是那眼睛,跟原主母亲的眼睛一样一样的,如同照着模子复印出来的一样。 不能吧,不能的,闻嘉嘉心里突突的,这世上的事儿总不能这么巧。 闻嘉嘉想离开,但好奇心却驱使着她往李家走去。 那孩子的妈妈看着好似很疲惫了,见到闻嘉嘉来却反射性的端起一抹讨好的笑来:“您进去坐着吧……咱们进屋去说成不成?” 都不需要问,她就晓得这人是来找她家讨说法的。 闻嘉嘉点点头,只见那妈妈把熊孩子锁房间里去了,闻嘉嘉没听到哐哐的扔东西声,就晓得这孩子连暴躁症大概都没有。 由陈雪兰牵头,几人在屋里坐着。 陈雪兰就是这栋楼的管事,她说:“人家是新来的,围在人家门前像什么话,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你们聚众欺负人家呢。” 被喊进来的人不乐意了,立刻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登时房里热闹得不行。 金姐小声说:“其实有好些人都眼红李家的房子哩,你瞧瞧她家的房子,足足60平,一家三口住,这得多舒坦呐。当时这房子腾出来时就有人看上了,还想腾换呢,谁晓得还没来得及说,房子就被申请走了。刚刚屋外起哄的那几个,就是想换房的人。” 闻嘉嘉刚想说什么,陈雪兰就又说话了,她便闭嘴不开口。 “吵啥呐,我又没说你们欺负人,我是说不知道的人会觉得你们在欺负人,破坏咱们二栋的形象!”她眉头皱起来,“好了,有啥事儿一个一个的说吧。” “……其实我们刚刚都说得差不多了,就是她家孩子太皮,我们来喊她多管教管教。” “我会管,真的会,他真不是有病,就是被惯坏了。” “也没一定说他有病……那啥,其实我们没啥事儿,我们要不还是走吧。” “是嘞,其实都解决得差不多了,陈大姐你一来就又闹起来的。我们都吵十多分钟了,难不成你这回又是在拉屎,所以来迟了?” 陈雪兰气得胸口憋闷,敢情还是她多事儿啦? “那你们自己说,我走了行吧!”说完,她气冲冲的就又离开了。 跟风一样,匆匆来匆匆走。 闻嘉嘉眼睛都瞪大了,这就离开了吗?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55节 金姐就笑:“你是没住在家属楼这边所以不晓得,陈大主任这人可最有官样了。凡事儿她总是要等人吵到最热闹的时候再来,来了又得跟审犯人一样把你省一遍,要离开了,还得重提一遍楼规,说一些场面话。你要是戳破她,她面子挂不住又得跑。楼里的人都晓得她这德行,一天天的,没事儿干是有的人还故意吵,就计划着逗她呢。” 闻嘉嘉:“……” 真精彩,楼里的生活真精彩。她每天早出晚归的,到底错过多少精彩的事儿。 随着陈雪兰的离开,很多人就也都离开了,金姐看完热闹,想拉着闻嘉嘉走,闻嘉嘉却忽然开口问:“同志,你是哪里人呢,姓啥,我听你口音怪耳熟的。” 对面的人微怔,而后道:“我是河省的,姓吕,你喊我吕一元就行!” “一元?你这名字怪古怪。”金姐说。 吕一元尴尬:“我家兄弟姐妹四个,农村人家取不到啥好名儿,一厘一分一角一元,就这样往下叫了。” “那么吕同志你是家里最大的了?” “最小的。” “那岂不是反过来了?”金姐觉得她家取名的方式还怪有趣。 闻嘉嘉在记忆中挖掘了会儿,确定了,确定原主母亲姓吕。 原主离家的时候还小,村里人都喊原主母亲“闻家的”或者“闻婶子”,几乎就没人提过原主母亲的姓氏。 闻嘉嘉也是在记忆中找了好久,才从原主五岁时的记忆里找出来。 她顿时就有点沉默了。 “吕同志,我刚刚听说你家孩子是家里老人看着的,是孩子外祖还是爷奶啊?” “是孩子爷奶,我这两年一直在跟工程队挖路挖水库,孩子就跟着他们爷奶生活,也是我没上心孩子教育的事儿才把他教成这样……” 正说着呢,房间里的拍门声又响了,熊孩子大吵大闹:“我爷奶是好人,你是坏人。快让我爷奶来,你又不是我妈,你都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你。我要爷爷奶奶,我要大爹大妈!” 吕一元眼睛都红了,愣是把眼泪挤了回去苦笑道:“他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对他好。” 闻嘉嘉心里却摇头,真要对孩子好,怎么会不教着孩子亲爹妈。 “你不是我妈,我妈是大妈,你快点把我爷爷奶奶接来,把大爹大娘接来,我不要你!” 金姐都听不下去了,拉着闻嘉嘉就想走,她身为一个母亲,不敢想象自己的孩子对她说出这种话她的心得疼成啥样。 吕一元捂着胸口都要喘不过气来了,气得把门一开,将他拎着:“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你妹妹跟你同天生的,怎么人家就能那么懂事儿。你说得对,我就不是你娘,你大娘才是你娘!” “本来就是,大娘比疼小丫更疼我,小丫都还是她生的呢,你都没她疼我,还天天打我骂我。” 闻嘉嘉被金姐拉走了,走的时候还伸长了脖子和耳朵,一副八卦没听够的模样,甚至还盯着那小孩看。 金姐脸上害臊,等离李家远了后不解道:“你做甚呢!” “我就是觉得怪不对劲的……”闻嘉嘉咬了咬嘴唇。 “你还觉得跟人家长得像啊。哎呀,天下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我就觉得我跟医院里有个小护士长得挺像的。” 闻嘉嘉想说,就不是因为长得像的事儿! “走吧走吧!”金姐拉她下楼。 闻嘉嘉彻底没话说了,把这种怪异的感觉压在心里。 离开李家,闻嘉嘉心中沉甸甸。 本来还想去找郭校长的,现在也没心思去找了。 她坐在门口的竹椅上好一会儿,撑着脑袋在把原主六岁前的记忆翻了一遍又一遍。 “哎——” 闻嘉嘉长长叹了声气。 —— 魏岱是晚上回来的,那时候都吃完饭了,闻嘉嘉正在洗澡呢就听见院子门响的声音。 “魏岱?” “是我。” 闻嘉嘉松口气,说道:“你吃没吃饭,饭在锅里温着。” “好,没吃呢。”家里有热腾腾的饭菜,他才不乐意到食堂里去吃。 闻嘉嘉加快洗澡的速度,主要是手电筒有点暗了,像是要没电的样子,浴室里头乌漆麻黑的,她不敢再磨蹭。 因为上午时心里藏着事儿,闻嘉嘉中午没心思吃饭,只随便煮了碗酸辣粉吃。 粉还是元宵节那段时间找何师傅买的红薯粉,当地红薯粉做的也不错,很适合用来做酸辣粉吃。 两条鱼则是留在晚上煮,煮得奶白奶白,就是刺太多吃着实在麻烦,到现在两条鱼都还剩一条半。 河虾也炒了,同韭菜一起炒,炒完连着壳一起吃香得不行。 出来时魏岱正吃着饭,闻嘉嘉就问他:“早晨临时有事儿?” 魏岱点点头,又道:“我明天得出门一趟,这回不需要多长时间。” 闻嘉嘉心就悬起来了:“大概多久?” “顺利的话,一周左右吧。” 闻嘉嘉半晌才道:“那你小心些。” 魏岱笑笑:“放心,这次任务不重,是去参加大比。” 闻嘉嘉信了,悬着的心又落回原处,皱着眉拍他一掌:“干嘛不早说,害我白担心。” 早说她就不怕了。 魏岱躲开:“哎哎哎,我吃鱼呢。” 夜晚。 两人结束了一番睡前运动,互相依偎着说话。 75年了,备孕的事儿提上行程。 闻嘉嘉掰起手指头算:“要是这回有怀上,那么孩子就得在12月底时生,或者明年一月份,刚好碰上过年。” 魏岱后悔:“其实还早两个月的,那时候坐月子不冷不热。” 闻嘉嘉哈哈笑:“我冬天不想去上班,卡的就是年底。” 到时候零下几度屋外飘雪,她能够舒舒服服躺在家里,她都得笑醒。 而且冬天魏岱大概率能待在家里,要是换成十月十一月,他很有可能去出任务。 魏岱用手指慢慢给她通头发:“到时候怕是要请妈来。” “再看吧,如果你正巧在家就不需要。”闻嘉嘉想了想,还是不习惯同老人一起生活,又问道,“最近家里来信了吗,大嫂怎么样了,现在得六个月了吧。” “对,上回信里说一切都好。” 闻嘉嘉叹气:“下回写信,得让大嫂快生时早早去医院。还好咱们这里有医院,就是冬天生都不怕。” 说完这事儿,闻嘉嘉又把李家的事儿跟魏岱说了:“你要是有机会,帮我打听打听,看看她家到底是个啥情况。” 魏岱都惊得坐起来了:“不能吧,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激动什么,冷风灌得我一激灵。”她衣服可还没穿呢。 魏岱又躺好:“你确定岳母姓吕?” 闻嘉嘉点点头:“我……记得,有年家里拜祖宗的时候妈和爸吵起来,妈说‘你闻家的祖宗有人拜,我吕家的祖宗还不晓得有没人拜呢’!我记得紧紧的,肯定是姓吕。” 魏岱:“可世界上多的是人姓吕。” “还跟我妈长得像。” “也有可能是巧合。” “所以才让你帮我旁敲侧击打听打听,我本来想直接问的,但我又想着妈都没了,家里也就只剩我和闻春闻萱了,认亲这种事没多大必要。就是想晓得到底是不是,如果是的话,吕家那边还有多少人呢,总得搞清楚,哪年清明烧纸也好跟妈说说。”闻嘉嘉说。 魏岱懂了媳妇的意思,“行,问,肯定帮你问!不出意外的话,这回李孙明也会一起去。” 闻嘉嘉拍拍他肩膀,鼓励道:“重担交给你了。” 魏岱:“你该怎么感谢我?” “明天早起给你做早饭?” “那还是算了吧。”肯定是煮锅粥糊弄人的,最多也就煮菜粥了,还不如去吃食堂呢。 魏岱把被子一拉,附身而上,火热的呼吸拍打在她脸上:“我觉得只一回太不保险了,咱们再来一回。” 第80章 狗血猜想 休息的时间很快过,闻嘉嘉又到了快要上班的时候。 在去上班的前一天,闻嘉嘉还是去找郭校长说了想让闻春提早上小学的事儿。很意外,郭校长竟然很轻易的就同意了。 郭校长住在学校,同教室比邻而居。 屋子跟教室差不多大,用木板隔成两半,小的那半只能放下张床和书桌衣柜,大的那半则是客厅和厨房。 闻嘉嘉上门时郭校长正在吃饭,赶上人家饭点了,闻嘉嘉怪不好意思的。 郭校长笑笑:“是我吃饭吃得晚,我惯来都是这个点吃。” 闻嘉嘉一看手表,马上要三点了呢,她便问:“您一天只吃两顿饭?” 郭校长点点头:“对,习惯后吃两顿饭胃里才舒坦。要是晚上实在饿,也会吃两口二合面馒头垫垫肚子。反正学校里也有食堂嘛,不怕饿着自己。” 也是。闻嘉嘉从闻春和闻萱口中晓得学校食堂的饭菜还不错,说人家的二合面馒头都比她做的红糖馒头还要好吃,蒸得很香,更不喇嗓子。 郭校长忽然问:“闻同志你是因为李家孩子的事儿来的吗?” “那倒不是。”闻嘉嘉连忙道,人家爹妈近在眼前怎么可能会绕过爹妈找上学校,“我是想来问个事儿。” 说着,就把想让闻春提早上小学的事儿给说了。还说如果可以,也想让闻萱一起上。 闻嘉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们两姐妹在家里也有学了一些小学知识。而且两人总在一处待着,岁数也就只差几个月,要是行的话,我想让闻萱和她姐姐一起上小学。” 郭校长把碗放一边:“就这事儿啊,行啊,闻春和闻萱九月份时来报道就行。”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56节 闻嘉嘉听得一愣,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我还以为岁数太小不能上小学。” “哎!那是因为岁数太小坐不住,上了也是白上,还平白给老师同学添乱。但闻春和闻萱姐妹俩的专注力明显不错,在育红班里也很听老师的话,她俩上小学还是可以的。”郭校长说道。 闻嘉嘉顿时松口气,神色立刻就轻松好多,“那就好,往后还要麻烦郭校长您了。” “甭客气,职责所在。” 闻嘉嘉没有多打扰,人家饭只吃一半半,得尽快让人家吃完才行。 翌日,闻嘉嘉去上班。 魏岱出任务去了,两姐妹的早饭就落在她身上。 好在天气还没热,夜晚和早晨时分甚至还能说得上冷,所以闻嘉嘉总是前一天晚上把早饭做好,第二天直接热了吃就行。 昨天晚上闻嘉嘉做了些饺子。 荠菜鲜嫩,韭菜鲜美,再炒几个鸡蛋作配味道也不输肉馅儿。 昨晚吃一顿,今天早晨又吃一顿。 配着酸辣蘸料,闻嘉嘉胃口大开,足足吃了25个水饺,直到快中午了胃还是撑着的。 隔四天没上班,闻嘉嘉再回医玻厂竟然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 哎,休息让人堕弱啊。 她现在有假期后遗症,坐在办公室里动都不想动的。 好在厂里的事儿也告一段落了,哦不,是没啥事儿该她干的了。机器安装好后只有车间工人们加班加点的干,力求在六月中旬之前完成第二季度的货量,这样能留出半个月的时间试验新产品。 不过……倒也不是只有车间忙。 闻嘉嘉百无聊赖,正琢磨着煮些山楂茶消消食时,林云霏敲响她办公室的门。 “进来。”闻嘉嘉说。犹豫片刻,还是把山楂罐子放回柜子里。 林云霏推门而入:“见我来反而把东西收起来了,这是怕我吃呢。” 闻嘉嘉白眼一翻:“对,就是见你来我才藏起来的。” 林云霏不爽了,把柜子打开,边打开边说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让你这么宝贝。” 一看,就是一罐干山楂。 “……” “就这玩意儿也值得你藏着掖着啊,漫山遍野都是,酸得要死,小孩都不吃的。”林云霏又把山楂罐放进柜子中。 闻嘉嘉打开抽屉,拿出个铁盒,从里头抓出两撮茶叶放入已经翻滚的开水中,又拿出两块蝴蝶酥放到林云霏面前:“来,把你的嘴巴堵上。” 林云霏满意了,坐下吃着蝴蝶酥说:“我是来你这边躲躲的,你有啥亲戚朋友想要参加工厂招工考试的可以让他准备着了,下周就又得招人,这回招10个。哦,有学历限制,必须要初中以上的学历,那种不识字的可不行,我们厂里现在可没有扫盲班给上的了。” 前阵子招好多不识字的来,她们培训组的人简直要被折腾死。 关键是岁数都不算小了,让他们学习其实很难的。 他们难,他们培训组的也难。 后来还是临时成立了扫盲班,一个个常用字教过去。人手不够,还找附近工厂学校借了几位老师。最后放出杀手锏,说了谁能通过高小考试谁就能进车间后这群人才往死了学,否则他们能拖拖拉拉的一辈子学不会。 闻嘉嘉“哇”了一声,拿出两个杯子,将茶水倒入杯子中:“我没啥亲戚朋友需要进工厂的,厂里竟然又开始缺人了?” “废话,什么时候没缺人过?”林云霏浑身都冒着幽怨的气息,盯着闻嘉嘉说,“你这四天过的舒服吧。” 闻嘉嘉打哈哈:“还行还行,家里有好多事需要我要做,也不是很舒服。” “我还不晓得你,你这舒服劲儿……这几天吃好睡好啊,脸感觉都圆一圈了,又红又圆。” 瞎说啊,才四天的时间怎么可能就圆一圈呢。 闻嘉嘉就问她:“你是没事不上门的,直说吧,找我啥事儿?” “不是说了,在你这里躲躲。” 闻嘉嘉:“拉倒吧,你都快成部门一霸了,还要躲呢,现在连你领导都怕你。” 林云霏笑笑,瞧瞧窗外尤不放心,又起身去门口,见门外没人后把门一关,小声问:“前些时候,你隔壁来了两个从乡下回来的?” 闻嘉嘉惊讶:“这事你都知道了?车间瞒得挺紧的,很多人怕麻烦都不会往外说这事儿,你是咋知道。” 回来的是谁?就是严教授在答应来医玻前介绍的两个人。 去年沈厂长就开始调查两人了,闻嘉嘉还曾给沈厂长送过资料。 晓得两人没啥大问题后,他就开始发力,上下活动想把两人调到医玻厂来。 这事儿其实并不算出格,因为有先例。 在如今,明文条款比不上“有先例”,凡事不争先,比的就是一个稳。 隔壁化工,前几年就有领导到一线劳作,后来虽又被调走,但这也算一个先例了。 还有其他厂,同样有过调农场或者农村劳改人员来一线车间劳改的操作,直到现在都还有这种事儿。正因如此,沈厂长才敢为了这件事而走动。 他正值盛年,也才上任,心头有股子拼劲儿,晓得两人的价值后几乎是倾尽全力,才在三月初时把两人给调回来。 两人刚来那会儿都跟竹竿似的,闻嘉嘉当时都觉得风一吹他们就得倒了,也理解了严教授为何周周都得问一回进度,实在是环境太过恶劣,待久了真的撑不住。 后来闻嘉嘉就先把两人安排去上思想政治课,其实是让他们先养养身体,好不容易回来了可别倒在车间中。 养一周,总算缓过来些了,就安排到车间里。等半个月后车间的活卸下一半,偶尔能来趟研发室,同严教授等人一起讨论新产品。 这事儿并未大肆宣扬,主要是厂子人多,事儿也多,实在没多少人发现这两个没多少存在感的人。 林云霏道:“我就是有天突然看到的,后来问了你们车间的人才晓得他们来这里劳改。” 又低声说:“不瞒嘉嘉你说,我有个老师也在劳改,她在的地方不算好,我想让她回来,但我没这本事。” 闻嘉嘉皱皱眉:“我也没呀,那两人是沈厂长花大力气调回来的,他俩是有名的专家这才能回来。” 林云霏叹气:“我老师是教外文的,我还想着厂里要是有进口机器的话……” 闻嘉嘉摇摇头:“进口机器太难了,怕是得等到几年后。” 厂里最近在考虑康宁的机器,想引入,奈何没有渠道也没有足够的外汇。就从厂里目前这体量看,闻嘉嘉预计最起码也得到85年后才能引入康宁的货。 而且厂里不是没有不会英文的,隔壁严教授那堆人哪个不会英文。 林云霏有些失望:“是我异想天开了,我老师这人真的很好,我当年没钱上学,还是她给我垫的钱呢。她身体也不好,我一直担心她会出事儿。” 闻嘉嘉还能咋说,没亲身经历是体会不到林云霏心里的担忧的,只能干巴巴安慰她:“或许过一两年,或许都不要一两年,情况就变好了呢。” 算算时间,今年都75年了,76年这场运动就会结束的。很多人在运动结束的前夕都会回来,就算没回来,村民们在看到许多劳改人员回去后,对还留在村里的劳改人员也会照顾一二的。 林云霏眼睛一亮:“真的?” “……真不真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就是随随便便一说,你随随便便一听就好。来喝茶,快喝茶吧。”闻嘉嘉给她的杯子里添了茶,想堵住她的嘴巴。 林云霏这人是有点敏锐的,不亏爹妈都是警察,自己又经常和人打交道,闻嘉嘉有时候跟她说话都不能说得太透太过,否则就得被她听出点什么来。 她轻轻哼了声:“我还能不晓得你,你嘴里就没有乱说的话。” 闻嘉嘉心虚,用杯子遮盖表情。 喝完,紧接着迅速转移话题,“哎我跟你说个事儿,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说吧。” 闻嘉嘉组织语言,说:“我们部队家属院新搬来个人,她家孩子有点熊——” 从那孩子在育红班闹事开始说,说到第二天她上门想找他家长理论。 “听你描述,他妈还算讲道理,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个孩子?”林云霏疑惑。 闻嘉嘉:“孩子似乎一直是家里老人和大伯夫妻在看,那位吕同志有自己的工作,哦我想起来了,她说她跟着工程队上班,所以经常没在家。” 这年头工程队到一处地方工作,就得就地招人。因为没有机器的原因,工程几乎算靠体力完成,所以工程队给出的工资不算少。 浮阳也有过工程队,附近的水库就是60年代时工程队带领着大半个公社的人挖出来的。 “那就是家里人教的。”林云霏思考片刻,“可那也没道理啊,为啥好端端的要教孩子这个呢?” 闻嘉嘉又把进屋后的事儿说了,回忆片刻把离开时听到的一番话说出来。 琢磨片刻小声说道:“可能、我是说可能,你说……有没可能那孩子不是那位吕同志的,而是家里大哥大嫂生的?” 这猜测真的很扯,但不晓得是不是上辈子狗血电视剧看多了,闻嘉嘉却莫名觉得很有可能,非常有可能。 如果是同她没关系的人家发生这种事,闻嘉嘉大概嘀咕两句就抛到脑后。 但吕同志疑似是原主亲戚,是原主母亲那边的血亲,闻嘉嘉自然就会多思考几分。 思考着思考着,这两天被她思考出这种可能来。 别说,没有经历过各种狗血电视剧小说轰炸的人是很难想到这一层的,就比如林云霏暂时就没想到这个可能。 可当闻嘉嘉一提出来,她就呆了呆,而后说道:“虽然很扯,但是往往真相就很扯……可这也太扯了,真的有人能做出这种事儿吗。” 她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闻嘉嘉“哎”了一声:“就因为这样,我都不敢跟人家提。”她想过要不要和吕一元挑明的,但她怕自己被人用扫帚赶出来。 林云霏忙道:“你还是先别说了吧,你确定两孩子同天出生?” “嗯呐!她昨天说的,要不然我好端端的也想不到这种可能性。”闻嘉嘉使劲点头。 她肯定没听错,后来还问了金姐,金姐说她也听到了呢。 林云霏:“你你你还是别直接虎上人家面前去了,再怎么说,那也是、暂时也是人家的儿子,家里的老人亲戚是相处几年的亲人,疏不间亲的你晓不晓得。” 闻嘉嘉:“知道呢,要不然我前天就直接去跟她说了。”就是觉得这事儿要是真的,那吕一元相当冤了,而且亲生姑娘还得在家里受罪,这使得闻嘉嘉想起这事儿就坐立不安,觉得良心有丢丢疼。 “要不这样吧,你把她家地址打听出来,我问问我爸有没有办法帮忙查一下。”林云霏思索道,“我爸朋友到处都是,有个叔叔似乎就是在河省。” 闻嘉嘉欣喜:“那敢情好,专业事还得专业人来办。我回家就打听去。” 打听消息闻嘉嘉还是会的,甚至都不需要找吕一元打听,包姐就能给她答案。 傍晚,包姐来找她拿糖的。 “两斤足足的,我闻到了豆香,你家今天又煮甜粥?”闻嘉嘉把白砂糖给包姐。 包姐接过糖:“可不,那群贪吃鬼都闹着要吃,刚好老家寄了豆子和玉米碴来,就煮些甜粥当晚饭。” “哦对了,我老娘还把我姥姥留下的绣品寄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57节 闻嘉嘉也正做饭呢,摇摇头:“明天看吧,我等会儿得去李家一趟。” “去李家做啥?”她问,又好奇,“哪个李家啊,咱们部队姓李的一大把。” “就是最近媳妇随军来了的那个李家,家里孩子被人投诉好多回,还找上家门的那个。” 包姐懂了,“李孙明?” “对,就是他。” “你找他做甚?他没在家吧今天。” 闻嘉嘉:“我其实是想找他媳妇,也就是吕一元同志,听说吕同志是河省人,想问问她家在哪儿。” 包姐真不愧是家属院的八卦王者,即便现在“金盆洗手”,不再到处跟人侃大山,而是在家里做网扣花,她肚子里的存货还是很多的。 于是手一拍:“哎呦娘嘞,这事我知道啊,她媳妇是河省汪岗的,你问这事做甚?” 闻嘉嘉:“哦我娘的娘家在河省,口音同吕同志的有些相近,就想问问。” 随即摆出好奇的模样:“包姐你咋知道?” 包姐许久没有讲八卦了,当即就坐下说了起来:“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当年跟着我家那口子在河省待过,李孙明就是那时候被招进部队里来的,我大闺女有年过生辰,闹着要吃肉,还是李孙明帮着买了几两肉呢。” 闻嘉嘉手顿了顿:“那你也晓得李孙明是哪里人啦?” 包姐:“哎,两人一个地方的,都在汪岗,那边的条件可不咋好。” “汪岗啊,具体哪儿呢?” 包姐:“新城县红星公社,再具体的我就不晓得了,我基本就没出过部队。” 闻嘉嘉把这个地址记好,本想再问问的,听到包姐这话才作罢。 夜晚。 今天晚上闻嘉嘉复刻了鸡蛋灌饼,虽然做的卖相有点差,但两孩子吃得头也不抬。 这种校园门口美食还是很吸引人的,特别是闻嘉嘉酱调的好,加上放了酱肉,味道根本不会差。 但这玩意儿麻烦,闻嘉嘉做几个够晚上吃的后就不做了,剩下的面团直接煎成饼,明天早晨吃卷饼。 等两孩子洗完澡后,闻嘉嘉对她俩道:“过几个月我就送你们去上小学了,开不开心?” 闻萱有点懵:“不是送姐姐去么?” “一开始确实是这样,但后来我想想,你们还是一起去比较好。”闻嘉嘉拍拍两姑娘的肩膀说,“反正你们就差几个月,萱萱,总不能姐姐都坐得住,你却坐不住吧。” 闻萱撅起嘴巴:“我能坐得住!” 只要给她一颗糖,她能坐一上午。 闻春忙问:“小易去吗?” 闻嘉嘉:“这我就不晓得了,你明天自己去问他。” 两姑娘有点憧憬,又有些害怕。 特别是闻春,当天晚上就做起梦来,大半夜的跑到闻嘉嘉房间,爬到她床上,闻嘉嘉差点没吓得魂魄离体,要不是在紧要关头磕到舌头,她可就尖叫了。 第二天。 一大早的来到医玻,闻嘉嘉把地址告诉了林云霏,顺带还塞个卷饼给她。 “你捣鼓的这些东西为啥就这么香。”林云霏使劲嗅两下,这种味道太吸引人了。 为啥?因为她吃过呗。 甜面酱豆瓣酱蒜蓉辣酱啥的家里都有,虽说味道没办法和小吃摊上卖的一模一样,但总有五六成相似。 闻嘉嘉开玩笑道:“吃就是了,连我家秘方都要打听。” 林云霏:“这还能有秘方的?让食堂老张吃两口都能复刻出来。” 老张有条金舌头,闻嘉嘉爱吃的红烧肉就是他做的,大锅菜都能做到这种程度,可见手艺有多高超。 闻嘉嘉都计划好了,往后她要是开厂,一定要把老张给挖到自己厂里才行。 一晃一个月过去。 时间来到五月初,天气虽还没有变热,但大街上已经有人穿着单薄的衬衫了。 闻嘉嘉在半个月前就隐隐有预感,她好像怀了孕。 具体体现在那段时间食欲不振,即使是酸辣粉配着牛肉锅贴摆在她面前,她都没有任何想吃的欲望。 再就是肚子坠疼,闻嘉嘉还以为是月经造访呢,谁晓得一直没等到。 等又过半个月,也就是现在,闻嘉嘉大概能肯定了,于是闻嘉嘉准备去看医生。 周六傍晚。 闻嘉嘉小心翼翼停好车,魏岱已经做好了饭。 他面上带着担忧问:“出啥事儿了吗,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闻嘉嘉眨眨眼睛,摸摸肚子:“没啥,就是骑得慢了些。” 魏岱:“饿了吧,快去吃饭吧。咋回事儿,越来越瘦,是天气热了没胃口还是怎么样,要不要去买些乌梅和陈皮,这两样东西煮来喝特别开胃。” 别说,听到“乌梅”两个字闻嘉嘉嘴巴里的口水都在不停分泌。 她咽了咽:“哪里有得买乌梅呀。” “想吃啦?我记得医院里的钟医生会做,小薛你还记得吧,他说他媳妇怀孕吃不下东西时就是找钟医生买了乌梅。” 魏岱说着,给闻嘉嘉盛了碗饭。 闻嘉嘉洗洗手坐下,今天的晚餐还挺丰盛的,有蒸鱼不说,还煎了盘酸辣豆腐。 “闻春闻萱回家吃饭。”魏岱朝着隔壁喊,又对闻嘉嘉道:“两孩子在谢家呢,最近在搞啥课堂游戏,一帮子的孩子聚集着开课堂,一放学就开,轮流当老师,还挺是那么回事儿的。” 说着,他还笑起来。 坐下端起碗,见闻嘉嘉没动筷子,催促:“快吃啊,今天又没胃口?” 闻嘉嘉点头:“嗯嗯。” “咋了这是?” “我好像怀孕了。” “砰——” 魏岱手里的碗摔在桌上。 第81章 确认怀孕 时间魏岱在这里停滞了三秒钟。 当闻嘉嘉话音落下的那刻他脑袋空白,直到闻春闻萱推开院门的“吱呀”声将他惊醒。 手一软,碗没拿稳掉在桌上,连白米饭都散落了些出来。 但魏岱没空去管了,他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呆呆问:“不是,你刚刚说什么?” 闻嘉嘉“唉”了一声,靠在椅子上:“我说我好像怀孕了,但我并不肯定。还有,你怎么能这么呆呢,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不得激动得把她抱起来,然后疯狂转圈圈的吗? 魏岱猛地站起身,盯着她肚子看好几眼,而后嘴角笑容慢慢扩大:“真的!什么不肯定啊,肯定怀了!你这人直觉就特别准,我特相信你的直觉。” 紧接着又来到闻嘉嘉旁边,两手放在她后脑勺处,使劲儿亲了她额头几下。 又哆嗦着拉紧闻嘉嘉的手:“走走走,咱们去医院检查。你这段时间骑自行车上下班,也不晓得孩子咋样了。这路也真是的,这么多人天天走也不赶紧修修……等等,先吃饭吧,现在就算没胃口也得吃了,吃完我就去给你买腌乌梅。” 他说话都隐隐有颠三倒四的症状了,闻嘉嘉捂着额头:“别这么紧张好不好。” 怎么能不紧张! 魏岱整个人跟被疯狂打气的气球一样,圆鼓鼓,轻飘飘,仿佛要炸开,又仿佛要升空。 “小姨夫你干啥呢?” 就在此时闻春蹦着进来了,魏岱心里的那腔激动终于有了宣泄口,他转身把闻春从腰处抱起来,将她抱得高高的:“干啥?我高兴!” 闻萱“哇”了声,小脚一跺:“我也要玩抱高高的游戏。” 魏岱精力充沛,就又放下闻春抱起闻萱,然后催促道:“吃饭吃饭,吃完回房间,今天晚上我和你们小姨有事儿干,都乖乖在家待着。” 闻嘉嘉无语了,拿起筷子道:“我饿了,我要吃饭。” “快吃快吃。”魏岱连忙给她夹菜。 晓得她没胃口吃蒸鱼,魏岱就给她舀了两勺的酸辣豆腐。 果然,裹着红油又散发着酸辣味的嫩豆腐实在开胃,用来拌米饭很是不错。 酸辣豆腐打开胃口,蒸鱼她就能吃得下了。 魏岱特意给她挑了刺,还念叨着:“今天该买小黄鱼的,那肉嫩,刺也少,改天给你做黄鱼面吃。” 别说,闻嘉嘉还挺想吃黄鱼面的。 上回到海市出差时在人家工厂里吃过一回雪菜黄鱼面,味道让她至今依然念念不忘。 吃完饭,魏岱就要带她出门。 拿上手电筒,又带着外套,还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 闻嘉嘉实在受不了了,说道:“就是说,能不能正常点,我又不是走路要人家搀扶的老人和小孩,昨天前天大前天我也走得好好的。” 魏岱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你摸摸我心脏的位置,感觉跟被火烧着一样。扶着你其实是为了我,不扶着你我脚软走不动道。” 闻嘉嘉无话可说,明明是她疑似怀孕,怎么不正常的会成魏岱? “那你别那么明显,都跟搀扶太后一样,这样别人岂不是一眼就看出我有问题?”闻嘉嘉直接挽着他的手臂,“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有这种说法,怀孕没满三个月不能大肆宣传呢。” 魏岱连忙点头:“对,那咱们就这样慢慢走,你别急,别急,眼睛看路千万别急。” 我不急,急的是你!闻嘉嘉还怕魏岱一个着急,把她带摔了呢。 一路上,碰见不少人。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58节 “两口子出门散步呢?” 这就是乱说了,这时候谁家好人散步会带手电筒的啊,嫌家里钱多是吧。 闻嘉嘉呵呵笑:“去趟医院。” “去医院做啥呢?”就有人问了。 魏岱立马接话:“最近天气热了,吃饭没啥胃口,看看能不能开点健胃汤。” 这话也是乱说。 问话的人撇撇嘴,只觉得魏岱在敷衍她。就问问,现在有谁吃饭时会没胃口?没胃口那都是没饿够,多饿两顿胃口就来了。 也就是家里夫妻俩都拿工资才能说出这种话,换成别人说,她早啐一口说他“鼻子里塞葱装相”了。 十多分钟后,闻嘉嘉和魏岱来到医院。 这次来医院花费是时间真够久的,主要是魏岱在路上化身清障碍大师,路上零零碎碎的小石头全被他踢到两边,清了个干净。 医院里没啥人了,只有值班的医生护士还有病人以及来看护病人的家属。 闻嘉嘉在这时候才猛然想起来,“不妥吧,现在医生都下班了,人家值班医生只处理急事儿,应该不会检查这种有没有怀孕的吧。” 验血也没人给验呐。 魏岱:“放心,我有办法。” 只见魏岱带着她绕过医院主栋大楼,来到一栋平房前。 这栋平房有点大,走进去走廊两边都是房间,一边有8间,两边就是16间,上面挂着的是几号几号诊室的牌子,倒有点像几十年后医生的坐诊室了。 魏岱敲响其中的一间,门里立刻有人道:“请进。” 很意外,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岁数得有70往上了吧,这么大的岁数还要安排人家值班吗?闻嘉嘉在心里小小的吐槽了一番医院。 魏岱笑笑:“彭老,麻烦您给我媳妇检查检查,她好像怀孕了。” 说着,把桌子旁的凳子一拉,让闻嘉嘉做到凳子上。 “怀孕?”彭义康笑笑,对闻嘉嘉说,“手伸出来吧。” 瞧着桌上的脉枕,闻嘉嘉明白了,人家是位老中医。也对,这间屋里有两排的柜子,一看就是药柜。 她伸出手放在脉枕上。 左手诊完,让她换右手。 全程不到一分钟,彭义康笑笑道:“恭喜了,大概是怀孕了。” 魏岱着急:“怎么是大概呢。” 彭义康解释:“因为浅,摸的不准。一般怀孕要40天后才能摸出来,你们这个就算怀肯定才一个月出头,再过几天来我才能肯定。” 闻嘉嘉点点头,是的,如果怀了肯定才一个月零几天,这位老中医是真有点东西。 魏岱心里依旧七上八下的,但彭老都这么说了,很可能就是怀孕了吧。 于是他又欣喜起来,问彭义康:“我媳妇有啥需要注意或者忌口的吗?” 彭义康让闻嘉嘉再把手放上来,这回诊了得有三分钟:“从前吃过调理身体的药?” 闻嘉嘉心里又“哇”了一声,连忙点头:“嗯嗯!我前些年身体受寒比较严重,肠胃也有点问题,吃过一段时间的药,不过去年年中时就彻底停了。会有什么影响吗?” 彭义康:“放心吧没事儿,你前三个月多注意点儿,剧烈运动就别做了。你先前那医生挺不错的,把你病根都给拔了,要不然你孕期可没那么好过。” 魏岱此刻只满满庆幸,又问:“自行车能骑吗?” 彭义康:“能骑,但是注意别在太颠簸的地方骑。等肚子大后就别骑了,到时候人会比较笨拙。” 闻嘉嘉松口气,她还得上班呢。 离开诊室,魏岱让闻嘉嘉在医院主楼门口坐着等等,他看了眼值班表,今天值班的是柳医生,他要去找人家买乌梅。 夜晚的医院很安静,白天时的嘈杂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多的竟然是脚步声,偶尔掺着几声的咳嗽。 闻嘉嘉坐在通风处,手放在腹部还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魏岱激动,其实她心里也很激动。 很难不激动,毕竟小孩在她肚子里,也即将在她肚子里待上九个月。孩子在她期待中怀上,她同孩子的父亲关系亲密,所以这对她来说是件幸福的事情。 今晚的月光格外明亮,十米外的景色都被照得清晰无比。 很快,魏岱抱着罐乌梅跑来了。 魏岱说:“我买了两罐,她暂时只有一罐,过阵子再给咱们一罐。” 闻嘉嘉瞧一眼:“还挺大罐,够吃挺久的了。” 罐子是黄桃罐头的玻璃罐,因为上面的标签还没撕。闻嘉嘉打开闻了闻,刹那间口齿生津,就晓得这罐腌乌梅人家做的绝对正宗。 夫妻俩又慢吞吞的回家。 路上。 闻嘉嘉好奇问:“你和那位彭医生认识?” 魏岱:“嗯。我……我以前有回受伤,身体就是他帮着调理好的。” 闻嘉嘉脚步一停,瞪大眼睛:“受伤?” 魏岱忙解释:“很早之前的事儿了,大概是我入伍第三年时发生的事。那次受伤虽然挺严重的,但好在没有后遗症。” 闻嘉嘉这才松口气。 确实,魏岱身体确实好的不行。 她开始走动,问出心里的疑惑:“彭老那么大岁数了还值班呢,医院不太行啊。” 魏岱笑笑:“彭老在医院工作好多年了,后来因为他儿子出事儿,他受到牵连被调去农村当大夫。不过那个农村离临和不远,而且条件不算差,咱们这里去的话,骑自行车一个多小时也能到。” “在农村待几年,他又被调回医院了。听说就叫他儿子也因为他的关系被调回来,现在在咱们医院后勤工作。因着这事儿,医院不好对他照顾太过,索性一周安排他值三天的班。反正诊室里也有床铺,旁边还有厕所,帘子一拉跟自家也没啥区别了。” 要不怎么说技术吃香呢,一位医术超绝的大夫就算被下放也只会被安排到农村当大夫。闻嘉嘉瞬间晓得了彭老的份量,再牛皮哄哄的人也得靠医生救命,不敢把医生得罪死了。 说话间,两人回到家。 闻春和闻萱听到动静跑了出来,担忧地看着闻嘉嘉,闻春问:“小姨,你们去医院啦?” 闻嘉嘉惊讶:“你们怎么知道的?” 闻春:“小胖妈妈刚刚来找你,问你还没从医院回来吗?” 闻嘉嘉想了一番,懂了。 肯定是被人看到她和魏岱在医院了,后来不晓得怎么传到金姐那儿,金姐又正巧有事找她,结果来家里发现她还没回家。 “小胖妈妈找我啥事晓得不?”她又问。 闻春点头:“小胖妈妈让小姨你明天给她带两包盐,再带两瓶啤酒。” 闻嘉嘉拍拍闻春脑袋:“好嘞!你们也放心吧,我去医院是去检查啦,你们大概率要做姐姐了。” 她想,这种事还是尽早跟两姐妹说比较好。 相处这么长的时间,闻嘉嘉早已经把闻春闻萱当成自己的孩子,跟亲生的也没啥两样。 有她们,闻嘉嘉在穿越伊始才能迅速振作起来适应这个时空。于她而言两个孩子也是不同的,特殊的。 对于她的话,闻萱暂且没反应过来,还懵懵懂懂的。 但闻春却是立刻把目光放在她的肚子上,眼眸亮晶晶:“小姨,你是怀孕了吗?” 闻嘉嘉觉得闻春懂的真是有点多,她就这么一提,闻春就晓得她是怀孕了。 “嗯嗯!”闻嘉嘉重重点头,“大约是吧,只是还不肯定。” 闻春鼻子皱皱,这还能不肯定的吗? 闻萱这时才反应过来,表情惊喜,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肚子上碰了碰,又跟触电一样把手收回来。一两秒后,又碰了碰。 她不可置信:“我要当姐姐了!” 当惯妹妹,终于翻身当姐姐,闻萱竟然觉得有些新奇。 闻嘉嘉哈哈笑:“当姐姐很开心吗?” 闻萱却嘴巴一瘪:“我不是最小的了,那小姨你和小姨夫还会喜欢我吗?” 闻嘉嘉满头黑线:“当然!而且喜欢你跟你是不是最小的有啥关系,喜欢你是因为你这个人,跟你是最大还是最小无关。姐姐比你大,难道我就不喜欢姐姐了吗。” 闻萱摇摇头,眼泪泫然欲泣:“可是姐姐是最大的呀。” 闻嘉嘉明白了她的意思,这姑娘怕自己是夹在中间的老二,大不大小不小的,怕家里人不喜欢她了呢。 “不会不会!”闻嘉嘉连忙抱着她,又把闻春也揽在怀里,“放心吧,我和小姨夫以前怎么喜欢你们,往后还是会怎么喜欢你们的。” 边说边抚摸两孩子的后背,闻春本来挺高兴的,可在这种情况下,难免也被闻萱带得有点悲伤了。闻嘉嘉用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才把两人安慰好。 魏岱默默的把水拎到浴室去,一家子的人都还没洗澡呢。 这会儿已经要八点了,也不晓得断电前能不能把衣服给洗完。 一小时后。 紧赶慢赶,总算在断电前洗完衣服。 睡前,心里激动的两人已经彻底平复了情绪。 魏岱摸着她肚子说:“之前打的婴儿床得拿出来了,洗一洗再晒一晒。” 闻嘉嘉失笑:“没必要这么早吧。” 要是真有,才黄豆大小吧。 魏岱叹气:“你不懂,孩子怀上后时间就过得很快的。” 他经常在部队里见到怀孕的军嫂,上一回见时孩子还在肚子里,肚子也只微突。下一回再见人家已经生了,都满月了的那种。 闻嘉嘉:“傻瓜,时间是客观的,你就是觉得再快,九个月也还是九个月。” 她真怕了孩子智商会随魏岱。 怎么怀孕的是她,变傻的是他呢?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59节 但这也挺好,脑子可是好东西,聪明的脑子更是好东西,闻嘉嘉得好好保护她那聪明灵活的脑袋瓜子。 —— 十天后,两人再次去医院,这回算是正式确诊了。 确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就是魏岱开始收集各种票,特别是布票和肉票,都快成为万人嫌的那种。 甚至有人对着闻嘉嘉调侃:“别人见面第一句话是问‘吃了吗’,你家魏岱见面第一句话是‘有票吗’,我现在见到他都要跑。” 闻嘉嘉还能怎么样? 只能尴尬地哈哈笑。 然后回家,揪着魏岱的耳朵严令禁止:“不许再去到处借票了。” 托魏岱的福,已经好多人晓得她怀孕了。 用他的话说:“这事儿瞒不住,部队里那些嫂子婶子们眼睛比彭老的手还准。别的病看不出来,但怀没怀孕一看一个准。” 这也是他最近才意识到的,部队里就经常有这种事发生。 魏岱还说:“肉票是必需品,你需要补充营养。布票也是必需品,孩子冬天出生,不但衣服要用到的布料多,尿布更得多准备几条。” 防止不会干不是? 闻嘉嘉压下嘴边的话。 肉她搞不到,布还能搞不到吗。 等着吧,等她买些棉花来,到时候想做多少条尿布就做多少条尿布。 合成系统就这点好,两斤的棉花能合出五斤的布,能量非常的不守恒。 因为怀孕,闻嘉嘉每天得更早起床去上班。 没办法,骑车不能再跟以前一样,自行车骑出电动车的速度了嘛。 这日,肚子刚好满三个月,林云霏带着新鲜出炉的消息找上门来。 林云霏一进门问她:“你是怀孕了吧?” 闻嘉嘉震惊:“你也能看出来!等等,你都没有结婚,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林云霏哈哈笑:“我妈昨天给我送东西时见到你了,她晚上就跟我说你怀孕了。” 闻嘉嘉感慨:“搞不懂,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换成她,看瞎眼睛都看不出来。 林云霏坐下道:“我妈看出来很正常,她到底也是个警察嘛。” “对了,我找你是有正事儿的。”林云霏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觉得……我觉得你上回说的那事儿很可能是真的。” 闻嘉嘉一下子有点没反应过来,半秒钟过后才意识到林云霏指的是吕一元的事儿。 “怎么说?”她忙问。 林云霏皱眉:“我那天回家就把这事儿告诉了我爸妈,我爸妈都觉得挺扯的,一开始还不愿意花时间帮我去找人调查,后来还是我求了又求他们才愿意。” 闻嘉嘉点点头,这很正常,毕竟正常人听到这种猜测都会觉得扯。 “我爸有个朋友在河省工作,跟你说的那个汪岗不是同个市。但好在就在隔壁,离的不算远,同新城县更近。” 闻嘉嘉立马倒茶,给她润润嘴。 林云霏当即受用了,端起来喝一口:“受我爸的委托,他倒是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我这位叔叔手头上还有别的事儿,他忙完手里的事儿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闻嘉嘉心道,这很正常,人家警察手里也是有案子有任务的。要是遇到忙的时候,一忙两三个月都有可能。 “也是巧,他半个月前碰上桩跨市的案子,要去汪岗,等办完案子返回去时在新城歇了歇脚,顺带查了一下你说的那家。” “我那叔叔说,李家在当地还挺有名的,家里的出了两个出息的孩子。一个在部队当官,一个在市工厂里工作,也是个小领导。” 闻嘉嘉把椅子往前带带,手撑着下巴,听得入了迷。 “哦,李家有三个孩子。老大,就是你说的熊孩子大伯,说是在老家侍奉父母,但风评一般,因为他在村里算懒的了。好在老二老三都有出息,每月要给家里寄钱……嗯,他也就看着跟爹妈过活,平常日子过得比那些勤勤恳恳下地赚工分的人还要不错。” “这位大伯有三个孩子,前两个是儿子,最后一个是闺女。我那叔叔确认过,他的闺女和吕同志的儿子,确实是同天出生。这事儿在村里也一样的出名,因为这对妯娌生孩子撞一起了,那天还是晚上,下着大雨呢,想去公社找大夫都没法找。好在她们的婆婆是接生婆,忙完这个忙那个,就这样把孩子接生出来。” 这也太巧了,闻嘉嘉心想。 “你知道的,在那种情况下,妯娌两人肯定得在同一间屋子里生产。” 闻嘉嘉又点点头,因为接生婆只有一个,难不成还两个屋子来回跑? “所以调换孩子,其实非常方便。” 闻嘉嘉皱眉:“有个问题,凭什么认定吕同志生的就是女孩呢?难道就这么巧,两人不但同时发动还同时生产,一前一后,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而她们的婆母灵机一动激情作案?” “哎!”林云霏手一拍,“关键的地方来了。据我叔叔调查,吕同志因为经常跟工程,身体不算好。她还参加挖水库等工作,身体有严重的寒症,这些医院都有记录的。那天是吕同志先把孩子生出来的,生完后出血,人都晕了过去,李家喊了邻居想把她送医院。但前面说了嘛,下着雨呢,最后是队里开拖拉机把她送到医院的,这也是村里人为啥会把这事儿记得这么紧的另一原因。” 闻嘉嘉彻底懂了,倒吸一口气:“也就是说那孩子生出来后被留在家里?” 林云霏“嗯”两声:“这事其实还挺好调查,毕竟知情者挺多的。大伯夫妻对那孩子不算好,反而对侄子,也就是那熊孩子特别好。村里人还说,那孩子长得有点像他大伯。他大伯也曾经公开说过侄子像他,他才格外喜欢些。 吕同志生完孩子养好身体后就又投身工作了,每个月都会额外给家里一笔钱,再给那位大嫂隔三差五的买肉买鸡蛋,因为她大嫂说可以替她奶孩子……这事儿,村里人晓得后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不过后来,他们把侄子养得白白胖胖,把亲生女儿瘦得跟竹竿似的后,风评一下子就好了不少。都说他们夫妻有良心,很仗义,对弟弟弟妹一家子都用心了。否则,侄子怎么会喊他们爹妈,可见不是装模作样的好,毕竟真好还是假好孩子最懂了。” “哦还有个事也挺关键的。他们的女儿最近两年里,一年中有大半年的时间都是放在大伯母的娘家里养的,说是孩子姥姥很喜欢她。这事细究起来是不是有点怪,孩子姥姥真要是喜欢那孩子,怎么还会养得瘦巴巴的?” 闻嘉嘉听到这里都要吐了。 不是孕吐,是被恶心吐的。 她决定回去后就把这件事儿跟那位吕同志说,要是假的,那就假吧,丢人也不要紧。 但要是真的,早说一日就早戳穿这对夫妻做的缺德事一日,让他们多潇洒一天闻嘉嘉良心都难安。 林云霏叹气:“早些和那位吕同志说吧,这里面肯定有猫腻的,我那位叔叔也这么说。但这事儿他们公安也没法确定,总不能跑去说你们家肯定调换孩子了。哎,其实也就是吕同志经常出门工作,而且身在庐山,但凡跳出来看看,就能察觉到不对劲。” 连闻嘉嘉这种随便听两句对话的人都能发现里面的不对,也不晓得村里人怎么就发现不了呢。 闻嘉嘉斩钉截铁:“说!我肯定说。” 话音刚落:“yue——” 终于,她忍不住吐了。 林云霏吓死了,跟猫一样跳起来,连忙给她端痰盂。 不能吧,反应这么大的吗。 第82章 事终解决 这日恰好是周六,闻嘉嘉会去后倒是没有莽撞的找上吕同志,而是先把这事儿跟魏岱说了。 魏岱正在品茶呢,是清明前在附近山里摘的野茶叶,他喝后觉得好,时不时的就得来上一杯,此刻听到这里嘴里的茶都喷了出来。 “你说什么?”他震惊非常。 闻嘉嘉着急,拉着他到房间里,把自己是如何察觉出其中古怪,又如何拜托林云霏帮忙查证的事儿给说了。 当然,林云霏今天带来的消息也说了,不说一字不落吧,反正每个关键点她都没落下。 魏岱愣住半晌回不了神,像他这种才刚刚开始接触小说的人万万想不到能有这种操作。 他难以置信道:“就算是在咱们老家再恨一个人,也不会调换人家孩子的吧。” 这缺大德了。 闻嘉嘉不置可否,那是没机会。否则医院里不小心抱错孩子的事儿在这几十年里为何总有出现呢。 连卖孩子的人渣都有,换孩子的自然也会有。魏岱还是见少了,没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他只觉得这种事骇人听闻。 “为啥呢,那是自己的亲弟弟。” 魏岱实在想不通,又非陌生人。 就不谈亲情了,单单是被发现的可能性就不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干出这种事儿吧。 毕竟往后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等孩子长大后瞧见两个孩子的模样不得心生怀疑?这种事能瞒得住乡下那些人的利眼? 要知道在乡下几乎是没有秘密的,你昨儿晚上起几回的夜邻居都能晓得的。 孩子总会跟父母沾点边儿,不会两边都不像。自己或许看不出来,但两孩子站一块,村里人一定能瞧出来。 闻嘉嘉肃容:“如果那姑娘没了呢?” 别觉得夫妻俩做不出这种事,为了保住自家儿子的优越生活,他们怎么可能会做不出? 要晓得吕一元夫妻俩一个月的工资都能抵得上他们一年赚的钱。 李孙明级别同魏岱一样,吕一元前几年跟随工程队出生入死同样攒下一笔不菲钱财。如今也有工作,就在附近公社当干事,每月拿到的工资同样不少。而吕一元身体寒气重,上回生孩子大出血,想再生大概率比较困难了……利益能把两个顶多懒散些的夫妻变成魔鬼。 “没了?什么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魏岱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几秒后才意识到,“没了”就是死去,如果孩子去世,即使再像也没关系了。 短短几分钟,震惊的情绪真是如海浪般,前面生起的还未退去,后面冒出的又席卷而来了。像他这种经历过生死的人,此刻也难免觉得寒意森森。 他道:“你别去了,我去吧。” 顿了顿,魏岱又道:“李孙明不是个好糊弄的人,这事儿要是跟他一说,他能把事情调查个底朝天。” 闻嘉嘉:“这正好啊。” 她就怕李孙明是个宁要侄子不要亲闺女的脑残,想着将错就错呢。 魏岱叹气:“我是说他大概还会调查到你身上,岳母若是和吕同志有关系,怕是瞒不住他了。” 闻嘉嘉顿时无言了。 想了想皱眉:“知道就知道吧,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是真有麻烦,总不能略过吕同志麻烦到我身上吧。” 说不准那边的人还怕她是麻烦呢。 既然如此,魏岱就去说了。 他连饭都没来得及吃,把身上的围裙一脱就赶去李家。 李家此刻也在吃晚饭,魏岱敲响门,是李孙明开的门。 他惊讶又疑惑:“魏岱?”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60节 紧接着又热情的把魏岱迎进屋:“快快快,快进来,吃晚饭了没,在我家吃两口吧。” 吕一元也附和,然后起身去厨房拿筷子。 魏岱连忙制止,对李孙明说道:“不用了李哥,我来是有件要紧的事儿找你说。” 一听要紧事,吕一元便很自觉的往房间去,过程中还牵起旁边孩子的手。 只见那孩子把她手“啪”的打开,李孙明的脸顿时就黑了。 本想教训的,可魏岱还在呢,于是愣生生的把胸口的怒火给压了回去。然而想打人的眼神藏不住的,把那孩子看得都往后躲了躲。 魏岱见此笑笑道:“嫂子你们吃吧,我和李哥去外头说。” 李孙明也点点头。 说着,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李孙明心里还想着能是啥事儿,他和魏岱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集。就算是部队上有事,也只会是上级交流完通知他们。 随着天气渐热,天是黑得一天比一天更晚了。 此刻,天空竟还挂着晚霞,使得这片长着艾草的空地染上晚霞的颜色。 惦记着家里还怀有身孕的妻子,魏岱直接开门见山:“李哥,我觉得你孩子有问题。你先别激动——” 在李孙明脸色突变之时魏岱都往旁边挪了一步,怕他出其不意给自己一拳头。 魏岱嘴里的话特别快,都跟维克托似的:“我说的问题指的是他很有可能不是你的孩子,而是你大哥的孩子。也就是说,你大哥家的闺女才是你的孩子。” 李孙明想骂人的,可魏岱的这番话说完却直接呆在原地。 “你放屁吧!”他怒道。 魏岱也不生气,换位思考,要是有人突然来跟他这么说,他也觉得对方是在玩自己。 他叹道:“我骗你做什么,咱们没啥交情没啥关系的,这事儿我也是偶然知道的,你先听我说完。” “你说,你快说!”李孙明原地转了两圈,狠狠抓了抓头发。 魏岱就把自己媳妇是怎么察觉到不对劲,又怎么托人去查,查出来些什么事都给说了。 好在先前闻嘉嘉就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魏岱又不是鱼脑袋,此刻把不久前闻嘉嘉对他说的话重复一遍就行。 闻嘉嘉讲的很有条理,把疑点一点一点都指出来了。所以魏岱讲的也很有条理,至少逻辑特别通,就算是难以接受的李孙明,此刻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公安也说有问题?”他胸口起伏。 魏岱点点头:“你要不然也找人查查?我妻子本是想直接找你媳妇说的,但你媳妇身体不好对不对,怕出事儿,我就先来跟你说。” 他也没久待,又叹声气,拍拍李孙明的肩膀:“建议你先别激动,也别透出风声,特别是不能让你大哥大嫂和……你父母知道。如果两孩子真的调换了,那你闺女可在你大嫂的娘家呢,要是出啥事儿……” 魏岱的未尽之言李孙明自然明白,要是被他们知道,保不齐要狗急跳墙。 李孙明深呼吸,眼中甚至有茫然的神色,胸口堵得说不出半点话来,好像失语了。 他本能的不相信魏岱的这番话,可他却也明白魏岱没有骗他的理由。 魏岱离开后,他在原地呆了许久。蹲在地上抽了三根烟,再起来时天已漆黑如墨。 回到家,看到正在大吵大闹的孩子,不禁幽幽地盯着他看。 不像他,像的是他哥。从前村里人也如此说,但他只一笑而过。 侄子像叔伯也是有的。 但,他此刻却在儿子脸上看出些大嫂弟弟的影子。 吕一元身心俱疲,也不搭理了,招呼李孙明道:“去管管你儿子,可别等会儿楼上楼下还有左右邻居又来投诉。” 李孙明问:“他天天都是这样吗?” “是的,天天都是如此。”吕一元眼睛瞬间通红,“闹着要让你爸妈来,闹着要他大伯大伯娘,要不然就是闹着要回家,说我不是他妈。” 也是古怪,只对她如此。可对他爹呢,他又有点惧怕,有点讨好。 吕一元猜测是老家的人教的,把儿子教得跟她不亲。 偏偏她、她有些心虚,因为她觉得自己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孩子。可怎么可能呢,这是她十月怀胎用半条命生下的孩子,她竟然会不喜欢他!怎么会不喜欢他! 甚至还厌恶他! 吕一元心中痛苦无比,理智与情感无时无刻不在做拉扯。 远处,北山。 魏岱回到家后冲闻嘉嘉点个头,闻嘉嘉就晓得这事儿他办好了。 闻嘉嘉松口气,办好就好。要是没讲,她今天晚上都得睡不着。 像是把身上重包袱扔了似的,闻嘉嘉心情明显好转许多。 吃完饭,她开始捣鼓今年的新艾。 再有一个月才到端午,可艾草却早早的长了出来。有那识货的人已经开始摘了,摘完晒干放好,这玩意儿也是一味中草药,抗炎抗菌驱寒祛湿,还能预防感冒。 部队里的这些男人们其他地方不说,脚肯定是经常都有问题的。 或是湿疹,或是细菌感染,三个人里面就有一个会脱皮。 好在魏岱不会,他要是会,闻嘉嘉可不敢让他上床,生怕传染到自己脚上。 包姐说她丈夫脚部细菌感染就挺严重的,每年都需要去医院开药膏,却没啥用。 怎么说呢,这病不致命,甚至都算不上病。但它麻烦呀,就跟牙疼似的,谁痛谁知道。 脚脱皮虽然比不上牙疼,可瘙痒难耐要多烦有多烦,关键没法治好,就只能年年用艾草水泡泡脚了,也算有点缓和吧。 部队里的女人也有不少需要用到艾草的,前头说了,能驱寒祛湿。这就代表着它在痛经宫寒等病上有用处,跟三个男人一个脱皮差不多,三个女人里也有一个宫寒。 嗯,可见艾草在部队是个受欢迎的植物。 闻嘉嘉刚刚吃完饭后趁着天还没暗在院边摘了不少,部分晒成干,部分做成蚊香。 要做蚊香的艾草叶梗分离,只留叶子,而后把叶子摊开晒。 闻嘉嘉抬头瞧了瞧,天空明朗,星星数不胜数,可见明年又是个大晴天。 于是她直接把装着艾草叶子的晒箕放在院子中,也不怕露水,省得明天还要搬出来。 做完闻嘉嘉拍拍手,洗澡睡觉去。 卸下心事,一夜无梦。 —— 林云霏很关注这件事的后续,用她的话说:后续没让我晓得,我到死都能惦记这事! 咦,闻嘉嘉身体抖抖,但也能理解。 后续嘛,她也关注着呢! 据魏岱说李孙明第二天就请假了,肯定是回老家调查了。托付给谁查他都不放心,只能自己来。 闻嘉嘉觉得这事儿最多一周就能搞清楚,谁能想得到半个月后李孙明才回来。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家里的熊孩子给送走了,不知内情的邻居们简直是弹冠相庆啊,恨不得仰天大笑两声。 熊孩子的危害力不言而喻,就算不是核弹级别,也是火箭炮级别的。 经常大吵大闹也就算了,有时半夜都得鬼哭狼嚎,吵得整栋的人都睡不着。 吕一元那是挨家挨户道歉过去,家里的水果糖周周都得买,就是用来道歉的。 也就是她把孩子拘在家里,没改正之前不许他出门和人玩儿,否则别说水果糖了,就是一周买一头猪都不够她赔的。 在孩子被李孙明送走的当天,他又带了个小姑娘来。 具体内情他没细说,但看着那孩子的脸蛋好些人都猜到了。 因为那孩子跟吕一元着实有点像,同李孙明也很像。 上半张脸像爹,下半张脸像妈,一起看既能看到爹的影子又能看到妈的相貌,说她不是两口子的孩子都没人信。 一时之间,家属院热闹至极!刚睡醒的闻嘉嘉都听到了动静。 “哎呀娘嘞嘉嘉你还能坐得住,看热闹看不看,快走快走!”来的是包姐,连包姐这种已经斩断八卦根的人都忍不住诱惑,可见这事儿有多吸引人。 闻嘉嘉才把粥吃完,就被包姐拉起来往家属楼那边快走而去。 “你说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奇事儿!孩子都能被掉包了,还是自家亲爹亲妈亲哥亲嫂子给调的。”包姐边走边说,眼里闪烁着久违的渴望八卦的光芒。 “那小姑娘可惨了,瘦得跟柴禾似的,怕是都没有原先那孩子的一半重。原先那孩子多重啊,比小胖都胖。啧啧,真真是造孽啊。而且身上穿着的是补得不能再补的衣服,整个人还怯生生的躲在李孙明身后不敢说话。哎,吕同志抱着孩子哭得可惨,听着都心酸……” 一路说,家属楼到了。 大老远的闻嘉嘉就听到哭声,她上辈子曾见过一回被拐孩子的认亲场面,那位母亲的哭声犹如一把利剑,使得在场所有人潸然泪下。 现在也是如此,包姐本来还兴奋的,此刻眼睛立马红了,那股子兴奋也不见了。 “太难受了,我心里都酸胀酸胀的。”包姐摸着胸口说,“哪个当妈的看到这样的事儿会不难受。” 闻嘉嘉使劲点头,下意识摸摸肚子,她孩子要是被人换了她得和人拼命。 来到李家门口,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里面的场景。 许多人围着,却也不都是来看热闹的,或许一开始是,但见到这一幕时都静默了。 只见吕一元紧紧抱着孩子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脸上又是悲痛又是庆幸。那孩子惶恐非常,却也把小手搭在母亲身上。 闻嘉嘉摇摇头,不愿再看,和包姐说了声后便离开。 一整天下来,她心情都不算好。 只是她走了,吕一元却找上门来。 当天夜晚,吕一元来到她家,进门后尚未开口就要跪在地上。 闻嘉嘉瞪大眼睛差点吓死,连忙弯下腰要扶她起来:“哎哎哎,吕同志您干啥呢,快起来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吕一元却道:“闻同志,你是救了我的命!我都不敢想要是没你把这事儿点出来,我的女儿得过啥样的日子。” 魏岱听到动静,忙加快穿衣服的速度,打开洗澡间的门正好见到李孙明。 他有点不爽,匆匆往屋里走,经过他身边时低声道:“道谢归道谢,别让你媳妇下跪啊,吓着我媳妇咋办。” 嘉嘉还怀着孕呢。他现在怪迷信的,也不晓得这一跪会不会对肚子里的孩子有影响。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61节 毕竟吕同志很有可能是他媳妇的姐姐,或者更高一辈的亲戚,跪他媳妇也就算了,顺带跪了他媳妇肚里的孩子算怎么一回事儿,倒反天罡吗。 李孙明忙说“不好意思”,然后把媳妇扶了起来说:“人家闻同志怀孕了的。” 吕一元前段时间一直在家里跟熊孩子斗智斗勇,要不就是出门上班,她又不是个爱八卦的人,所以还真不晓得闻嘉嘉怀孕了。 “抱歉抱歉!”吕一元把脑袋一拍,“是我昏了头。” 闻嘉嘉挠挠脸:“没事儿。你们坐吧,要喝茶吗?今年新炒的野茶,旁边山里摘的,味道还不错。” 夫妻俩点点头,坐在沙发上。 听到动静的闻春和闻萱出来了,和夫妻俩打了个照面。 吕一元没见过这两孩子,或许见过,但也没注意。 她现在也是有闺女的人了,看着同闺女差不多大的孩子便生出喜欢之意,只觉得闻春和闻萱格外亲切,便直接从兜里掏出两把奶糖塞给两姐妹。 “乖孩子,吃些糖。” 两姐妹抬头看了眼闻嘉嘉,闻嘉嘉点点头她俩才美滋滋地收下。 同时道:“谢谢阿姨。” 闻嘉嘉拍拍两姑娘脑袋:“今天不许吃了,回屋去吧。” 两孩子蹦蹦跳跳的回屋了。 吕一元就说:“她们真活泼,跟闻同志你也很像。” 闻嘉嘉端起暖水瓶泡茶,笑笑道:“你是年初刚来的吧,她们是我亲外甥女,两位亲姐姐的女儿,跟我自然像。” 话音刚落,旁边的李孙明欲言又止。 闻嘉嘉猜测,他大概是查到些什么了,毕竟自己的人事关系上有原主亲妈的名字。他只要查到这里,只要稍微敏锐一点,都会联想到自己岳家去。 吕一元也跟着笑,笑着笑着,脸上笑容就渐渐消失:“不瞒你说,今天我抱到我闺女的那一刻我才感觉我当妈了。你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我这当妈的不合格,才让她受了这么多的罪。” 闻嘉嘉摇摇头:“你不能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生产本来就是最脆弱的时候,这怪不到你身上,别再耿耿于怀了,孩子这不是回来了吗。” 又问:“对了,冒昧问问,那现在你们老家那边……” 李孙明道:“这事儿说不清主谋是谁,大概都是主谋。我回家后报了警,公安审过后把我大哥关了进去,他把事儿都担了。钱也赔了,我爸妈的老底被我掏光。” 短短几天,亲人变仇人。 闻嘉嘉挺惊讶的,李孙明有魄力报警,而且还报成功了。 几十年后报警是件常见的事儿,可这年代的人信奉的是事情不出村,能村里解决,就村里解决,能家里解决就家里解决。反正得藏着掖着,不能让其他人晓得。 更有宗族式的村子,一些所谓族老的话比法律还好用。 浮阳下面就有一个小队是宗族村,据说村里曾经打死过人都是村里人自行解决。还是被打死的那个人的孩子,趁着天黑跑出村跑到公社去,这件事才被人所知,杀人者才被绳之以法。 后来呢?被普法了几回后村里风气依旧没改,被害的那家人更是因为“坏了规矩”从而遭受各种不公平的对待,直到公社把他们一家户籍迁出村,迁到公社后才做罢。 可见在一些法盲村,报警是件能捅破天的大事儿。更别提这种告自家人的行为,必定会被指指点点的,没点毅力办不成。 可以预测到,李孙明在他老家的名声“坏”了。 果然,李孙明说:“我们那的人都觉得我是小事大做,可看看我姑娘,我就觉得不把我哥关进去吃牢饭对不起我姑娘。她现在还在医院里治着呢,刚刚睡着,我们才有时间出来。” 闻嘉嘉忙问:“小孩咋啦?” “营养不良,身上也有外伤。”这话一说,夫妻俩的眼睛就又红了。 闻嘉嘉叹气,这姑娘怕是比原主在养父养母家时还惨。 两人是带着礼品来的,闻嘉嘉也是才注意到吕一元手上的包。 他们没待太久,毕竟孩子还在医院,临走前吕一元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塞给她后便匆匆走了,都不等闻嘉嘉问清楚。 塞的是啥?一个篮子。 打开篮子,里头有油纸包着的肉和红糖,有红枣香菇等干货,还有摸着极细极软的棉布。 甚至还有一张自行车票,难怪要等离开时才塞给她,这是怕她不收呢。 “困死我了,睡觉吧。”闻嘉嘉打个哈欠回房间。她现在肚子慢慢鼓起,就连骑自行车都觉得没有以往方便。不至于笨拙,但就是怕怕的。 魏岱生怕闻嘉嘉半夜会饿,便端杯水放在床头柜,还将装着饼干的铁盒放旁边。 闻嘉嘉心道,刷完牙后的她是打死都不吃东西的,嘴巴被封印了。 第83章 老家请人 刷完牙不吃东西flag没多久就被打破,在孕期进入第六个月时闻嘉嘉常常觉得饿得慌。别说白天,有时半夜都会被饿醒。 前段时间家里来信,说大嫂生了,还算顺利的生了个姑娘。 大约是孕期养的好,平常吃的是精细粮,隔三差五吃顿肉,日日早晨也有碗蛋羹,加上闻嘉嘉寄回家的奶粉,魏馨给找的羊奶,大嫂孕后期竟然比孕前期还要好受。 信里说那孩子生在医院,接生的医生还是魏馨的同学,便请那位医生给孩子取了个名,叫魏文英。 最后还写了好些的孕期经验,密密麻麻的写满五页纸,魏岱刚拿到信时差点都以为家里出啥要紧的大事儿了。 接到信后闻嘉嘉便整理了些东西寄回去,连细棉布都寄回去好几尺。 办公室。 闻嘉嘉刚同高主任开完会回来,最近厂里增了个新产品,反馈很不错,隔壁药厂把今年的产量全给预定了。 也不怕吃不下,因为厂里产能有限没办法生产出更多的产品,需要再次引入生产线。 这回开会,说的就是这事儿。 此刻闻嘉嘉把上回引进生产线的资料整理整理,交给隔壁的高主任。 而后问:“高主任您要去出差吗?” 高主任点头:“我去趟海市,我让梁牧很我去,你就在厂里吧。哦还有,后天早晨来火车站接应机器。” 闻嘉嘉惊讶:“您还要去别的地方?” 高主任:“对,还得去趟东省。” 闻嘉嘉明白了,东省也有家规模颇大的医玻厂,大概是去交流学习的。 带着高主任给的一周计划离开办公室,在高主任出差的这段时间里,她得代替高主任完成部分工作。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一周她都会稍稍忙些。 闻嘉嘉回办公室后又开始啃馒头。 她肚子饿得呱呱叫,总感觉体内的胃变成了无底洞,无论吃多少东西都填不满。 本来还有饼干吃的,现在饼干也被她吃没了,从前攒的那些饼干票糕点票都被花得一干二净。 啃完半个红糖馒头,闻嘉嘉把剩下的半个再用油纸包好放到抽屉里,等午后饿了在吃。 接着开始写工作报告。这玩意儿周周都得写,还有人日日写,而且是自愿写。 闻嘉嘉一开始很纳闷,怎么会有人喜欢写还自愿写这些呢。 后来就懂了,在这没有电脑的年代,有些工作内容必须用纸笔记录,否则往后的工作会很麻烦。 就比如上回出差引入新机器的事儿,要是她当时没做记录,现在也很难给高主任一个比较全面的资料。 当然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平时要写思想报告,写着写着,顺手把工作报告写完也很正常。 中午,闻嘉嘉去食堂吃饭。 食堂大变样,从原来的泥土地变成了水泥地,就连打菜窗口处都安上了明亮的玻璃。 啧啧,厂里是有钱了。 一批一批的货出去,钱也就哗啦哗啦的往厂里来。 瞧瞧,有钱后食堂都阔气好多呢。 同药厂一样,医玻一周也有一顿的大菜。这里的大菜指的是红烧肉,粉蒸肉,或者某某炒肉这种含肉的菜,其余时候能有豆腐,有油水稍微多点儿的茄子就已经算不错的了。 今天不是大菜日,闻嘉嘉却意外闻到有肉味儿。来到窗口一看,竟然是肉末粉条,她当即打开饭盒要了一份。 不是不想要两份,而且上面写了每人只能限量一份。 肉末粉条的旁边就是馒头,闻嘉嘉想了想买两馒头,又打了份青菜。 馒头微黄,上面还有麦麸,好在不怎么喇嗓子,配着油水充足的肉末粉条吃还算不错。 穿越前,闻嘉嘉没吃过正宗的全麦面包。穿越后,她算是把全麦馒头吃得够够的了。 全麦馒头用的面粉是连壳一起磨出来的小麦粉,吃一口脖子能伸到二里地,吃之时还得倒杯水放在手边,否则嗓子被噎住的时候难以自救。 吃这玩意儿说能减肥,经过闻嘉嘉的检测其实效果一般。主要还是它实在能压抑食欲,她就从来没有完整的吃下过一个全麦馒头。 如果有那厉害的人,连全麦馒头也能一顿吃两三个,肥还是很难减的。 吃完饭回办公室,继续她的工作。 写完思想报告和工作记录,还去隔壁的研发室逛了一圈。 奈何隔壁没啥人,说是都去车间了,闻嘉嘉便又下楼去车间。 天气炎热,车间因为在一二楼,而且还算开阔的原因很是凉爽。 车间四面都有窗户,亮堂的同时也通风。屋外热风一阵阵吹来,吹到车间时温度便降了,吹得人浑身舒爽,都跟喝了瓶冰啤酒似的。 闻嘉嘉在车间里人缘不错,她从前值班时会帮着一起做活,使得车间的一线工人们对她的好感度颇高。 一路逛过去,闻嘉嘉收获不少招呼。 “闻同志肚子里的孩子几月能出生?”有人就问她。 闻嘉嘉笑笑:“得等年底,还早着呢。” “哎,你要找人替班吗?”这人又问。家里有亲戚问她厂里有没活儿呢,但闻嘉嘉吧……就算需要人替班也不会选她这亲戚,她也就蛮问问。 闻嘉嘉果然摇头:“没打算找人替班。” 若是还在药厂,确实能找人替班。很多人喜欢找人替班就是因为这样能赚一份工资。 但她在医玻,大小是个小领导了,找谁替她班?没人能替,所以只能请假。 “我就晓得你不会找。对了闻同志,今儿开会说分房的事儿了吗。”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62节 这话问完,不少人都把目光看向她。 闻嘉嘉:…… 她就是来找人的。 闻嘉嘉只能道:“没说啊,这种事情肯定是放在全厂大会上说,不会内部说的。” 那人撇撇嘴:“可拉倒吧,我看那楼地基都打好了,保不齐明年就能建好,领导们早找好了好房子,就等入住了呢。” 闻嘉嘉惊讶:“地基打好啦?”她每天路过都没发现。 “嗯呢!几栋楼的地基全部都打好了,看样子是计划一口气几栋楼全给建好。” 闻嘉嘉想跑了,挥挥手:“那挺好,这样大家都能分。” 有人嗤笑:“哪里都能分啊,药厂的人化工厂的人也等着呢,又不是几栋楼都是咱们的,能有一栋是咱们的都算不错了。” “是嘞,到时候这个领导一套,那个领导也一套,留给咱们工人的还有多少。” 闻嘉嘉怪想不通的,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消息,她就一个都不晓得。 反正她不会参与分房,半点不觉得说这话的人是在点自己。 谈到这里,就有人开始畅想: “我家八口人,住的是40多平的小平房,这次分房总得有我一份吧。分到房,我家大儿子才好结婚。” 这就是现在的住房常态,一家三代人住在一个屋檐底下。 很多人是等不着分房的,甚至都要等到往后拆迁了才能住到一套完整的房子。 旁边人笑道:“你家那口子又不是咱们厂里的,怎么说也得是我们这种双职工先分吧。” 这话也正确。工厂房子极其有限,通常来说都是先分双职工,也就是夫妻俩都是本工厂工人的职工,再分单职工。 闻嘉嘉想到沈厂长的性子,再想想医玻上层领导多是从别的厂调来的,大概能猜到要是下回分房先给谁分了。 先空出一部分当宿舍,其余的再分。 第一批拿到房子的肯定是家里人口多的双职工,不过医玻里的双职工并不多,毕竟是刚刚成立的新厂,工厂里的单身员工们还没来得及看对眼,更别说养育下一代了。 所以一定有房子剩,这时候看的就是谁家人多,或者谁是劳动模范。 是的,劳动模范也能优先分房。 她在药厂工作时曾听沙月说过,说几年前药厂第二次大分房时有人为了房子,特意连加半年的班就是为成为劳动模范。 那段时间卷生卷死,到后来半年班都不够的,后来又开始给厂里大扫除,掏厕所……到最后,出现位累得直接摔到药厂小水池中,差点溺水的人拿到了这个劳动模范。 没办法,那人是在上级领导来视察时突然摔到的,他的妻子又当即大叫是太过勤劳而累晕。这样一来,真不真的不知道,反正不真也是真的了。 药厂不但上级领导被批了一顿,还差点上了报纸被人骂是压榨工人的黑色资本家。 闻嘉嘉虽不认识那人,但也能猜测到他在厂里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厂里确实不能对他如何,但卡着他不让提级别却是轻而易举的事儿,而且随便都能扯出个让人难以反驳的理由来。 她心里猜测,医玻怕是也会出现这种事。 车间顿时围绕着房子讨论得热火朝天,闻嘉嘉悄悄出了门。 傍晚。 魏岱带了条五花肉回来,瞧着特别板正,摸着还是温热的。 “哪儿来的?”闻嘉嘉好奇。这不年不节的哪个大队杀猪了? 魏岱把肉放到厨房中,将火重新烧旺,把肉皮部位放到锅里烫:“旁边村子村里的猪不小心跑出来摔到水渠去摔死了,我刚好路过,就找人换了条五花肉。” 难怪这么新鲜呢。 闻嘉嘉也是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做饭,魏岱先蒸饭,蒸完后煮红烧肉,再炒盘青菜煮碗汤,时间便来到八点钟。 八点,往常这时候都在洗澡了。 闻嘉嘉吃过晚饭后只觉得累的慌,是身累心也累。 夜晚。 魏岱忽然问道:“要不还是喊妈来吧,这样每天吃饭也能早些。” 闻嘉嘉如今再没有不想同老人一起生活的心理了,没办法,这还是魏岱在家呢,魏岱随时都有可能出任务的,到时候他没在家里,闻嘉嘉一个人确实摆弄不开。 但,闻嘉嘉翻个身面朝魏岱问:“大嫂呢,妈大概得给大嫂照顾孩子。”大嫂家的孩子肯定也去需要人照顾的。 魏岱又把手放在她肚子上,感受着胎动,“要不让妈……” 他顿了顿,“妈有个表妹。” 闻嘉嘉等了几秒,抬头:“嗯,有表姨然后呢?” 魏岱道:“这位表姨家从前是咱们县城里开布庄的,后来她嫁给店里的一位员工,只是中年时意外丧夫,有年开山凿路时大儿子又被碎石给砸到去世了,如今身下只有一儿一女。儿子在西北支援,鲜少回来,女儿在咱们隔壁县城成家立业。” “那表姨住哪儿?” “住良水,就是咱们隔壁公社,一个人住,从前还会给表姐带带孩子,等表姐孩子长大后她就是一个人生活。好在大表哥是因公去世,她倒没有被队里安排去劳动改造。” 闻嘉嘉听懂了。 这位表姨的成分肯定不止小业主,看来当年的布庄开得还挺大的。 “可不吗,听妈说那时候县城里的布料生意都被表姨家垄断,县北的大院子,就是被当成印刷厂宿舍的那个。” 闻嘉嘉咋舌,那确实大。 妥妥的大户人家,她曾经见过那个院子,里面足足住了18户的人家,可见院子有多大。 闻嘉嘉心里不禁猜测,魏岱的表姨都是这种出身,那魏岱他妈呢? 她从前一直没想到这一层,其实仔细想来她婆母和一般人确实有点不一样。 肚里像是有墨水,写出来的字都比她写的还要好看。闻嘉嘉上辈子是学过书法的,就算水平不如何,但鉴赏能力却有。 魏岱母亲的字的水平,比她上辈子的书法老师还要高。 但魏岱没说,她也就没问。 闻嘉嘉道:“你想让妈把表姨给请来?” 魏岱点点头:“表姨虽不要劳动改造,但下地干活却是需要。我先让妈问问吧,若她愿意咱们就请她来,每月给她15元钱如何?” 就相当于雇人了,不过这是雇亲戚,明面上却可以说是请亲戚帮忙,即便有人猜到其中内情也没办法说什么。 魏岱做事很快,他担忧自己哪天就要出任务,甚至等不及寄信,而是直接打电话回家。 公社有电话,今天接电话的是魏馨。 “哥,啥事儿啊?” 魏岱:“咋是你,平常不都是爸妈接的电话。” 魏馨就不爽了:“我正巧在公社呢,有啥事儿还不能跟我说吗。” 魏岱:“……算了,你帮我给妈带句话,请她帮我去找良水的表姨问问,看看那位表姨能不能来部队帮我照看嘉嘉。”至于钱他暂且没说,毕竟旁边还有人在呢。 魏馨想了会儿,恍然:“好。不过你为啥不喊妈去。” 魏岱无语:“大嫂才生没多久,信里说文英还隔三差五总生病,妈怎么能来。” 也对,魏馨叹道:“大嫂生文英的时候挺好生的,谁想得到文英的身体比她哥哥还要差,前天晚上还突然发烧,半夜喊明叔去家里瞧。” 魏岱就道:“还是得去医院,实在没办法就去进步公社找方大夫,你二嫂当年的身体就是他调养的,医术很不错。” 魏馨“哎”了声:“我会跟大哥说的。” 她心里头猜测,估计也是大哥的原因才让小侄女身体不好。她可是上过学的,自然晓得得种子优秀果子才会优秀。 话费贵,两人也不敢多聊,魏馨又问了一番闻嘉嘉的情况,晓得一切都好后才挂断。 而后回家,找蔡如芸说了这事儿。 蔡如芸正在晒菜干,听到这话手一顿,叹道:“你哥这通电话来的真挺巧。” 魏馨:“咋说?这位表姨我也许多年没见了,只记得她、她家成分似乎不算好。但大表哥当年总是为公牺牲的,再闹也闹不到表姨的身上吧。” 蔡如芸:“把盆子端给我。” 魏馨:…… “妈你别捣鼓菜干了,书上都说了,腌菜得少吃些。”说着,到底还是端起旁边的菜盆。 晒这菜干也挺麻烦的。 新鲜的菜用刀砍下来后就得晒,晒一天不够需要晒两天三天甚至一周。每天晒了收,收了晒的,也得费不少时间呢。 蔡如芸:“敢情你就不吃腌菜了?真要不吃,我今年就不给你送。” “那你还是送吧。”魏馨很没骨气的妥协,“你还没说姨婆咋了呢。” 蔡如芸:“唉!没咋,就是身体不算好,下地是不好再下了,昨儿有人说她前段时间差点在地里摔到过去,都要50岁的人了,真要是摔到一个人在家里该怎么生活。” 儿子在大老远的地方,那里的条件比他们这儿差多了。闺女呢,家中面积狭小,还和公婆一起住,她如何能去麻烦闺女。 于是便自己撑着,蔡如芸也是最近才晓得她的困境。 “行,我等会儿就去说,这事儿早办早好,我是走不开,否则该我去的。你二嫂年底也该生了,她如今还在工作,家里确实得有人帮衬着,要不然你哥一出任务你嫂子就得受罪。”蔡如芸将最后一盆的菜干挂好后拍拍手上的灰尘说道。 午后,来到良水。 蔡如芸将车停在表妹家门口,喊两声没人应,邻居却出来说道:“找赵婶子么,她在山里砍柴。你等等,早晨去的,也该回来了。” “好嘞,谢谢了。”蔡如芸就在院子里坐下。 乡下多不会关门,但表妹家只有她一人独居,堂屋门却有锁上。 只看院子,干净整洁,晒着一种种的野菜中草药,就晓得表妹平时没少上山。 如邻居所说,表妹很快就回来了。 “姐,你怎么来了?”她惊讶,然后挑着两担的柴火进屋。 蔡如芸忙过去帮忙,说道:“慧胜,你下回要砍柴就去找我,我让你姐夫还有小馨的丈夫来帮你砍。” 钟慧胜:“嗐不用,我现在还能动,不到上不了山的地步。反正我也不着急,一个人住慢慢砍就是,到年底总能攒够过冬的柴火。” 说着,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 堂屋整洁,地是轧过的泥土地,但地上却没有一丝的灰尘。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63节 蔡如芸跟着进门,坐下道:“我是有个事儿想拜托你。” “啥事儿,姐你说吧。”她说着倒杯水给蔡如芸,没放糖,她晓得她姐其实不爱甜食。 蔡如芸:“我小儿子魏岱不是在部队么,他媳妇怀孕了,请我问问你能不能去帮忙看顾一二。我这里走不开,你也晓得,我那大儿媳生个小的,多灾多病得时刻有人帮衬。” 钟慧胜倒没想到表姐说的是这事儿,她思考片刻:“需要我看顾多久?” 蔡如芸:“魏岱媳妇肚子才6个多月,孩子生下来满月后她又得去上班,按长了算,三四年或许都要。再者……魏岱那孩子你也晓得,你家老二没在身边,魏岱怕是会一直留着你,等哪天你老二调回来了你再回来如何?” 钟慧胜笑笑:“那敢情好。我也不跟你说虚的,能离了这地方我最是开心不过了,能过好日子难道还能惦记着差日子不成。不过一直留着可不成,我闺女要是生了,我也得回来给她带孩子的。” 蔡如芸就轻声说:“我想魏岱也是会给工资的,电话里不好说。” “哎,钱都无所谓,现在看淡了,咱们这岁数哪里还有啥看不淡的。”钟慧胜摇摇头。 蔡如芸:“这事儿你去部队和魏岱商量。”能坳得过那个犟驴算她输。 钟慧胜就问:“啥时候动身呢?” “说是尽快。” 钟慧胜:“那就后天吧,我明天得去我闺女家一趟。” “行!我让人给你买车票。” 事说定后蔡如芸就离开,回到公社,挂了电话给魏岱。 不过魏岱没在,她只留下口信。 当天晚上,魏岱收到口信后便跟闻嘉嘉说了此事。 魏岱:“这位表姨后天来,大概大后天才能到,咱们把杂物房收拾出来如何?” 闻嘉嘉:“可以啊。那几个柜子,橱柜放到咱们房间去,药柜放到闻春和闻萱房间去。你之前不是又打了个衣柜吗,就移去杂物房。至于床铺,只能明天买了,好在手上有家具票。” 明天是周天,刚好能整理房间。 翌日。 两人计划一起将杂物房里的杂物给清理出来,但因为闻嘉嘉没法干重活,魏岱只好把隔壁的谢阳一起拉来搬。 两个大男人效率非常高,十多分钟的时间就把杂物房给清理得空荡荡了。 闻嘉嘉此时才入场,用长扫帚扫墙壁,扫完墙壁的灰尘后再扫地面。 地面扫了三回才把灰尘扫干净,她猜测这位表姨大概很爱干净。 最后闻嘉嘉还用拖把将地拖了两遍,窗户擦了两遍。初秋温度高,房间里的地板很快干透,就算关脚踩地上都行了。 而魏岱呢,去买床铺了。床铺不算大,一辆驴车就能运回来。 中午,魏岱到家。 他把床铺安装好,再把之前打的床头柜,衣柜还有桌子椅子放入房间中。 看着一水的新家具,闻嘉嘉忍不住道:“你这木工爱好关键时刻还是能抵得上用场的。” 往后再也不说人家闲着没事儿干,搞出一地板的木屑和一屋子的杂物了。 第84章 闻春换牙 闻春和闻萱在杂物房里转来转去。 闻春伸手拽动茅草窗帘,趴在窗台上眺望远处青山与湖泊。闻萱则把抽屉拉出来又推进去,拉拉推推的,也不晓得其中有啥乐趣。 “我抽屉都满啦。”闻萱转头跟正在铺床的闻嘉嘉说,又笑嘻嘻地对抱着晒好的薄被进屋的魏岱道,“小姨夫,你再给我打个书桌好不好哇?” 魏岱没回答,闻嘉嘉便开口:“就是给你打十张书桌,该满还是得满。” 闻萱酷爱捡石头,每年都能从河里捡一筐的鹅卵石回来。 闻嘉嘉初时还由着她,谁晓得她这爱好是“可持续性发展的”,每年夏天都有三四筐的鹅卵石带回来。这也就算了,隔三差五的还搬些大的石头到家里,惹得脾气温和的闻春都怒气颇大,很是教训了这个妹妹一番。 好在前段时间闻嘉嘉整理院子用的就是她的鹅卵石,起码被她用了五分之四,只把她的心头爱留下,总算把她的库存清了好多,闻春也不再生气了。 闻萱撅起嘴巴:“才不会呢。而且我只要一张就好,可以用来放书本。”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又忽然问:“小姨,我们啥时候上学呀。” 闻嘉嘉把稻草垫给铺好了,又将草席放置于稻草垫上:“明天就能上了,明天你们别去育红班,直接去小学就好。” 也不需要家长领着,育红班和小学相邻,有时小学老师还会去育红班帮忙看孩子,对育红班的小孩了如指掌,自然知道闻春和闻萱是谁家的小孩。 其实月初时就该开学的,谁晓得八月后旬时暴雨连绵,小学教室墙壁突然裂开半边缝,屋子瞬间变危房,幸亏那时候是放假,否则得出事的。 为此部队后勤好些人还被批评了,好在因着这事儿教室被推倒重建,从八月后旬建到九月后旬,直到前两天才建好。 闻嘉嘉再次感受到这时候教育的宽松,原来开学日子也是能够延期的。 傍晚,晒一下午的薄被抱进来铺好,房间就整理好了。 电灯打开,房间瞧着分外温馨。 闻嘉嘉在屋里转一圈,检查一遍没啥缺漏的东西后才出房间关好门。 第二天,是两孩子开学的日子。 闻嘉嘉给她们梳了双马尾辫,两人背着新背包晃着两条马尾辫上学去了。 “你早上有事儿么?”闻嘉嘉问魏岱。 魏岱摇头,坐到车上:“没事儿,来上车,我送你去。” 闻嘉嘉脸上浮现笑容,把包放在自行车前篮上,锁好门上了后座。 随着月份渐大,魏岱只要早晨没事儿,都会送她去上班。 路上。 魏岱对闻嘉嘉道:“李孙明昨儿来问我了,问我说你同他媳妇是不是有亲戚。” 闻嘉嘉就戳戳他背:“你怎么回的?” “我说不知道,说你没在家里长大,等再归家时家里的人都去世了。” 闻嘉嘉了然。本就不曾来往,即便有亲,上一代的人去世后这个亲也变得疏远很多。 魏岱又道:“我琢磨着他还没有把这事告诉他媳妇,岳母的名字很普遍,几乎每个公社都有,想是他也不太确定。” 也是,只有名字却没照片如何能肯定?闻嘉嘉也不多想了,对这事儿她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无所谓认不认。 踩着八点整,魏岱送她到工厂。 她最近有点忙,林云霏来找她说话她都没空说,反倒把林云霏抓来帮她一起整理资料。 没办法,高主任离开后她的工作就落在自己的手上,只能咬牙干了。 好在她不是光头司令,也是手下有小兵的人了,那些需要跑腿的活儿有人承担,所以更多的只是脑袋累,累得发胀。 就在闻嘉嘉庆幸不要跑上跑下时,有人敲响办公室的门:“组长,刚刚主任来电话,说那批货要今天中午十一点多到。” 闻嘉嘉捂着额头,差点忘了货的事儿。 她想想说:“你先去把车占着,等会儿11点时咱们再出发。” 说完看眼手表,也别等啥十一点了,现在都要十点五十了。 闻嘉嘉叹声气,先上厕所,上完便再喊个男生同她一起去。 坐着厂里的车来到火车站,十多分钟后那批机器顺利卸下。闻嘉嘉仔细轻点一遍,又检查一遍,再核对一下各个部位的零件,而后让司机和两男生一起搬上车。 有些重,三个大男人还抬不动,得火车站的人一同来帮忙才成。 不但重,东西还多,最后车子来回运三趟才把所有的机器运回厂里。 至于安装,就不是她的事儿了。 此刻的闻嘉嘉饿得要死,赶不及去食堂,食堂也没多少饭菜让她吃,她便中途下车去了国营饭店。 “嘉嘉,最近很少来饭店啊。”兰兰正在擦桌子,“哎呦饿狠了吧,嘴唇都是白的。” 闻嘉嘉摆摆手:“啥都别说,先给我来碗鸡蛋汤。” “好嘞,快坐快坐。”兰兰就冲厨房喊,“何叔,嘉嘉来了,先给她冲碗鸡蛋汤。” “瘦肉要不要?”何师傅问。 闻嘉嘉有气无力道:“要。” 鸡蛋瘦肉汤很快好,就用饭碗装着,份量并不多。 不过何师傅做的鸡蛋汤好吃,汤用的是醇香的米汤,鸡蛋打散倒入米汤后丝滑无比,再加上用地瓜粉裹着的滑瘦肉,味道很是不赖。 半碗鸡蛋汤入肚,闻嘉嘉整个人跟重新活过来一样。 “你就这么饿?”兰兰好奇地盯着她的肚子看,“看来有孩子后真容易饿,当初沙月也是如此。” 闻嘉嘉开始看墙上的今日菜单了:“可不是吗,我现在每天吃的都快赶上魏岱了。今天早晨六点多吃过早饭后,直到刚刚都没有进食,差点没把我饿晕过去。” 说完,指着墙上问兰兰:“哎,猪头肉还有么。” 兰兰小声说:“别人来没有,你来偷偷挤些给你。反正那也是被别人预定的,啥主任啥局长啊……给他们吃还不如给你吃。” 闻嘉嘉高兴:“不要很多,一人份!” “想啥呢,多了我也给不了啊。”说着,兰兰抹布一甩回后厨。 何师傅重新开火,把卤好的猪头肉切成片配上蒜苗和青椒一同炒。 他熟知闻嘉嘉的口味,便又放点儿自己做的辣椒酱和蒜头酱去,那味儿香得门口路过的人都不禁驻足吸气。 菜好,同饭一起端上来。 闻嘉嘉没点别的菜,直接把菜倒到饭里,就当吃盖浇饭了。 蒜香十足又透着辣味,何师傅是真会炒菜啊。 吃完饭她没留下同兰兰说话,没办法,厂里还有事儿呢。 回到厂里,和车间的人交接机器,等这些机器装好后她才放心离开。 接着就是赶去开会,今天有个小会,高主任不在她得替她去开。沈厂长训起人来是不留情面的,而且他对厂里的要求颇高,每次开周一小会时高主任都跟上坟似的,恨不得推闻嘉嘉去帮她开。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64节 不但高主任这样,其他领导同样如此。精神萎靡不振,踏上楼梯的脚绵软无力,脸上更没了得体的笑容,闻嘉嘉都走到二楼了,他们还在一楼楼梯那里寒暄,其实就是拖延着进会议室的时间,把沈厂长当成洪水猛兽了。 闻嘉嘉就不会如此,反正沈厂长训谁也不会训到她头上,她就是一小虾米,只需要把会议内容记录下来给高主任便好。 宋家成好歹是副厂长,不至于在楼梯口装鹌鹑,腋下夹着文件一路小跑着上来。 见到闻嘉嘉还打了声招呼:“闻同志肚子挺大的了,瞧着像是年底生?”他家里媳妇生了四胎,一瞧就晓得闻嘉嘉肚子是几个月的了。 闻嘉嘉点点头:“对。” 宋家成就笑:“行,到时候记得给我个红鸡蛋。” 闻嘉嘉心里有点疑惑,但还是应下。 会议大半小时便开完,不过干货满满,大半小时下来闻嘉嘉的手都快写断了,最后写了整整五页纸。 写完,再做个整理,誉抄一遍后便放在抽屉里,等高主任回来后再给她。 天渐渐的暗了,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渐变色的晚霞。 城市就在晚霞之下,化工厂处升起的黑色炊烟慢慢在天空之中散开。 闻嘉嘉时常担忧那股黑烟有毒,但市政府都在附近……好像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她整理好东西准备下班,抽屉锁好门关好,而后下楼骑车回家。 路过粮市还买了些粮食,等车到半途,天渐暗之时,她又放慢速度,趁着前后暂时无人把手放到包里,从合成系统内取出几尺的布。 她前段时间大买棉花,在合成系统中攒下好多的布。闻嘉嘉估摸着,大概能有七八匹,而且都是细棉布呢。 在这个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年代,很多人甚至一生都没穿过一匹崭新的棉布,可见她储存的布匹数量多么惊人。 当然了,代价就是她花光了30元,她的棉花是找何师傅买的,何师傅也是在黑市买的,价格自然会比供销社的棉花贵不是。 好在,总体来说特别值。 她在天彻底黑之前回到家中,初秋的夜晚会在七点出头之时降临。 魏岱已经把饭菜做好了,桌上的饭菜似乎有翻动的迹象,闻嘉嘉便问:“春儿和萱萱先吃了?” 他点点头:“两孩子饿得不行,我回来时她们就已经在家,把柜子里的绿豆饼全给吃了。” 后来还饿,但忍着没有吃饼干,魏岱见此就提早做饭,反正菜也不怕凉,可以放在锅里温着。 两姑娘听到动静后从屋里出来,闻春跑到柜子前,拿出两根麻花给闻嘉嘉:“这是郭校长奖励给我们的麻花!给小姨你吃,你一根,小姨夫一根。” 她仰着头,很骄傲的模样。 闻萱也重重点头,小胸脯挺着,脸上还带着笑。 魏岱端着两碗饭出来,笑道:“她俩可宝贝了,回来后就把麻花给藏起来。” 闻嘉嘉“哇”了声,夸张道:“我就知道你们俩很优秀,连郭校长都被你们征服了。” 闻春笑嘻嘻:“我们下课后帮老师搬桌子,被郭校长瞧见,郭校长就送我们麻花。” 闻嘉嘉竖起大拇指:“这是奖励你们乐于助人尊师重道呢,这种良好品德得继续保持啊。” “当然会!” 两姑娘吃过晚饭现在是不准备再吃了,边看闻嘉嘉的脸色,边挪动脚步到收音机旁边。 见闻嘉嘉没有表示,便放心地打开收音机,熟练地调到经常听的频道,听起故事来。 嗯,听的又是三国的故事。 还正好青梅煮酒纵论英雄,难怪两姐妹距离被骂还不过一周都得顶着再次被骂的风险听呢。 她们前段时间固态萌发,听收音机又听入迷了,被闻嘉嘉教训了一顿。 反正自从收音机买回来,她们总是要隔三差五的被闻嘉嘉说几句的。说完一回,往往能克制一两周,除非闻嘉嘉由训演变成骂,若是骂的话,她们大概能坚持三四周的时间不去听收音机。 刚刚夸完人家,闻嘉嘉也不想骂人,就随她们去了。 当然,更多的是她自己也想听。 难怪这时候的人讲起三国水浒时都一肚子的干货,听着评书长大的哪里会不懂呢。 吃过晚饭,闻嘉嘉问魏岱:“明儿你去接表姨还是我去接?” 魏岱:“我去吧,你不认识人。” 闻嘉嘉啧了声:“傻,不认识我还不能举个牌子吗。” 也对,但魏岱还是想自己去。 他现在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闻嘉嘉会出啥意外。早就让闻嘉嘉请假了,奈何闻嘉嘉坚持挺到七月份。 吃完饭,闻嘉嘉让魏岱把粮食归置好,她今天买了20斤的米和5斤的面粉,还有一些黄豆绿豆。家里的粮食还能撑四五天,但总不能人家长辈的刚来那几天就去买粮食,这样人家长辈心里也会有些不舒服。 “把面粉放到柜子里,就不要放房间了。”闻嘉嘉说道,又问魏岱,“你睡衣还能穿吗?” “能!我都三套了,你别给我做。” 闻嘉嘉点点头,她掀开盖着缝纫机的茅草帘,又去屋里那几个扣子出来,打算用布料做两套开衫长袖。 给谁的?自然给表姨的。 人家来帮忙算解了她和魏岱的燃眉之急,给她做两件衣服也没啥。 经过长时间的练习,闻嘉嘉现在不但能用缝纫机制作衣服,还能绣图样呢。 闻春和闻萱今天穿的衣服上的熊猫就是她绣出来的,虽然有点丑,但确实能辨认出来那是熊猫。 没办法,家里只有黑白线啊。 因这这个图案,两姐妹对熊猫分外感兴趣,用她们的话说就是:想见见这个又丑又可爱的动物。 闻嘉嘉还是有点心虚的,她当即承认是自己技术不过关把熊猫绣丑了,其实真正的熊猫只有可爱没有丑。 两件开衫长袖闻嘉嘉很快就做好,主要的时间花在裁剪之上。 魏岱说表姨的身形和妈差不多,闻嘉嘉就按照婆婆的体型做了。 反正这种开衫衣服不合适也没关系,大了无所谓,小的话就留着自己穿。 闻嘉嘉试了试,她现在穿太紧,等孩子生完后大概会刚刚好。 衣服做好后又让魏岱拿去洗,魏岱洗衣服超快的,随便搞几下就好,闻嘉嘉有时都怀疑他没洗干净,可仔细检查又确实洗干净了。 几回下来闻嘉嘉就明白了:男人,在干家务活上有先天优势。 特别是扫地拖地洗衣服这种需要力气的活儿,他们力气大,处理这些活时效率要高。 可见一些说自己不会干家务的男人就是故意的,不想干罢了。 等他把衣服晾完闻嘉嘉就得去洗澡了,进入孕后期后魏岱就不放心让她一个人洗澡,想同她一起洗,闻嘉嘉自然严词拒绝。 这人在洗澡的时候会动手动脚,天气如今还热呢,闻嘉嘉才不想在憋闷的洗澡间里跟他搞七搞八的呢。 奈何手电筒没电,今儿忘记买电池,闻嘉嘉只能等着他一起来。 来到洗澡间闻嘉嘉冲他说道:“先说好啊,我今天累一天了,这会儿困得要命,你别动手动脚的。” 魏岱立刻就紧张起来:“怎么就累一天了?你们厂里有啥事儿需要你这大肚子孕妇去忙一天的。” 闻嘉嘉白眼一翻:“我们厂里有快生了还在工作岗位上坚守的人呢,一抓一大把。” “……”魏岱无话可说,只坚决道,“这班月底就不上了,一定不上!” 闻嘉嘉“嗯嗯”点头,她也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洗完澡她便上床睡觉,沾枕头就睡,这时候都还没断电呢。 再睁眼时已是早晨五点半,这两个月来她难得有睡得这么香的时候。 今天早饭吃的是肠粉,魏岱昨儿泡了米,今天一大早起来磨,磨完后放在蒸锣里隔水蒸。 刚起床就看到热乎乎,白嫩嫩的肠粉,闻嘉嘉忍不住“哇”了一声:“给我做的?” 魏岱:“你这不是废话,前天是谁说的想吃粿条了?” 好吧,其实称呼粿条要更准确些,因为这个肠粉相对来说很厚实,在老家那里得叫粿条。 不过味道都是差不多的,魏岱也加了鸡蛋和青菜以及肉末一起去蒸,还浇上汤汁,把隔壁的谢易馋得都爬上墙头了。 闻嘉嘉吃完饭见时间还早,就在院里歇食,见谢易探出个头便询问:“你咋这么早起呢,春儿和萱萱还睡着呢。” 谢易挠挠脑袋:“弟弟尿床了。” 说完这话,隔壁就传来哇哇叫,一会儿说“哥哥坏”一会儿说“我没尿”,谢易脸色突变暗道:“糟糕!” 说着,头又缩了回去。 闻嘉嘉捂着嘴巴笑,谢家二儿子是个冷面酷男孩,随着年岁渐长,不让闻嘉嘉捏他脸颊了,连沈老师这个当妈的也不让捏。 还特爱要面子,有回摔倒后迅速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四处看看,看啥?看有没人瞧见他摔倒。 见四周没人就松口气,可下一秒见闻嘉嘉从树后出来,脸都红了,红得更旁边的石榴皮一样。 就在闻嘉嘉哈哈笑着隔壁的小孩儿时,房间里突然“啊”了一声,不等她反应,闻春就捂着嘴巴开门跑了出来,眼睛红彤彤,抽抽搭搭的哭着。 闻嘉嘉急忙问:“咋啦?” 说着摸摸她脑袋:“被吓醒了吗,没事儿别怕别怕,隔壁兄弟俩在开玩笑呢。” 闻春没说话,呆了两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还是号啕大哭。 闻嘉嘉都愣了,就在此刻,闻春手缝渗出血丝来,她差点没倒头撅过去。 “魏岱——” 闻嘉嘉下意识喊人,然后把闻春的手扒拉下来,看清楚情况后大松一口气,瞬间绷紧的身体也才松缓下来。 “咋啦?” 魏岱正在院外除草,听到声音跑了进来,闻嘉嘉看着哇哇大哭的闻春哭笑不得:“春儿掉牙齿了。” “是么?”魏岱蹲下身掰开她手查看,“哭啥呢,掉牙齿很正常,这是换牙。” 闻春眼泪嗒吧嗒吧掉:“为啥是我先掉呀,小易就没掉,他比我大。” 闻嘉嘉解释:“个体是有差异性的嘛!小易总是会掉的,每个人都逃不掉。” 说实在话,人家也没比你大多少。 她注意看了看,闻春掉的是下排牙中间的那个牙齿,叫下中切牙。按理来说,人家下中切牙就该在这时候结束工作的,时间点一到人家按时退休,非常合理。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65节 闻春还哭:“可是说话废……会漏……漏风的。” 闻嘉嘉就给她擦眼泪:“大家都会。”还有,掉下来的牙齿呢?她四处看看,还把闻春的手掰开瞧。 魏岱点点头,“到时候你就可以笑别人了,你先掉你也先长,很公平。” 闻春的哭声这才停住,大概是想起妹妹和隔壁两位玩伴掉牙的场景,嘴角都咧开些许,只是察觉到嘴里多了个风口,就又赶紧闭上。 没找到牙齿的她问:“你牙齿呢?给小姨,小姨帮你扔房顶去。” 闻春疑惑:“为啥要扔房顶?” 闻嘉嘉思考片刻:“嗯,大概是为了让牙齿长得又齐又平吧。” 也不晓得这时候有没有牙齿矫正,要是两姐妹的牙不好……怕是得人到中年才能够去医院里整牙了。 “在、床上。”闻春一听就跑到屋里拿,她想要一口整齐的牙齿。 这孩子对牙齿特别看重,每天刷牙都是家里刷得最久的那个。 牙齿拿来,上面没血。 闻嘉嘉先洗洗,然后稀奇地看了两眼,再站到院子中,把这颗比碎石还小的牙齿扔到屋顶。 牙齿太轻,连声音都没有。 闻嘉嘉却颇为感慨,两姐妹都到换牙的时候了。 能够预见,接下来的日子里,房子屋顶和房间床底都得被隔三差五的扔牙齿了。 第85章 表姨来临 钟慧胜是个时髦老太太,这么说或许不太妥当,但也只是“老太太”这个词不妥当,因为她还没到60岁。按照国际标准,60岁以上的才是老年人,她现在顶多就是老年前期。 说她时髦,是相当准确的。 在老家,尚有许多老人甚至年轻人连市都没去过,坐火车更是梦里才有的事儿。 可钟慧胜已经能自己去坐火车了。 她收拾好东西,经魏馨的丈夫陪同,坐上大巴车来到市区。 而后自己去火车站,自己检票上车,在车上度过漫长的40多小时,到站后就跟刚处熟的小伙伴说再见了。 许多老人惧怕出门,她却不怕。 她少年时期曾跟着父亲去过海市首都等多个城市,后来的几十年被困在小小的山村中,于她而言这次出门绝对是回享受。 魏岱已经在站台中等着了,托他今日军装的福,他很顺利地进入到站台,还举着个字体加粗的大牌子,力保表姨一下车就能看到他。 果然,当钟慧胜拖着行李下车,环顾站台不到三秒钟,就见到那大牌子。 “是魏岱么?”她笑呵呵地走过去,魏岱听到动静顺着声音望,而后连忙穿过人群来到钟慧胜的身边。 “表姨,我是魏岱,这一路劳累您了。”他说着接过钟慧胜手里的行李。 钟慧胜摆摆手:“我情愿这么劳累。” 说着,把魏岱上下打量两眼,感叹道:“几年没见你都长这么大了,跟我脑袋里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你小时候还有点儿像你妈的,现在瞧着都不晓得像谁。” 其实是有点像他舅,也就是自己的表哥。但那位表哥不足20岁便因故去世,她这会儿便也就没提起这人。 魏岱:…… 这话说着,都跟上次见他时他是三岁小孩似的。 其实他和闻嘉嘉结婚那年两人就有见过,到现在也就两三年的时间吧。两三年的时间里他能变多大样啊? 他笑笑:“表姨,咱们回家说。” 钟慧胜点点头,开心归开心,但劳累也是真的劳累。 两人登上公交车,钟慧胜特意坐在窗边,魏岱则是坐在旁边给她介绍沿路的地标与风景。 “那里是嘉嘉经常去的百货商店,东西要比供销社齐全很多,但像是油盐酱醋这些东西那里是没有的。” 钟慧胜点点头,其实就是高级版供销社,她家当年的布庄都分几个档次呢。 “那里是国营饭店,嘉嘉隔三差五就要去那里买馒头,这家国营饭店和刚刚的百货商店离咱们进城的城门都比较近,往后要是有啥需要买的就来这里。” 钟慧胜又点点头,心里就想,没见过的两回面的侄媳妇应该是个手松人,那种比较节俭的人是不会隔三差五的买馒头。 她和这种性格的人就挺合得来的,来之前最怕的就是同侄媳妇生活理念不符合。 别觉得这是小事,很多长辈就是因为这个跟小辈处不来。 你做菜至少要放一勺油,她做菜只需要水煮便好……这怎么能合得来呢。 车子就此拐弯,没有经过医玻,从城门处出城去。 城外正在大搞建设,今日天气不算热,又有阵阵的风,所以工地上都在赶进度。 钟慧胜瞧着就觉得稀奇,村里少有人盖房子,如此风风火火的大基建她也没见过。 于是就问魏岱了:“这里离家远吗?” 魏岱道:“走路怕是得两个小时,但是每天都有两趟的公交车。而且还有周边村里的驴车骡车,平常遇上也是能蹭个座的。” 钟慧胜满意了:“很不错,等这里建好后我就来看看。” 很快,公交车到达部队附近。 魏岱带着钟慧胜下车,而后一路走到家属区。 瞧着方方正正,被碧绿的爬山虎攀爬满了的院子,钟慧胜不由得点点头。再看看屋后的青山,不远处的湖泊,她便跟满意了。 这里是个好地方,连徐徐吹来的风都是轻柔的,仿佛带着江南水乡和田园风光的气息。 推开院门,沿着青石板路来到屋中。 刚刚有院墙遮挡,是看不到里面的,但当她进门后就能看清楚院内情况了。 大概是昨夜下了场秋雨,青石板被洗刷得很干净。连中间和两边的鹅卵石都“油光滑亮”的,仿佛被刷子细细刷过。 爬山虎只在墙外有,墙的里面倒是干干净净,只有几株攀爬的月季。但现在显然不是月季绽放的时节,墙壁上只有叶子。 而月季旁边是两垄菜地,菜地用鹅卵石隔着——她挺疑惑的,哪里来的这么多鹅卵石。 菜地里还有绿油油的青菜,长势不错,注意看泥土里还有草木灰,可见才下肥没多久。 最让她欣喜的是有厕所和洗澡间,两者能联通也能断联,她可是苦茅房久矣啊! 偏偏她在村里不能给自己盖洗澡间和厕所,不是因为她没钱,而且因为要低调。 进入什么环境,就要融入什么环境,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的生活理念。 可理念是一回事,事迹又是一回事,所以在看到干净整洁的厕所与洗澡间后她才会如此的开心。 终于进屋了。 客厅的东西多而不乱,多是放在架子上柜子中。这里有三个柜子两个架子,皆没有挡住窗户,所以客厅瞧着光线就特别好。 她又满意了,她是个收纳达人,最喜欢把东西往柜子和架子上摆放。 魏岱推开杂物间的门……现在也不好再叫杂物间,而是表姨房间的房门,亮堂的卧室就出现在钟慧胜的眼前。 直到此刻,她才对这份工作生出120分的满意来。 魏岱说:“时间紧,就先这样收拾了,还要添啥您看看。” 钟慧胜赞道:“这样就好!” 她就喜欢这种简简单单的房间,尤其是站在窗户这里还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湖泊。 魏岱笑笑道:“那您先收拾行李,收拾完我带您去旁边村子转一圈。” 钟慧胜把行李袋放椅子上:“这倒不必,你工作去吧,我自己到时候能摸索。” 又强调:“我就乐意这样。” 凡事别人领着又有什么趣味,反正村子就在部队旁边,危险是肯定不危险的。 魏岱没话讲了,又把什么东西放在哪里跟表姨说了声后就离开了。本来还想把表姨介绍给隔壁邻居的,谁晓得包姐等人去了纺织厂,并没在家。 傍晚,闻嘉嘉回来了。 今儿回来的要更早些,手里还拎着找何师傅买的东西。 还没进门呢,就听到屋里两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 魏岱最先看到的她,连忙从厨房出来,扶着她下车。 闻嘉嘉:“哎,不要你帮忙。” 她肚子偏小,据包姐所说,就跟五月出头的肚子似的,沈老师也点点头,说能比她当时的肚子小一圈, 为此闻嘉嘉上个月还因此去医院检查过,又去找彭老瞧了瞧,都说没事才放心。 说完,就见到客厅门口站着个神色和蔼的人,闻嘉嘉立刻就晓得了,这是魏岱表姨。 她立马扬起笑容:“表姨好,您可算来了,一路可好?” 钟慧胜笑道:“好,都好!路上好你们这里也好。” “是吗,那我们才放心。麻烦您来一趟,要是住得不舒坦哪里成呢,有啥事儿您尽管说,都是自家亲人。”闻嘉嘉也笑眯眯。 两人就聊了起来。 老家都是一个地方的,总有话题可聊。钟慧胜虽说在村里很低调,但该知道的八卦却也都知道。 单是这些八卦就够让闻嘉嘉感兴趣的了,听得闻嘉嘉饭都不想吃呢。 “要说去年的大事儿,还是发生在你们村大队长他弟弟家。他家大儿子你还晓得不?就是那脸上有一块疤痕的。” 闻嘉嘉点点头,她记得。 很难不记得,因为那块疤痕占了脸蛋的四分之一,据说是小时候被烧伤。 “那孩子从山里娶了个妻子来,去年八月底还是九月初来着,那姑娘同她哥哥搅和在了一起!” 闻嘉嘉嘴巴张成一个“0”,“这这这事儿是怎么被发现的,那他家不得闹翻天啊,兄弟反目成仇。” “……我说的是那姑娘她哥。”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66节 闻嘉嘉嘴巴顿时更大了,完全能塞得下一个鸡蛋。 就连正在做菜的魏岱都竖起耳朵听,连忙问:“还有这种事儿?” “是嘞!说是那姑娘回娘家,在秸秆堆里被发现的。当天晚上正好有人去地瓜地偷地瓜,听到动静后寻了过去。要是一两个人也能瞒得住,但偷地瓜的足有一伙人,这哪里还能瞒得住。还是因为山高路远,你们村那家人第二天才晓得的。” 魏岱就问:“那姑娘是哪家人。” “说是啥高山村孙家的。” 魏岱明白了:“那家啊,那姑娘应当不是那家亲生的孩子。” 闻嘉嘉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高山村名副其实,真的是高山中的村子,想进去都得翻两座山,离浮阳都不算近,更别提魏岱家了。 魏岱笑笑:“当年去过,和那姑娘的哥哥还一起玩儿过。” 钟慧胜就点头:“确实有听人说过那姑娘是抱养的事儿。唉!指定是当哥哥的作孽,把妹妹后半辈子给毁了。” 她又说:“你们河沟乡也有个稀罕事,你河头三堂叔家的儿子被抓到牢里去了,偷隔壁邻居家的东西还不小心点着人家的家,还好是家在河边,要是在靠山的那排,非得连着烧好几户人家。” 还得是老家啊,地广人多的,隔三差五的就有热闹看。像是家属院,有热闹也多是小热闹。 说着,饭菜好了。 桌上有红烧鱼,还有糖醋排骨,以及一盘清炒毛毛菜和丝瓜鸡蛋汤。 三菜一汤,份量都足足的,完全足够几人吃。 闻春和闻萱刚刚听了一肚子的八卦,这会儿连收音机的故事都懒得听了,吃完饭后就央求着钟慧胜继续讲。 钟慧胜的故事多得三天三夜都讲不完,她难得能这么畅快的跟人聊天,于是讲着讲着就跑偏,直接讲到老家的灵异志怪故事去了。 因为不怎么恐怖,而且讲到结尾还会用科学现象来解释,两孩子听得津津有味,便也不怕。 闻嘉嘉听后心里惊讶非常。 这位表姨可不像只读了私塾的样子,略通物化生啊。 夜晚,钟慧胜洗完舒服澡后躺床上。 窗户还没关,但钉了铁网,窗台上还烧着艾条,窗外更是种着薄荷等驱蚊的植物,不怕有蚊子飞虫跑进来。 晚风轻轻吹着,她能闻到艾草的香,也隐隐能闻到湖水的气味。 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月光洒落在湖面,仿佛给湖面笼罩上一层朦胧的轻纱,如梦如幻,像极了年少时家旁边的野湖。 她起身,把茅草窗帘放下,阻隔光线后房间变得漆黑无比,闭上眼睛沉睡过去。 —— 钟慧胜的到来给闻嘉嘉带来了很大的帮助。 闻嘉嘉和魏岱已经同她说好,每月给她15元的工资。钟慧胜不想要,但耐不住夫妻俩硬给,于是就越发勤劳。 可屋子总共就那么大,在她大扫除后,环顾四周实在不晓得该干些啥了。 不过在闻嘉嘉看来,她却是干了好多事。 比如魏岱出任务后每天的早饭都是她做的,午饭晚饭同样也是。 闻春和闻萱终于可以从学校食堂中解放,和大多数的同学一样,中午的时候回家吃饭。 学校有小食堂,饭菜也能入口,甚至能称得上一句还不错。 可同家里的饭菜比起来是没得比的,再者钟慧胜的手艺特别好,比闻嘉嘉和魏岱起码高出两三个档次去,有几道菜吃着甚至比何师傅做的还要好吃。 有回闻嘉嘉忍不住问出口,才晓得钟慧胜的母亲是某个大厨家的女儿,家里几代人都是厨子的那种,完全能称得上一句厨艺世家。 虽然钟慧胜没和姥爷系统学过厨艺,但传家的几道家传菜,断断续续也练了三年五载的灶上功夫。 厨艺好到能去大饭店工作不至于,但把家常菜做得好吃还是可以的。 在这种情况下,两姑娘自然是跟喜欢回家吃饭的。 边吃饭边听收音机,然后还能躺床上睡个香喷喷的午觉。 哎,生活太过美好了。 闻嘉嘉也再不要傍晚时分急忙赶着回来蒸饭了,想吃啥更不需要等到休息日自己爬起来做了。 今天不经意提起好久没吃馒头,明儿表姨就会做。 而且不只做馒头,她还会做花卷。 还说给她黄油,她能做一屉的奶黄包。刚好家里每天都有牛奶,做奶黄包再合适不过。 有回闻春说想吃包子了,两日后家里就出现叉烧包。 甜甜咸咸的叉烧包是两姐妹从来没有试过的味道,闻春还好,闻萱简直惊为天人,叉烧包在她心里迅速取代了笋肉包的位置。 闻嘉嘉心道:破案了,表姨外祖家大约是粤菜大厨。 钟慧胜特别喜欢在厨房里倒腾,为此她还让魏岱给她做了工具。比如说竹漏网,再比如说竹蒸笼。 加上闻嘉嘉每个月的伙食费都给得很足,而邻居都是好相处的,并不会说什么酸话,她干得就更起劲了。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闻嘉嘉胖了一圈。 年底。 进入十一月中旬后温度断崖式下降,而此时闻嘉嘉早已离开医玻厂,舒舒服服的在家里休息着。 而十二月时,温度已经固定在个位数,中午倒能突破两位数,但很快就又降下来。 寒风凛冽,今年的冬天要比去年冷许多,这是许多人的共识。 魏岱不晓得去哪里搞了两驴车的火柴,12月初的时候运回了家。而后又跟着部队买了大几百斤的煤炭,家里过冬的燃料就此解决。 12月中旬的一天,天空下起雪来。 雪要比前年的雪来得更大更猛烈,闻嘉嘉晚上时都能听到雪压折竹声。 声音清脆,愣是把她吵醒。 她一醒,魏岱也得醒。 魏岱10月份出任务,11月下旬时才回来,他黑了精瘦了,闻嘉嘉却白了发胖了。 肚子里如同揣个大西瓜,魏岱每天都心惊胆战的,生怕她出事儿。 十一月都如此,如今快进入预产期,魏岱更是如此。 “饿了吗,还是要上厕所?”魏岱撑手问,然后把床头柜上的手电筒打开。 闻嘉嘉摸摸肚子,叹道:“我要上厕所。” 越到孕后期越是容易上厕所,因为肚里的孩子挤压了膀胱,闻嘉嘉有时一晚上能上三回厕所的。 外头下着雪,魏岱早就想放个痰盂在房间了,但闻嘉嘉不愿意,对她而言上厕所是件很私人的事情,至少比洗澡完私人。 魏岱没办法,就只能在房间旁边再建一个厕所。 厕所就建在窗台旁边,小小的,甚至不足三平方。好在打开窗台门就能进入厕所,不必在这雪夜里走动。 上完厕所,闻嘉嘉没了睡意。 抱着抱枕——十一月初时她就买棉花给自己做了抱枕,好大一个,比闻春还高,抱着非常舒服。此时肚子咕噜咕噜响,片刻后闻嘉嘉说道:“我饿了。” “吃饺子还是吃馄饨?”魏岱问。 今天买了些猪腿肉,一部分做成饺子馅,一部分用棒槌打成肉泥做成馄饨馅。 闻嘉嘉砸吧砸吧嘴巴,想了两秒:“馄饨吧,饺子太容易吃饱了。” 馄饨就不一样,吃一碗就是半饱,等会儿再睡时也好睡。 魏岱就起身去厨房给她下馄饨。 闻嘉嘉实在没睡意,就也起来,披着棉大衣来到蹑手蹑脚的来到厨房,不轻点儿他们怕把表姨吵醒。 表姨这个岁数的人觉很轻,被吵醒后很难再入睡。 因为只是煮个馄饨,魏岱便没有在灶炉里烧火。 他把炉子点燃,等小铁锅中的水沸腾后便把在屋外冰着的馄饨拿几个放到沸水中。 馄饨皮被冰冻后硬入饼干,入沸水的那一刹那又瞬间软化。 “吃几个?”魏岱小声问。 闻嘉嘉坐在旁边的板凳上,把手放在炉子旁边烘烤:“12个,你要吃么?” 魏岱点点头:“你一吃我就馋。” 都成习惯了。前些日子闻嘉嘉吃剩夜宵都是他解决,如今哪天晚上不吃他还有点饿。 说着,就又去窗外拿了一捧的馄饨,放入锅中继续煮。 煮的同时,开始调汤底。 闻嘉嘉如今稍微吃点儿油腻的东西就恶心,他便也没在碗里放猪油增香,只放了些盐和酱油,再舀几勺锅里滚烫的汤,汤底就这么简单的调好了。 馄饨很快熟。 煮熟时它会浮在水面,而后膨胀,如同火锅里的鱼丸和千页豆腐一般。 用竹漏网把馄饨捞起来,放到碗中,也不要放紫菜葱花或者虾米啥的做点缀了,大晚上的简简单单吃这么一碗就已经熨帖无比。 夫妻两人头凑着头一同吃完这碗馄饨,回屋后重新回到床上时已经快要凌晨一点。 被窝里还有热气,加之有魏岱这个大火炉在便也不觉得冷。 她枕着魏岱的手臂,魏岱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肚子上。 “你说孩子啥时候能出来?”魏岱问。 闻嘉嘉:“医生说是12月底,但我觉得如果一月出来就再好不过了。” 魏岱:“为啥?” 闻嘉嘉笑笑:“这样就是76年出生的人啊,算起年龄来总是小一岁。” “……” 魏岱不摸她肚子了,改摸脑袋:“没发烧,怎么说傻话了。”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67节 年龄这种东西还有“总是小一岁”的吗?跟77年出生的孩子比,他同样大。 魏岱又给出个暴击:“小一岁,还退休一年。” 所以为了母亲也为了自己,肚里的孩子还是争点气,顺利在预产期内出生吧。 闻嘉嘉想了想,也对。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又睡过去。 翌日。 雪大得都积到门槛的中间位置了,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闻嘉嘉看两眼就收回目光,不能多看,怕会得雪盲症。 “嘉嘉,来吃饭了。”钟慧胜听到了起床的动静,在客厅里喊。 “好嘞!”她抱着两个已经冰了的暖手壶出门。 钟慧胜笑笑:“昨儿晚上吃的馄饨?” 闻嘉嘉点头:“魏岱煮的。” 钟慧胜:“改天熬锅鸡汤,要吃夜宵时就把鸡汤温温,这样就能吃鸡汤馄饨。怕油也没关系,鸡汤冻住时把油撇了就行,鸡汤还真得清了油喝才好喝。” 随着两人相处的时日变长,也了解了彼此的性格与习惯。 钟慧胜对吃上很讲究,觉得每一餐都不能糊弄,夜宵同样如此。若是她来,她还得烫两根绿油油的青菜放馄饨里呢, 闻嘉嘉则怕麻烦,吃馄饨就吃馄饨,懒得用鸡汤打底,除非人家帮她把鸡汤油撇了她才愿意。 但这些都是可以磨合的,闻嘉嘉觉得再没长辈比表姨好了,或许换成魏岱母亲来她都没有这么自在。 钟慧胜则觉得闻嘉嘉事儿特少,好相处也好照顾。 一时之间,一个觉得钱花的值,一个觉得钱收得值。 第86章 终于生产 到底地处南方,大雪几日便停。 今年的除夕来的晚,足要等到2月,所以年货不需要那么早备。 不过今年也着实备不了多少年货,家里最近的财政状况有些紧张,铁盒中本叠得有半指高的票证已没剩几张了,倒是钱还有挺多的,再次说明了计划经济年代里票比钱更重要。 到了31号这天,闻嘉嘉的肚子依旧没有要发动的迹象。 魏岱每天精神都紧绷着,闻嘉嘉只要捂着肚子一抽气他就得蹦起来。 连续熬十几天,眼圈明显黑许多。 跨过75年,公历时间来到76年。 76年是历史上重要的一年,在这一年中会发生许多大事。可闻嘉嘉还来不及细想,她肚子就发动了。 此刻正是午后,刚吃完午饭的她在客厅院里来回走动。 昨夜下过一场寒雨,院外泥土湿润,往常她都是在外面走的,有时还会沿着湖边走上半小时,今天是不成了。 闻嘉嘉望着天空中暖白色的太阳,拢了拢领口心中叹息,今天的太阳这么舒服偏偏没法走呢。 不多时,魏岱拎着两条鱼半扇排骨回来。 瞧着排骨上的肉,闻嘉嘉问:“这又是在哪个村里买的?”肉联厂买的骨头上面不会留那么多肉。 要说这时候的人不爱花钱买排骨啥的也是有原因的,肉铺上的骨头就是骨头,字面意义上的骨头。怎么说呢?虽然没到剔得苍蝇站在上面都会脚打滑的地步,但遗留的肉也只够啃半口的。 这种情况下鲜少有人会去买,就连闻嘉嘉这种爱喝汤的买的都不频繁。若铺子上有肉,即便是瘦肉,她也是宁愿花钱票去买肉,也不愿花钱去买骨头。 不过村里的骨头就不一样了,村里的骨头带着肉,同几十年后超市菜市场卖的差不多,炖汤后味道鲜美,想要做糖醋排骨,还得割一些排骨上的肉后才好做。 魏岱今天带来的半扇排骨就带着很多肉,起码可以炒三四盘小炒肉的。 他把肉和鱼放到房间里,用热水洗洗手,洗完擦干,又把闻嘉嘉的手放到手心里:“怎么这么冰,暖手壶呢。” 闻嘉嘉:“没灌热水呢,我这会儿倒还好,刚刚吃完饭不会冷。” 说着话,表姨从屋里出来了。 她在听收音机,怕吵到闻嘉嘉,就把收音机搬到屋里听。 “排骨这么多呢?两样东西打算怎么吃啊,红烧还是炖汤。”她到厨房里瞧了瞧,“这里确实比咱们老家好许多,特别是吃食上。” 别的不说了,吃肉吃鱼的频率要大大高于老家。不单单是嘉嘉和魏岱夫妻俩如此,据她观察家属院里其他人家吃肉的频率相对来说也高不少,难怪人家都说这儿是鱼米之乡呢。 闻嘉嘉笑笑:“所以我才问您要不要让表姐来这儿工作。” 这话她上个月就问了,当时林云霏沙月几人来看她,就提起医玻明年5月要再度大幅度招人的事儿。 表姐在县城里也是有工作的,说是在印刷厂工作,而且还在一线。 虽说这年头有个铁饭碗工作就算了不得的事儿了,但闻嘉嘉觉着印刷厂的工作就算是个铁饭碗,那也是带点毒的铁饭碗。 印刷是油墨印刷,然而油墨对肝肾还有呼吸系统都有危害。 特别是里面还有苯类合成物,接触久了血液系统都有可能出现问题。 闻嘉嘉为啥知道得这么清楚,因为她上辈子的一位叔公就在印刷厂里工作了半辈子,期间总是这里病那里痛的。听奶奶说,他后来去检查,说是工作环境导致身体不好。 这种职业病他的工友们也有,虽说大部分的人都没事,但总有几个严重的,不是得了白血病,就是怀上畸形的孩子。 所以闻嘉嘉劝表姨说服表姐来这儿工作,并非出于自己的私心,而是真为这位表姐考虑,毕竟表姨来她家后对他们帮助良多。 表姐是中专生,又有工作经验,再加上她的帮助进厂还是可以的。 然而表姨拒绝了,换工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家都安了,哪里好奔波呢。 就如表姨此刻所说:“她和她丈夫都是老实性子,在自家县城都不怎么摆弄得开,平常总得我那亲家帮忙描补。要是来了这里……怕更是老鼠进了猫群,来件小事都能吓破他们的胆了。” 也真是奇了,两个老鼠胆的人凑一起去,夫妻俩觉得生活挺好,他们这些当长辈的看了却心累。 闻嘉嘉就没再多说。 反正也快改开了,到时候干啥不能干啊,摆个地摊也比在厂里挣钱。 就算不愿意,一个不小心碰上国营厂倒闭潮,到那时不愿意也得愿意。 “还没说呢,准备咋吃?”表姨又问。 魏岱看闻嘉嘉,闻嘉嘉想了想:“鱼煮汤,排骨还是……嘶!” 她忽然痛呼,一只手抓住魏岱手臂,一只手捂着肚子。 “怎么了?”魏岱扶着她忙问。 闻嘉嘉说不清楚是肚子被踢了的痛,还是其他的痛,她甚至在冷汗频出之时还回味了片刻,最后肯定道:“我好像是要生了。” 话音平静,是尘埃落定的平静,闻嘉嘉都没想到自己还是越到关键时刻越冷静的人才。 “要要要生了!”魏岱急得血液沸腾,仿佛一瞬间冲到他的脑袋上,使得他晕乎乎又昏沉沉。 可也就手足无措了那么两三秒,不等钟慧胜催促,他便道:“走,咱们去医院,表姨你把收拾好的包裹带上。” 板车早就准备好了,怕生产这天遇雨遇雪他还特意安了油布,就算外头寒风呼啸,板车里面也受不到一点的风。 钟慧胜“哎”了声,到房间里取包裹去! 包裹也同样是先前准备好的,里面有孩子穿的衣服和小棉被,还有奶瓶和奶粉,更有闻嘉嘉的换洗衣服以及刀纸。 另外的水杯红糖等东西更不比说了,全在包裹里装着,就连暖水瓶也放在一边预备着。 忙乱间,又是一阵痛席卷而来。 闻嘉嘉被魏岱搀扶出屋门前余光瞥了一眼墙上的日历,今天是1976年1月9号。 板车里面铺了稻草垫,魏岱尤嫌不够还放了一床被褥。 好在被褥是已经硬了的,结块了的被褥,闻嘉嘉不至于心疼。 扶着她坐好后,魏岱就拉着车往医院去,分明没用多少力气,却大汗淋漓。 “嘉嘉是要生了吗?”正要去学校的沈老师忙问。 魏岱点点头,没心思回答,但油布里面的闻嘉嘉还有力气喊出声:“是……要是我表姨傍晚没回来,春儿和萱萱麻烦沈老师你帮忙照看一下。” 沈老师连声应好:“行!” 说完,魏岱也走远了。 这会儿天气好,许多人都在屋外晒太阳,见魏岱拉着车快走,就晓得闻嘉嘉要生了。 有人远远看着就道:“还以为上个月月底就得生,没想到拖到现在呢。” 有人就答:“现在也不错,附近村里都是最近才杀猪,可见这孩子是个好吃的,也让当娘的做个好月子。” 年底嘛,越接近过年,物资就越丰盛。 就在她们边烤火边谈论的时候,魏岱已经到医院了。 不需要喊,医院那些有经验的护士早已晓得板车里的人要生产。 “能走么?”护士就问。 魏岱:“没担架吗?” 闻嘉嘉却赶紧答:“能能能!” 护士笑笑:“走一走要更好,同志你去缴费吧,我们得先查一下情况。” 魏岱只能应好。 闻嘉嘉跟随着护士来到病房,一番检查下来说是距离孩子出生还早。 “没事儿别紧张,好多人都是这样,痛一天一夜的都有。”护士安慰道,见魏岱来了,还让魏岱扶着她多走走。 “怎么样了,还痛吗?”魏岱问,搀扶着闻嘉嘉的手隐隐在抖。 闻嘉嘉白眼一翻:“……你这不是废话,痛当然会痛,但也没到受不了的地步。” 后知后觉的,她终于有点紧张了。 这会儿都痛到这种程度,也不知道要生了的时候会是个什么痛法。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68节 钟慧胜关好家门后才来,得知要等会儿才能生也松口气。 “我就只想没那么快。当时生你们……大表哥的时候足足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后来生你们二表哥表姐也用了七八个小时。”她说道。 闻嘉嘉虽然早知道会持续这么长时间,但此刻也不免心惶惶。 她在楼梯上走来走去,腹痛一阵一阵来,护士说很正常,这是阵痛。 “我瞧着是快要生了,你们家属先给产妇做点吃的,这样才有力气。” 在不晓得几轮痛后,护士再次检查,终于给出了这个好消息。 闻嘉嘉被折磨得满脸苍白,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好似又活过来,重新有了精气神。 “做了做了!”魏岱脸色同样不好,额头的汗从午后到现在就没停过,闻嘉嘉都怀疑她生完后魏岱就得因感冒进医院。 话音刚落,表姨就带着饭盒前来。 “怕来不及,就煮了面。”钟慧胜道,“嘉嘉不是喜欢酸辣口吗,煮了酸辣滑肉面,哦,还煮了四个红糖鸡蛋,你看看吃哪个?” 这会儿上一阵的阵痛刚过,闻嘉嘉坐在床上答道:“吃面吧。” 其实此刻分外想吃螺蛳粉。 面滑肉滑,闻嘉嘉吃了半份后又吃了两个鸡蛋肚子便饱了。 等七点钟一到,她被推进手术室。 魏岱紧张得在手术室前来回踱步,脑袋空白只一心盯着手术门瞧。 表姨担忧家里的两姐妹,刚刚就已经回家去,此刻手术室前唯有魏岱的脚步声。 时间滴滴答答流逝着。 手术室里灯光明亮,闻嘉嘉肚子痛得没法忍受,偏偏旁边的医生护士都说:“你这已经算很顺利的了。” 瞧这样子,像是马上要生。 “胎位很正,能顺产。”医生检查后说道,而后就是让闻嘉嘉跟着她的节奏来发力。 “别怕,就算生不出来,总归还能顺转刨的,城里好些人都想来咱们医院刨呢。”医生还如此安慰。 “……” 闻嘉嘉不知道该说啥为好,好像是这样,沙月就问过她能不能来部队医院刨。 注意力得集中,想几秒后闻嘉嘉开始跟着医生的节奏发力。 大灯在她眼前,由明亮到照得她眩晕。 不晓得是泪水还是汗水,冒在眼眶上,世界都模糊了,连旁边医生护士的说话声都是模糊的。 痛到极致的时候,她忽略了时间的流逝,对时间也没了概念。 好似才过几分钟,又好似过了几个小时,甚至过了好几个日夜。 当孩子生出来的那一刻,闻嘉嘉只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儿了。 男孩女孩没注意,只听到“健康”两个字后闻嘉嘉硬挺着的那口气总算顺利吐了出来。 “嚯!刚好3000克,咱们这两天接生的最胖的一个,是个小胖妞。”医生哈哈笑。 闻嘉嘉这会儿听清了,小胖妞啊。 她头发湿的跟刚洗完头没擦似的,发丝更是胡乱贴在脸庞。脸色苍白,但嘴角上扬,神色顿时生动起来。 这是一个新生命,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的新生命,同她血脉相连的人。 手术室外。 夜已黑,走廊的窗户外漆黑如墨,山河还是楼房都被黑夜遮掩。 天空没了星星,连月亮都被乌云遮挡。 可就这刹那,只一刹那,遮盖月亮的乌云散开,明亮的月光倾洒出来。 魏岱怔住,不知怎么的,他好似听到了婴儿啼哭的声音。 —— 翌日。 闻嘉嘉再次醒来时已在病房,天光大亮,屋外的太阳已经升到头顶位置。 “醒了,饿不饿,要不要上厕所?”她手一动,趴在床边的魏岱立刻醒来。 光线中,闻嘉嘉眼睛眨两下魏岱就懂了,这是要上厕所。 他扶闻嘉嘉起来,往厕所去。 刚起身呢,闻嘉嘉一激灵:“孩子呢?” 她是来生孩子的。 魏岱嘴角噙着笑:“孩子被护士抱走了。” 闻嘉嘉瞪大眼睛,激动道:“你得看着啊!换孩子的事儿近在眼前,你忘了是不是。” 说着呼吸都急促了,魏岱连忙安慰:“表姨在看着,我嘱咐过她要一刻不要离眼。” 闻嘉嘉这才松口气。 艰难上完厕所,肚子饿得不行。 魏岱把饭盒打开,饭盒早上就拿来了,隔一个小时去食堂里温一趟,现在还是热的。 接着又道:“我去取鸡汤。”鸡汤也在食堂里,此刻该是已经炖好。 说着跑下楼,等端着鸡汤回来时,钟慧胜正好抱着孩子回来。 大多小孩刚出生时都黑黢黢,闻嘉嘉和魏岱的孩子自然也难逃例外。 白底绿色碎花的包被衬托得她更黑了,闻嘉嘉迫不及待的要看这位胖妞,看完后也无法把“可爱”两字说出口。 “怎么……这么黑?明明昨晚给她喂奶的时候没这么黑的。”闻嘉嘉分外震惊,而且还皱巴巴的。 想来是那时候灯光昏暗,无论黑成啥样都看不出来。 魏岱大步进门:“不黑,咱闺女儿怎么就黑了。而且越黑的孩子往后就越白。” 闻嘉嘉:“你哪里听来的歪理。” “什么歪理,这是经验之谈,我看其他家属的孩子都是这样。” 魏岱把鸡汤放在床桌上,迫不及待地接过孩子抱在怀里,重量轻飘飘,可愣是能让他心里软成一滩水。 难怪那些战友们出任务时都惦记着孩子,闲时就念叨着家里的孩子如何如何,任务一完成便迫不及待赶回家……原来有孩子是这般,魏岱觉得他能把命都给这个孩子。 闻嘉嘉问表姨:“春儿和萱萱昨晚怎么样了,有没有闹腾?” 钟慧胜道:“没闹,听话着呢,就是很担心你,今天早晨我还带她们来看了你,看完后才去上学的。这会儿……” 她看了眼天色,“该是快放学了,家里饭菜都在锅里温着,早晨上学前我都跟她们说了。” 闻嘉嘉也瞅瞅手表,点点头,放心不少。 月子里得吃得清淡,吃完饭再喝鸡汤,把空荡荡的肚子填饱后终于能细细看闺女了。 她此刻正睡着,在她怀里睡着,闻嘉嘉的心咕噜咕噜冒泡泡。 她眼缝细长,可见眼睛应当不算小。想来也是,自己跟魏岱都是双眼皮,眼睛不小,她的肯定小不了。 鼻子是挺的,秀气得很,闻嘉嘉忍不住用手指轻轻点点。 再往下呢,便是嘴唇了。 嘴唇是淡红色,润且有光泽,唇形也好看……反正哪哪儿都好看。 闻嘉嘉觉得婴儿真是神奇,忽然之间,她就觉得怀里这小东西可爱得不行。 “昨晚都没注意时间,我出来的时候已经过12点了吧?”闻嘉嘉问魏岱。 魏岱摇摇头头:“卡着12点出来,不过我问过护士,护士说咱们家胖妞是9号晚上11点48分时出生的。” 闻嘉嘉:“那还挺快,我以为至少要过夜才能出生呢……等等,好端端的为啥要喊人家胖妞!” 魏岱笑笑:“医生护士都喊她是个小胖妞,听多后不小心就跟着喊了。”说来也不能总喊,好好的姑娘,喊人家胖妞做甚。 喊多了,真成小孩外号,等长大后不高兴了怎么办?魏岱当即心下决定,这个外号就摁死在医院里吧。 说完话,护士进来,说是要喂奶了。 “注意啊,每两到三个小时得喂回奶,孩子睡着了也得给喂,别觉得睡了就不喂,会把孩子饿晕过去的。”显然,这位护士在医院里见过好多种奇葩情况。 瞧着小两口边上有长辈,她也没多说,总归有长辈盯着会更好些。 闻嘉嘉只在昨晚睡前喂了回初乳,而后就睡得昏天地暗,孩子喝的是奶粉。 如今醒了,自然得喂母乳。 没办法,这时候奶粉的营养可不如几十年的奶粉后那么全面,只喝奶粉是不行的。 小丫头喝奶时短暂的睁了会儿眼,眼珠清澈明亮仿若阳光底下的黑色琉璃珠。 喝完又闭眼睡觉,哭都没哭的。 不多时,闻春和闻萱背着小书包跑来。 闻嘉嘉惊讶,忙道:“快过来,你们没回家吃饭吗,饭菜在锅里。” 闻春急忙凑到闻嘉嘉身边,呼吸都还急着呢:“我们想先来看妹妹。” 闻嘉嘉摸摸两人的秋衣,见汗不多才放心,说道:“行啊,那看吧,等会儿同姨婆一起回家。” 闻萱挤开一旁的魏岱,坐在床边,两姑娘眼也不眨地盯着看,看久后闻萱忽然道:“为啥咱家妹妹不跟白馒头一样?” 闻嘉嘉笑得下身抽痛:“谁家妹妹还能是大馒头啊?” 闻萱:“菲菲的妹妹就是,我去看过,她妹妹好白,还软软的。” 闻嘉嘉给她一个脑瓜蹦:“过阵子咱们家妹妹也会变白的。还有啊,去菲菲家玩儿的时候可别抱她妹妹,你们细胳膊细腿的,万一把人家妹妹抱摔了咋办。” 那孩子五六个月了,养得很不错。 闻萱撅起嘴巴:“我才不抱她呢,我只会抱自己的妹妹。” 闻嘉嘉搓搓她脸,把她脸搓得红红的才算完。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69节 闻春看了好一会儿,问闻嘉嘉:“小姨,妹妹叫啥名字呢?菲菲的妹妹是叫可可,咱们妹妹叫啥名?” 这个……闻嘉嘉一顿,望着魏岱。 魏岱也挠头啊,他是想了好几个名字,但在见到闺女的那一刻都不满意了。 “先等等,等过几天再跟你们说。”魏岱只能这么说。 钟慧胜笑笑:“名字还得慢慢来,这是跟随孩子一生的大事儿。” 是的,能陪伴孩子最久的,就是父母给取的名字。 闻嘉嘉和魏岱都陷入沉思。 陷入沉思的结果就是取一个扔一个,直到闻嘉嘉要出院了都还没把名字取出来。 闻嘉嘉抱着孩子进入板车中,魏岱拉着母女俩往家里去。 家里早已收拾好,就等闻嘉嘉回来。 锅中炖着鱼汤,床中塞了暖手壶,就连被褥被子钟慧胜都趁着这几天天气好是晒过,还找棉花匠打过,此刻蓬松无比,躺着跟新棉被没啥两样。 回到家,闻嘉嘉算是松口气。医院里是挺好,但再好也没有自己家好。 魏岱半点风都不让她吹的,直接把板车拉到客厅门口。 闻嘉嘉抱着孩子到房间,婴儿床就在自己床边放着,摸着垫子是温热的,便把孩子放到婴儿床里。 而后再去换衣服……医院待久了,衣服好似都染上消毒水的气味。 换完衣服,魏岱推开门小声道:“来喝鱼汤吧。” 闻嘉嘉一听是鱼汤连忙出去。 这几日她喝鸡汤真是喝伤了,见到鸡汤就想吐。就算再觉得土鸡汤好喝如今也难喝了。 还有鸡肉,她都怀疑自己吃了四只鸡的鸡肉,也不晓得魏岱从哪里搞来这么多鸡。 此刻喝到浓白的鱼汤,闻嘉嘉只觉得舌头重新恢复活性。 哎!也不晓得鱼汤又要喝几天。 第87章 1976年 回家的第一个夜晚,钟慧胜准备了一桌子的菜以表庆祝。 沈老师和包姐前后脚到来,没过多久吕一元和虹姐也各带着一篮子的鸡蛋前来看望。 “长得真好,很像你。”沈老师笑道,“小孩真是一天一个样,和刚出生那天比大了些。” 孩子刚出生那天她也去探望了,当时闻嘉嘉还睡着呢。 闻嘉嘉仔细瞅瞅,“大了些?” 真没太看出来,好像没啥变化,毕竟总共才出生一周不到的时间。 沈老师还想上手抱抱,说道:“我家没有姑娘,本来瞧着你家闻春和闻萱就眼馋了,现在又来一个。” 虹姐就道:“反正你家就在隔壁,眼馋了就把孩子抱回自家去!” 沈老师:“魏岱把孩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哪里能让我抱回家。” 再有就是,还不晓得能在这里待多久呢。 她的消息比一般人要稍稍灵通些,自从收到亲戚寄来的信后,她就有了这种预感。 亲戚是被下放的,而今都能收到他们的信了,信中还说自己已经回城了,虽未平反,但家里住的院子却已经返还给了他们…… 如此一来,今年的时局怕真是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大变化。 沈老师把孩子抱了几分钟才恋恋不舍放回婴儿床。 人来了又走,并没有待多久。 闻嘉嘉是上午回来的,到晚上时足有20多人来看望,并且都带了补品。 到夜晚,鸡蛋几乎能铺满整个茶几。闻春闻萱两姐妹被钟慧胜安排去数,数完后兴高采烈的,闻萱跳起来道:“姨婆,总共有86个鸡蛋呢。” 钟慧胜惊讶:“这么多,够你们小姨月子里吃的了。” 闻萱舔舔嘴巴:“我也想吃,吃鸡蛋羹,还要加滴猪油和酱油。” “好!明儿就给你和姐姐蒸。” 闻萱乐得不行,就又跑去数红糖了。 红糖数不清重量的,得称才行。奈何她又不会用称,数半天只得出个8块红糖的结论。 再就是布了,是包姐拿来的,柔软无比,足够给婴儿做两件衣服。 虽说家里最不缺的就是棉布,但闻嘉嘉心里还是很感激,毕竟别人不晓得。包姐家孩子那么多,能腾出这么好的布料送给她,对她可以说是很好了。 闻嘉嘉揉了揉,打算洗干净后给小孩做件连体睡衣。 这种衣服也是刚想起来,毕竟她穿越前也就是个刚毕业的学生,周围的朋友同学没一个有孩子的,对婴儿衣服当然不熟。 也就是今天早上看到院子里晒的闻春闻萱的背带裤,才想起来了连体睡衣。 最后就是肉了,闻嘉嘉把送肉人的名字写在本子上——等下回人家家里有事儿,你也得按照人家送的礼品还的。 钟慧胜把最后一道菜摆到桌上,瞧着篮子里的肉道:“有猪蹄啊,早晓得给你炖猪蹄汤吃。” 闻嘉嘉连忙摆手:“算了算了,过几日再炖吧。” “哎别怕有味儿,到时候让魏岱把猪蹄放到炭盆上烫烫,啥味儿也没了。也就是你坐月子吃不得,要不然再调个蘸碟,把猪蹄炖得烂烂的蘸着蘸碟吃,味道可好了。”钟慧胜说道。 她还没说完呢,闻嘉嘉就吸溜一声,明显咽了咽口水。 闻嘉嘉哪里会不晓得这种吃法,她曾经一周要吃三顿的蹄花啊。为了一口正宗蹄花,甚至连夜买票打飞机去川省吃。 饭菜熟了,一家子聚在桌边吃饭。 这会儿屋外寒风呼啸,吹得树木竹子左右摇晃,甚至有“咔嚓”一声被吹倒的老枯树。 魏岱把客厅门和窗户关上,电灯打开,屋子瞬间亮堂起来。 电灯是昨天换的新灯泡,这种灯泡是白炽灯,光线红中带白,虽然明亮却很刺眼,让人难以直视。而且用久了容易暗,用上三个月光线就能暗下三分之一,所以家里常备灯泡,光是这两年换下来的旧灯泡就有10多个呢。 等屋里稍稍暖和点后,魏岱便把房间里的婴儿床推出来。 闻嘉嘉就无语了:“吃饭时都得看着你闺女呢?” 魏岱特意在婴儿床上面做个罩子,不但能挡风还能遮挡太过刺眼的光线。 他把罩子打开,笑笑道:“我怕她哭嘛,一个人在房间里怕了咋整。” 才出生几天就能晓得怕吗?闻嘉嘉扯扯嘴角也不和魏岱争辩,端着饭碗吃起来。 钟慧胜顾及她,这顿饭没做多少重口味的吃食,多很清淡。 比如说鲫鱼豆腐汤和山药炒木耳,再比如说冬笋炒肉和土豆丝。 唯一一道比较重口的还是红烧排骨,所以闻嘉嘉就可着红烧排骨使劲儿吃。 夜深了。 几天下来,闻嘉嘉发现自己孩子是个低需求的天使宝宝,乐得嘴角咧到耳朵去。 喂完孩子准备睡时,魏岱还坐在书桌前不晓得在干啥。 她凑过去一瞧,嚯!一张纸上写满了字,密密麻麻的,又是“红”啊,又是“英”的,闻嘉嘉看了都眼疼。 “还没取出来,要不然我来?”闻嘉嘉拉张椅子坐下。 魏岱不乐意了:“不是早说好了吗,姓随你但是名字得我起。” 闻嘉嘉抬抬下巴看着那张纸:“你就说吧,那张纸上你满意哪个名字?” 随便挑一个名字出来喊一声,家属院里就有三四个人应。 重名率太高了! 魏岱讪讪:“我还可以继续想。” 闻嘉嘉:“随便你,想不出来先取个小名叫着,今天其他人问我孩子叫啥名字我都没法说呢。” 屋外的狂风渐歇,呼啸声远去。月亮又从云层中探出头来。 魏岱心头一动,忽然又想起孩子刚出生时的那个晚上——云开月明。 “叫月明如何?”他忽然道。 闻嘉嘉讶然:“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魏岱笑笑:“不是,跟古诗词没关系。我就是觉得,她出生那天,月亮也是这么亮的。” 闻嘉嘉在嘴里反复念了几回,虽然简单,配上她的姓却意外好听。 生孩子实在痛,当妈的要比当爹的付出的多得多,所以两人早说好,要随她姓了。 “闻月明,闻月明……” 闻嘉嘉眼眸一亮,“那就叫月明吧,孩子以后肯定会感谢你的!” 毕竟写自己名字的时候简单许多。 魏岱也颇是激动,又仔细想了想:“小名叫月亮?” 闻嘉嘉:“也行,反正比小明好。” 她刚刚还真担心魏岱会给孩子的小名取“小明”。 嗯,有点拗口呢。 闻嘉嘉回到床上,用手指轻轻点点孩子那柔软的脸颊。 “你有名字了呢。” —— 孩子出生后闻嘉嘉着实舒服不少,关键是彭老有一手好功夫,替闻嘉嘉针灸几回后她肚子明显舒服许多。 很快,就来到除夕。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70节 除夕这天家里人忙到飞起,因为这天不仅仅是除夕,还是孩子的满月。 魏岱一大早就起床磨豆腐,磨完后就出门买菜了。 闻嘉嘉还在床上睡着,没办法,她夜间得起床喂奶。因着这事儿,她睡眠质量下降一大截,原本能从上床后睡到自然醒的,如今偏偏分割成好几份。 她一开始还有起床气,折磨着折磨着,彻底佛了,天天等着断奶。 这日闻嘉嘉起床时已经八点半,第一件事就是摸摸孩子的尿布。 嗯,湿了,得换。 她家孩子是真乖啊,尿了都不哭的,闻嘉嘉没养过这么小的孩子,还以为所有的孩子都是这样,没想到沈老师她们都说自家孩子小时候只要一尿就哇哇哭。 为此,闻嘉嘉还特意观察过她闺女,确定自个儿闺女是如假包换的真小孩后才放心。 都磨豆浆了,早饭自然是豆浆。再有就是昨儿蒸的包子,都在橱柜里放着呢。 钟慧胜见她出来就说:“豆浆凉了,你先刷牙我给热热再喝。” 闻嘉嘉“哎”了声,到厨房里探头一看,厨房里摆满了食材。 “魏岱买东西回来了?”她问。 钟慧胜:“早回来了,这会儿说是得去趟队里。” 闻嘉嘉点点头,刷完牙后就去吃饭。 闻春和闻萱如今是小学生了,有寒暑假的。两姐妹头回感受到上小学的好处,要晓得在育红班时她们得从年头上到年尾! 此刻两人正在隔壁玩耍,大概是听到收音机的动静,又匆匆跑回来。 闻嘉嘉问两人:“在隔壁玩啥呢?” 闻春喝一口豆浆,见不太甜就不喝了,说道:“本来是想玩鞭炮,但想到小妹还在睡觉就不玩儿了。” 闻萱使劲儿点头:“我们也不让小易玩儿,援朝哥他们更不让!援朝哥他们玩儿的还是大鞭炮呢。” 要不怎么说时局在变化呢,换作从前几年,部队里是绝对没有光明正大放鞭炮的人。 而今年就有小孩放炮,当然,大人还没有去凑这热闹。反正要是有事儿,还能说句小孩不懂事,大人就不行。 听到两姑娘这么说,闻嘉嘉揉揉她们的脑袋,又摸摸她们的肚子:“早饭吃得早吧,要不要再吃点儿?” 闻春笑嘻嘻道:“不要,今天肯定好多东西吃,我要留着肚子吃其他的。” 闻萱眼睛一亮,咕噜咕噜把豆浆喝完,又往嘴里塞了一根油条,含糊道:“小姨,今天有没有炸鸡吃,我昨儿都梦到炸鸡啦。” 闻嘉嘉就说她:“往后得嘴里的东西吞下去才能说话晓不晓得,万一一个激动,喷到人家就不好了。” 随后又回答她:“想吃炸鸡也行,但得等到晚上了,得先腌一腌。” 闻萱快速嚼十几下咽下去,点点头:“我知道了,那我现在也要吃少些,把肚子留给晚上的炸鸡。” 闻嘉嘉心说,你能坚持到中午再说。 吃完饭,闻嘉嘉也得在厨房里帮忙。 收音机还开着,听的不是故事而是新闻。闻嘉嘉对于今年所了解的只有那几件大事儿,她得多听听新闻。 此刻厨房中火热无比,因为正在做炸物。 炸素丸炸肉丸,炸了满满一大盆,甚至还炸了好多的薯条藕条,以及藕盒茄盒,闻萱坐在门槛边吃得满嘴流油,早忘了自己早上放出口的豪言壮语。 闻嘉嘉就逗她:“炸鸡还吃不吃?” 她本就是随口问问的,谁晓得闻萱竟然摇摇头:“我不想吃了。” 闻萱摸摸肚子,有点懊恼:“能留到元宵节再吃吗,我今天肯定吃不下了,唉!” 要是真炸了,她就亏啦!毕竟炸鸡放到第二天是不好吃的。 “……” “行吧!”没想到你闻萱也有吃东西吃腻了的时候,炸物果然很容易腻。 虽然没有炸鸡,闻春闻萱也跟倒入米缸里的老鼠般,只觉得此刻的厨房是天堂。 一手薯条,一手藕条,再蘸蘸昨儿才做好的番茄酱,美得恨不得原地转几圈。 闻嘉嘉怕她们积食,还熬了消食茶。好在两姑娘到底年岁长了有分寸,怕吃多喉咙疼,没敢像从前那样吃到肚子塞不下的程度。 很快,到了晚上。 魏岱七点回来,她们也就七点才开始吃年夜饭。 魏岱这人一回来就得换衣服,换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抱闺女。 “咱小妹今天有没有哭?” 说完一愣,又笑了笑:“小名取了也没用,咱家都管她叫小妹了,到底谁起的头儿。” 闻嘉嘉心虚不说话。 她顺口叫的,然后表姨也跟着了,紧接着闻春闻萱就叫开了,从此以后附近的人都开始喊她小妹。 天天都是“你家小妹”如何如何,叫多后自然没人搭理这个特有意义的小名,包括魏岱。 魏岱此刻就叹气:“唉!就这样喊吧,就是浪费了我灵光一闪取出的小名。” 闻嘉嘉都没话讲了,招呼道:“吃饭吃饭,今天的菜可比前几年丰富呢。” 家里多添了人,总得庆祝庆祝。 表姨见到丰富的食材,就也拿出全部的手艺,一连做出好几道的大菜。 比如红烧乳鸽白切鸡,还有八宝冬瓜盅蒜香排骨,再就是蜜汁叉烧和烧鹅,更有一道阿一鲍鱼特别吸引人。 其他人还好说,闻萱真的要流口水了,闻嘉嘉明显能听到她咽口水的咕噜声。 可以没有糖醋咕咾肉,否则更应景。 闻嘉嘉从屋里拿出夏日酿的杨梅酒,她不敢喝,但钟慧胜见了眼前一亮:“我许久没喝酒了,也不晓得酒量还在不在。” 闻嘉嘉就给她倒:“不在也没关系,还可以再慢慢练回来嘛!表姨你喝口试试,今年泡的应该要比去年更好喝,闻着就要更香。喝不惯的话,我房间里面还有梅子酒和桂花米酒呢。” “杨梅酒就好,瞧着红红的,过年的时候喝了喜庆。”钟慧胜端起碗,先是小酌了一口,而后细细品品,夸赞道,“味道很够!杨梅味儿有,酒味儿也足。” 说着还用干净的筷子加两个杨梅出来,轻轻咬一口,脸蛋都皱起来了,不苦不酸,酒味冲得人差点没反应过来。 可再吃一口,又觉得这种刺激的感觉很不错。 魏岱怕熏到闺女没敢喝,所以除表姨外,所有的人喝的都是豆浆。 一起举杯喊声“新年快乐”后,就各自拿起筷子吃菜了。 闻嘉嘉看上红烧乳鸽,啃了两个鸽子,问魏岱:“你哪儿买的鸽子?” 魏岱:“旁边村里有人家偷偷养,还是在山里养,被我看到了,当时就说卖我几只让我保密。” 闻嘉嘉不由得感慨,魏岱在找食材上是真挺幸运的,这都能被他发现。 晓得人家村民是本地人,能在山里偷偷养鸽子,那么附近山里的情况肯定都被摸透。然而魏岱竟然还能发现,不是运气好是什么? 吃完菜,再吃几个饺子,半碗鸡汤馄饨肚子便饱了。 闻小妹此刻醒了过来,乌溜溜的眼睛骨碌转,好似在观察环境,从被子里探出来的小手还在空中张张合合,不晓得在抓些啥。 “小姨夫,小妹醒啦!”闻春最先发现的,忍不住放下手里正啃的烧鹅腿跳下桌,跑到婴儿床边瞧妹妹。 魏岱赶紧凑去看,嘴里发出些怪音逗她,直把闻小妹逗得绽放出笑容。 当然,魏岱是这么觉得的,闻嘉嘉却道:“才满月的小孩哪里懂好不好笑,人家就是这会儿睡得舒服了,生理性的,无意识的笑。” 魏岱不乐意了,觉得自家闺女就是一等一的天才,才满月就能被逗笑的天才! 翌日。 正式进入农历的76年。 闻嘉嘉听着新闻吃着饭,昨晚不知怎么的又下了场小雪,这会儿太阳没出来,远处青山上还带着白呢。 魏岱手里拿着本书进屋,放在桌上道:“你让沈老师给你带的书。” 闻嘉嘉接过欣喜不已:“哇,难得的练习书呢。”这时候的教辅书稀少得真是让人流泪啊,闻嘉嘉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到处托人买教辅书的一天。 魏岱好奇:“你买这书做啥?” 闻嘉嘉眉毛一扬:“傻话,当然是做题啦,要不然还能干啥。” 魏岱就是好奇好端端的做什么题啊。 闻嘉嘉得意地哼了声。众所周知,一般人的脑力巅峰就是高考那几天,考完睡一觉后脑袋瓜将会面临格式化的问题,以往几年来所学的所有知识都跟蒙上层纱布似的,好像隔了一层。 等到了大学,那更完了,一张卷子能考个及格分数都算相当厉害的了。 再等到大学毕业……直接再下一个档次,能记得各种数学公式,能准确说出种种希腊字母,能分辨出光年是时间单位还是长度单位,能背出abandon之后的单词就已经是人才了。 反正闻嘉嘉是没办法记得数学公式的,她的脑袋也就是普通人的脑袋,没办法临考前突击几个月就能摸到清华北大门,为了明年的高考她得提早准备起来才行。 当然,这话不能跟魏岱明说。 现在还没有半点要恢复高考的风声,即便是沈老师都觉得闻嘉嘉是买着打发时间的。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元宵节一过,很快闻春和闻萱就要开学了。 闻嘉嘉也不由得思考,她得啥时候回医玻去上班。 毕竟高主任不止一次托林云霏带话来,说极其想念她呢。再就是进入三月份后天气慢慢转暖,有春回大地的感觉在,骑车时也不怕冻着。 这日惊蛰,天空打了雷。 闻小妹大概是被雷声吓到,爆发出自出生以来最大的嚎哭声。 把隔壁的包姐都引来了,包姐听到动静后还以为出啥事儿了呢,毕竟这孩子的乖巧是家属院众所周知的,就连晚上都鲜少夜哭过。 “别怕别怕,只是打雷呢。”闻嘉嘉抱着她连忙安慰。 还以为这小丫头没啥怕的,就算被自己的屁崩醒了也不哭,原来怕打雷。 包姐拿着刚做好的发糕进屋来,放到桌上说道:“小妹咋啦?” 闻嘉嘉无奈:“被刚刚的雷吓着了。” 包姐“哎呦”一声,把孩子接过,轻轻摇晃拍了几下,闻小妹竟就闭嘴不哭,而是有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包姐看。 包姐笑笑,轻声道:“你家姑娘都是长得好的,闻春闻萱再加个小妹,个顶个儿长得好,可见是你闻家很不错。”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71节 闻嘉嘉没忍住笑出声,她也这么觉得,原主父母长得就好,最起码身高是足的,头是不秃的,鼻子也是不塌的,牙齿更是白的,即便没有日日刷牙,竟然也没有一颗坏了,可见这方面的基因实在优秀。 对比之下,魏岱家那边就一般了。 孩子哄好后重新放回婴儿床上,包姐瞧着屋外发暗的天空道:“这雷也是的,都跟把天敲出一个窟窿一样,实在大声。” 可不吗,那瞬间闻嘉嘉都以为是地动呢。 包姐拿着发糕来,又被闻嘉嘉塞了半碗的鱼丸走。 前几日魏岱到野湖里偷偷网了些鱼回来,除了留几条没啥刺的养着吃外,其余的都被她和表姨一起做成了鱼丸。 当地少有人爱吃鱼丸,她们家就是想吃也没处去买,这才花费大力气去做。好在结果是喜人的,鱼丸做得着实不错。 她们总共做了整整一盆,有拳头大的,也有普通大小的,因为猪肉糜不够,后来还做了些鱼扣,也就是没馅儿的鱼丸。家里天天吃日日吃,直到现在橱柜里还有小半盆。 钟慧胜在远处湖边摘采野菜,闻嘉嘉远远看见她,就急忙来到门口朝着湖边喊:“表姨,回来喽!” 天这么黑,要下雨的。而且打雷天在水边也太危险了,对于闻嘉嘉这种上了好多年班会课的人来说,打雷“七不”是刻在骨子里的。 连喊好几声钟慧胜才听见,于是拎着篮子往家中走来。 一些小孩还在外面蹦哒,闻嘉嘉把他们通通赶回家,还板着脸道:“打雷天气不许拿着树枝玩儿的不晓得吗?而且还去树下玩儿,你们不怕被雷劈啊。” 闻嘉嘉这种对小孩从来都笑眯眯的大人,突然间开始发脾气了,小孩们还是挺怕的,多数都听她的话回了家。 还有那少数刺头,冲着闻嘉嘉做鬼脸,嘴里嚷嚷着“不听不听”。 对于这种人,闻嘉嘉一律找老王。 老王是真能揍孩子的人,只见他拿着被盘光滑的木棍出来露个面,剩下的几个孩子通通鬼哭狼嚎的跑回了家。 闻嘉嘉得意地“哼”了声,转身回屋。 第88章 带娃生活 “月亮”这小名还真取错了,雷声一来月亮就不见。所以闻小妹十分的怕打雷,雷声一响就得闻嘉嘉抱在怀里哄着才能不哭。 自她出生到现在,两个月过去了也只有这一回非要人抱的情况,闻嘉嘉没觉得烦躁,竟还觉得分外稀奇。 好在雷雨天也就这么一日, 第二天时碧空如洗,仿佛世界都被清洗过一会,瞧着崭新一片呢。 闻嘉嘉站在院里深呼吸,满鼻子都是草木泥土的清香味儿,是无论多么顶级的调香大师都调不出来的清香味儿。 春天真的来了。 一场春雨催生许多生命,嫩绿的野草从湿润的土地中破土而出,干枯的树枝更是绽放出黄中带绿的嫩芽。 草色遥看近却无。 院里的绿色并不浓,但远处山间的绿色却是把山头给覆盖个完全。 若是注意瞧,还能见到几处的粉。 闻嘉嘉不禁道:“那是桃花吧,对面山里的桃花开了,咱们后山的桃花应当也开了。” 钟慧胜正在做网扣花,一听便笑:“惊蛰三候,一候桃花始,二候仓庚鸣,三候鹰化鸠,惊蛰就是桃花的季节,你打算酿桃花酒啦?” 她前阵子同包姐学了怎么做网扣花,如今以能自己上手了,就是速度不算快,包姐的速度能是她的四五倍。 不过钟慧胜也就是做着玩儿的,打发打发时间罢了。她对钱财并不看重,闻嘉嘉每月给她的15块钱她有时都能拿出五块钱来给闻春闻萱买衣服穿买头花戴的。 闻嘉嘉心中便猜测,表姨家曾经富裕过,虽说沉寂了这么多年,但老底保不齐有不少,所以缺钱肯定是不缺。 她此刻笑笑道:“桃花酒还是算了吧,当时就是说着玩儿的,家里各式各样的酒还有三坛呢。我倒是想做桃花茶,这玩意儿喝着美容养颜还通便。不过现在要喂奶是喝不了了,就是不晓得晒干后能不能放到断奶那时候。” 钟慧胜听懂了她的意思:“是想减肥了?” 闻嘉嘉点头:“嗯呐!我现在对比从前起码胖了20斤。” 作为一个出镜网红,虽说没走颜值博主那一赛道,但对自身的体重还是把控得很紧的。 都不需要称,摸着身上的肉,再看看脖子下的锁骨闻嘉嘉就能对自身体重估计个七七八八出来。 怀孕前她大约能有98斤,孕前期没啥胃口掉了三四斤。等孕后期就更吹气球似的整个人鼓起来,130斤是有的。 如今呢,大概得是115到120之间,要说胖也不至于,毕竟她算高的了。但闻嘉嘉受不了肚子上的赘肉,总想着要把肚皮给缩回去。 “唉!”可惜没有美容院,要不然去几个月的美容院就能有显著成效了,哪里还需要她辛辛苦苦搞各种茶啊。 吃完午饭,把孩子哄睡后闻嘉嘉用块布把头发包着,带着篮子去摘桃花。 后山的桃花果然开了,不但如此,连菇和笋都冒出许多。 闻嘉嘉瞬间被沿路的菌菇吸引,但注意瞧多是她不认识的,颜色红红白白,不由得想起著名的“红伞伞白杆杆”……闻嘉嘉就是碰都不敢去碰。 倒是野菜摘了许多,荠菜,蒌蒿,苜蓿,香椿,榆钱还有蒲公英。 荠菜不必多说,昨儿表姨就在湖边摘上许多,晚上就焯水切碎配着肉一起包饺子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顿荠菜饺子,实在鲜嫩,闻嘉嘉一口气就吃了20个,半夜醒时肚子还是撑着的,打个嗝直接一股子的饺子味儿。 蒌蒿就不必说了,湖边都能荠菜了哪里会没有蒌蒿呢, 蒌蒿别名水艾,样子有点像茼蒿,平常多用来炒腊肉,清炒味道一般,除非放很多油。 不过它的茎部还能拿去腌,等腌得差不多了,用来配粥很是不错。表姨昨儿摘的蒌蒿就全拿去腌了,说是下个月就能开坛吃。 至于香椿榆钱蒲公英自然不必多说,乡下常吃的野菜,用来炒蛋味道一绝。 倒是苜蓿,这玩意儿本是给牲畜吃的草料来着,但三月份的苜蓿味道着实美妙,即便是凉拌也好吃,于是就很不幸地上了她家的春季菜单。 等三月一过,苜蓿由嫩转老,家里也会无情的把它舍弃。 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到了桃花树边。 桃花树低矮,爬还是能爬的。 闻嘉嘉便爬到树杈处,坐着薅花儿。也不多薅,薅满半篮子就离开。 下山时再随手挖几根的雷笋,捧在怀里就下山。 “表姨,咱们晚上做油焖雷笋吃吧。”回家时她说道。 钟慧胜:“好嘞!啧啧,真嫩的雷笋啊,昨儿打雷今天就出土了。” “也就是魏岱这段时间没空,要不然天天都得喊他去挖雷笋,这阵子的雷笋最好吃了。”闻嘉嘉把篮子放下说道。 冬天的冬笋,春天的雷笋,都是她心头所爱。老家那边也不是没有雷笋,但这里的雷笋格外好吃,是优势品种,老家的压根没法比。 闻嘉嘉将头上的布取下来,用肥皂香皂洗洗手洗洗脸,又到洗澡间换身衣服,然后才进入房间去抱娃。 闻小妹还在睡着,但不晓得是不是和妈妈心有灵犀,闻嘉嘉刚进屋没多久就醒了。 圆眼睛滴溜溜的转,“喔”啊“喔”啊的叫个不停,可见此刻心情很是不错。 闻嘉嘉心情也好,强忍亲孩子的欲望,帮她解决了生理问题。 钟慧胜也爱吃笋,油焖笋更是她的拿手好菜,反正做的要比闻嘉嘉做的好吃许多。 调料一烹,味道直接传到院外去。 路过的人都得问一声:“嘉嘉你家又吃肉啦?” 闻嘉嘉可以叉着腰,理直气壮的回答:“没呢,吃的雷笋!后山雷笋出啦,满山都是,嫩得不行呢。” 瞧,她家也不是日日都能吃肉的。 反正最近真不是,最近都在还债,魏岱拿到手的肉票七成都拿去还给人了。毕竟坐月子那会儿天天都在吃肉,肉哪里来的?一部分是高价买的无票肉,一部分就是找别人借肉票买的肉了。 加上闻嘉嘉又没上班,家里的肉票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平时馋肉馋狠了又不想吃鱼的情况下,只能靠着猪油和厨房梁上挂着的熏肉腊肉解解馋。 表姨十分会过日子,在她的安排下,一周只能吃一回腊肉。 傍晚时分,天将暗未暗时天空最是美丽。 金灿灿,红澄澄,青蓝蓝……就跟大画家用调色盘调出来的一样,美得惊心动魄。 闻春和闻萱背着小书包回来了,她们的小书包被包姐修改过,上面的熊猫憨态可掬,早没了闻嘉嘉绣出来的熊猫影子在。 因着这个,她们在家属院孩子圈里出了好大的风头。 如今十个孩子的书包上有九个都有熊猫,闻嘉嘉这阵子真是见了许多奇形怪状的熊猫,她上辈子见的都没这么多! “小姨,小妹今天哭了吗?” 闻春一回来就要去看小妹,甚至还特意学了小妹的名字该咋写。 好在小妹名字实在简单,唯一难点儿的还是“闻”字,可这也是她的姓啊,她会写,所以没两下就学会了。 闻嘉嘉认真回答她:“没哭,今天一整天都没哭呢。就是尿床时哼哼唧唧了一下子,给她换完尿布后就开心得不得了。” 闻春跟着小大人似的点点头,这才放心。 闻嘉嘉忍着笑轻拍她脑袋:“吃饭去吧,今天姨婆做了好吃的。” 没看闻萱都凑到桌子边儿了吗? 她鼻子就是雷达,饭菜好不好看她的反应就知道。 闻春跑近一看,哇,油亮亮的油焖春笋,黄澄澄的蒸鸡蛋,还有一道酸辣土豆丝,一盘香椿炒鸡蛋,味道比肉还不赖。 闻嘉嘉说:“你们先吃,小姨夫怕是得等到半夜才能回来呢。” 魏岱这几日都是这么晚,好在小妹睡觉挺沉的,不至于会被他吵醒。 闻萱:“小姨和姨婆你们也吃。” “好,马上就吃。”钟慧胜又端了碗紫菜虾米汤出来。 油焖雷笋的味道太好了,进嘴后先是一股调料的酱香,而后是雷笋的鲜,嚼着嚼着咸鲜味儿在嘴里爆开。关键是雷笋不老,咬时还脆脆的,口感格外好。 闻嘉嘉决定了,最近半个月的饭桌上都要有雷笋出现。 养孩子的日子过得很快。总感觉冬日还没过去多久,夏天就又要到了。 四月底时天气开始时不时的抽风,热上那么几天。昨儿还十几二十度,微风轻吹正是最舒服的时候。今儿就突破30度,有几天正午甚至得穿短袖呢。 闻嘉嘉身上的棉衣变成单衣,每天早晚只需要套一件外套就行。 闻小妹身上的衣服也薄不少,之前冬天时抱她都要跟着包被一起抱,如今抱起来很是轻松。就是她长重不少,也活泼起来,手脚会乱动,抱久后手臂都是酸痛酸痛的,闻嘉嘉总算明白了沙月为啥要去找医生看手臂了。 小姑娘现在是家里最舒服的人,每天吃了睡,睡醒就被抱到院里院外看花看草。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72节 她长得好,跟年画上的娃娃似的,又胖又白五官还精致,家属院里不管是谁都稀罕抱她玩耍。 这导致了闻小妹半点不怕生人,见谁都能给出张笑脸。 即便是家属院孩子们最怕的臭脸老王,她见着都不带怕的,就是有点抗拒他抱。非要抱的话,小妹只会一巴掌呼到人家脸上,然后转头张开臂膀找妈妈。 不过闻嘉嘉也不敢总带她出去,这时候的人没有不准亲小孩儿的意识,遇到脸上肉多的孩子恨不得要把人家的肉吸到嘴里去。 要不是闻嘉嘉看得紧,闻小妹都得被亲秃噜皮了。因着这个,她还得罪不少人,说她看孩子看得紧,不让用嘴亲,非常古怪。 换季也有不好的,那就是今年换季时闻春和闻萱病了。 这阵子冷热交替,两人又上了小学,再没老师跟在屁股后面让她们穿衣脱衣的,自然就容易生病。 先病的是闻春,这孩子上体育课前把衣服脱了,一直到傍晚回家时都只穿着单衣。 闻嘉嘉还没反应过来,钟慧胜一看就道:“完了,怕是要得感冒。”养大过几个孩子的母亲最知道孩子生病前会是个什么症状。 于是立刻熬了碗生姜鸡蛋汤给她,让她喝下去。奈何邪风入体,生姜也压不住,当天晚上就发烧了,整个人哼哧哼哧的,难受得紧,但眼睛又睁不开。 偏偏闻萱睡得喷香,半点没有察觉到姐姐的异常。 还是闻嘉嘉惦记着她,半夜给闻小妹换完尿布后去隔壁房间看了眼才晓得她发烧的,当时就把魏岱喊醒了,同他一起把闻春送到医院去。 兵荒马乱的,直接忙到启明星消失,这场热才渐渐退下来。 第二天没有去上学,就在家里躺着,魏岱买了瘦肉回来给她煮青菜瘦肉粥,连着休息了两日情况终于改善,能去上学了,谁晓得紧接着闻萱也病了! 好在闻萱体质要比姐姐好不少,就算是生病也只是流鼻涕,到医院拿两天的药就好了,休息都不用休的。 时忙时歇的,时间来到五月份。 天气愈来愈热,闻嘉嘉同钟慧胜一起把全家的厚被子都给换了,挑个大太阳的日子洗干净床单和被套,又把厚棉被放在太阳底下晒得透透的,到了傍晚,散完热后才折起来晒到柜子里放好。 接着再把稍微薄点儿的春秋被拿出来,用被套给套上,晚上睡时不至于热到要踢被子。 魏岱这日回来的早,前阵子忙得早出晚归的,直到近日才能松快点儿。 吃过晚饭后抱着他姑娘玩儿了好一阵,把孩子逗得咯咯笑。 闻嘉嘉洗完澡回来就说他:“别逗了,逗得太精神晚上睡不着。”越大越要人哄睡,搞得闻嘉嘉每天晚上看书的时间都没了。 魏岱亲亲孩子的手,亲完又用温帕子细细擦,说道:“没关系,我明儿早晨休息。” 闻嘉嘉转头,惊讶道:“难得啊。” 又问:“你接下来休息的时间多吗,多的话我就去上班了。”这几个月来她身体养得也差不多了,今天都立夏了。 立夏啥意思?就是春天结束,夏天开始,她在家里呆两个季节了都! 魏岱摇头:“这哪里能知道呢。” 闻嘉嘉就眯着眼睛看他,把手上的做题本一扔,跨步来到床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我去上班啊?”毕竟她上班后孩子就得母乳和奶粉混合着吃了。 魏岱把孩子放到一边,又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你想啥时候去上班?” 闻嘉嘉很是思考了一会儿:“嗯,这个月的月中去。” 那就只有10天的时间了。 魏岱也想了片刻:“行吧,我问过彭大夫,他说咱家小妹这么大的孩子喝羊奶牛奶也是没问题的。” 闻嘉嘉了然。她就想,怎么突然间这么好说话了,原来是给闺女找好了食粮。 “养殖场的牛羊们要产仔了?”她好奇问,前两个月因为没有牛怀孕,家里的牛奶还停送过一段时间。 魏岱点头。 闻嘉嘉笑道:“你确定你闺女儿能适应牛奶羊奶的味儿?” 魏岱:“所以不是有十天的适应期吗,总是能适应的。” 闻嘉嘉挺震惊的,爱女如命的人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看来是真的愿意她去上班。 夫妻俩在今晚达成一致,既然如此,闻嘉嘉就定好了重回职场的日子。 闻小妹在旁边吐泡泡吃手手,半点不知道自己即将喝上牛羊奶。 因着这事儿夫妻俩这日晚上格外有激情,一直闹到11点多才罢休。 第二天,又是艳阳天。 既然决定好十天后要去上班,那么该做的就得做了。 比如说跟着表姨一起大扫除。 从冬天到现在,家里就没有彻底清扫过。这回大扫除清理出许多灰尘来,就连房梁都用芒草做成的小扫帚清扫一便,更遑论其他地方呢? 花费三天时间,不管是屋子,还是屋里的家具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连闻萱这种心大的都脱口而出来了一句:“家里明亮好多呢。” 可不吗,窗户被细细擦了两遍好吧! 除此之外,还上山去摘野菜。 闻小妹就让表姨带着了,最近几日她每天都在减少带小孩儿的时间。 小姑娘一开始确实会闹,据表姨所说:“那眼睛边哭边看,到处看,就是在找你。一见到你来更不得了了,哇哇哭得很大声,手脚一起发力要挣脱我嘞!” 闻嘉嘉虽然心疼,但忍住了,毕竟工作也很重要。 好在闻小妹实在算个天使宝宝,表姨又是自她出生起就在的,于是三四天后就不哭了。闻嘉嘉没在时她就乐呵呵的跟表姨玩儿,闻嘉嘉一出现她就瘪着嘴巴,然后“啊啊啊”的好像在控诉她,双手朝着她张开要抱抱。 只是,这让闻嘉嘉松一口气的同时更心疼了! 但野菜不摘不行,冬天的菜干全靠这些野菜呢。 去年冬天不管是炖肉还是炒肉,都会放些野菜干去做搭配,家里人都很爱吃。 表姨过段时间就得看娃了,哪里会有时间去摘野菜呢。就算每天起床去摘,摘的也只够一天吃。 魏岱确实空闲,还有时间陪她一起上山摘野菜。 两人搭配着,不管是笋还是野菜都摘了许多,趁着这几日天气热那是采一批晒一批,到要上班时已经晒了整整两大麻袋的野菜,还有半麻袋的笋干,以及两坛的泡笋。 期间还把菜地给收拾了。 前段时间魏岱在菜地里种了不是瓜苗,其余地方都用来种菜。 好在都不是什么需要费心思照料的菜,往后每周魏岱收拾一趟就行,免得表姨还得在看孩子和收拾菜地之间奔波。 经过几日的适应,闻小妹成功接受了牛奶和羊奶。 她倒是好养活得紧,只前两天不太习惯,之后几日把奶瓶一抱自己就喝起来。 闻嘉嘉意外发现她连偏膻的羊奶都喝,魏岱便额外订一份羊奶,到时候就能羊奶牛奶混着喝了,营养也能更充足些。 在要去上班的两天前,闻嘉嘉开始给孩子添加辅食。 啥叫辅食魏岱不晓得,直到闻嘉嘉让他把浸泡好的白米磨成米浆,再把米浆倒入锅里熬煮成米糊后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辅食啊!跟米汤有点儿像。” 他小时候断奶时他妈就给他和米汤解馋。 闻嘉嘉一梗,这哪里能一样。 其实米粉里得添加一些微量元素或者营养物质的,但不是没条件吗,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这日早晨,闻小妹同志吃上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口辅食,除奶外的第一种食物。 闻嘉嘉特有仪式感的给她换了件红得耀眼的衣服,甚至还给她绑个两个冲天辫。 魏岱直接看傻眼了,闻春和闻萱哈哈笑,带得这傻丫头也咯咯笑,边笑边流口水。 天已明亮,清风透过敞开的门吹入屋内,携带着月季花的香,沁人心脾。 闻嘉嘉抱着她,魏岱端起碗,誓要给闺女喂第一口的辅食。 闻萱催促道:“小姨夫你快喂,妹妹吃不完的给我尝尝。” 她现在也是个有梦想的人了——立志尝遍天下所有的美食!如今瞅着白泥般的米糊也很馋呐,虽然啥都没添加,但是米香十足呢。 魏岱就道:“不要等妹妹吃,厨房里还有,你要吃的话去盛来吃就好,但味道肯定一般。” “没关系,我试试。” 闻萱顿时起身跑到厨房去,盛一半时还探出头来问闻春:“姐姐吃吗?” “你吃吧,我不吃。”闻春鼻子皱皱,她不爱吃这些玩意儿,特别是糊糊状的东西,越长大越不吃了。 只见魏岱用调羹舀起一点点的米糊,放到闻小妹的嘴里。 刚入嘴那会儿闻小妹同志是有点懵的,而后嘴唇吸吮,米糊终于到了舌尖处。刹那间,眼睛都亮了。 她没吃过这个味道啊! 此刻,人生食物本上点亮了新食物,她再也不是只喝过奶的宝宝了! 闻小妹当即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啊啊啊的乱叫一通,嘴巴张大,眼睛盯着爸爸手中的碗眨都不眨。 魏岱一喜:“咱小妹爱吃对不对,爸爸磨的米糊就是好吃对不对,真乖,来,再吃一口!” 闻嘉嘉:“……” 谁说男人不能夹,那嗓子,真夹起来可比女孩子厉害多了。 也不晓得是爸哄孩子还是孩子哄爸,总之双方都达成目的,都挺开心的。 闻萱要吃完了,锅里剩下的都被她解决个干净。她还无师自通放了些糖和红枣进去,直接做出道红枣米糊来。 边吃边道:“红枣要咋样才能磨成粉呢?还可以放花生核桃还有芝麻一起磨吧,肯定会更好吃!” 闻嘉嘉心道:要是可以,真想给闻萱合成台破壁机来,看看她能搞出些啥花样。 第89章 重回医玻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重回职场的第一天闻嘉嘉实在不太适应,单就早起这事儿都能要她半条命。 她已经半年多没早起了,每日睡到自然醒的日子实在舒服,早忘了早起是件多么艰难困苦之事。 就跟大学生的早八似的,绝大多人放假回学校后头一件不适应的事儿都是早八。 何况闻嘉嘉的通勤时间长,每天都得六点多起床。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73节 这日闻嘉嘉被魏岱喊了三回才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的,此刻旁边婴儿床上的闻小妹还没醒,两个手卷成小拳头睡得正香。 表姨倒是起了,她惯常起的都是这么早,有时五点都会起来,到湖边跑一圈后才回家做早饭。 闻嘉嘉实在佩服,她都不晓得自己到了表姨这岁数还有没有如此充沛的精力。 今儿早晨吃的是虾饼。 最近天气热,湖里的虾也冒头了,随便下个篓子就能捉到小半篓的河虾。 河虾鲜美,同韭菜一起炒更鲜,闻嘉嘉去年这时候就很爱这道菜。 但钟慧胜爱用河虾做虾饼,做法也简单,面粉中加鸡蛋和水搅和成面糊,调味过后放些院旁摘的野葱,搅拌均匀后舀到平底锅里煎,每舀一勺就放些河虾去,煎得焦黄酥脆,河虾都酥了时香味儿便藏也藏不住了。 别说闻春闻萱了,闻嘉嘉和魏岱这种大人都很喜爱,若非怕太热了她一口气都能吃十多个的虾饼。 吃过早饭闻嘉嘉骑着车往城里去。 同行的还有钟慧胜,今儿早上魏岱在家,闻嘉嘉就想着顺路表姨去市里,也好让她在市中逛一逛玩一玩,午后也能跟着班车回家。 因为近几年来城市附近聚集大量人口,加之城市面积在向外扩张,如今一天有三趟的班车经过部队。早上一趟,中午12点后一趟,傍晚又一趟,大大方便了城里郊区来回跑的人。 沿路闻嘉嘉介绍不停,虽说魏岱接表姨时介绍过,但那都是许久前的事儿了,期间表姨就没怎么离开过部队,怕也忘了。 其实这回出来,闻嘉嘉也挺惊讶的。 主要是城外工地变化颇大,原本还只是刚打好基地,建好第一层楼的工地,如今已经快要完工了。 “表姨,你往后可以多去那里耍耍。”闻嘉嘉指着远处的一栋红色楼房道,“那里是工人文化宫,都建成了,想来离开门也近了。” 钟慧胜点点头:“这地方我爱来。” 随后两人就进城,在百货商店处闻嘉嘉停下好让钟慧胜下车,她想买些东西寄回家。 闻嘉嘉就没跟着去了,这会儿都快8点了都,担心迟到。 临走前,把路线细细跟表姨说。 钟慧胜挥挥手:“没事儿,你去上班吧。我要是不晓得路我还可以问人。” 闻嘉嘉点点头,她不太担忧,毕竟表姨见过识广胆子也很大,便蹬起车往医玻去。 回到医玻时,闻嘉嘉只觉得恍如隔世,顿时间就连门卫大爷瞧着都觉得亲切。 “呦!闻同志回来啦?”有人就道,“许久没见变化颇大啊。” 闻嘉嘉不可置信:“哪里变化大了?”她这两个月在狠减体重,不说回到怀孕前吧,反正肯定也就100斤出头点儿。 更多她也不想减了,人身上还是要有点儿肉的,保暖又扛摔。 再就是发际线和发量,脱发确实有那么丢丢厉害,但原主头发茂密,闻嘉嘉重新调整好睡眠后头发掉得就少了些,总体来看,跟从前没多大区别。 “哈哈,瞧着陌生许多。”那人笑了声就骑车离开。 闻嘉嘉无语片刻,继续往办公楼方向去。走一半又碰到方红军,便又停下打了招呼。 方红军仕途顺利,如今都是保卫处的副处长了,此刻对闻嘉嘉说道:“我下个月结婚,等我从老家回来后,嘉嘉你和魏岱来喝杯喜酒。” 闻嘉嘉一听就道:“恭喜!你这一结婚,婶子也放心许多。” “是嘞。去年回家被我妈念叨的……说你和魏岱都有孩子了,我还跟孤雁一样呢,然后就推着我去相亲。”提起这事儿,他满面笑容,显然未婚妻是在相亲时认识的。 闻嘉嘉便了然,未婚妻是老家人,难怪要等他从老家回来后再请他们喝杯喜酒,想来喜宴是在老家办。 于是便好奇问:“是哪家的姑娘?” “说来那人你也认识。”他突然两面红霞,红霞映在偏黄粗糙的脸上实在有些辣眼。 闻嘉嘉默了默,继续问:“咱们浮阳的?” “是嘞!我姐说她跟你还挺熟的。” 闻嘉嘉讶然:“不能是方明燕吧。” 想想又摇头,要真是这姑娘,她铁定写信来跟她说了。 方红军都沉默了,无奈道:“方明燕是我隔了两房的堂妹。” 然后又补了一嘴:“明燕那姑娘牙尖嘴利我跟她见面就得吵,小时候隔三差五的打架,就算没关系我也看不上她,她更看不上我。” 闻嘉嘉尴尬,只能哈哈干笑,差点忘了这事儿。 “是知青。”不等闻嘉嘉再问,他就又笑着说起来,“陈倩月你还记得不?我过年时相了两个对象,有一个就是她。” 闻嘉嘉恍然:“是她啊。” 随后点点头:“记得,是个好姑娘,知青院里除了陈艾外我就跟她比较熟了。” 主要是她赚的第一笔钱就是从陈倩月这里来的,哪里会不记得呢。 方红军:“是嘞,我们聊天的时候她也提起过你。” 闻嘉嘉欣喜道:“那挺好,等结婚后她跟你来这里了,我们还能说说话。” “她也是这般说的。” 没聊太久,闻嘉嘉告别方红军,来到办公楼。 将自行车停在楼下车棚处上楼,一路上都在想着陈倩月的事儿。 现在76年了,知青回城也就之后几年的事儿,也不晓得……想着又摇摇头,她多想了。方红军如今也在城里工作,按照他的职位,即使争不到第一批,也能在第二批时分房。 再者知青大规模回城是在80年后的事儿,若高考没考上,陈倩月任然要呆在乡下干活。 所以细细想起来,就算明年高考恢复,几年后知青回城也影响不到两人的感情。 闻嘉嘉现身办公室,受到极大关注。 特别是高主任搞得闻嘉嘉都有点儿诚惶诚恐了,她竟然拉着自己的手直说“回来就好”。 “您这是有多想我啊。”闻嘉嘉没忍住道,“我是不是请假请太久了。” 高主任忙说:“你看我这几个月来催了你多少回你就该晓得我有多想你了。按我说,你二月份出月子后就得来上班的,拖到五月半,快入夏了都!” 瞧瞧她的脸,不晓得憔悴多少,没闻嘉嘉这个得力干将在工作难度确实增大了些。 真说起来,也不是找不到一个能顶替闻嘉嘉的。就算一人不行,两人三人的能力叠加起来总能赶得上闻嘉嘉。 但闻嘉嘉给人的感觉就是好,有时候她都没想到的事儿闻嘉嘉就能想到,而且嘴巴特别紧,她不愿意透露出去的事儿都不需要交代,闻嘉嘉就不会说出去。 可见同事跟同事也是要有缘分的,没有闻嘉嘉在总感觉少了条臂膀。 高主任又细细观察闻嘉嘉,脸圆乎了些,便笑道:“这几个月修养得很不错吧?” 闻嘉嘉笑着点头:“家里长辈来帮忙,确实修养得不错。” 高主任欣慰道:“那就好,这样的话,接下来就能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了。” 闻嘉嘉笑容一僵,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呃,主任,咱们厂最近有啥事儿要忙吗?” “嗐,你还不知道吗,咱们厂日日月月也有事儿要忙。”高主任坐下道,闻嘉嘉才松口气,就见她又说,“不过最近确实会更忙些,首都有个展会,咱们医玻也有参加,再加上多了几笔的订单,在过几日就得忙得脚不沾地啦。” “……” 闻嘉嘉笑容越发僵硬了,没想到自己一上班就遇到这样的事儿。 高主任是看不得她闲的,连忙给她安排了好几样的工作。 好在这些工作都是闻嘉嘉做熟了的,即便重新上手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回到办公室,闻嘉嘉才算回到属于自己的地盘。 “咦,有整理过!”她摸了摸窗户和桌子椅子,半点灰尘都没有呢。 而且房间里也没有许久未通风的霉味儿,闻着皆是楼边草木的清香。 小红楼旁边移植了好几棵的香樟,风一吹在楼上都能闻到些味儿呢。 还有燕子停在窗台上,闻嘉嘉喜得不行,把包里装的饼干拿出来,捏了点儿饼干碎放到窗台边让它们吃。 她喜欢毛绒绒的动物,之前还央着魏岱把队里受伤的退役犬抱来养,结果被人提早一步接走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遇到退役犬。 养不成狗,养养燕子也不错。燕子长得好看,很讨人喜欢。燕子吃完就飞走,还不要她收拾排泄物呢。 闻嘉嘉又查了一下柜子和桌子,这两个地方被她用锁给锁着了,见没有撬动的痕迹才放心,然后掏出钥匙来打开,开始整理资料。 整理了好一分钟,忽然一顿。 等等,刚刚高主任说啥来着,说会展在哪里开来着……首都么,到时候厂里谁去首都。 闻嘉嘉呼吸都急促了,首都她愿意去啊! —— 上班的日子实在充实,好似才忙一会儿,抬头一看阳光大盛,屋外绿叶被照得几近会反光,原来已经快要12点了呢。 中午,同沙月几人一起在国营饭店里吃了顿饭。 “你上班时会不会想你家小妹,我当初上班的时候可想孩子了,想的都要哭了。”沙月道。 闻嘉嘉一愣,然后摇摇头:“我还真没想。一上午都在忙,现在被你一提倒是有点儿想。” 林云霏便道:“你姑娘太讨人喜欢,那模样就是我看一回都得惦记个两三天。往后我也要生个闺女儿,随我的那种。” 郝青颖笑道:“那你得先找个男人。你前段时间相亲那男的性格咋样不晓得,但长得还算不错。” 林云霏捏着筷子叹气:“是不错。可人家瞧不上我呀,后来都没跟我联系了,我难不成还能巴巴凑上去不成。哎,这世界上难道就没不需要男人就能生孩子的办法吗?” 沙月这会儿更是笑得差点喷饭了:“你说啥呢,这怎么可能有呢。” 闻嘉嘉心里却道:真别说,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试管1978年就会有了,不过得等到88年国内才有第一例试管婴儿的诞生。 说着说着,话题不晓得歪到哪里去。 兰兰把最后一道酸辣肥肠放到桌上:“快吃吧你们,怎么这么多菜在前还有心思说话呢。” 闻嘉嘉笑嘻嘻:“好久没吃到何师傅的手艺了,现在猛地一闻总感觉手艺精进不少。” 兰兰就笑:“不瞒你说,何师傅最近在想着进步,你们这段时间可以来吃吃,他在试新菜来着。” 闻嘉嘉惊讶:“是有啥比赛吗?” 郝青颖:“能有啥比赛啊,你不晓得,吴园楼要重新开业了吗?要开业就得招厨师,何师傅想必就是为了这事儿在忙吧。” 闻嘉嘉夹一筷子肥肠到嘴里,嚼嚼咽下:“我一直待在家里,这几个月就没有来市里过,哪里会晓得呢?不过吴园楼又是啥楼,我咋没听说过呢。” 郝青颖祖上三代都是厨师,自然知道:“吴园楼是建国前的酒楼,据说最早可以追到有皇帝的时候,那时朝廷还在,而且还强盛。皇帝下江南来到吴园楼,夸说它是天下第一酒楼。后来皇帝死了,朝廷没了,新国家建立了,酒楼一直都还在。直到十多年前才关店的……最近不晓为啥,说是又要筹备开店了。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74节 吴园楼开的那几年,整个临和最厉害都厨子都在它家,我爸爸当年都只能在那里当帮厨打下手呢,咱们这里的厨子,没有一个不向往吴园楼的。” 就跟学生向往大学一样,好似从那里出来的厨师就跟跃了龙门一般脱胎换骨。 闻嘉嘉道:“难怪呢,那里该是咱们市的厨师朝圣的地方吧。不过都是新酒楼了……水平是否还会一如既往呢。” 毕竟好厨子才是酒楼的脊梁骨,要是没有厨艺大师坐镇,任凭这酒楼从前的名头再大,如今也只是徒有名气的纸老虎。 郝青颖:“吴园楼自然不会干那样的蠢事,说是已经召回部分从前的厨师了,就连我爸都有人去找,不过我爸在临和大饭店都已经是能掌勺的红案大厨师了,哪里还会跳槽呢。” 说着又低声道:“不过我伯伯正在考虑,他的手艺比我爸还厉害,早几年就考上了二级,最近在考一级,说是请他去当主厨的。” 闻嘉嘉咋舌,现在的厨师有分级,分五个等级。其中五级四级三级对应初级厨师,中级厨师还有高级厨师。另外的二级是技师,至于一级,那已经是大宗师级别的人了,能够开宗立派的那种。不是在家里修养,就是在首都做国宴。可见郝青颖的伯伯这个二级厨师是个什么水平。 她不由得对郝青颖投去羡慕的眼光,作为二级厨师的侄女,肯定是吃过伯伯做的菜的。 兰兰在旁边收拾桌子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就连忙道:“青颖你晓得酒楼啥时候开业吗?” 沙月就问:“咋,你想去吃呢?” 兰兰挺胸:“那可不,我出生没多久酒楼就关了,咱们这里的人谁不想去吃吴园楼。” 说着问林云霏:“你想不想。” “想啊,听说那里的松鼠桂鱼,酱方,还有响油鳝糊碧螺虾仁都是百年招牌菜,就是口袋空空啊。”说归说,但林云霏兴致倒不是很高,她对吃食上没有闻嘉嘉那么执着。 闻嘉嘉被她报出来的一连串菜名给搞馋了,一口接一口的吃着菜。 还安慰自己虽然没吃到松鼠桂鱼这些菜,但何师傅的酸辣肥肠还是很不错的。 可惜她还在哺乳期,这种酸辣口的重口味菜不能多吃。 吃完饭同林云霏一起回到医玻,还问了她关于展览的事儿。 “哦这事儿啊!上周才提出来的,同我们部门没啥关系我也就没多了解。不过确实是去首都呢,听说这事儿厂长亲自负责亲自带队,不晓得你们部门会不会跟队。” 她其实是很羡慕的,毕竟是首都,有谁会不想去首都? 先别说有没有时间的问题,从她们这里去首都的路费都不晓得要多少,而跟队去,路费和伙食费都由厂里报销,简直是公费游玩啊。 林云霏立马就说了:“要是你有去首都,一定要给我带只烤鸭回来。” 闻嘉嘉摊手:“我都不确定我会去呢。” “如果有去,你得带!” 闻嘉嘉连忙答应,回到办公室才想起来,这么热的天,又没有冰袋,能怎么带? 下午闻嘉嘉依旧在整理资料,离开厂里几个月,对厂里的情况不算了解,她必须通过整理资料的方式慢慢了解。 她得知道前面几个月的产量,出货量,研发进程等其他事项。 脑力劳动也十分耗费体力,更别论因着资料不齐全,她还得到车间去要记录,楼上楼下跑了好几回,到傍晚时饿得都心慌了。 闻嘉嘉写下最后一串数字后,忙打开抽屉拿饼干吃。 哎,最近就是饿得快。 太阳落,燕归巢。 归巢前又飞到窗台歇了会儿腿,发出一连串的叽叽喳喳声。 闻嘉嘉又洒些饼干屑给它们,靠在窗户边听了一会儿,心才渐渐松快些。 下班点一到,她立马关门下楼。 早晨带来的书本和做题本又重新带回去,本以为还有空复习呢,谁晓得半点时间都挤不出来。 想着表姨今天有来城里,路过菜市场时闻嘉嘉就没有停下买菜。 路过一处供销社时竟然看到豆腐,而且还冒着热气呢,是新鲜出炉的,闻嘉嘉便立刻买了四块。家里人喜欢豆腐,不管是煎的还是煮的都喜欢吃。 还在旁边看到香干,想了想就再买四块的香干。 家里肉票没有,但豆制品的票还挺多的。 闻嘉嘉现在能放开手脚骑车了,一阵猛骑之下她竟然不到半小时就回到家中。 魏岱趁着太阳落山,抱着闺女儿在院里玩耍,指着花草蔬菜教她说话。 闻嘉嘉“叮铃叮铃”按着车铃,小姑娘闻声转头,然后定定地看着她,嘴巴又瘪了,一两秒后突然“哇”的一声号啕大哭,然后朝着她张开手臂要闻嘉嘉抱。 闻嘉嘉真是哭笑不得,明明她在墙外时还听到这丫头的笑声呢,一见到她却委屈得不得了,都跟她离开了三天三夜似的。 “行行行!我洗完手再抱你。” 闻嘉嘉没办法,只能赶紧停车去洗手,顺带把脸也给擦擦。一路上尘土飞扬,再加上天热出汗,她脸上保不齐比手上还脏。 不但如此,她还把外套脱了,然后才去抱这胖丫头。 闻小妹五个月了,抱着沉甸甸的,闻嘉嘉根本抱不长久,偏她现在就喜欢人抱着她到室外玩儿,还总是手脚乱动。 闻嘉嘉接过她,她就用两条胖手臂紧紧抱住闻嘉嘉的脖子,把脸埋在闻嘉嘉的颈窝处,还啊啊啊的哭着呢。 魏岱拍拍她屁股:“坏小妹,妈妈来了就不要爸爸了。” 闻小妹只回个撅得更高的屁股给他,闻嘉嘉都无语了,又是哄又是亲的,终于把这姑娘给哄好。 大概是确定妈妈不走了,闻小妹同志就又重新回到爸爸的怀抱。 没办法,妈妈抱她总是抱不长久,没一会儿就得把她放到床上,或者坐着抱她。只有爸爸,能抱着她在院子里逛。 会认人的孩子都挺精的,谁能带她去玩记得清清楚楚。 表姨在厨房里做菜,今儿她买了些肉菜,此刻正在做茭白炒肉。 瞧见闻嘉嘉的豆腐还道:“豆腐用盐腌着明天吃,晚上的时候天气凉,不怕坏。” 两姐妹呢,在屋里写作业呢。 她们现在每天都有作业写,有时候是老师布置的,但更多的时候老师并没有留作业。 毕竟一年级的学生嘛,老师都倾向给她们一个美好的童年。 然而这时候闻嘉嘉就无情的出现了,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两姐妹出一本的练习题,要求两人没作业时每天也要写一页。 哦,去年是一页。 已经进入了一年级下半学期的她们,如今每天得写两页。 一页数学题,一页练字。 闻嘉嘉还特意找了字帖给她们练习,她坚信字必须从小练起。 此刻凑过去看,两人都在练字。 看会儿后还指点两人:“这里下笔要重些,瞧瞧,你这个‘日’写的就不行了。” 然后坐一边,陪着她们把这页写完才出去吃饭。 第90章 要去首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闻小妹在家里也算是三胎了。所以在她还未懂事的时候闻嘉嘉会更注意闻春闻萱些,怕两姐妹会觉得家里人有了闻小妹后就对自己没了关注。 闻嘉嘉甚至隔三差五的到两姐妹房间去,看她们写作业,或者陪她们看小人书。 闻春和闻萱一开始时确实是挺开心的,谁晓得小姨的爱意太过凶猛灼热,都有点儿把她们灼伤了。 因为小姨有点儿烦,只要写作业的时候遇上小姨,写作业时间就得拖长半小时。 做数学题时都得注意数字写的好不好看,不好看得重新写。 再就是小人书……家里小人书都被小姨讲遍了,连她们都听腻了,早不想听,但小姨都讲了她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听。 此刻两姐妹就露出同款生无可恋的表情,她们早就闻到了房外饭菜味儿,要不是小姨盯着她们,她们早就写完跑去吃了好吗。 夏茭白正当季,家里从前少买,两姑娘上桌后连这是啥菜都不晓得。 钟慧胜:“叫茭白,长在水里的蔬菜,就是菰的嫩茎。它的茎染病后才会长出来茭白,咱们养殖场旁边就种着菰,站在你们学校旁边都能看到。” 闻嘉嘉懂了,今天家里的茭白大概就是表姨从那里摘的。 于是好奇问:“还有人去摘吗?” 钟慧胜笑笑道:“多着呢!我就是听隔壁那小包的话才去摘的,去的时候水边的那片差点都要被摘光了。明儿想是还能再摘一茬,最迟到大后天就得被摘光。” 就跟湖似的,自从放开捕捞后,湖里的鱼越来越少,从前下了鱼篓去,不管大小,一个晚上就能捕捉到好几条。 如今却很难,放三四天都不见得有动静,就算拿上来很多情况下也只是一些鳑鲏。 这种小得要命,又苦得要死的鱼有啥用,给鸭子吃鸭子都嫌弃它苦胆把肉污染了呢。 闻嘉嘉就觉得,这湖又快要禁止捕捞了。 “小姨夫,吃饭!”闻春冲着院子喊人。 “好!你们先吃吧。”魏岱正在给闺女喂胡萝卜泥。 闻小妹同志人虽小小的,但脾气却是大大的,吃饭非要在屋外吃。 闻嘉嘉不管父女俩了,把桌上碗筷一分,让闻春闻萱自己去盛饭。 她这会儿本被饼干压下去的食欲又被香味儿给勾上来了,拿到饭后就舀两勺蛋羹拌拌,先扒好几口,然后才吃茭白。 许久没吃,竟然觉得茭白怪好吃。 闻春闻萱两姐妹对同样茭白接受良好,瞧着夹菜的频率还挺喜欢吃,就连一起炒的瘦肉都没有青嫩的茭白吸引她们。 等她们吃完饭了,魏岱才喂完孩子,就着剩菜把饭桶里的三大碗冒尖儿米饭吃个干净。 无论看过多少回,闻嘉嘉都能被魏岱的饭量所震惊。人的胃也就那么大,他的胃怎么就这么能装呢? 夜晚。 夏初的野不算安静,屋外已有昆虫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好在闻嘉嘉去年在墙根处种了碰碰香、驱蚊草、清香木还有迷迭草。 沿些房子种了一圈,还时不时修剪枝叶,因此这些植物长势特别好。 在几种驱蚊甚至驱虫草的作用下,今年就没啥飞虫跑到屋里来了。 闻嘉嘉本来还想种薰衣草的,薰衣草驱虫就罢了,还能合成精油,有助眠效果的精油。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75节 反正今年的大环境松了许多,就算在院里种些花草也没人跑来说你是小资行为。有脑子的一些人,甚至已经携款渡江潜逃了,就怕被秋后算账。 奈何薰衣草的种子不太好搞,她去年跑了几家供销社甚至种子门市部都没有买到。 闻嘉嘉此刻就把窗户打开,各种草木的气味顿时飘到屋里来。 最重的味儿竟然是青木香发出的味儿,好在她还挺喜欢。 月亮正好停留在院子上空,透过窗户就能望到这一轮明月。 月亮如玉盘,就是不太规整,毕竟没到15嘛不够圆。但格外明亮,亮得家属院楼房区,甚至对面的山都能看见。 闻嘉嘉洗完澡,在窗边站了会儿,吹吹带着清香的夜风,把洗澡时不小心打湿的头发吹干后才转身上床。 灯已关,因为闻小妹已经睡了,躺在她爹旁边睡得很香。 小姑娘现在睡前得有人陪着她玩儿了,最近也在练习翻身。 手臂一抬,小腿一蹬,再憋着气使劲儿用力,三次里能有一次是自主翻过去。 就是翻过去后没法翻回来,又抬着头学着爬行,等爬累了就得人帮忙了,否则便会哭。 小孩精力不足,玩累后很快就能入睡。 魏岱稀罕闺女儿,用他的话就是:这辈子都看不够。 但闻嘉嘉严重怀疑等孩子长到人厌狗嫌的年龄时他就得打脸了,毕竟多数孩子总是会熊一段时间的。 闻嘉嘉上床时拍拍魏岱:“把你闺女抱到她床上去。” 把床躺得这么热,她等会儿咋躺? 这年代就是这样,不管冷热都得靠自己撑着或者调节,比起严寒冬日,闻嘉嘉其实更惧怕酷热夏日。 魏岱小心翼翼地把闺女抱起来放到旁边的婴儿床上,再把蚊帐做的罩子给罩上。 闻嘉嘉正在床上蹬空中自行车,魏岱忽然把手放在她腰上:“上班还适应吗?” 提起这事儿闻嘉嘉就叹气:“适应是适应,但累也是真的累。”毕竟在家里都快闲废了,想让身体再度进入状态需要个过程。 想起什么,闻嘉嘉就又问:“哎对了,方红军要结婚的事儿你知道吗?” 魏岱点点头:“知道。” “咦你知道?他跟你说过了吗,跟你说过怎么今天还要特意跟我说一回。”闻嘉嘉把空中蹬着的两条腿放下,转身面朝魏岱疑惑道。 魏岱笑笑:“他现在住在你们厂宿舍里,从去年年底起我就没见到他了。是妈在信上提起的,说是红军的妈找她了解当年咱们办酒席时的菜色,这才晓得的这事儿。” 闻嘉嘉恍然:“原来如此!说起来他媳妇我还挺熟的,是我们队的知青呢。” 魏岱:“那挺好,知青本来就是城里人,能适应城里的生活。” 其实农村人来城后是很难适应城里生活,特别是住宅上。现在让闻嘉嘉去住楼房,也同样住不惯。 再就是在城里一根葱都得靠买,农村人每买一次胸口怕是就得疼一次。有时自己买青菜都怪心疼的,这还是家里有菜地的情况下。 闻嘉嘉又问了:“那咱们到时候得包多少礼金?听方红军的意思是在老家办,当初方红军给了咱们多少?” 魏岱想了想:“不晓得,得问妈,到时候让妈先帮着包吧。” 闻嘉嘉:“这样也行。” 于是就又身体翻正。 过一会儿,闻嘉嘉又想起一件事儿,再度翻过去嘿嘿笑:“我们厂要去首都参加个展,不晓得我们部门的人能不能去呢。” 魏岱这下子精神了:“首都?” 惊讶满满,好歹压住了声音,没把旁边的闻小妹吵醒。 闻嘉嘉“嗯嗯”两声:“最近我们部门就是在忙这事儿,我这时回去是正好撞上枪口,被高主任拉着当驴使唤。” 魏岱便道:“注意些身体,你最近还有没有感觉头晕,糖和饼干得随身带着。要是高主任安排给你的任务太多,也得推辞,别怕会得罪人,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自从生产完后媳妇就有些低血糖,去医院查几回都没查出原因来。偏偏那段时间彭大夫去外地看病了,等他回来后找他开半个月的药低血糖的情况才改善许多。 闻嘉嘉嗔道:“我当然不会拿我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啦。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没看我每天都是准点下班的吗,全厂就没有一个比我还能掐点上下班的人了。” 这事是真的,惹得门卫大爷都调侃她,说一看到她就跟看到钟表似的——在她后面进厂的人就是迟到,在她前面出厂的人就是早退,都得拿小本本记录下来才行呢。 魏岱这才放心,就又把话题转到首都上,颇为羡慕:“要是你们部门能去,你就争取去,等往后咱们再一起去一趟。” “哦,带只烤鸭回来。”魏岱补充。 闻嘉嘉都怪不解的,一个两个的,怎么就对烤鸭这么呢。 她说:“如果我真去,那时候也是大热天,烤鸭在车上就得坏的。再说这种东西不得刚烤出来的才好吃吗?” 而且她其实觉得烤鸭有点儿一般,特别是名气最大的那家,还没后来成立的四季某福的烤鸭来的好吃。 不过这时候的烤鸭谁知道呢,毕竟这时候的鸭子不是饲料鸭,木炭也是正宗果木炭,就连酱都是真材实料,味道大概能比几十年后好上好几等。 “也是。”魏岱便没勉强,“不过稻香村的糕点倒是可以带点儿回来。” 闻嘉嘉点头表示同意,这家店的有几款糕点她觉得还行,不晓得这时候研发了没。 不过……说得再多,也得她能去啊。 夫妻俩当天晚上都做了关于去首都游玩的美梦,第二天起来时皆怅然若失呢。 —— 五月去,六月来。 天气愈发的热了,家里已经准备好了好几把的蒲扇,魏岱还做了两个小的,能塞到书包里的蒲扇,让闻春和闻萱带到学校去。 而且天气一热蚊子就多,更何况部队在山边水边,虫子更是不会少了。 闻嘉嘉每天回家经过河边时,都能在河面上放看到围成一团,盘旋飞着的蚊子。别看蚊子小,可这种蚊子毒得很呢。只要被它咬一口身上就得起红疙瘩,还痒的厉害,一时半会儿没法消。 两姐妹每天回来腿上或者手上总能看到红疙瘩,闻嘉嘉瞧见怪心疼的,到百货商店里买了花露水回来后她们的这种情况才改善许多。 这还不够,闻嘉嘉后来还合成些薄荷精油让她们涂,惹得两人这段时间浑身都是一股子薄荷味儿,据说还喜提了新外号——薄荷糖。 六月的第一个节气是芒种。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赵师秀这句诗里的“黄梅时节”就是农历四五月份,按照公历算就是五六月份。 而当地,过了芒种后才会进入黄梅时节。梅子红了,雨水也在最近增多不少。 附近的村民会看天时,在杨梅成熟透之时就立刻摘采,决计不会等到雨来后再摘,毕竟谁晓得雨会下多久?要是接连下半个月一个月的,杨梅的味道就得打个折扣。 闻嘉嘉早早的就拉着林云霏几人来村里“换”杨梅了。 用啥换?用布料。 毕竟她是布料大户,林云霏几人用其他票跟她换些布料,再用布料去换杨梅。 这时候的老百姓是真缺布啊,几尺的布就能换到一篓子的杨梅呢。偏偏村民还觉得自己是赚了。 不过闻嘉嘉把两样东西的价格放到几十年后做对比,价格上似乎相差的也不多。 看来村民们并非是看到布就无脑要的,人家心里也有自己的一杆秤。 闻嘉嘉足足换了三篓的杨梅,一篓留在家里吃,一篓分给家属院里一些玩得好的人,以及厂里董琪等人。另外一篓自然是泡酒了。 她馋杨梅酒久矣,奈何在哺乳期不能喝。不过嘛,等年底断奶后就能喝了,刚好喝上今年泡的最新鲜的杨梅酒。 泡完杨梅酒,端午节便至。 端午节的前三天闻嘉嘉就在街上闻到了粽子的香味儿,寻着香味找过去,发现竟然有家国营饭店在卖粽子。 一问,竟然豆沙粽和肉粽都有,闻嘉嘉不管贵不贵,每种口味都买了五个。 她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因为还没一会儿粽子就被哄抢个精光!去这家国营饭店的服务员所说他们这还是第一次做粽子呢,所以没准备多少,卖完这批就没了。 也是闻嘉嘉运气好,刚好等到粽子出锅的时候,这才能买到10个。 她买完粽子后就跑了,毕竟她买的最多,别人瞧着酸呐。 回到家,把粽子放在桌上。 两姐妹果然进不住诱惑,当场就把自己的那份豆沙粽和肉粽给吃了。 “味道咋样?是咱家里做的好吃,还是外头买的好吃。”闻嘉嘉问两人,家里是有做过端午粽子的,就是不晓得姐妹俩还记不记得。 “家里做的好吃。”闻萱小心翼翼地把粽叶上的米粒给舔干净,“我觉得家里的粽子吃着更糯呢,黏糊糊的。” 闻嘉嘉懂了,凑过去看看闻春没吃完的粽子道:“大概是店里煮的时间不够。” 钟慧胜便说:“有的糯米就是这样,很难煮黏糊的。你爱吃黏的就得用长糯米,长糯米煮出来才黏。至于圆糯米,要更劲道,弹性更好些,吃汤圆才用圆糯米。” 闻嘉嘉笑笑:“是了!我上回用的也是长糯米,要不然咱们今年再做一回?” 刚好家里有肉票。 肉票还是她上回买杨梅时,郝青颖跟她换的呢。她家不缺肉吃,肉票有时能剩些。好像肉票还是一斤份额的,也够做粽子了。 钟慧胜点头:“行啊!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家里也有糯米和豆子,后天就做。” 吃完两个粽子后,姐妹俩再喝完鸡蛋米汤就饱了。 也没回房间,在边上逗小妹玩,忍不住亲亲她那藕节般的手艺,而后闻春感慨:“小妹真的太可爱啦,肉真多。” “是吧。”闻嘉嘉也觉得她肉多,辅食一喂就开始长肉,好在医院里的医生说这个体重是正常的,还说小妹身体少有的好,她才放心。 随着端午越来越近,粽子的香味儿就越来越浓。 魏岱这两日闲着,冒雨去了摘了箬竹叶,又扯几根的艾草回来。 端午节的前一日天气放晴,钟慧胜将豆沙也给做好了,还泡些花生,花生煮烂后同糯米混合在一起口感会非常好。 而闻嘉嘉也让魏岱把肉给带了回来,今儿魏岱同她一起去城里,正好能把肉带回家先腌着。 肉是腿肉呢,且带着肥肉的腿肉。腿肉切成小块用酱油黄酒一同腌制,腌到下午时就能包了放到锅里煮。 味道暂且不说,钟慧胜包的粽子就比闻嘉嘉包的要好不少。 她包的很紧,这样一来水不会从缝隙中进入到粽子内部去。如此粽子才不会去味,更不会散开。 等闻嘉嘉下班回到家时,粽子的香味已经飘到十多米外来了,真是勾人得不行! “表姨,能吃了吗?”她一回家就问。 钟慧胜正在灶炉前捣鼓火柴:“还不能呢,怎么的也要再等一个多小时。”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76节 闻嘉嘉就笑道:“我吃晚饭时省着点肚子,留着吃粽子。” 因为锅在煮粽子,今天的晚饭就比较的简单。 啥呢?蛋炒饭。 饭是早晨的剩饭,加六个鸡蛋,再切些青菜末、青瓜碎和胡萝卜碎,分两锅炒。 没办法,锅是小铁锅,放在炉子上用的那种,一锅炒不了多少饭的。像魏岱那种饭量,一人就得吃大半锅。 闻嘉嘉估算得一点没错,魏岱确实吃了大半锅。 因为闲着没事儿干,蛋炒饭还是闻嘉嘉炒的呢。做厨师的,最喜欢有人捧场了。 瞧着魏岱还有姐妹俩吃得喷香,闻嘉嘉都不自觉的多吃了半碗。 所以当粽子煮好时,闻嘉嘉就只吃了一个肉粽。 表姨不但包粽子包得好,做的更是不错。不过咸也不会太淡,煮得更是恰恰好,恰好的软恰好的糯。 软糯到啥程度?软糯到撕开粽叶都能拉丝的程度。 第二天时闻嘉嘉就带了几个粽子去给高主任,不是她媚上,而是高主任今儿给了她几个咸鸭蛋和麻团。 咸鸭蛋被她带回来了,没煮熟还不晓得味道咋样。 但麻团是真好吃,放了糖的面团沾上白芝麻再放到油锅里炸,炸得金黄,成蓬松的圆球后再捞起来,那滋味真的绝了!吃着油滋滋香喷喷的。 要不是家里油不算多了,她还想再做几个吃。 “你家表姨包的粽子?味道确实不错,豆沙怪甜的。”高主任是甜党人士,所以闻嘉嘉只给她带了甜粽。 闻嘉嘉点点头:“今年的豆子很出沙,糖也放的多。” 高主任三两口就把粽子吃完,然后重新投入工作,还交代了一连串的工作给闻嘉嘉。 端午一过,厂里工人抽离了节日气氛,各个机器高速运转,一件件产品从流水线上生产出来,再运到各个药厂去。 闻嘉嘉最近在排查机器,出问题的机器得喊人来修理。 有的问题厂里修理工没法解决,还需要请机器厂家的人来修。 等这事一做完,时间来到六月底。 “高主任喊你。”梁牧敲敲她办公室。 闻嘉嘉应了声“好”,然后起身出门,梁牧还在屋外等着。 “你三月底结婚啦?速度可真快,我放假前你还嚷嚷着没媳妇呢。”闻嘉嘉笑道。 梁牧摊手:“家里催得紧,好不容易遇到个我相上的得牢牢把握啊。”要不然想再遇到合拍的人,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闻嘉嘉好奇:“你媳妇在上班吗?” 梁牧:“在呢,就是你当初上班的药厂,她在广播站上班。” 闻嘉嘉讶然:“厉害啊!我们药厂广播站里的女同志,个个都是高中生呢。” 而且盘条靓顺,声音贼好听。 不得不说,她在药厂上班时听到广播站里女同志的声音,身上的疲劳好似都能去掉些。 话音刚落,两人就到了高主任的办公室门口。 闻嘉嘉敲门进入,梁牧跟随其后。 高主任满脸喜意:“如你所愿,这次一起出发的是咱们部门。” 闻嘉嘉震惊:“真的?” 紧接着就是激动了:“啥时候出发,咱们部门几人去,大概要去几天?” “哎,问题一个个来嘛!”高主任道,她想了想说,“我肯定是要去的,你们谁替我留守部门。” 闻嘉嘉就立马转头看梁牧:“梁组长啊,新婚燕尔的不能丢下妻子啊。毕竟你往后还有去首都的机会,新婚却只有这一回啊。” 她说的苦口婆心,一副为梁牧好的模样。 梁牧:…… 虽然很无语,但还是忍不住回嘴:“你家还有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孩子呢,照理来说你比我更需要呆家里吧。” 接着又道:“算了你去就你去,我媳妇怀孕了,刚一个多月我也不放心留她在家里。” 闻嘉嘉笑嘻嘻,顿时觉得梁牧的孩子来得正是时候。 高主任也倾向闻嘉嘉去,便道:“咱们下个月的10号出发,只去六天,注意,是包括路上的时间只去六天。” 闻嘉嘉粗粗一算,这样一来,其实在首都待的时间最多也只有2天。 第91章 到达首都 七月初时闻嘉嘉彻底适应了重回职场的日子,闻小妹也适应了白天妈妈不在家的日子。 魏岱闲那么两三天就又忙起来了,月底时他被派了任务,不晓得去哪儿。不过闻嘉嘉得知部队好些人都有这个任务后就放心许多,十有八九是啥演习。 因为爸爸不在家,闻小妹又哭一场,好在小孩子适应能力强,还不记事儿的岁数,四五天的时间就把每天抱着自己哄的老爹忘得一干二净。 天气热得厉害,雨却不见下。 钟慧胜站在屋里往天气看,神色微凝:“咱们这里不下雨也没啥,水系发达大不了就日日挑水灌溉庄稼。可我看报纸,北边也没雨,这就不行了,今年的收成可能不咋好。” 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地里不管啥庄稼都等着水呢。要是还不下雨,保不齐颗粒无收。 闻嘉嘉愣了愣,倒没注意这当面。 如今表姨猛地一提,闻嘉嘉也察觉到了这点儿。是了,得有大半个月没下雨了吧,去年这时候可不是这样呢。 这还只是她们这里,至于更北边的地方,得有一个月没下雨了吧。 “那咱们要不要买些粮食来囤……”闻嘉嘉忽然一顿,没听说过70年代还有啥饥荒呢,想来这次的旱灾应该造不成多大的后果。 钟慧胜却是经历过那三年的,她没有上帝之眼,此刻觉得闻嘉嘉的提议特别好。 “该囤!是得囤些,不过没必要很多。”她说道,“可以多买些地瓜囤着。” 闻嘉嘉也没拒绝,把家里的粮票交好一部分给她。 月中很快到来,闻嘉嘉本来还有些担心爹妈都没在家闻小妹没法适应来着,谁晓得10号的时候魏岱又回来了。 人黑不少,冬天捂白几度的皮肤重新又恢复原状,笑起来时显得牙齿特白。 不但如此,还带了些芒果回来。 有些已经熟透,但大部分还带着青,甚至有些全青,就跟刚从树上摘下来的一样。 闻嘉嘉惊喜:“好久没吃过玩意儿了!” 老家是能吃到芒果的,即便是县城里也能买到,就是不多而已。 魏岱笑笑:“就知道你喜欢。” 嘉嘉很喜欢吃水果,就连菜地都得开辟一半来种西瓜。 至于芒果,怀孕那会儿还嚷嚷着想吃呢,当时他还到处去找芒果干,可惜找不着。 闻嘉嘉当即就洗洗手,剥一个吃了。 吃完就感觉嘴巴有点儿痒痒的,想是原主这具身体对芒果会轻微过敏。 不过没关系,菌子都有毒呢,君不见依然有大批吃货趋之若鹜?小小过敏,半点不放在眼里的。 闻春和闻萱没吃过芒果,闻嘉嘉虽说不把自己的过敏放在身上,却很注意两人。 闻嘉嘉就道:“先别咬,先把汁水放在嘴唇抹抹,看痒不痒。” 闻萱有些迫不及待了,剥皮剥得手上都是汁儿,正要吃的时候被阻止,有些郁闷:“为啥呢。” “怕你过敏。”闻嘉嘉干脆直接上手,把汁抹到她嘴唇,又抹点儿到闻春嘴唇。 两姐妹忍不住,舔了舔,闻萱细细品味一番眼睛都亮了:“好甜。” 闻嘉嘉:“痒吗?” “不痒!”姐妹俩齐齐摇头。 闻嘉嘉见也不红肿便道:“那就吃吧。” 两姐妹这才吃起来,吃得汁水都顺着手指流到手里。 橙黄橙黄的果肉入口,汁水四溢,芒果独有的香甜触及味蕾的那刻姐妹俩再也顾不得汁水会不会流到衣服上了,总之就是埋头苦吃,吃到芒果核上只剩一些须须,干净得跟放到水里洗过的似的才做罢。 就连表姨都难以抗拒芒果,馋得闻小妹趴在地上直“哇哇”,口水流了一草席。 魏岱洗完澡出来抱起闺女儿使劲儿亲,脸亲不得可以亲手臂啊。 大热天的,孩子也得穿短袖,露出白白胖胖的手臂超级可爱的。 “咱小妹也想吃呢?”魏岱给她擦口水,看向闻嘉嘉,“她能吃吗?” 闻嘉嘉想了想,“好像能吃。” 她上辈子表姐家的孩子,六七个月的时候似乎就吃芒果了。 那时候她表姐公公婆婆来带孩子,带孩子到外面玩儿的时候,给孩子吃了好几天路边的绿化芒果,她表姐意外得知后为了这事儿跟公婆大吵一架,还带着孩子到医院去了一趟。 医生说芒果是能吃的,如果不过敏能吃,但绿化芒却得少吃。 当时她正值周末,表姐就喊她去帮忙,所以闻嘉嘉这事儿记得有点紧。 这时候……肯定没有绿化芒,毕竟街道上的油车都没有几辆。 闻嘉嘉起身,找给小妹吃点儿汁,只见她咂巴咂巴的,嘴巴咂巴得贼响,小腿还不停地蹬,眼睛盯着闻嘉嘉手上的芒果眨也不眨。 闻嘉嘉点点她脸颊肉,逗她:“好吃吗?” “啊啊啊啊。”回应妈妈的是一连串亮晶晶的口水。 因为小妹还不会说话,闻嘉嘉就等了好几分钟,确定嘴巴不红肿后才继续给她吃。 芒果不太耐放,闻嘉嘉分了好些出去,分到最后闻萱抱着最后一篮子的芒果,眼泪汪汪的坐在客厅门槛上,求她别再分了。 闻嘉嘉:……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77节 行吧,本来也没想再分了。 出发去首都的前一天是休息天,闻嘉嘉在家里收拾行李。 闻春和闻萱得知这件事时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难过,而是让她拍两张天an门的照片! 闻嘉嘉摊摊手:“首都超级大的,不是骑着自行车就能从城东跨越到城西,我还不晓得工作地方在哪儿呢,哪里有办法去给你们拍呀。” 再说,她也没相机啊。 话说她还挺想搞个相机的,去年时甚至还试着合成过。 当时她在废品收购站里发现一个破碎得无法再修理的相机,便花钱给买了,而后试着合成。结果只把【已报废】的相机合成成【拥有巨大瑕疵】的相机,依旧没法使用,可见合成并非万能。 她后来还想继续找找有没有废旧相机,结果一直都没找到第二个。 闻春就道:“我要买徽章。” 这简单,闻嘉嘉答应了:“行,给你买。不过徽章咱们这里也有,我在供销社都见到过。” 闻春撇撇嘴:“我要首都的。” 她班里有个同学的徽章是省城买的,都嘚瑟得不得了呢!她得买个首都的来压他。 闻萱跟着姐姐走:“那我也要徽章算了,照片还是等我长大后再去首都拍吧,唉!” 闻嘉嘉:“……还叹起气来了,走走走,我得继续收拾东西了。” 要收拾的东西其实不多,两套衣服就够。不过怕有意外,闻嘉嘉还是带了三套的衣服。 再就是钱票了,这次出差钱票厂里报销,吃饭时大概率也不需要她自己付款。 但该带还得带,怕万一嘛。 夜晚。 闻小妹不知愁,还“咯咯”的笑,丝毫不懂得明天的这时候妈妈就不在家里了。 她现在晚上除了爹妈外,别人都哄不睡,包括表姨。要是爹妈都不在家,晚上得哭的。现在魏岱回来了,闻嘉嘉放心很多。 闻嘉嘉难得升起些离别情绪,也不怕手酸了,抱着她不停逗她笑。 魏岱无奈:“我之前逗她,你还说晚上不能逗太过,否则睡不着呢。” 闻嘉嘉得意:“我逗和你逗一样吗?你逗是把她抱起来摇啊摇飞啊飞的,我逗是口头上逗逗。对了,你之后几天也别这么逗她,当心晚上做噩梦哭醒。” 魏岱惊奇:“小孩还会做噩梦呢。” 闻嘉嘉:“当然。你当她平常睡得好好的突然笑是为啥,就是因为做美梦啦。” 说着,又低头逗弄她。 小姑娘眼睛大而明亮,如同水晶黑葡萄,直勾勾盯着你时真的能把你盯得心里冒泡泡。 闻嘉嘉终于没忍住了,亲亲她脸颊,惹得她又是一阵哈哈笑。 翌日。 闻嘉嘉是早晨10点的车,不必起太早。 亏得现在一天只有一班去首都的火车,据说厂长亲自交代,能买多早就买多早呢。要是车是六七点的,闻嘉嘉非得在天还没亮前起床不可。 闻嘉嘉八点半动身,临走前魏岱抱着闺女儿送她出门,“小心些,首都很大,要是迷路了就去找派出所。” “知道知道!” “要是没时间,糕点和徽章不买也行,可别挤着时间去买。” “晓得晓得。” “再就是别啥热闹都看,上回看热闹就差点被当成同伙了,这种情况下人家打你你都只能算倒霉的。” “哎呀……这就不要说了吧,我肯定不会的了。” 这事儿说起来才发生不久。上个月有天下班路上见到村民打仗——是真打仗,两个村子的人互打的那种,阵势颇大,气势汹汹,这真是前后两辈子都没看过的场景,惹得闻嘉嘉驻足观看。 看了一会儿,才晓得两个村的人争水呢。原来是河流上游的村子把河里的水给拦截了,惹得下游村子的人怨声载道,成群结队的,纷纷上门讨说法。 结果几回都没讨成功,就直接干仗了。 闻嘉嘉当时差点就被殃及其中,毕竟人冲动起来总有失手的时候,加上武器不认人呐,就差那么一点儿,就被锄头击中了! 还好当时跑得快,否则她得头破血流的。 她也是活该,回家后心有惶惶,把这事儿告诉魏岱,惹得魏岱说了她三四天。 闻嘉嘉理亏,如今只能满口答应,而且很是诚恳。 魏岱半信半疑,又道:“哦还有,火车上就忍一忍,忍到首都再洗澡换衣服。” 闻嘉嘉无语了,白眼一翻:“我是傻子吗,我就是想在火车上洗澡换衣服也没条件给我换呐。” 她看眼手表,真要走了。 再不走魏岱还得继续啰嗦。 于是凑过去亲亲闺女,见旁边的魏岱一脸期待,看看周围见没人后就也同他亲了亲。 魏岱脸微红,光天化日……大庭广众……虽然没人但还是感觉到有些害羞。 他只觉得耳朵都要烧起来了,转移话题:“你要是有买徽章,也给我带一个。” 闻嘉嘉“啧”了声,拍拍他胸脯:“放心吧,哪里能把你忘了。” 而后上车,挥挥手笑道:“再见。” 魏岱:“路上小心啊。” 他有些伤感,多是闻嘉嘉送他离开家,他现在体会到了媳妇每次送他时的心情了。 但那股伤感也没多久,因为怀里还有个乱动的小东西。 闻小妹“啊啊啊”的,看着妈妈离去的方向脸上满是着急。 还伸出手指着那处,眼泪都出来了。 意思是:跟上去啊! 魏岱心疼得不行,抱着她到旁边去摘花,好一会儿才把她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 闻嘉嘉来到火车站,九点50分时跟随大队上了车。 这次队伍中总共有9人,不过此刻在这一车厢的只有7人,还有两人在另外一个车厢里看护产品。 因为人比较多,卧铺没有订到。 闻嘉嘉上车的那一刹那悲从中来!天呐,要在硬座上待两天的时间,还是最少两天的时间,她屁股都得坐烂了。 好在领导们同样坐的是硬座,这让闻嘉嘉心里好受些。 要是领导舒舒服服躺着,而她老老实实坐着,她心态得爆炸的。 火车开动,闻嘉嘉坐在窗边。 虽说窗边有风,但这时候太阳正盛,晒人得很呢。 不过越接近中午,她这边的太阳就越来越少。等下午时,太阳去了另一边。 闻嘉嘉中午时吃的是家里带来的虾饼。表姨大清早给做的,家里没肉嘛,只能多吃些野湖里就有的虾了。 她带不少来,饭盒里还剩十多张呢,晚上都够吃的。 车上的时间过得极为漫长,到最后闻嘉嘉甚至把书拿出来看了。 看啥书?语文书。 语文有些内容得背诵,这种无聊的时候刚好能够全身心的投入其中。 “咋好好的想起背书来了。” 高主任十分好奇,她本以为闻嘉嘉是在看什么杂书的,但又见她嘴里无声嘀咕,凑过去一看竟然是语文书。 闻嘉嘉随口扯了个理由:“我外甥女如今上学了,平常要辅导她们,总得把书本重新过一遍吧。” 高主任:“等等,你外甥女不是才五六岁?呃,或者是七岁?反正没上中学吧。” 闻嘉嘉笑笑:“小学的我都看完了,中学的也就顺手的事儿。” “行吧。”高主任觉得闻嘉嘉在乱讲,但她没证据。 闻嘉嘉继续背。 别说,这时候的语文课本和几十年后相差有点大,她上辈子的记忆并没啥用。 火车哐当哐当,这次竟然没有让路,很快就到了海市。 一群人下车,又一群人上车。 闻嘉嘉趁机起来活动活动筋骨,瞧着外面的夜景感慨:不亏是魔都。 大晚上的,外面却灯光明亮。 火车的灯昏暗,入夜后她就没再继续看书了,歪头靠在窗户边,想着家里此刻在做啥。 时间已来到七点。 家里在做啥? 钟慧胜在收拾厨房,她爱干净,于是每天都得收拾一遍厨房,把厨房灶台擦得没有半点的油污或者碎屑才放心。 魏岱在洗衣服,边洗还边哄孩子。这时候本该是妈妈抱她的,但妈妈没在,闻小妹又开始扯着嗓子哭了。 哭声大得离他们最远那户人家都听到了,还特意跑过来问问孩子咋了。 能咋,想妈了呗。 魏岱没办法,只能把婴儿床搬出来,再把孩子放里面,因为只要他一絮叨,这孩子的哭声就能小些。 两姐妹呢?闻春闻萱刚洗完澡,没有闻嘉嘉在的一天她们好像很舒服,作业十多分钟就能做完,收音机可以一直开着,就连零食都能随便吃。 姐妹俩换牙了,闻嘉嘉怕她们牙齿吃出蛀牙,便严格管控她们每天吃糖的量。 每天最多只能吃两个奶糖,吃多一个就扣除第二天的量。 闻嘉嘉这次临走前,还特意数了奶糖的数量。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78节 姐妹俩还没有那么大的胆量挑战小姨的权威,她们只是把明天后天的份额吃光了而已。 只见闻春特意把装着奶糖的铁盒从橱柜里抱出来,放到小姨房间去,然后又跑到客厅门口冲着正在洗衣服的小姨夫道:“小姨夫,你等会儿帮我把铁盒藏起来,等大后天再拿出来给我们!” 她怕明天后天自己和妹妹忍不住偷吃。 魏岱:“好嘞!” 保准你俩把房子翻过来都找不到。 此刻家里的生活很惬意,火车上的生活却很精彩。 闻嘉嘉头回直面抓小偷,真的是头回,所以立马精神了,站起身看热闹。 原来是有一个年轻人放在衣服内部的钱票被人偷了。这人说谨慎确实谨慎,把钱放在衣服的内部。但说粗心也是真粗心,这种天气放衣服内部看不起谁啊? 别说小偷了,就是闻嘉嘉注意观察几分钟也能观察出他衣服是带内衬的。 毕竟七月份打架穿的都是轻薄短袖嘛,有没有内衬一眼就能看出来。 “还不如放裤子里呢。”闻嘉嘉跟旁边的高主任嘀咕。 男性对裤子的特别位置,都挺敏感的,这种时候放在那附近是才安全。 外出嘛,这样不寒碜。 “……”高主任竟然听懂了闻嘉嘉的意思。 好在这位男士会顺手摸兜,不一会儿就察觉到了钱没在兜里了,当即嚷嚷出来,还盯着车厢两边不让人出去。 此刻乘警来临,把那位男同志周边的人都检查了个遍,这会儿正闹着呢。 “再闹就重点查!”乘警说道。 这时候是没啥人身自由权的,兜里的东西都得掏出来看。 另外一个乘警还询问刚刚有没有人走动,喊那两排的人互相举发。 闻嘉嘉怪好奇的:“钱票就算找到了,也没法证明是失主的吧?” 沈厂长笑笑:“谁家的钱不是数了又数,哪张钱上有个折痕都是知道的。” “……” 冒昧了,她就不知道。不过等她闲下来时还真得看看。 “再就是放在身上的钱票,都会做上标记,防的就是被人偷后认不回来。”沈厂长又道,“不信你就等着看,那小伙子虽然有点慌,可底气是足的。” 果然,一连串的手段下来,在旁边的人身上找到了他的钱。 那位男同志在钱还没拿到手里时就说了:“我的钱上画了五角星,旁边还写了个余字,那是我的姓!” 细节都对上,乘警把钱票还给了他,然后将小偷给带走。 闻嘉嘉叹为观止,原来出门有这么多的讲究,她还以为带上行李,把钱放在隐蔽的地方就行呢。 不过要是没做标记,估计没了就没了吧,很难再找回来。 闻嘉嘉又学到点儿新知识,因为她这排,加上对面一排都是厂里的自己人,所以很放心的睡去。 出乎意料,觉睡得很香。 再睁眼时已将天明,窗外天际处出现一道鱼肚白,这是要天亮了。 原本嘈杂的车厢在此刻分外安静,偶尔能模糊的听到人用气音说话的声音。 闻嘉嘉很想上厕所,但还是忍住了。 没办法,坐在靠窗户的位置有优点也有缺点。 优点就是通风,不管车厢里有啥气味,窗户外的风一吹就散。 再就是不会被打扰,有一些想占座的人多数情况下找的都是靠通道的人。 最后若旁边都是同伴,那么坐在窗户边的会比较安全,不要担心晚上被人摸了行李和钱去。 缺点嘛,就是现在了。 出去特别不方便,此刻旁边的人都在睡觉呢,闻嘉嘉也不能把人给喊醒,这样有点小缺德。 闻嘉嘉忍着尿意,愣是忍到坐在最外面的人醒时才起身去厕所。 去玩厕所,顺道买了早餐。 闻嘉嘉还回去问了其他人,得知等会儿自己会去买后,她就放心离开了。 车上的早饭并不丰富,闻嘉嘉看半天只买了两个包子吃。 边走边吃,还装了一壶的热水,走到车厢时手里竟然只剩最后一口包子了。 吃饱睡足,继续背书。 今天背的依旧是语文,她本来还想把政治书带来的,但在车上背政治似乎格外突兀。 被语文还能圆圆是辅导外甥女,背政治的话……难道解释自己政治不过关吗? 于是一整个上午,闻嘉嘉都在背书起身再背书之间过去。 到了中午,难得出现上学时上午第四节 课才有的情绪——她想吃饭!超想吃饭! 闻嘉嘉时间一到,和其他几人马不停蹄的跑到餐车上去,第一时间要了把子肉饭。 还是她聪明,早晨的时候就晓得今天中午有把子肉饭了,掐着点来呢。 作为好下属,闻嘉嘉自然给还在座位上看行李的两位领导也先预订了一份。 把子肉特招人稀罕,没一会儿就卖光,闻嘉嘉只能庆幸她下手快。 日升又日落。 在车上见过两回太阳升起的壮丽景色,闻嘉嘉一行人终于到达首都。 第92章 首都两日 踏入首都土地的这一刻闻嘉嘉心潮澎湃。 不因为别的,因为这个建筑她太熟了,上辈子曾经在这里候车过四五回呢! 即便04年时大规模的扩建和翻修过,可瞧着却总有些影子在的。 如今一看,就感觉分外亲切。 高主任忽然感慨:“变化真大啊,我上回来时还没有这玩意儿呢!” 啥呢?行包自动检斤。 “就连检票都是自动的。”又有人道,话语里有些激动。 旁边工作人员就自豪道:“今年我们首都站引入了好多系统,什么计算机管理系统啊,再就是微机制票系统,电视监控系统,自动广播和无线通信系统等等,先进着呢!” 闻嘉嘉听了都不由得张大嘴巴。 到底是首都,走在全国前列,他们顿时就跟乡下来的一样。 “都别站在这儿了,跟着引导牌走吧。”工作人员让他们离开了。 闻嘉嘉好歹是从现代化中来的,一马当先站在前面引路,一行人很快就到达火车站外。 这里是个大广场,59年时建立的雄伟壮观的“首都站”就矗立在广场之上,建筑顶端有好几面的红旗在阳光中飘扬。 闻嘉嘉的视线久久难以移开,此刻好似回到上辈子,她也曾这么看过这里。其他人也一样,但都只是单纯的欣赏,只是一行人欣赏没多久,就有车子来接他们了。 上了车,先到的展会仓库,把产品卸下来后就又跟随着车子到达招待所。 招待所不算远,闻嘉嘉估算了一下,离展会场馆也就10分钟的车程。不过想到这时候红绿灯不多,真靠脚力走的话也要走好一段路程了。 到达招待所,几人先回房间修整一二。 闻嘉嘉直奔洗澡间,她本来还担忧没有洗澡间,得去大澡堂洗澡的,好在结果喜人,这家招待所配有洗澡间。 虽然小了些,环境和设备也比不上海市,但能洗澡就已经很不错了。 闻嘉嘉飞快洗了澡,其实她还想洗头的,大夏天的头发已经油了。 奈何等会儿还得出门,只能放弃。 洗完澡,一行人又坐上公交车往展会去。 路上,大家都在盯着车窗外瞧。 “哎我刚刚听招待所工作人员说,说咱们的房间是提前两天被预订了的,否则得住在澡堂里面呢。说是这段时间人多,招待所住不下就得住澡堂,还得晚上8点后才能入住。”闻嘉嘉旁边的人说道。 说话的那人叫陈思华,是销售部门的人,闻嘉嘉曾经跟她一起在食堂吃过两回饭,两人还算熟。 这次整个队伍里就她俩级别是最低的,所以不约而同的坐在一起——毕竟没谁想跟领导一起坐。 闻嘉嘉颇为惊讶:“住澡堂子了?” 陈思华:“是嘞,我都想不通澡堂子怎么能住人。哈哈可惜现在不是冬天,否则我都想体验一下传说中的泡澡。” 闻嘉嘉想想就明白了,澡堂子比较大嘛,门窗俱全肯定比较保暖,躺一晚没啥大问题。 说话间,车子很快到展馆。 展馆不算大,至少在闻嘉嘉看来不算大,位于一座三层楼的建筑内,里面已经有不少的人了,都是在布置自己的展位。 “规模不算大嘛。”陈思华这般道。 闻嘉嘉低声:“听说只有6家医玻厂,还有6家化机厂,5家药厂,剩下的都是各家的医院了。” 这次的展会摆明了主要目的不是让你销售的,而是政府打算资源整合。目前这方面的产业太弱后了,想要支棱起来光靠一家企业可不行。 不过他们家医玻是新生厂,刚建成都不超过三年的那种,竟然能拿到邀请单,想来他们医玻的实力在全国范围内也算好的。 说话间,产品被运出来了,闻嘉嘉去帮着一同摆放。再把这些各项资料数据的册子拿出来放在边上,没多久就摆好。 接下来也不是站着玩儿的,她还得掏出纸笔去看别人家的产品。 真别说,人就得出门看看,否则都不晓得别人发展到了啥程度。 闻嘉嘉就见到好几样好产品,是他们厂想生产但是还没产出来的那种。瞧人家那样子,似乎都已经能大规模生产出售了。 她逛一圈,到了下午两点才差不多把所有产品的资料记录好。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79节 此刻高主任也从楼上下来,对闻嘉嘉道:“你们两个先去吃饭吧,到时候直接回招待所就好。嘉嘉,你还得把资料整理一下,我明天早上要用。” 陈思华惊喜,这时候也就是半下午,吃完饭没准还能去逛逛街呢。 闻嘉嘉却如遭雷劈,天杀的,她还得整理资料! “走吧走吧!”陈思华激动得不行,“我刚刚问了工作人员,他说他逛街都是去东风市场,推荐咱们去东来顺吃饭呢。” 闻嘉嘉一听也没空悲伤了,东来顺!她梦寐以求的火锅局要来了。 从这里去东风市场是有点儿聚集的,两人半小时后才到达这里。 刚一进去,就能看到一排排的商品。 闻嘉嘉注意观察了一下,市场内部纵深,因为窗户开得小,里面光线不算亮。 两人逛一圈,没有多停留,直奔东来顺。想买啥,吃完再买嘛,也能消消食。 东来顺和几十年后差别还是挺大的,反正这时候的东来顺还保留着品牌的“四大特点”,几十年后特点那可就缩水许多了。 闻嘉嘉熟门熟路的点了上脑和黄瓜条两个部位的肉,同时也对陈思华道:“点两盘就差不多了,它这里的肉份量还挺多。” 陈思华疑惑:“你咋知道?” 闻嘉嘉指了指旁边桌子:“看看他们桌上的盘子就晓得啊。” 肉的饱腹感特别强,闻嘉嘉估算了一下,两盘的肉吃下去她们等会儿怕是都要撑着肚子出门。 毕竟还有青菜和面条呢。 肉菜很快上来,同来的还有酱。 闻嘉嘉最喜欢这口芝麻酱了。 芝麻酱配上腐乳和韭菜花,还有辣椒油香醋等其他调料,最后加些葱花香菜,一碗酱料就此调成。 陈思华不知如何下手,闻嘉嘉先舀一勺自己的酱料给她,“尝尝能不能接受。” 陈思华挑一筷子放到嘴里试试,而后眼睛一亮迅速点头:“真好吃!芝麻好香。” 闻嘉嘉的安利得到认可,顿时眉开眼笑:“看来你也是麻酱……麻酱爱好人士,那你就跟我调同样的就好。” 其实她不管是麻酱碟还是油碟都吃的,但相比之下更喜欢麻酱碟。 调完,两人就开动了。 如之前所说,此时的东来顺质量还算是有保证。 羊肉确实鲜嫩,而且膻味轻,被麻酱那么一裹,温度降下去许多。 入口,先是麻酱的香咸,紧接着就是羊肉独有的鲜了。 味鲜肉嫩,嚼几下还能吃到辣味,闻嘉嘉只觉得精神得到彻底的满足。 是的,精神的满足。 她渴望一顿火锅已经渴望很久了,不是家庭版本的简易火锅,而是和上辈子火锅店里一样的火锅。自穿越后就在想,直到现在才达成愿望。 吃完肉吃菜。 她点了白菜和冻豆腐,白菜清甜,冻豆腐吸汁,而且带着豆制品的香,在酱料里过一遍后还吸了酱料。 闻嘉嘉美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 她决定以后有机会要多来吃几回,得在质量变差之前多吃几回! 如她所料,两人吃到最后是腆着肚子出门的,走路时都感觉肚子坠得慌。 此时已是傍晚。 一侧天空是火红的、两将要沉落的太阳,另一侧则是五彩斑斓的彩霞,美不胜收。 两人来到市场,又逛了一圈。 陈思华买了好些东西,闻嘉嘉倒是没啥想买的,逛到最后还是忍不住买了些头绳头花和布料。 再就是徽章了,这里竟然没有,想来要去供销社才有得买。 离开市场,回到招待所。 闻嘉嘉没有上楼,而是先去供销社把答应两姐妹的徽章买了再说。 等回到房间时再洗个澡,紧接着把资料拿出来整理。 资料颇多,她快速翻一遍,觉得怎么的也要两三个小时才能整完。 好在房间里是有桌子的,也不限电,闻嘉嘉就此投入到工作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天空彻底暗了,只有点点灯光。 她看眼手表,时间已是7点半。 闻嘉嘉重新提笔,簌簌翻动纸张,窸窸窣窣的写字声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 又过半小时,屋外走廊上才传来走动的声音,大概是沈厂长他们回来了。 闻嘉嘉高估了自己的效率,直到快十点她才把资料给整理完。 夜深了,身体和精神都无比疲劳的闻嘉嘉扑倒在床上,不到半分钟就沉沉睡去。 翌日。 清晨六点,被光线照醒。 闻嘉嘉特意没关窗帘,就是怕今天早晨起不来。 洗漱过后来到走廊,见门都没开,就肚子去楼下街边吃了饭。 北方的口味和南方大不相同,反正闻嘉嘉这种两辈子都生活在南方的人是吃不惯的。 闻嘉嘉只点碗小米粥吃,再买两块煎饼,光吃粥饿得快。 吃完饭,看到高主任的房门打开,闻嘉嘉立即把昨夜整理好的资料给她。 高主任笑问:“你和销售那姑娘昨天下午吃啥去了?” 闻嘉嘉:“东来顺!哦就是涮锅,羊肉锅,您要是有时间可以去试试,味道特别好。” “嚯!涮锅啊,你们可真能吃,直接找到东来顺去了。我当年和朋友一起去过,刚合营没几年那会儿去的,味道确实好,但贵也是真的贵,钱包缩水了吧。” 闻嘉嘉点点头,有点心疼呢,带来的肉票都被总得差不多了。 很快,等领导们吃完早饭后,一行人就又去了展馆。 这回展馆中人可多了,闻嘉嘉跟在高主任后面,听着高主任挨个给她介绍。 “那是东省医玻的厂长,姓王。”高主任低声说,好似自己也在回忆和辨认,“是位铁娘子,特别能喝,昨儿差点把沈厂长给喝倒了。” 闻嘉嘉震惊,沈厂长多能喝她是知道的,曾经有次饭局上沈厂长喝了大半瓶的白酒,喝到最后闻嘉嘉瞧着都心惊胆战,怕他死在桌子上他们同桌的人得负责…… 能差点把沈厂长给喝倒,那位王厂长得是啥样的酒量啊。 “旁边那个是云省医玻的。”高主任又道。 闻嘉嘉好奇:“就是咱们建厂那段时间援助咱们的?” “对,他们水平确实不错,带来的产品中有三款产品都是咱们正在研制的产品……这次回去可以差不多砍了那几个项目。而且人家厂是真正靠自己白手起家,不像咱们,后面有人在帮扶。”高主任道。 闻嘉嘉啧啧称奇,觉得自己回去后得多了解了解云省医玻。 不久后,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也来了,来的是职位颇高的领导。 这种场合不说闻嘉嘉,就连高主任也得要站在旁边插不上话。 没过一会儿闻嘉嘉又被安排去和其他厂里的人交流,再来到一间会议室里开会,没空再观察七观察八。她眉毛微凝,手下的笔唰唰写不停。 会议间隙,去上个厕所。 心道难怪厂里得带这么多人来,原来有这么多事儿要忙,她来之前还以为自己是凑数,显得队伍比较有气势的来着。 下午,闻嘉嘉基本就在展馆内来回穿梭,再就是给医院的人,政府的人介绍自己工厂的情况和产品。讲一下午讲得口干舌燥,感觉口周部位都酸得厉害。 “……我们厂目前有规划建设医药玻璃附属加工包装厂和综合配件厂,主要生产包装纸箱还有台床、磨床、万能铣床等等综合配件。这将大大增强了我们厂自主研发的能力,也可以向外输出医药机械配件。再就是我们有港口,在运输上我们是有优势的……” 闻嘉嘉站在人群前洋洋洒洒地道,这番话她已经在厂里写过好几回了,也被高主任打回来重新修改过好几回,此刻说是倒背如流也不为过。 就有位领导问:“你们厂目前的职工有多少人?” 闻嘉嘉心里一咯噔,他们厂就是这方面弱许多。 毕竟员工不是跟机器一样,从外面买来,从兄弟厂挪来就能用的。就算招人,也得安排培训,也得等着员工成长啊。 要不怎么说一个工厂最大的财富就是员工呢。 闻嘉嘉面上还是笑笑:“我们厂从74年成立至今,已经有职工586人,其中工程技术人员46人,高级工程师2人。” 那位沈厂长从农村带回来的劳改人员还没包括其中,其实人家的能力是真的强,解决了好多的困难,甚至还帮忙修好一条生产线,沈厂长都已经安排人照顾他的日常生活了。 话音刚落,那位领导就皱眉了:“人数不算多。” 闻嘉嘉忙解释:“确实是这样,但我们厂这两年来都在招工,要不是担心工人经验不足,厂里已经要突破上千人了。” 领导点点头:“确实,这事儿不能急。一切以安全生产为先。两年的时间……你们厂能发展到这种规模也是了不得。” 紧接着又问,“设备有多少?” 闻嘉嘉脱口而出:“共有42台,主要有拉管机、熔炉、制瓶机等等设备。” “生产的安瓶量呢?” “去年生产安瓶量有五千六百万支,曲颈瓶要更多,有六千四百万支,而黄小瓶则有六千两百万支。不过我们今年将会争取突破,尽量在10月时达到去年的产量,目前已有成效。” “嗯,这个人数量已经很不错了。” 说完,也不晓得人家满不满意,反正离开时点了点头。 闻嘉嘉手脚发麻,后背冒出密密麻麻的密汗,差点没倒在地上。 精神高度集中后的结果就是这样,感觉身上的力气被抽个精光。更重要的是,刚刚那位是部级领导,她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领导。 “你还好吧,要不要换我来?”陈思华悄悄扶着她,“你真厉害,刚刚要是换我,我都得打磕绊了。”就算拿着纸张读,也读不顺利。 闻嘉嘉点点头,往后退一步坐在自家展位的椅子上,然后拿起水壶猛喝一口水。 休息十几分钟才起身继续,等展会要结束时她才彻底松口气。 第二天,一行人带着顺手拿到的订单准备回去。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80节 车是早晨九点半的车,于是闻嘉嘉一大早起来去前门的稻香村买糕点。 香是真的香啊,比几十年后面包店里的香味儿还浓郁,而且不是香精等添加剂的香,就是纯粹的糕点香,没吃早饭的闻嘉嘉口水都使劲儿冒了。 闻嘉嘉也没直接买,先去买两块门钉肉饼和一碗炒肝儿吃吃。 炒肝儿其实不是炒的,有点像熬的,然后浓浓的芡一勾,汤汁便无比浓稠。 闻嘉嘉以前吃不来这种味道,多吃几回才渐渐适应。 如今……陌生的舌头依旧不适应,再加上这时候的炒肝儿脏器味儿有点浓了,闻嘉嘉愣是忍着才吃完的。 没办法,这时候谁碗里有剩菜都得挨批评的。 不过门钉肉饼的味道还不错,多肉多汁,味道鲜美。 吃完,去买糕点。 闻嘉嘉手上的糕点票比较多,于是买了整整两盒的京八件。另外又带了五盒,是昨晚她说要来稻香村时其他人托她帮忙买的。 好在首都人民见过识广,再大的场面都见到过了,闻嘉嘉手里拿着区区七个的稻香村,并没有惹起多少人的注意。 一路到招待所,此时已经要八点了。行李早已准备好,八点10分时准时出发。 上火车,闻嘉嘉紧紧护着糕点。 这次沈厂长“大发神威”——大概也是屁股被硬座折磨得不行,所以买到几张卧铺票。 “只有四张票,好处就是在同一个车厢里,咱们分成两队,到时候轮流去坐。”沈厂长他是这么说的。 闻嘉嘉挺开心的了,毕竟卧铺票难搞啊,更何况还是四张……对比来时一水的硬座,还要啥自行车啊。 她先坐了一天的硬座,而后才同队伍里的几位女同志一起去软卧车厢里躺着。 软卧舒服许多,闻嘉嘉背书时的效率都高不少。夜晚降临时再睡一觉,睁眼时,已快要到达临和。 临和市。 一行人下火车,直奔医玻而去。 闻嘉嘉睡了香甜的觉,此刻只觉得神清气爽。倒是几位男同志神色萎靡,看来在硬座上被折磨得不轻。 “你要不要先回家?资料可以带回家整理,但是最迟明天早晨就得给我。”高主任道。 她还是很体贴人的,知道闻嘉嘉家里有小孩,所以给她方便。 不过闻嘉嘉摇摇头:“我手上的资料不全,需要和思华一起整理。” 高主任点点头:“那行吧,整完你就可以回家了,多注意休息,之后的任务可重了呢。” “……”闻嘉嘉就知道会是这样,也不晓得这回拿了多少的订单回来。 她同陈思华两人找一间会议室,开始整理资料。再一起核对,整理了两个小时才整完。 “现在就要回家?不吃个饭再走,食堂应该还有些剩饭剩菜。”两人一起走出会议室,陈思华问。 闻嘉嘉摇摇头,看了眼手表:“一点多了,吃食堂的剩菜还不如回家吃。” “那行吧,改日见。”陈思华冲她摆摆手,然后两人在岔路口处分开。 闻嘉嘉把整理好的资料交给高主任,而后就骑着车回家。 上次她是有骑自行车来的,登上火车前把自行车寄在陆大姐那儿,托陆大姐有空时帮她骑回医玻的车棚去。今儿一看,果然在车棚中见到了自己的车。 今天提早下班,闻嘉嘉乐得小曲儿都哼出来了。 只是午后的阳光着实炽热,晒得人感觉头顶都跟火烧了似的。闻嘉嘉甚至往头顶摸摸,头发的热到有些烫手。 路上基本没人,天气热得厉害,附近村民不是在田里挑水,就是呆在家里休息。 闻嘉嘉骑得飞快,头上的汗也哗哗流,没一会儿两鬓和额头上的碎发也被打湿了,就跟刚洗完,没有擦的头发一样。 很快,到达部队门口。 “嘉嘉,你回来啦!你家魏岱说你这几天出差去了?”有人道。 路过养殖场时碰见了熟人。 闻嘉嘉笑笑:“对!刚回来。婶儿大热天的你们还得工作呢。” “唉!可别提了,养殖场里面的鸡犯了病,死了好一批呢!我跟你说,你最近可别在外头买鸡吃,我怀疑外头也有病鸡,有那黑心肝的会拿病鸡卖给人。”婶子提点道。 闻嘉嘉立刻点头:“我肯定不买。” 说着也眉头皱起,蹬着车回到家中。 家里只有钟慧胜和闻小妹在家,钟慧胜刚刚哄完孩子入睡,此刻听到院外有动静,不禁起身来到门口。 “表姨,我回来啦!”闻嘉嘉的身影出现在院子中。 钟慧胜大松一口气。 总算回来了,全天带娃的滋味,谁带谁知道!她还是当个辅助吧。 第93章 夏日日常 闻嘉嘉回来后连身上的背包都没有取下,直奔屋里。 离家几日想闺女想得慌,刚刚在路上时都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回来。 “外面热吧?快来看看小妹,这几日每天晚上都得哭呢。”钟慧胜忙道。 闻小妹此刻正躺在客厅里的婴儿床上,钟慧胜的网扣花架子在客厅角落,为了方便她一般都会把婴儿床放旁边。 闻嘉嘉见到闺女的那刻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亲好多遍,想死妈了! 小姑娘眼睛闭着,眼睫毛长且翘,两只手握成小拳头摆出投降状。 若不是怕吵醒她,闻嘉嘉非要把她抱起来不可。 闻嘉嘉直起身道:“表姨我先去洗个澡,在火车上洗不了澡,回来时骑车骑得又全身都是汗,这会儿身上得臭死了。” 她自己闻着都感觉有气味。 钟慧胜点点头:“锅里的水应该还有点热,你舀去洗。” 闻嘉嘉嘿嘿笑:“这么热的天,自来水水管里的水都是热的。” 部队里铺的是铁管,而且为了方便维修还裸露在外,被烈日晒一上午早热得不行了。 闻嘉嘉就放下背包,出门装了两桶温热的水拎到洗澡间,又去房间里拿出寻常在家里穿的休闲衣服开始洗澡。 “舒服啊——” 衣服脱光温水泼上肌肤的那刻闻嘉嘉舒服得发出声喟叹。 两三天没洗澡,身上是又黏又痒,闻嘉嘉愣是用香皂抹了两遍才算完。 她觉得这还不够,等到了晚上,要煮些草药水用来洗澡。 家里有金银花和桑枝,就煮金银花桑枝水吧,再加些佩兰和薄荷,洗澡时清热祛湿舒筋活络,最适合这种天气使用了。 洗完澡,顺手把衣服给洗了。 包括在首都时换下来的那套衣服,那套衣服已经臭得无法闻了。 洗完后闻嘉嘉再度流一身的汗,纯白色的短袖都被汗水给浸湿浸得微微透。 不过没关系,晚上还要洗一回澡的嘛。 想着天气这么热,干脆也把头发洗一下。家里有人时洗头发就是方便,闻嘉嘉坐在板凳上弯着腰,表姨则拿着水瓢倒着水。 半桶多的水下去,头发就洗干净了。 闻嘉嘉用了两条的棉毛巾细细擦,擦到半干,再坐在阴凉和阳光照耀的交界处晒。 随着阳光逐渐远离前院,闻嘉嘉的头发也在慢慢干透。 半小时后,屋里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是闻小妹醒了。 闻嘉嘉立马起身,把头发随手一绑就跑进屋去。 而此刻的闻小妹已经抓些婴儿床旁边的栏杆,在表姨的帮助下坐起身来了。 她闻声朝着门口瞧过去,见到闻嘉嘉是着实愣住了。 闻嘉嘉朝着她张开臂膀,喊了声:“小妹!乖乖啊还记得妈妈不?” 闻小妹只盯着她瞧,随即又看了看旁边的表姨婆,几秒后,似是吓到,又似是被气到,瘪着嘴巴,眼睛慢慢红了,然后“哇”啊一声发出大哭的声音,穿透力极强的声音。 边哭还边歪过身体,要表姨婆抱,可又控制不住回头看闻嘉嘉。 闻嘉嘉心疼得不行,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小姑娘只挣扎了一会儿就不挣扎了,只用两只小手紧紧搂着闻嘉嘉的脖子,把脸靠在她的脖颈处还用力贴着。 她慢慢抚摸着小姑娘的后背:“不好意思啊离开家这么多天,但妈妈也没办法,这是工作对不对。” 小孩才听不懂这些话,她只知道这会儿好几天没看见,都差点要忘了的妈妈又回来了。 于是没哭多久便暂停,顶着一张通红的小脸儿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个劲儿地盯着闻嘉嘉瞧,紧而“嘻嘻”一下笑出来,露出个刚冒头的小米牙。 闻嘉嘉摸摸她脸:“呀!怎么才几天没见,就能看到你的牙啦。” 闻小妹喜得两只手在空中摇啊摇的,嘴里“啊啊啊”个不停歇。 闻嘉嘉问表姨:“表姨她最近发烧没,我听说有的小孩冒牙会发烧。” 钟慧胜:“发烧?还有这种说法呢。不过咱家小妹倒是没发烧,就是老爱哭了,大概就是因为长牙难受才哭的。” 闻嘉嘉放心许多,没发烧就好。 抱着闺女儿在家里转一圈,还顺带检查了一下橱柜里奶糖和饼干还有麻花剩余的量,等把小孩稀罕够了时,手也酸了。 “……” 闻嘉嘉跟闺女商量:“咱们坐下好不好?” 闻小妹“啊啊”拒绝,反正闻嘉嘉一坐下她就闹腾。 闻嘉嘉就又只能把她从腋下处撑起来,让她踩在自己的腿上。 要不怎么说带娃其实是个体力活儿呢,半小时带娃下来比工作两小时还要累。 傍晚。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81节 闻春和闻萱回来了,在院里看到自行车的那一刻就晓得小姨也回来了。 于是两姐妹当即扯开嗓子嚎叫:“小姨,小姨!” 闻嘉嘉从房间窗户中探出头:“别喊了。你们要的徽章都给你们买回来了。” “啊——”又是一阵嚎叫,两人高兴得一路蹦到房间中。 闻嘉嘉把包里的徽章拿出来给她们,同时还有头绳和头花。 这时候的头花款式不多,不过这次买的头花临和还真没得卖呢。 闻春闻萱果然欣喜,拿着头花跑到镜子前试了起来。 闻萱这个多事鬼试完又跑进来了:“小姨,为啥我是紫色的,姐姐的是红色的!” 闻嘉嘉又从包里掏出两对头花:“别急,你想要红色也有,一样的我都买了两对。” 两姐妹明明不是双胞胎,但不管在衣服,还是在书包,亦或者在其他东西上,都犟得不行,非要一模一样的。 闻萱笑容灿烂,拿着红色头花在小辫子上比划:“我就喜欢红色……还有紫色!” 闻嘉嘉:拉倒吧,你红橙黄绿青蓝紫中哪一种会不喜欢呢。 两姐妹兴高采烈的,互相给对方梳头发,又黏在闻嘉嘉身边,总之就是没一个发现橱柜里的稻香村。 闻嘉嘉也不提醒,啥时候吃不是吃啊。 金乌西坠,屋外吹来的风总算有点凉意。原本蔫了吧唧的树叶和花朵,似乎都伸展许多,渴望着水的降临。 闻嘉嘉抱着死活不从她身上下来的闻小妹在院里浇花,每浇一株花,趴在她身上的闻小妹就“喔”一声,还伸出手想去抓。 看到枯萎了的花,闻嘉嘉也会摘下来给她拿着。结果没一会儿她又扔了,看上下一朵的花儿。 闻嘉嘉就说她:“哎不许这样啊,不能见一个爱一个的。” 六七个月的小孩哪里能听懂这个,该要还要,该扔也扔,反正抓得手上都是花瓣汁水,闻着还挺香。 院外的魏岱已经听到了娘俩的声音了,心中一喜大喊一声:“嘉嘉!” “哎!”闻嘉嘉应他。 魏岱急匆匆走进院来:“路上如何,有没有遇到事儿,工作还顺利吗?” 闻嘉嘉想跟他来个拥抱,又腾不出手,只能说道:“一切顺利,路上也没事儿。这回去我们厂还多了几个订单呢,改天又有得忙的了。” 魏岱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想抱媳妇又活生生忍住:“订单多才好,订单多厂子才会越建越大。我都听到消息了,说你们厂的宿舍马上要建成,听说都在修旁边的路了。” 闻嘉嘉惊讶:“不能吧我们就离开五六天,又不是离开五六个月。”她离开之前,那几栋楼还没有封顶呢! 说着又有些懊恼,下午回来时就光顾着骑车了,没有转头看一眼工地。 “都要封顶了还不是马上要建成?”魏岱洗洗手,捏捏闺女脸蛋说道,“我想,最迟年底就能住进去。” 闻嘉嘉叹气,“建成也没啥,反正我是分不了房的。” 若是一直在厂里工作着,或许过几年能分到,但她明天就得去参加高考的啊,到时候直接停职留薪,若是考上了,这份工作也直接辞去,哪里有机会分呢。 魏岱却不知其中内情:“今年分不了,五年后十年后或许就有机会分了,到时候咱们家不得好几套房啊。” 闻嘉嘉手酸得厉害,回到屋里,心想你的前半句话就算了,不过后半句话说得倒是挺正确的。 她这回去首都,在招待所同工作人员聊天时也从侧面得知了首都目前的房价——真真是个白菜价! 当然,这只是相对几十年后的物价而言是白菜价。对于当下工资而言,依旧是天价。 可过不了多久就要改革开放了的,到时候赚钱比现在容易得多得多。 闻嘉嘉心里就暗暗规划,得在90年之前在首都里买四套房,再在海市买四套房……没办法嘛,家里孩子多,一个孩子两套,再加上他们夫妻的,就得各地四套才足够。 因此毕业后的闻嘉嘉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医玻的,她得自己占山头创业呢。 晚饭已经做好,因为闻嘉嘉归来,今日的晚饭颇是丰盛。 在厨房顶上吊许久的腊肉终于又能吃了,切成薄薄的肉片同松茸菌和蒜苗一起炒,出锅时香味儿把闻小妹都馋得口水直流。 松茸菌说是附近山里摘的,大前天和前天下了两天的雨,虽然不大,却是“细水长流”,期间几乎就没停过,总算缓解了几分旱情。 因着这场雨的到来,山里的菌子也萌发出许多。 钟慧胜在附近的松针林里发现了松茸菌,摘了许多回来,直到今天都还没吃完。 前几天是清炒来吃的,直到今天闻嘉嘉回来了才用腊肉作配。 再就是闻嘉嘉钟爱的茄子豆角了,钟慧胜炒的茄子豆角特好吃,明明油也没放很多,但味道就是比她炒的要香。 最后还煮了碗野菜汤。 菌子因为雨水的降临而增多,野菜同样如此。而且还是苦斋菜,这种菜煮汤后特别散热散火。 哦,其实还给闻小妹煮了个鸡蛋,单纯的白煮蛋。 蛋白暂且不能吃,但蛋黄是能吃的,她现在隔三差五的就得吃一回。 这孩子摆明了也是个吃货,歪在她爸爸的怀抱里,见着其他人吃饭时,明明自己嘴巴中啥也没有,偏还嗒吧嗒吧的,好似在吃什么。 魏岱看不得闺女儿挨饿,干脆就先给闺女喂蛋黄,喂完了自己才吃饭。 闻嘉嘉等两姐妹吃完了,就坏心眼的问她们:“这回我出门,你们零食没吃超吧?” 闻萱挺起胸脯得意道:“才没有!要是不信小姨你去检查就知道了。” 闻春也使劲儿点头,把嘴里的最后一口饭咽下去:“我们为了不吃超,还让小姨夫帮我们把零食给藏起来呢。” 闻嘉嘉:“咦,你们还要用这种办法呀,那去橱柜里把奶糖啥的拿出来吧。” 闻春起身去拿,还有空回嘴说:“不管啥办法,有用就是好办法。” 只见橱柜门打开,她就呆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姐姐咋啦?”闻萱也跑过去。 闻春:“啊!” 她喜得在原地蹦三下,连忙把橱柜里的糕点拿出来。 “稻香村!”这三个字闻春还是认识的,小姨说过这是首都有名的糕点。 闻萱则是“哇”了声,简直比闻春还激动,跑回去抱着闻嘉嘉的腰眼睛水亮亮的,带着期盼问:“小姨,这个现在能吃吗?” 闻嘉嘉摸摸她肚子,遗憾道:“你们的胃还有空间装?” “当然有!”闻萱肯定道,没有也得有。 闻嘉嘉就说:“一人只能吃一块糕点,再给隔壁沈老师送去半盒,剩下半盒送给包姨。” 闻春举手:“那我可以和妹妹分着吃吗,这样两种点心就都能吃到啦。” 闻嘉嘉摊手:“你们自己做决定哦。” 闻萱举一反三:“那小姨你们也吃吧,咱们把一块糕点分成五份,每个人就能吃五种口味的糕点了。” 闻嘉嘉意外的看着她:“看来你在吃上数学挺好的。” 这姑娘在数学方面明显没有姐姐闻春来得灵活。十道算术题,闻春一分钟就能解决,然而她得用三分钟的时间。 闻萱又得意了:“那是吃嘛!” 闻嘉嘉无语了:“行吧,你来分。” 反正糕点放久了也是不好吃的。 闻萱分,闻春送。 隔壁的沈老师夫妻特意过来谢闻嘉嘉,谢阳当即就塞个到嘴里了,感慨道:“来部队这么些年,好久没回过家了,我得有七……哦不,得有八年没有吃过稻香村了。糕点的味儿似乎没咋变,又似乎变了许多。”也不晓得变的是糕点,还是自己的舌头。 沈老师也道:“我家附近就有稻香村的店,当年没事时就坐在人家店门口闻味儿,当时你随便给个糕点让我一闻,我都知道是啥饼。” 闻嘉嘉惊讶:“我觉得它们只有内馅儿的用料不同,这都能闻出来?” “那可不!年轻的时候是真能。现在嘛,嗅觉大概是退化了。”她说着摇了摇头,又问闻嘉嘉,“你这是在前门买的?” 闻嘉嘉点点头。 沈老师露出笑:“我家就在附近,没准你逛的时候还路过了我家呢。” 闻嘉嘉就想竖大拇指,真厉害啊,那片离广场可近了呢。 沈老师夫妻俩离开没多久,包姐就来了。 包姐问:“嘉嘉你啥时候回来的?” 闻嘉嘉:“今天上午到厂里,下午回来的,那时候刚两点多吧。” “哎那会儿可热了,你这回去的是首都?快给我说说首都长啥样,你有没有去广场,有没有去长城?”包姐拉着张板凳坐在她面前。 呃,该怎么说呢,闻嘉嘉认真道:“没有,这两个地方我甚至都没靠近过。” 包姐惊奇:“不能吧!去首都不去这两地方不等我白去?” 闻嘉嘉笑笑:“我总共就没在首都待多久,两天里除了工作就是去外面吃顿饭了,哪里有时间去呢。而且首都特大,不像咱们临和,从城东去城西,厉害的骑个自行车都行。在首都从城东去城西,骑自行车非得骑断腿不可。再说了,长城在八达岭呢。” 犹记得她上辈子去时,还得从首都火车站买高铁票,坐高铁去。 包姐有点遗憾:“还想问问你这两地方是不是真跟收音机上说的那样呢。” 闻嘉嘉就道:“你有时间去趟就晓得了,到时候在那里住一周,能把大景点都逛一遍的。” 这话说的……包姐没觉得奇怪,一旁抱娃的魏岱却觉得奇怪。因为嘉嘉说的就跟自己去过一般。 不过这种奇怪的感觉不是一回两回了,从前在他面前还会遮掩着,现在有时说漏嘴了,也脸不红心不跳,就当无事发生。 想必她自己也无所谓了,用闻嘉嘉的话就是“摆烂”,也不晓得哪里来的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词。 夜晚。 闻小妹黏她黏得不行,非要呆在她的怀里才能安然入睡。 闻嘉嘉母爱爆棚,外加一丢丢的愧疚感,对她那是有求必应。愣是等孩子睡了,才把她抱到婴儿床去。 然后呢,夫妻俩度过一个特别火热的夜晚。 在这热到随便翻两下身就能出汗的天气,夫妻俩还有心思做睡前运动,可以说是真爱了。 —— 七月缓缓过,八月如期而至。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82节 八月份山里多了好多的菌子,也长成好多果子。果子有些青涩,有些却已经成熟。 院里的桂花也开了,桂花香气渐渐浓郁,闻嘉嘉深有感触。 魏岱上月月底从山里抱了个野蜂巢回来,蜂巢颇大,家里得到十多斤的野蜂蜜,表姨就说想做点儿桂花蜜吃。 这不,就等着本月月底或者下个月桂花再开盛点儿时“磨刀霍霍向桂花”呢! 闻春和闻萱两姐妹总算放假了。 两人课直接上到七月底,要多悲催有多悲催。中学甚至都比她们放假得早。 为啥呢?说是小学生人小胆子大,今年天气热得不行,怕他们会跑到河里或者湖里,这才把他们拘在学校中。 搞得两姐妹天天回来时都哭天喊地的,说要去上中学。上中学放假得早! 闻嘉嘉心说两人天真,人家中学生等八月份时还得统一去割稻谷呢,那才是真的累。 不过等两姑娘上中学时,这种传统活动除了乡县学校,城里学校大约就都取消了,她反正没听她妈说过当年她小时候需要农学的。 两姐妹放假后就放飞自我了,先是好几天都待在家里,可着收音机听。 然后就下河玩耍,整天摸一些螃蟹啊,蝌蚪啊的回来,说是带回来给小妹看。 “小妹好可怜的,都不能出门。”闻萱为闻小妹叫屈呢,觉得小姨管小妹管得太紧了。 闻嘉嘉点点她脑袋:“拉倒吧,明明是你自己想吃香辣螃蟹了。” 闻萱笑嘻嘻,露出缺了一颗牙的两排牙齿。 她步了姐姐的后尘,也开始换牙了。 之前还笑人家闻春来着,可她最近也被其他没有换牙的小孩笑。 真是笑人者,人恒笑之。 香辣螃蟹是最近家里桌上的常驻嘉宾,托两姑娘的福,闻嘉嘉每天都能啃两只螃蟹解解馋。 她还想着大闸蟹呢。 别说,来这里后吃大闸蟹是真方便,因为这里有蟹田。 虽说蟹田都在离此处几小时车程的外市,但相对来说,比老家方便得多。 魏岱还给她带来了好消息:“附近也有村子要搞蟹田了,集中搞,政府有补助呢,往后你再想吃大闸蟹就方便很多。” 闻嘉嘉:“……蟹田起码得好几年才能搞出规模来吧。” “对,所以你还得等好几年。” 闻嘉嘉无话可说,这跟给驴吊几年的胡萝卜有啥两样,还好消息呢! 好在魏岱很给力,在菊花盛开之前,他搞到了一筐的大闸蟹。 这时候的大闸蟹相对来说是比较便宜的,他直接按筐买。 表姨瞧见都馋得不行:“我上回吃时,还是跟爹娘来吃的呢。” 夫妻俩一听顿时有点小愧疚,感觉勾起了表姨的伤疤。 可表姨很看得开:“我都这岁数了,哪里还会看不破生离死别啊,没事没事!有些事想起来是暖的,那就不算是伤疤。” 说着就撸起袖子开始清理大闸蟹。 大闸蟹用稻草绳绑起来了,也不怕会夹到人。她上手拿,然后用刷子刷。 闻春闻萱蹲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后来还上手一起帮忙。 魏岱则是去烧水,而闻嘉嘉抱着小妹坐在一边。 小妹确实是个没见识的小孩,她瞪着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看。 她这两个月辅食喂着,确实大不少。 闻嘉嘉越来越不爱抱她了,总觉得自己手臂的肌肉都明显好多。可惜家里没相机啊,否则她是一定要拍下来的,这可是母爱的铁证! “啊啊——”小孩还只会简单的啊啊。 “是蟹——”闻嘉嘉不厌其烦的教。 闻嘉嘉搞不懂,这两个月自己和魏岱,包括家里人都在教她说话,“花草”也就罢了,咋还不会喊“爸妈”呢。 忽然,闻小妹往前一探,字正腔圆地来了声:“蟹!” 第94章 升职加薪 闻嘉嘉崩没崩溃不知道,反正魏岱是崩溃了。 他日日回来都得教孩子喊爸妈的,结果被几只大闸蟹给捷足先登,让孩子先喊了“蟹”! 而且跟闻小妹平时的含糊不同,她这回喊得很清楚。 任魏岱再如何,也没办法说服自己闻小妹只是发出一个近“蟹”字的含糊音。 “你咋这么能呢!”魏岱烧完水后就把闺女抱到自己怀里,忍不住捏捏她脸颊,“我对你喊了这么多声‘爸爸’,你最先开口喊的是螃蟹?” 闻小妹只觉得爸爸是在逗她玩儿,见爸爸抱着她离螃蟹越来越远还有点儿不高兴呢,手指着螃蟹啊啊啊的喊,摆明了是要过去。 魏岱若是再啰嗦,她就一巴掌呼到爸爸的嘴上:“啊!” 过去啊过去!是欺负她不会走还是欺负她不会说话呢! 魏岱郁闷,只好又抱着孩子过去。 大闸蟹洗完就能蒸了,直接放几片生姜去清蒸,蒸完后的大闸蟹实在鲜甜。 掰开壳,再分两半。 蟹黄如蛋黄,蟹肉如蛋白,光是闻着都能闻到河鲜的鲜美。 螃蟹自然是要配醋一起吃。 闻嘉嘉在蘸碟里倒了些许的黄酒,些许的陈醋,再切些姜末去,就这样蘸,能把螃蟹的滋味放大许多。 要不是不能喝酒,她非得倒些杨梅酒,或者桃花酒出来喝喝才行呢。 家里的青梅酒喝完了,表姨是个隐形的喝酒大户,她喜欢在傍晚是小酌一杯。 怕她不够喝,今年晒的、原本想拿来泡茶的桃花也被闻嘉嘉酿成了桃花酒,如今正是能喝的时候。 闻嘉嘉便把桃花酒拿出来,给表姨倒上,她一杯下肚脸就微红了。 “哎,日子真舒服啊。”表姨眯着眼睛感慨道。 夕阳无限好,即便近了黄昏,却仍然让人感觉到朝气蓬勃。 为何呢?因为即便是处在消息不太灵通的家属院中,钟慧胜也能从报纸的细枝末节里感受到十年的风雨即将停歇。 果然,第二天,也就是10月6日,这场浩浩荡荡持续了十年的革命终于落下帷幕。 当看到报纸的那刻,家属院里无人不再欢呼,对外形象比较知性内敛的沈老师也同大家一起开怀大笑。 笑完后又回家狠狠哭了一场,到了傍晚闻嘉嘉回来时她眼睛都还是红肿的。 “沈老师你没事儿吧?”闻嘉嘉担忧问。 傍晚,谢易跑过来说妈妈哭了,闻嘉嘉便跟随他过去。 沈老师正在整理东西,笑笑道:“没事儿!我现在还能有啥事儿啊,再困难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 闻嘉嘉见她眼睛虽然红肿,但是情绪显然欣喜便放心了。又好奇问:“姐你是要出门?” “对,我去瞧瞧我妈……我妈在她老家,也就是我外祖家生活。她每年又只寄一回信,信上只说自己一切都好。可她本身就有很多的基础病,加上风湿比较严重,也不晓得这几年来情况如何了。”说着沈老师叹声气,面上生出些忧愁来。 谢易是个暖男,抱着妈妈说:“妈别怕,我和你一起去看姥姥,把姥姥带到医院来治病。” 闻嘉嘉也点头,安慰道:“我上回听彭大夫说他妻子比较擅长治风湿这方面的疾病,你要不把老人接来试试?” 沈老师犹豫片刻道:“目前政策如何还不知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把人接来,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帮忙引荐。” “哎!哪里会麻烦呢,彭大夫就是咱们医院的医生,到时候问问他就行。” 闻嘉嘉说完见沈老师有好多东西需要整理便离开沈老师家,又回到自己家。 表姨岁数大了,心态难免平和许多。她就说:“我知道这天迟早是要来的。” 闻嘉嘉笑问:“您有啥亲戚吗?” 钟慧胜说着把围裙往身上一系:“没呢,我是家里的独生女,我这一辈的人,也就剩我和你婆婆了。” 闻嘉嘉一直挺好奇的,她婆婆又是个啥家庭,在这几年的时间里,似乎并没有受影响。 她的欲言又止被钟慧胜发觉,钟慧胜想了想就笑说:“你是想问你婆婆吧?” 是呢!忽然这么问,搞得自己像是觊觎婆婆身上的什么东西似的。 闻嘉嘉坐在灶炉前的板凳上,乖巧点头,她听得出表姨想开始讲故事了。 “你婆婆的母亲和我母亲是亲姐妹,家当时是在乡下,家里的田地也不算多,按照之前定成分时算,处于中农和富农之间。祖上说是出过一个举人,传下来些田,传到她们那一辈时虽然没多少了,但吃饱饭还是可以的。” 闻嘉嘉疑惑,“您家不是开布庄的吗?” “布庄是我爹撑起来的,当年我爷爷因为抽大烟把家业败得差不多了,城里没多少人愿意跟我爸结婚。也好在没啥人愿意……我爸有回去乡下时就看上了我妈,后来两人就在一起,再后来生意才慢慢做起来的。” 闻嘉嘉懂了,是自由恋爱。 “你婆婆的母亲,也就是我姨她也是个苦命人。我外祖是有些迂腐的,家里就两姑娘,怕别人说他贪财,一个姑娘同城里人结婚后,就要把另一个姑娘嫁给家里没啥钱的。” 闻嘉嘉蹙眉,确实迂腐啊。 “其实没钱也没啥关系,只要人上进机灵,夫妻俩相互扶持总能把日子过好。谁晓得魏岱外祖父是个比我外祖父还要迂腐的人,书没读两本却对三从四德很看重,我姨嫁过去两三年都被折腾得跟老了不止十岁般。好在等你婆婆出生没几年他就死了,下地狱受刑去,再折磨不了人了。外祖母心疼闺女,把你婆婆接回家住了几年,在那几年里,我还同你婆婆一起读过书呢。” 闻嘉嘉心道,难怪了,婆婆瞧着就是肚里有墨水的人。 边讲古边做饭,中午的饭还剩好多,今天晚上干脆煮烫饭吃。 咋做?就是锅里煎些鸡蛋,把青菜切成小丁放到里面一起炒,顺带放些菌菇去,炒得半断生时加开水,倒入剩饭同菜蛋一起煮,咕嘟咕嘟的,要出锅了再加调料,味道很不错,就是热天时吃实在容易出汗。 闻嘉嘉吃得额头上汗直流,闻春和闻萱就更是了。 她俩相当怕热的,这一个夏天过来,闻春中暑两回,闻萱中暑一回。闻春的中暑比较严重,有回甚至去医院拿了药才好。 后来闻嘉嘉就请表姨每天煮绿豆汤,两姐妹从此倒是没再中暑。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83节 好在夏天已经结束,如今正在发威的是秋老虎,不需要多长时间秋老虎也会倒下。 十月一过,天气便慢慢转凉。 即便再热,一天中最高温也只是30多度,早晚时候还是很凉爽的。 厂里最近事情多。哦不,应该说是这半年来事情就没少的时候。闻嘉嘉还加班过几回,甚至有几天还住在厂里。 因着工厂的快速扩张,高层的变动颇大。最近有个小道消息传出来,说是部门要设立副主任这个职位了呢。 闻嘉嘉听到消息时心里一动,要说她不渴望是没可能呢。 开玩笑,谁会不想升职啊? 傻子吗? 闻嘉嘉就算后续不准备呆在厂里,可升职是能加薪的,谁又会跟钱过不去。 此刻她就怪想去问问高主任此事是真是假的,但是吧,副主任明显比组长更靠近主任这个位置,不管咋说权利都会更重些。她们底下的这些人高兴欣喜,可不代表高主任也会高兴欣喜。 虽说闻嘉嘉和高主任关系不错……但身在职场又同处一个部门,还是上下级关系,关系在不错也没法真正的成为朋友啊,她要真去问那也太蠢了。 闻嘉嘉坐在办公室里考虑了几分钟,发觉她的业绩还是胜隔壁梁牧许多的,只要这回没有内幕,她上位那是稳稳的事儿,于是放心许多。 某帮一粉碎,城里的革委会也迅速倒台,街道上也再没红袖章在走来走去的了。 而闻嘉嘉呢?自然也能经常去她去年买的小院看看。 从前没怎么去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毕竟明明有地方住,却好端端买个院子在很多人看来是件有病的事儿。 有那心眼多的,怕是还会猜测是不是这座房子底下藏着什么呢。行动力强点儿半夜都得爬起来,带着小锄头去挖挖看。 就算挖不到什么,反手把闻嘉嘉一举报,也能给她带来些许的麻烦。 好在现在,能无理由就举报的地方没了,闻嘉嘉开始琢磨着是不是可以把树种下去了。 这座小院光秃秃的,连棵树都没有,要是等到往后翻修时再种,也来不及了啊。 闻嘉嘉把这事儿放在心里,计划着等魏岱有空时让他想办法种一棵树到那里去。 厂里的忙碌直到年底时,货都全部运出去啊才稍稍缓和些。 闻嘉嘉也有空把她带来的书本拿出来复习了,她前段时间才把语文背完,最近在背政治内容。 说实话,她最怕的不是语文数学,而是政治。 这时候的高考主科共有三科:语文数学政治。所以就算选择理科,政治也是免不了的。 语文的话,多少还能吃些上辈子的底子。数学更不要讲了,只有政治,必须重新背过。 背的时候还得注意,别把几十年后的政治词语给顺嘴背到考卷上去。 所以闻嘉嘉决定花更多的时间在政治上,从12月开始,到明年五月,都是复习政治的时间。 闻嘉嘉看到报纸上的日期,忽然有种紧迫感,明年这时候大概就是高考的时候了吧。也就是说,她现在可以算是准高三生了。 高三,怎么能不努力呢! 想想上辈子的状态,闻嘉嘉给自己打了一番鸡血,趁着此刻正闲赶紧背书。 —— 关系副主任的公告在77年一月份时才贴到了部门的公告栏上,闻嘉嘉这日刚到办公室,就被高主任喊去。 “主任啥事儿啊?”闻嘉嘉呼吸还有点儿不均匀,刚刚差点儿迟到了。 高主任:“你先坐,喝口水缓缓吧。” 闻嘉嘉摇摇头:“不用,省得您待会儿还得去洗。”说着坐下。 高主任也不勉强,问她:“看见公告栏上的文件了吗?” 闻嘉嘉下意识往窗外一看:“没呢,我刚刚一路跑来的,没注意。” 高主任笑笑:“厂里要求,咱们部门要新添一个副主任,说是最迟本周的周五就得把人选定好。厂里是倾向你的,当然我也是,如今就是得再看看部门内部有没有二话,如果一致通过或者大部分同意的话,人选就能定下来了。” 闻嘉嘉愣住,是真的愣住。 这么长时间没在听起厂里提起此事,她还以为没后续,是别人胡乱扯的呢!谁晓得新年的头一天就给她暴击。 “那那那我需要做什么吗?”闻嘉嘉回过神后忙问。 高主任:“你?你不需要做些什么。哦,你把你的年度工作报告和总结整理一遍,再附带一份思想报告,周五前交给我就好。” “……” 闻嘉嘉脑袋微微空白,只点头应好。 直到回到办公室,打开窗户被冷风猛地一吹时才彻底反应过来。 不出意外的话,她要升职了! 她果然要升职了! 就是不知道这回能拿多少工资。 闻嘉嘉美滋滋,一整天下来脸上都是挂着笑的。 董琪给她送冻梨时一见她这样子就猜出来了,笑笑道:“恭喜组长升迁啊。” 闻嘉嘉笑容忍不住扩大:“你也知道了?” “嗐,公告栏那里贴着呢,就是不晓得到时候我们小组会是谁来当组长。”董琪反正不觉得会是自己,她能力不算强。 闻嘉嘉接过冻梨:“哪里来的?” 起身拉开窗户把几个冻梨放窗台上,随后又道:“大概是空降。” “啥意思?” 闻嘉嘉:“呃,就是厂里会直接派人来,而不是从咱们自己组里升上去。当然,这是我猜的,具体如何得看厂里。” 她也不是没根据乱猜的,而是因为组里的员工大多都是岁数轻,刚毕业或者毕业没两年的员工。 就算是新厂刚建那会儿入职的员工,都还没历练出来呢。如今厂里的工作越来越多,任务越来越重,他们很难担得起组长的责任。 董琪耸耸肩:“我随便吧……我爸妈还让我别太拼,有时间多看看书呢。” 闻嘉嘉倒水的手微微一顿:“看书?” 董琪点点头:“跟我说往后多读书肯定有用。不过他们三天两头都是这么说的,我都习惯了。” 闻嘉嘉心里却道,这回还真得听。 她觉得董琪爹妈大概是察觉到什么了,最近报纸上“教育”这个字眼出现得原来越频繁,想来最上面怕是已经在考虑关于恢复高考的事儿了。 像董琪爹妈那种知识分子,是能从报纸上察觉到社会的变化的。 闻嘉嘉把盛了热水的杯子推倒她旁边:“这次得听你爸妈的话,我也觉得多读书有用。反正你毕业才三年吧,你爹妈又能教你,捡起来很容易的。” 董琪惊讶:“咦!我爸妈也是喊我看数学语文这些课本来着。” 闻嘉嘉笑笑:“那你想看啥,小说吗?你不妨回去问问你爸妈,看看他们咋说。” “行吧!哎,可是看了能有啥用呢。”高考停摆这么多年,很多人都没敢想它在这几年间会恢复呢,董琪同样如此。 回到家,闻嘉嘉把大概率要升职的事儿跟魏岱透露。 魏岱挺惊喜的:“我还以为你最早也得后面才能升上去。” 闻嘉嘉点点头,她也这么以为。她有时还觉得得高主任升了,她才能升呢。 但厂里没扩大到一定的规模是不会增加副厂长数量的,高主任想要升职实在难。 没想到突然多个副主任的位置,闻嘉嘉真要是当上这副主任,往后说辞职都不太好意思了,毕竟这真算是管理层了啊。 说出去,人家非得说一句:医玻待你不薄! 哎,确实是不薄的。 刚成立时因为缺人缺得厉害,闻嘉嘉直接成了组长。现在因为员工多了,中层管理人员有点缺,她就又踩着风口成了副主任。 闻嘉嘉觉得她自从来到医玻后升职之路可以说是非常顺畅的,君不见跟她一起来的李海军,还在原地踏步中。上回见他时,他已经没了刚来那时的意气风发了。 魏岱问:“那你现在是几级?” 闻嘉嘉笑得灿烂:“18级,拿的是89块五呢,得有你高了吧。” 别说,到手工资是真的比魏岱高。 魏岱去年11月时职位动过一回,成为了少校营长级,拿的也是80多块钱的工资,却没有闻嘉嘉来的多。 不过他的票和各种证却是要比闻嘉嘉拿到的多不少,这就让闻嘉嘉很羡慕了,也不晓得她这回能多拿几张的票。 “等最终确定了,咱们庆祝庆祝。”魏岱说道。 “庆祝——”旁边的闻小妹也学舌。 快满周岁的她,如今特别爱说话。 说来还得感谢那几只的螃蟹,跟打开个什么开关似的,自那天之后闻小妹嘴里就蹦出一个一个的词来。 最先喊“爸妈”,然后就是喊“姐姐”,再接着呢?就是喊“婆”了。 最后开始鸡啊鱼啊,还有花啊草啊的喊,直到现在竟然能学别人说话,从单字叠字,进步成一个词语。 闻嘉嘉喜得不行,把闺女抱在怀里揉揉她大腿的肉:“你也要给妈庆祝?” 闻小妹笑弯了眼睛,再次重复:“庆祝。” “得,你哪里晓得这是啥意思啊。”闻嘉嘉摇摇头,把她放到床上,准备看书去。 魏岱是分外不解,他本以为媳妇就是看着打发时间的,没想到现在是只要一闲下来就得看。 就算没有时间,也得挤出时间来看,完全可以说是手不释卷,比那中学生还中学生。 他记得有位营长家的儿子就在读中学,那位营长还总跟他抱怨,说他儿子一回家就无事可干,宁愿去菜地里帮忙种菜,也绝对不会去碰书的呢。 闻嘉嘉乜他一眼:“你……” 她看看屋外,低声道:“你有空就多看看报纸吧,没看到最近正在大谈教育吗。” 魏岱:“是么?” 闻嘉嘉无语了:“我还能骗你不成。” 魏岱没反应过来:“这也是好事儿吧,不过跟咱们有啥关系?春儿和萱萱也才二年级,教育再怎么变动也变不到她们身上吧。”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84节 闻嘉嘉:“你真是个傻的,我指的是高考。你就没有想过,哪一天会恢复高考吗?” 魏岱彻底愣住:“这……是了,我都快把高考给忘了。” 他起身坐到闻嘉嘉旁边,轻声道:“你猜高考会恢复?” “嗯呢!我还觉得刚恢复的这届高考肯定会放松要求。就比如,像我这种前几届的毕业生也能参加。” 魏岱思考片刻:“也对。若是不行,对前几届的学生来说未免太不公平。再者就是如今确实缺读书人,连我们部队里都喊着要提高军人的文化素养。” 闻嘉嘉拍拍他肩膀:“所以今年家里的事儿你得多多负责,我觉得高考恢复,也就这一两年的事儿了。” 魏岱一口答应。 开玩笑,要是媳妇考上了,家里是要出个大学生的好吗。 过几日,闻嘉嘉的副主任位置不出意外的收入囊中。 梁牧虽然早晓得了,但在此刻还是有些失落的。 虽晓得自己他相比之下更平庸,人缘也更不好,可总会想:万一呢? 他笑容有些心酸:“恭喜了。” 闻嘉嘉:“谢谢啊,我也得恭喜你,你媳妇儿肚子挺大的了,再过两三个月要生了吧。” 她转移了话题。 提起这事儿梁牧挺高兴的:“对!我还想找你讨教还咋养娃,我媳妇听沙月说,说你家孩子养得特别好,就没生活几回病。” 闻嘉嘉说:“嗐,我改天有空了写个单子给你,我家孩子平常有给添加辅食,吃着确实要比单吃奶粉的小孩壮。” 梁牧果然满意了。 他离开后,跟她比较好的几个员工也来找她说话。 闻嘉嘉简直要飘飘然了,没办法嘛,升职就是一件让人无比舒爽之事。 可当一波一波的人离开,办公室重新恢复平静之后,闻嘉嘉后背却隐隐出了些冷汗。 她的升职之路太顺利了,必定有好多人把眼神放在她身上。要是现在就飘,别人还不晓得怎么看自己呢。 再就是,部门多出个副主任,底下员工容易分成两个派别。她同高主任关系不错,闻嘉嘉也不希望自己和高主任的关系会转为糟糕。 毕竟她又不是要长长久久呆在医玻的,再有不到一年的时间自己就要离开了。高主任这么好的一个人脉,可不能搞丢。 第95章 1977年至 在厂里不能飘,回到家后闻嘉嘉还是挺飘的。 当天傍晚闻嘉嘉斥巨资买了些牛骨,又郝青颖买些香料,准备回家做红烧牛骨吃。 郝青颖道:“我在药厂都听到你成副主任的消息了,看来你转去医玻是正确的,往后得叫你一声闻主任了。” 闻嘉嘉冁然一笑:“哎你可别说了,怪不好意思的,该怎么叫还是怎么叫吧。说实话,在这之前我也没想到能升到副主任去,还是占了我们医玻在扩大规模的便宜。” “要不怎么说时来天地皆同力呢?再说了,你能力够得上,否则就算运气再好,也很难升职。”郝青颖摇了摇头,说着就把香料递给她。 闻嘉嘉接过香料,感慨道:“何师傅一走,我买东西都不太方便了。” 吴园楼已经开业了,何师傅成功进入梦寐以求的地方,如今连私底下的那些生意都没咋做了。 当然,大约也是因为市场被挤压。 红袖章消失之后,黑市里面的生意可谓是越来越大胆了。 但闻嘉嘉依然不敢轻易涉足,这时候的高考也是要政审的。 由谁来政审?由考生所在的机关、厂矿或者公社的党组织负责政审。 像闻嘉嘉,若是考上后,就由医玻党组织对她政审。要是不幸在黑市被抓,要厂里去捞她,保不齐到时候的政审就要出问题。 当然了,出问题的概率不高,毕竟都是同厂的自己人,不算严重的事儿能放一马就放一马,可万一呢?闻嘉嘉可不敢赌。 说起这事儿,郝青颖就问道:“你啥时候有空?咱们要不去吴园楼吃一顿?” 闻嘉嘉来精神了:“里面贵吗?” 郝青颖露出肉疼的表情:“挺贵的,我听我大伯说在里头吃一顿饭,都能抵得上在国营饭店吃三顿的了。” 闻嘉嘉摸摸口袋,为难道:“等过完年,开春后去吧,我最近在攒粮票肉票过年呢。” “行!那咱们三四月份再去。”郝青颖挥挥手目送闻嘉嘉离去。 闻嘉嘉回到家,把升职的事儿说了。 魏岱没在家,表姨很替她高兴。 钟慧胜道:“你现在大小也算个官了对不?人呐,就是要有事业。不管男女都一样,能挣钱,才能挺直腰板说话。” 闻嘉嘉笑眯眯地把牛骨放在灶台上:“官就还是芝麻小官,不过钱比从前更多是真的。” 她都有点儿期待月底发工资了。 牛骨需要久炖,今天是来不及吃了,惹得闻萱垂涎欲滴,恨不得现在就煮下去,等到深夜十点十一点时再爬起来吃。 姐妹俩放寒假了,最近有点闲,反正第二天无事可干熬夜也就熬了。 不过闻嘉嘉看不得她们这么闲,等她们再毫无牵挂的玩几日,闻嘉嘉就得出些练习题给她们做了。 冬天天黑得早,吃晚饭时屋外已经一团漆黑。 晚上喝的是鱼头豆腐汤,鱼头重达两斤,熬出的汤浓白如奶粉泡出来的一样。 因为两姐妹最近总窝在火炉边吃碳烤地瓜碳烤板栗的有些上火,所以没给做酸辣味儿,而是直接煮了原味汤。 汤白味浓,冬日里喝上一碗浑身舒畅。 钟慧胜都感慨道:“我来你们这儿,身体都养好不少。” 要不怎么人家都说“江南好”呢,即便吃不了几回的肉,可勤快些,鱼却是能比其他地方多吃几回的。 鱼养人,从前冬日时钟慧胜总觉得身上沉重得很,腰处腿处酸涩得厉害,再就是晚上常常会抽筋。然而去年就好上许多,今年更是没有发生过抽筋。 虽说也有嘉嘉带她去看中医的原因,但更重要的大概是营养跟上了。 现在农村多数人都有病,归其原因,不过是“营养不足”四个字而已。 闻嘉嘉夹两块厚实的鱼肉给闻春和闻萱,又说:“表姨您这么年轻,本来就是身体健康的时候。要我说,您这岁数还算不得老年人呢。往后表哥回来,他的孙子都还得你来带。” 钟慧胜哈哈笑:“他孙子……那可太远了,我就希望他能早点回来,也好让我跟他多待几年,是万万不敢想得那么远的。” 闻嘉嘉:“表哥也快回来了吧。他是去几年了来着?” “整整12年啦,一个轮回呢。”钟慧胜眼里闪烁着些许晶莹。 闻嘉嘉:“那该是快回来了,表嫂又是咱们这里的人,不必担心表哥会在那边定居。再说表哥也惦记您,前几天寄来那么一大袋的馕和葡萄干啥的,让你保重身体呢。” 闻萱忽然举起手,眼睛亮晶晶:“我好爱吃那个大饼,半块饼就能啃一上午呢。” 闻嘉嘉都无话可说了:“家里的饼干不比馕饼好吃吗?” 闻萱认真道:“我细细对比过,饼干刚入口时是好吃的。但馕饼越嚼越香。如果只许我吃一口的东西,我愿意吃饼干。但许我吃三口,我就更喜欢吃馕饼了。” “……” 闻嘉嘉觉得她家闻萱怕是以后能成为“吃”这一道的大家,一位老饕餮。 钟慧胜很欣喜有人这么喜欢儿子寄来的东西,便说:“往后想吃了就去橱柜拿,那玩意儿不上火,吃一整块都可以的。” 闻嘉嘉调侃:“然后过完年就得胖一圈,你现在可是比姐姐还重六斤呢。往外一站,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你才是姐姐哩。” 屋里笑声频出,魏岱也冒风归来。 他带着一身的寒气,进屋时呼吸出的气都成白雾了。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闻嘉嘉问,把装着鱼汤的砂锅放到旁边的炉子上热热,她们吃完了饭,汤已经有点凉了。 魏岱从厨房里洗完手出来:“帮方红军搬家去,因为房屋门不够大,好些家具只能拆开,拆完搬进屋后再安装。” 闻嘉嘉用干净的筷子搅动砂锅里面的鱼,听到这话好奇:“咦?他当时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不久后就得带着妻子来了,怎么拖到这个时候。” 魏岱装了满满一碗饭,坐到桌上:“他妈田婶儿在他结完婚后的第三天时腿不当心摔骨折了,因着这事儿他媳妇,也就是你那朋友在家里多待了会儿。本来第二个月就要来的,谁晓得他媳妇又疑似怀孕,为了保险起见,一直等到现在才把他媳妇给接来。” 闻嘉嘉惊讶:“那田婶儿没事儿吧,她岁数也算大的了,岁数越大的老人越怕摔跤。” 田婶儿就是田俊霞,说来她还是闻嘉嘉和魏岱的半个媒人。 魏岱摇摇头:“大约是没事的,要不然红军也不能满脸都是喜意。” 钟慧胜道:“田俊霞那一家子人都怪长寿,她娘长寿,她姥姥更长寿,当年可是活到90岁呢。我曾经还见过她姥姥,跟她姥姥说过几回话,据说她姥姥的妈,也就是她太姥姥,是百岁老人。只是也不晓得是真是假。” 闻嘉嘉啧啧称奇:“这是有长寿基因啊。”而且还是在女方这边稳定遗传的那种,她都好羡慕呢。 在这种年代,能活到80岁以上,都能称一声高寿了。 不过田婶儿的母亲确实身子骨健壮,有时甚至都会去田里干活。那手脚利索的,都比一些懒汉来的强。 鱼汤咕噜咕噜,已经热好了,香味儿重新弥漫出来。 魏岱拿块干净的碗来,先喝一大碗的汤,热汤入肚后身子才舒服许多。 闻嘉嘉把几盘菜都推到他面前道:“都吃了吧,就别留剩菜了。” 她是极不爱剩菜的,奈何这时候吃剩菜是常有的事。特别是冬天,就算是青菜也会留着第二天吃。 闻嘉嘉并不晓得久放的青菜易产生亚硝酸盐这个概念有没有被提出来,所以也不好拿这个出来给魏岱几人科普,只能尽量在前一天把菜都吃完。 魏岱干脆连菜带汤的把菜倒入饭碗中,他胃口大,这些菜对他来说小意思。 夜晚。 闻嘉嘉把几个暖手瓶灌满热水,先送一个给表姨,同时把暖水瓶也放一个到表姨房间中去。表姨很怕冷,凌晨暖手瓶冰了后,她得重新再灌些热水。 再送两个给闻春和闻萱。 两姐妹从前有时还会一起睡,如今是再也不一起睡了,都乐意自己一个人睡。 大概是日日夜夜的跟对方相处在一起,有点腻歪。 最后的两个拿到自己房间去。 先把暖手瓶放到闻小妹的小床上,将被窝给暖热了,再放到自己的床铺中。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85节 闻小妹最近老爱磨牙齿了,因着这事儿,闻嘉嘉毅然决然的给她断了奶。 不过没了母乳,她还有羊奶牛奶以及奶粉和辅食过活,也不怎么惦记母乳就是。 小姑娘此刻在床上爬行,爬到她爸爸腿上时趴着咯咯笑。笑得口水一流,她爹就眼疾手快的用帕子给她擦干净。 闻嘉嘉摸摸她贴身衣服,又闻了闻:“还好,没有臭酸味,等天气热了再洗澡吧。” 魏岱反驳:“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有啥臭酸味呢。” “……”闻嘉嘉都不想跟他争,在魏岱眼里他闺女是千好万好。 闻小妹玩儿了好一会儿才有困意,她睡过去时闻嘉嘉还在看书,每天也就这时候最舒服了。 半坐在床上,身上披着毯子,盖着被子,脚边还有暖手瓶,就是有些容易困。 “唉!”闻嘉嘉刚刚又差点睡过去,恨不得掐一下自己,“舒适的环境果然容易使人放松警惕。” 魏岱起身给她倒杯水:“别逼自己太紧,我琢磨着,就算会恢复,那也是明年的事儿了。” 他这里的明年指的是1978年。 “大概是明年夏天,也就是说,你再怎么样也还有一年半的时间。” 闻嘉嘉轻轻哼了声,一副“尔等凡人怎晓得我开了上帝之眼”的模样,翻个身继续看,嘴里嘀嘀咕咕的,决定无论如何都得把这段内容给背熟背透了。 翌日。 这日是休息日,闻嘉嘉亲自操刀,把牛骨给炖了。 牛骨很大,闻嘉嘉还让魏岱用斧头给砍成小块,接着焯过水后就放到锅里炖。 那味儿没过多久就飘出来了,牛肉的香十分霸道,随着冷风能飘到北山离她家最远的人家去。 闻嘉嘉深吸一口气,特意去常常汤汁,让后点点头满意至极。 不错不错,味道似乎比她上辈子做的还要好呢。 从早晨煮到中午,阳光偶尔出现,而后又隐藏在乌云之后。虽是中午,温度却不算高。 终于,大半锅的牛骨烧透了。 闻春和闻萱还没到家时就闻到了香味儿,此刻已经在灶台边等着了。 两姐妹也是隔三差五就会开回荤,许多好东西都吃过的人了,依然抗拒不了牛骨的香,如同前两年刚吃到肉般守在灶台边,一刻不离的等着开锅。 闻嘉嘉忽然就笑笑问:“你俩还记得咱们的老家吗?” 离家有几年,两姑娘也长大许多,怕是得忘得差不多了吧。 闻萱记性一般,确实记得不多。 可闻春还记得,她点点头:“我喜欢小姨做的鳝鱼粥。” 她还有些遗憾:“从前在家里老吃鳝鱼,现在都没咋吃了。” 魏岱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提着几条鱼:“那是因为咱们现在有正经的鱼吃了,自然不会多去吃鳝鱼,鳝鱼没肉没啥吃头的,还不如虾。不过你要是想吃,明年小姨夫给你抓。” 闻春笑嘻嘻:“五月就有,小姨夫你五月就要给我抓。” “行啊。”魏岱把几条鱼放在厨房里,对闻嘉嘉道,“等会儿留些火,我蒸条鱼。” 闻嘉嘉惊讶:“哪里来的黄甲鱼?” “黄甲鱼?家里都喊它黄辣丁。”魏岱舀些热水到盆里,把手放到热水中,舒服道:“外头买的,也不晓得是怎么抓的,这种天气竟然能抓到黄辣丁。” 闻嘉嘉一数,竟然有八条! 几十年后的黄甲鱼多是养殖的,像这种湖里河里自然生长的黄甲鱼她还没吃过,肯定特别鲜。 闻嘉嘉道:“我觉得这鱼得红焖,或者煮汤才好吃。” 魏岱道:“留一条蒸,其他的不管是煮汤还是红焖都行。蒸给小妹吃,医生说孩子得多吃鱼肉虾肉。” 闻嘉嘉点点头,心里琢磨着黄甲鱼还是煮汤喝吧,今天已经有红烧牛骨了。 午餐相当丰盛。 红烧牛骨用锅装,黄甲鱼汤用盆装,最后再用白糖做个凉拌西红柿,午餐就完成。 西红柿是表姨在屋里种出来的,闻嘉嘉和魏岱前些年死活种不出来西红柿,只能种一些好种的绿叶菜,谁曾想表姨一种就种出来。 看来种地这种事,天赋很重要。 红烧牛骨基本需要用手抓着啃,反正筷子是很难夹住。 牛肉被她炖的十分软烂,调料和香料的味道已经完全浸透到牛肉中了,一口下去,连肉带着靠骨头部分的筋进入口中,香中带辣,辣却不燥……闻嘉嘉眼睛都眯起来了。 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菜了。 闻春和闻萱更是吃得汁水跑到脸上都顾不得擦,表姨更是把不多吃肉的铁律抛到脑后,连吃三块牛骨肉。 闻嘉嘉反倒是最能稳住的那个,啃完一块骨头就给自己舀一碗汤,汤里带条鱼。 黄甲鱼是先用油煎,煎完再冲入开水的,这样汤才会变白变香醇。 闻嘉嘉喝一口,觉得野生的黄甲鱼就是要比养殖的鲜。 是天然的鲜,不是味精调出来的鲜,这种食材也就是这时候能吃得到。 几十年后即使是野生的黄甲鱼,都不如现在的这般鲜美了。没办法,水质变差许多。 她吃得差不多时,魏岱也伺候闺女儿吃完了鱼。 每回开荤时就是闻小妹最开心的时候,比起各种蔬菜泥水果泥,她明显很喜欢肉。 闻嘉嘉有时都说:“保不齐往后比她二姐更会吃。” 不过想想也不可能,没有哪个孩子能比闻萱更爱吃也更会吃了。 年底过得很快,又是一年过去。 闻嘉嘉这个副主任当得很忙,不到要她处理的事物越来越多,要她开的会更是变多了。 据说明年还得出两回差。 一回是去本省的省会,另一回暂且没说,闻嘉嘉猜测大概是去海市。 没办法,又要进机器了嘛。 年底的会议上沈厂长可是放狠话了,说厂里明年得扩张到1200人,直接冲向千人厂,这对厂里的任何人来说都是个巨大的挑战。 闻嘉嘉猜到明年会忙,但没想到会如此的忙。 年底……这回是真年底,大年三十这天她才放假。 闻嘉嘉拿到升任副主任后的第一笔工资,要说开心是挺开心的,毕竟拿钱票怎么会不开心啊。 但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她竟然没空去花钱!这真是很令人意外呢。 闻嘉嘉本来还想年前逛逛的,如今看来还是直接回家要紧。 天黑了,黑得路都得打着灯才能看清。 好在最近厂里招了些部队村子附近的人,几人同行闻嘉嘉也不是很害怕,否则她也不敢加班。 “唉,咱们啥时候能分到房子啊。” 路过城外的工地有人感慨。 不过现在大概不能叫工地了,而是得喊药玻宿舍,意思就是药厂和医玻厂的宿舍。 说来也怪,宿舍楼竟然没有化工厂的份,它的那份全部到了医玻的手上,也不晓得沈厂长是怎么办到的。 搞得闻嘉嘉最近都不敢往化工那边去了,化工的人见到医玻的都怒目而视呢。 不过医玻作为既得利益者,确实是很幸福的。厂里突然多出两栋房子来,都不晓得能安置多少的人。 高主任甚至都来问闻嘉嘉要不要申请,闻嘉嘉当然拒绝了。她都是快要离职的人了,没必要去凑这热闹。 倒是方红军,借着这个档口分到套面积更大的房子。 他原先分的是45平,如今得有78平,闻嘉嘉前几日去见了陈倩月一面,陈倩月对此很高兴,还说:“都比我爸妈家更大了。” 她相亲前其实回了趟家,据她说当时家里都没有她下脚的地方。 她很局促,自己的房间也已经成为两个侄子的房间,早没了她的痕迹。连她小时候央着父亲给打的桌子都不见了,只因为房间太窄,要住两个人的话桌子占地方。 这也没什么,在住房紧张的情况下,也没办法专门把屋子留给她。 但家里人对她的疏远,对她的客气,以及陌生……还有明里暗里问她啥时候回去的态度和话语,才是最让她难过的。 她只在家里待了两天,两天后便忍不住买票回浮阳。 其实多数的知青都得面对这种情况,即便是亲情,也是需要常见面来维持的。 因着这事儿,陈倩月就彻底放下了回家的执念,决定在浮阳这片土地上落地生根。 哪里想得到兜兜转转又回到城市,她如今只觉得生活无比美好,再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 闻嘉嘉回到家中,把刚领的工资放到铁盒里头,这都是她过几年的启动资金啊。 而后年夜饭开始。 年夜饭如去年般丰盛,闻嘉嘉吃得肚子滚圆,即使不守岁也得守岁。 今年依旧没人家敢放大鞭炮,只有小孩儿在那儿玩小鞭炮。 闻嘉嘉同魏岱坐在客厅里,一个在背书,一个在刻桃符。 隔壁谢家有台自鸣钟,当12点到,1977年的大年初一来之时,自鸣钟响起,昭示着此刻即便是黑夜,但新的一年就此翻开序幕。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77年了啊。”闻嘉嘉放下书本喃喃自语。她等这一年等了许久。 魏岱起身,到院外把祈福灭祸的桃符挂到门上,祈祷来年家里一切顺利。 累到年三十才放假的闻嘉嘉大年初一这天恨不得瘫在床上。 奈何新年的头一天至关重要,不管多累,必须表现得元气满满的。 这日天气好,阳光明媚温度适宜,一家人出门溜达。 溜达一天,初二那日闻嘉嘉是死活都不愿意再起来了,在床上休息一整日,连带着初三那天都是在家里度过的。 初四,回厂里上班。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86节 年后的日子就跟开了加速器一样,反正也没见怎么过,一晃眼就到了元宵。 出了元宵,新年就结束了。 而在这十多天里,闻嘉嘉每日早出晚归,忙着同云省医玻厂交流的事儿。 两家企业在产品上重叠颇多,这使得双方能交流的话题也多。 因为距离远的关系,销售范围没有重叠,所以此刻两个厂子还算和谐。 不过闻嘉嘉却想,等往后市场放开了,交通便捷了,两个医玻厂怕是就要为了订单打得死去活来的了。 闻嘉嘉作为主导这次交流会的实际负责人跑上跑下跑得腿都要细一圈,又是安排住宿又是安排吃饭的,直到月底时才能稍稍歇下些。 不过心还是提着的,因为交流会开始了,她得盯着,这是她就任新职位后首次被安排主理大任务,不能发生意外。 第96章 高考恢复 好在过程一切如她所想,尽如人意没有意外发生。 云省医玻的人得在厂里待三天,第一天参观工厂车间,闻嘉嘉在一旁随同。 云省医玻的人其实还怪委屈的,因为他们临和医玻的设备明显好许多。 有几种机器都是当下最新款,而他们有半成的机器都超过了报废期限。 没来前也不觉得有什么,修修也能再继续用嘛。反正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想着退役这件事儿! 但凡事怕对比,瞧着人家的新机器,不免疼惜自己的日子过得艰苦。 甚至有人感慨:“跟你们的条件一比,我们都跟抱养来的一样。” 闻嘉嘉当即决定要让食堂这几日多添一碗的肉菜,云省医玻的同行确实辛苦了。 好在厂里愿意帮他们和东部的一些化机厂牵线,使得他们也能带几台的新机器回去。 这事儿还是闻嘉嘉负责的,下个月出差的内容就有这一项工作。 人间四月,春花烂漫之时。 闻嘉嘉终于腾出几日的空来,同魏岱一起去方红军家吃饭。 其实陈倩月已经在厂里上班了,特别巧的是她在的还是财务部门,以至于闻嘉嘉去领工资或者消各种发票单的时候总能遇见她。 在闻嘉嘉看来她变蛮多的,当年还是个略微有些青涩的姑娘,如今瞧着已经沉稳许多。 不过反之亦然。 在陈倩月看来,闻嘉嘉也跟几年前分外的不同。 后来两人对彼此的变化都思考了一番,最后琢磨出了缘由:有班味。 没办法,上班和没上班,甚至上了很久的班区别就是特别大。 当年陈倩月下乡没多久,闻嘉嘉也刚穿越到这个时代。如今呢,都上了几年的班,没变化才不正常呢。 休息日的清晨,闻嘉嘉和魏岱带着买的两个罐头和一包红糖以及一斤肉到药玻宿舍。 这还是两人第二回来到药玻宿舍,随着住进去的人渐渐增多,这里的改变也十分迅速。 药玻宿舍位于工人文化宫旁边,最短的直线距离甚至不超过50米。 这里还设置了公交站的站点,下车后就有条水泥路直通药玻宿舍。 不过两人今天是骑着自行车来的,而且还是超载来的,因为闻春和闻萱两姐妹也非要跟来。 闻春掰着手指头这么说:“我们都有整整五个月的时间没有出来玩啦。” 闻嘉嘉回忆片刻,似乎确实如此。 上回带她们出来已经是去年天气要变冷时候的事了,两姑娘期中考考的不错,提出想去城里吃饭才带的她们去城里。 想起这茬,闻嘉嘉也没法拒绝两人。 一个地方待久了确实是会腻呢,君不见随着天气变暖,表姨出部队的频率是越来越多了吗。她甚至和附近村里的人交上了朋友。 于是一辆自行车,载着四个人的自行车停在药玻宿舍的铁门门口。 闻嘉嘉抬头看着牌子挺新的铁门下车,往陈倩月家走去。 闻春和闻萱对这里很是好奇,闻萱更是感慨道:“房子比咱们家属院的楼还高呢。” 确实,比家属院的楼高了两层,以至于这回厂里有三分之一的员工都分到了房子,员工们的积极性都上升许多。 进去后闻嘉嘉如鱼得水,走几步路就有认识的人。 “嘉嘉,好久没见你了!最近在干啥,往常隔段时间总能在厂里见到你。哎,听说你升职了,恭喜啊。”说话的是药厂的人,人家见到她是还分外的意外。 闻嘉嘉笑笑:“最近就是工作呗,忙得跟陀螺一样,没空去找沙月她们。” 那人点点头:“也是。我在隔壁都听到你们医玻的阵仗了,又是去首都又是和西南那边的厂子交流啥的,搞得我们厂里的领导脑袋一拍也想和人家交流。” 闻嘉嘉哈哈笑了两声,而后看眼手表匆匆又说两句就离开了。 在这种工厂宿舍的公共场合里吐槽领导可是大忌,闻嘉嘉不敢接话。 随后又碰到几个熟人,一直到陈倩月家时都在打招呼。 魏岱也是头一回体会到媳妇的社交圈有多么强大,调侃道:“这里才是你的地盘。” 闻嘉嘉得意:“笑话,我给我们部门争取了12套的房子呢!” 她们部门非一线车间部门,分给她们的房子本就不多,各个行政部门里只有她们部门房子的数量超过10套。 因此闻嘉嘉这个副主任当得稳稳的,部门员工对她的信任度也高高的。 要是她愿意一直在厂里干下去,哪天高主任升职后部门的员工一定会想办法立刻推她上台,防止其他人的空降。 说话间,到达陈倩月家。 陈倩月早就在走廊等着了,见到两姐妹时立刻就跑过去捏捏人家的脸颊。 说实话,闻春闻萱七八岁的年纪了,如今极少有人会再来捏她们的脸蛋,此刻猛地被捏还挺不习惯的,脸颊微微发红。 闻嘉嘉笑问:“不认识了吗,这是咱们老家的熟人。” 陈倩月牵着姐妹俩进屋,说道:“你们离开浮阳时春儿萱萱小着呢,哪里还认识。” 闻嘉嘉就道:“萱萱是肯定不记得了,她记性一向不太好,但春儿大概还有印象。” 进屋后第一感觉就是宽敞,连魏岱也眼前一亮。 陈倩月招呼几人坐下,然后倒水说:“不错吧,按照嘉嘉你说的办法装修的,装修完后好多人都来我家瞧呢,连药厂的人都引来。” 说着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又说:“先坐一会儿,红军他马上回来了。” 闻嘉嘉仔细看一圈,是很不错。 她上回来时就被房子的格局震惊到,因为这回药玻宿舍房子的格局有点儿几十年后房子的模样了,奈何此时的装修理念没跟上。 闻嘉嘉看不得陈倩月夫妻俩糟蹋房子,于是把房子看个遍后给出张设计图,还是她忙里抽闲挤出时间画的设计图。 其实就是几十年后极简风格的图——主要也是受限于材料不足,但也让夫妻俩立刻摒弃原有的粗糙装修风,转变成闻嘉嘉嘴里的极简风。 主要也是之前两人基本就没装修,其实现在的屋子多数都是如此,刮个腻子家具进场就能进去住的。 装修好后的陈倩月家光线特别通透,进门是鞋柜,而后就是亮堂的,有大窗户的客厅。 窗户外还是巍巍青山滔滔大河呢,闻嘉嘉觉得几十年后这里的房子一定很值钱。 再就是两个房间和室内卫生间以及厨房,面积都不算小,因为没公摊,魏岱是越看越喜欢,和闻嘉嘉对视时眼睛都亮亮的。 像啥?像要讨肉末鸡蛋吃的闻小妹。 “……” 闻嘉嘉决定移开眼神不去看他。 没聊一会儿,方红军带着两大袋的菜回来了。 两位男士去厨房里忙活,陈倩月则和闻嘉嘉一起说话。 她快到预产期了,正在跟闻嘉嘉讨教孩子出生后该干些啥事儿的问题。 提起这事儿闻嘉嘉可就有得说了:“我家小妹还好,对我来说最困难的应该就是喂夜奶。那段几个月的作息都被打乱了,内分泌也乱,脱发就是那几个月脱的,后来花费好长时间才调整过来。” 陈倩月有点害怕,忙问:“一个晚上得起来几回啊?” 闻嘉嘉回忆片刻:“刚出生的话,一个晚上也得两到三回吧。得看孩子,主要看孩子的消化快慢,之后几个月才会轻松些。哦还有换尿布,小妹刚出生的时候是冬天,每天洗尿布晾尿布,都是个大难题,日日都得用烘笼烘干。” 闻嘉嘉说着说着都摇头了,那段日子想起来都觉得痛苦呢。 陈倩月摸着肚子叹气道:“肚子里这孩子反正是没办法了,等生完后我不会再要第二个。” 闻嘉嘉:“不要就不要,现在讲究计划生育嘛,我瞧你们铁门门口都开始写标语了。” 看到“少生优生,幸福一生”时,闻嘉嘉都有一瞬间记忆错乱了。 不开玩笑,几十年后她爸爸的老家村里也有同样的标语。 为了不增加待产孕妇的恐惧,闻嘉嘉很快跳过这个话题。 闻春和闻萱两姐妹正在屋外探索中,因为不熟悉也很难跟周围小孩玩在一起,所以很快就回来了。 陈倩月情绪微微低落,趁着两姑娘跑厨房去的时候对闻嘉嘉低声道:“小时候还不太瞧得出来,越长大越觉得萱萱挺像你二姐的。” 闻嘉嘉惊讶,然后细细看了闻萱的侧脸,“确实很像。”以前大概是没长开,现在张开像极了。 她不由得庆幸自己早早的把闻春闻萱带了出来,可想而知闻萱的长相在村里会被多少人提起像妈妈。 孩子可不能在这种条件下长大。 陈倩月说完这事儿,就又小声地说了说闻萱爸爸的事儿:“……之前我们知青院的人跟他都没有联系了,后来又来了个新人,跟他同个地方的,说日子过得一般。你要当心,他这人底线不算高。他日子过得差,等萱萱长大后说不准要来找萱萱的。” 闻嘉嘉冷哼一声:“没事,他不上门还好,上门的话肯定能让他后悔来。” 这个话题两人也没聊太久,毕竟闻春闻萱还在屋里呢。 饭菜很快做好,方红军竟然还打了啤酒回来。 闻嘉嘉问他:“是咱们厂附近的国营饭店打的吧?”不是的话她不喝,好些饭店装酒的木桶都是敞开的,卫生没保证。 方红军给她倒上:“当然!还是今年头一波的酒,味道肯定好。”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87节 闻嘉嘉这就放心了。 饭菜很丰盛,有鱼有肉还有闻春前段时间念叨的鳝鱼。 “没想到这时候也有鳝鱼了。”闻嘉嘉表示有点好奇,现在天气还不算热,早晚甚至得穿两件衣服。 方红军:“偷偷买的,你不晓得吧,城门口出现个集市。” 闻嘉嘉:“集市?” “对,就是咱们老家的那种集市。”他脸上出现点儿迷茫,“社会情形变得可快了,去年这时候哪里敢想城门口会有集市呢。哎,往后会是个啥样还不晓得。” 魏岱给两孩子盛鸡汤::“社会嘛,是不断运动变化和发展的,不过最近的变化确实大好多。” 闻嘉嘉倒不觉得变化有多大,开上帝之眼的她晓得历史。不过她也挺好奇的,当即就问了具体位置,打算告诉表姨,这样表姨往后又有个新地方逛了。 四人早晨九点多来,到了下午三四点钟才回去。 闻春和闻萱成功在药玻宿舍里交到朋友,而闻嘉嘉和魏岱也去隔壁工人文化宫逛了圈。 工人文化宫有好多的教室,里面竟然还有各种培训。 比如说教人怎么踩缝纫机做衣服的,闻嘉嘉看了都觉得自己能去当老师。 毕竟她这两年在家里做了好些衣服,闻春和闻萱的衣服再没买过,都是她做出来的,而且还引领了家属院的时尚风潮。 给两姐妹做了红色背带裙子,没过多久学校里就出现了她们的同款裙。 把两姐妹气得哇哇直叫,明明是小姨给她们做的,是独一无二的,偏偏路上同款越来越多,搞得她们都不好再炫耀了。 闻嘉嘉没办法,就又只能给她们做两件样式比较新颖的连体背带裤。 两姐妹大了,穿背带裤倒也不担心在学校没办法上厕所。 不过这时候也是有背带裤的,只是闻嘉嘉做的要好看许多。 奈何依旧有同款,不出一周的时间同款就出现了两三件。 姐妹俩虽然气,却也佛了,勉强安慰自己是走在时尚最前沿。 文化宫逛完,再去集市一趟。 集市上已经没了多少摊位,然而从地上痕迹来看这个集市颇有规模,起码得有100多个的摊位。 而后又回药玻宿舍接人,接两姑娘走时她们还有点不乐意。 在家属院待久了,社交也固定了。 猛地来新鲜的地方,交新鲜的朋友,两姐妹表示很开心。 过几日,闻嘉嘉又投身于工作中,还出了趟差,整整四天的差。 她现在比魏岱还要忙,所以将近90元的工资拿的并不算轻松。 一段时间的忙碌下来,闻嘉嘉的体重直接降到90斤,肉眼可见的瘦了,比生孩子前还要瘦。 魏岱都怕她营养不良,在她有天加班完回来时直接让彭大夫给她诊个脉。 彭大夫刚好正在陪给沈老师母亲做针灸的妻子,给闻嘉嘉把个脉也是顺带的事儿。 沈老师去年瞧过母亲后就在母亲那里呆了一个多月,等到快过年了才回来。 而谢阳又忙,于是给了表姨足量生活费,把谢易兄弟俩放在她们家。 那阵子表姨都跟托管班阿姨似的,每天的工作就算给几个小孩做饭。 别说,孩子多吃饭似乎都香了,闻春闻萱那阵子吃饭都是抢着吃的。 沈老师回来后没多久又去了老家一趟,这回直接把她妈妈也给接了来。 闻嘉嘉这才晓得她妈妈的病有多严重,差点都没法走路。 好在彭大夫妻子医术精湛,喝了半个月的药,扎了好几次的针,沈老师母亲的情况改善很多,如今已经能走路了,甚至能去菜地里干点儿活。 而闻嘉嘉被彭大夫给出了“没好好吃饭,劳累太过”的结论。 魏岱当即给她安排了各种鱼,草鱼鲫鱼白鲢鱼……闻嘉嘉吃鱼都要吃吐了! 关键这段时间还是很多鱼产卵的时候,闻嘉嘉边吃边喊“罪过”,她觉得自己最近吃了一池塘的鱼,鱼子鱼孙通通被她斩断了。 好在闻嘉嘉是个适应性极强的人,既能适应高强度的工作,又能忍受天天吃鱼。 又一段时间的休养下来,体重重回100斤左右。 魏岱这才满意。 随着高考日子的慢慢临近,闻小妹也在逐渐长大。 她一岁半了,开始在院里院外走路,已经走得比较稳了。 小姑娘的探索欲望很强,经常趁着人不休息就跨越门槛跑到院里去,即便在门槛处摔了几跤也不罢休。 而结果就是魏岱这个当爹的会迁怒——迁怒给门槛,直接把家里客厅的门给换了,门槛更是扔了。 从此闻小妹到院子里玩时就简单多了,每天早晨醒来后坐起身喊姨婆,然后乖乖等姨婆抱她下床。 偶尔魏岱和闻嘉嘉起床后,会把还在睡梦中的她抱到大床上,如此一来她自己就能跟个毛毛虫似的,慢慢挪下床。 再走出房门,扶着门框来到院子中,摸摸花儿又折折草,有时还跑到院门口去,就坐在门槛上,人若路过,总是要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或者肥嘟嘟的脸颊的,她都快成了北山一景了! 慢慢的,她走得越来越稳。 她是个谨慎的孩子,走得稳后才会开始跑。 有一天甚至跑到学校去接两个姐姐了!惹得表姨差点没吓出心脏病来。 部队里是不会有人贩子没错,但部队里有河有湖啊。 好在部队家属院里到处都是人,她还没跑到学校呢,就有人跟表姨说了这事儿。 闻嘉嘉当天晚上回来后对闻小妹进行了严肃的批评,魏岱同样如此。 两人好歹是带过两个孩子的,自然知道在孩子生长过程中,父母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其实是一种不明智的行为。 闻小妹背着手低着头站在角落,两辫子翘在耳朵边,猛一看她垂头丧气,其实仔细看,她嘴巴是撅起来的,还有点不服气呢。 “你还不高兴啦?”闻嘉嘉板着脸看她,把手里的竹鞭在空中挥几下,挥出可怕的破空声音,“你还敢不高兴!” 闻小妹使劲儿摇头,把挂在耳朵上的紫茉莉耳环都摇了下来。 她顿时有些想蹲下身去捡,可看着妈妈手上的竹鞭又有些犹豫。 “妈妈,耳环掉咯。”她皱眉轻声说,“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开花。” 闻嘉嘉想笑,但愣是憋了回去。 紫茉莉通常是白天闭合夜晚开放,所以她能在傍晚五点前找到两朵正在开放的紫茉莉还挺难的。 闻嘉嘉帮她把“耳环”捡起来,然后继续教训:“知道错了没有?你一句话不说的就跑到外面去,姨婆会担心的。” 闻小妹:“可我要去接姐姐嘛。” “姐姐是大孩子了,需要你接吗?” 闻小妹:“我还想去问问老师,我能不能上学,我想去。” 闻嘉嘉:“再想去也不行,你还是小孩,等你长到姐姐那个岁数了自然就能去了,所以现在回答我,以后还会不会偷跑了?” 大概是见妈妈脸色越来越黑,她开始端正态度摇了摇头:“不会。” 闻嘉嘉:“说话得算数的!再有下回,我就得真揍你了。” 教育小孩其实是个很难的事儿,闻春闻萱大概是突遭变故,两姑娘小时候很乖的,相对闻小妹来说乖太多了。 至少闻嘉嘉不让她们出门她们就不出门,不让她们碰火碰刀碰热水她们就不碰。 以至于闻嘉嘉以为所有的孩子都跟闻春和闻萱一样好带,直到遇到闻小妹。 结果同家属院和厂里的其他人一交流,闻嘉嘉瞬间就满意了。 跟其他小孩比起来,闻春和闻萱是天使,闻小妹也算个乖小孩了。 闻嘉嘉注定没办法在闻小妹两岁这个年龄段里陪伴她太多。 闻嘉嘉工作几乎时持续性的忙,期间还得挤出时间来复习。 她现在复习得差不多了,目前处于巩固和刷题的阶段。 闻嘉嘉选择的依旧是文科,她物理一般,说一般都有点高估她了,她物理甚至只能勉强维持到及格线。 化学呢,经过沈老师的教导倒是还不错,可在不错也没办法弥补物理丢的分数啊。 对比权衡下,她的历史和地理分数明显要更稳定。 历史稍逊一筹,却不会拉低多少。 闻嘉嘉其实考虑过自己要不要再考一科外语的来着,她自我觉得成绩一般,顶尖学校是不要想了……唯一的办法就是靠外语,然后依靠外语读顶尖学校的外语专业。闻嘉嘉外语水平还是不错的,至少比其他科目容易捡起来。 然而原主学校里没有教外语,闻嘉嘉就算是想考,都找不出理由来啊。 她顿时有点儿悲伤,就跟有100块钱在地上,然而她却不能弯腰捡一样。 闻嘉嘉怨气颇大,直到高考恢复的前夕,她都一直寻找合适的借口。 不过,面对魏岱那看透一切的眼神,闻嘉嘉决定不考就不考吧,反正她也不是多么喜欢读外语。 1977年的10月份注定是一个能在历史上留下深刻印记的日子,因为在这个月里,中断了10年的高考终于宣布恢复了。 那天闻嘉嘉没在家,正在工厂上班。 当听到广播里传来的消息时,全厂沸腾,人们欢呼雀跃,叫声差点把玻璃窗给振碎! 第97章 备战高考 这则消息从中央广播电台中播出,点爆了全国。 闻嘉嘉怔怔的坐在办公室中,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长舒一口气。即便知道历史的她,在此刻也很难不激动。 “嘉嘉,你听到了吗,高考恢复了!” 董琪直接冲到她的办公室中,眼泪簌簌掉落声音都哽咽得不行。 她并不喜欢自己的这项工作,虽然这项工作是被众多人羡慕的工作。她迫不及待的想参加高考,却又有点儿恐慌,不晓得自己有没有参加高考的资格。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88节 闻嘉嘉站到走廊上,从上往楼下看:“我听到了。” 她看到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亦或者激动得坐地大哭,此时此刻,大概也只有对高考没感觉的小孩儿才能保持平静吧。 董琪抹把眼泪:“不行,我要去了解一下,看看我这种前几届的学生能不能参加。” 说着就又扭头跑了,而同她一样想的还有好多人。 闻嘉嘉很想跟她说:能的。 这场考试你甚至能看到当爸妈的和儿女一起考试。 闻嘉嘉用几次的深呼吸平复心情,正在回办公室时碰到高主任,高主任面带喜色道:“嘉嘉,你晓不晓得今年的高考年龄放宽很多,刚刚的通知又来了,说符合条件的农民工人还有上山下乡或者在家待业的知识青年等等的人都能参加,广播站正准备广播呢!” “是吗,那主任你妹妹也能参加了。”高主任有个下乡的妹妹,据她所说妹妹读书时的成绩特别好,没有高考太可惜。 高主任哈哈笑:“是嘞!我刚刚就给她发电报了,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闻嘉嘉提醒高主任:“各科的书也得给你妹妹寄去。” 高主任目露怀念:“她下乡的时候就是带着书走的,都是五年前的事儿了,带的最多的就是她的书。” 闻嘉嘉就道:“尽量也寄些辅导的书去,比如《数理化丛书》。离开课堂太久了,很多知识点是需要教辅书提醒的。” 高主任脑袋一拍,懊悔道:“哎呀,我没有想到这一层!我当年高考的时候还没有这玩意儿呢,得亏你提醒。” 说着跟董琪一样,匆匆离开,连办公室都没进去。过一会儿就出现在楼下,一路往厂外跑。 作为领导,在这种时候也忍不住翘班去买书。 不过闻嘉嘉都能预见到此刻的书店里头人有多么的多了,还好她提前搞到几套《数理化丛书》啊。 她嘛,除了刷刷数学题外没啥别的用处,所以打算都分出去。 一套寄给魏馨,她也是能参加高考的,闻嘉嘉曾经问过她若有机会参不参加高考,她说的是会参加。 第二套寄给老家浮阳,第三套闻嘉嘉留在了部队。最后一套在她手上用,她得问问沙月她们要不要用。 这一天厂里的人基本无心生产。 不管是领导,还是员工,通通都被高考恢复这则消息惊得不行。 即便是旁边的那些研究员们,已经拥有高学历的研究员们也定不下心工作。 冯教授还跑过来跟闻嘉嘉说:“小闻呐,这回是提升学历的大好机会啊,你完全可以去试试的。” 在她看来,如果学历只截止到高中毕业,往后她的职业生涯也将停在副主任这个位置。 随着大学生的增多,或许连副主任都没办法保住。 冯教授说道:“你要是没有材料,直接来找我,我别的没啥办法,但教你数学还是绰绰有余的。” 闻嘉嘉眼睛一亮,拉着冯教授说:“我肯定参加!冯姨你给我出点儿数学题咋样,我的课本都有,丛书也有一册,不过我还想刷刷题。” 冯教授不由得深深看她一眼:“你这姑娘,别是早就猜到啥了吧。” 闻嘉嘉嘿嘿两声:“8月份的几场会议我都在报纸上看到了,但那么多教育工作者还有科学家齐聚一堂,他们讨论的结果我不晓得,但讨论的议题我总能猜到。既然对这件事进行开会了,就说明是有人主张在当下的教育上做出变化的……即便今年不会有变化,但是明年后年呢?” 她早就想好了理由! 冯教授惊讶:“难怪了!所以说人还是得多看报纸的好,报纸上的消息才多。” 她然后欣然接受了闻嘉嘉的请求,说:“出题对我来说轻轻松松,你要是理科生,连物理化学我都能给你顺手出了的。那这样,今儿反正也没啥工作,你下班前来找我拿吧。” 闻嘉嘉看看外面的日头,都快中午了吧。 冯教授:“还不信我吗,不够的话明天后天再给你出。” 闻嘉嘉点点头:“谢谢冯姨了。” “嗐,不客气。”说着就离开。 有新题目做闻嘉嘉心中松快不少,决定找一本珍藏本的书送给她。 中午,闻嘉嘉打算去找沙月等人。 然而没等她出厂,林云霏就找上她了,一来就问:“你打不打算参加高考?” 闻嘉嘉点头:“打算啊。你可算回来了,前几天干啥去了?” 林云霏笑笑说:“我哥在乡下结婚啦,我跟我爸妈去那里看他。” 闻嘉嘉:“恭喜啊。你参加高考吗?” “我……”林云霏有些纠结,“我上学时成绩挺一般的,现在都毕业好几年了,就算参加也就是去凑数。” 闻嘉嘉也不好劝,毕竟这得投入精力,而且高考在12月,离现在只有两个月的时间,投入的精力必然得是庞大的。 林云霏挽着她的手说:“你是要去找沙月她们吧,走吧咱们一起去,先庆祝了再说,至于高考的事儿我再考虑考虑。”她是个乐天派。 两人走到半程就遇到沙月和郝青颖,郝青颖挥手:“走,去吴园楼吃饭,我位置都订好了。” 闻嘉嘉和林云霏瞬间加快步伐,直接走出慢跑的速度。 “你啥时候去订的?我听人说贼好吃。”闻嘉嘉明显喉咙动了动。 郝青颖:“广播响完的时候。” 沙月挺无奈的:“别人都去书店里买书,她反倒去吴园楼订桌。” 郝青颖:“我也想去书店买书啊,可惜挤不进去。喏,瞧瞧那样,我怀疑书都被买光了。” 说着,一行人正好路过书店。 人多得都挤不进去了,闻嘉嘉都从窗户那里看来挤变形了的人脸,而工作人员此刻正在扯着嗓子大喊排队。 即便如此,依然有许多人一路朝着书店跑来,有要继续挤的,也有乖乖排队的,更有伸出手把里面的人扯出来的。 林云霏喃喃道:“这阵仗,我怀疑晚上还得是这样。” 她忽然就有点害怕了,参加高考的念头又退缩了些。 一行人到达吴园楼。 吴园楼有三层楼高,明显是翻新的楼,瞧着倒是很有古韵。 郝青颖道:“上回重建都是50多年前的事儿了,本来说是要重建的,但发现还能用,就暂且翻新一下开业。” 闻嘉嘉:“如果安全上没问题,翻新反而比新建的看着要有感觉。” 说着,几人进去。 郝青颖熟门熟路的带她们到一楼角落的一张桌上,推开旁边的窗户,能看到一条两岸都是屋子的小溪流。 不远处就是吴园,想来坐在楼上能看到吴园里面的景色。 闻嘉嘉不由得又想到自己的那座小院子,好想建成私人园林啊……奈何面积不够。 “来,都看看要吃啥。”郝青颖拿到菜单,自己先点了道菜。 紧接着传给她右手边的沙月,沙月看许久说,“我吃酱方吧。” 闻嘉嘉凑过头看:“那我要水晶肴肉!” 这道菜她没吃过,有些好奇。 在这还较为热的天气里,即便要吃肉,也要吃比较清爽的肉。 林云霏最后点了一道西湖莼菜汤,主要是想吃的其他三人都点了,她觉得总得有道汤。 菜很快上齐,闻嘉嘉不禁感慨刚出锅的菜锅气就是足,郝青颖点的松鼠鳜鱼耳朵凑近后甚至还能听到滋啦滋啦的声音。 这是卤汁儿浇到过油炸过的鱼肉后行程的响声,不敢想象刚出锅那会儿声音得有多大多诱人。 其实响油鳝糊也有这种现象,通常上桌的时候菜中还有噼里啪啦的声音,这才被称为“响油”鳝糊。 不过这回她们没点这道菜,好不容易来一趟,不想吃自己在家也能做的响油鳝糊。 四人本来是要谈高考的,结果菜上来后嘴里就只在吃菜了,半点没有说话的欲望。 松鼠鳜鱼是酸甜口的,因为外层裹了一层金黄色的糖醋汁儿,瞧着便诱人得很。 吃到嘴里时外酥里嫩,最重要的是,糖醋味儿并没有掩盖鱼的鲜美,反倒和鱼肉相辅相成。 第二道菜是酱方,酱方整整一大块上桌后被服务员切成了四小块。 闻嘉嘉觉得这道菜有点像东坡肉,不过却没东坡肉那么甜,更多的是酱香咸口,咸中带甜的那种。 林云霏很喜欢把酱方的汤汁舀到碗里拌饭吃,酱方这道菜旁边还送烫得碧绿脆嫩的小青菜来着,很是解腻。 再就是闻嘉嘉点的水晶肴肉了,其实就是猪蹄腌制后再和葱姜黄酒一起煮到酥烂,随后放去冷冻,冻得汁水都结成肉冻后才行。 所以闻嘉嘉才会对这道菜感兴趣,她猜测吴园楼有冰柜。 果然,水晶肴肉入口是冰冰凉凉的,先是咸香,以及微微透着的酒香。等蘸了带有姜丝的香醋后,更是刺激味蕾。 桌上几人都很喜欢这道菜,对比其他菜,这道菜吃着更让人舒服。 最后是西湖莼菜汤,闻嘉嘉上辈子吃过好几回,可此刻刚喝一口,即便上辈子离现在已经无比遥远了,她也依旧能肯定吴园楼的西湖莼菜汤是她吃过最好吃的西湖莼菜汤,滑嫩清香! 吃得差不多时几人才开始交流,闻嘉嘉擦擦嘴巴说:“我准备参加高考,我手上有一套《数理化丛书》,你们谁要参加拿去用,我是考文科的,当时买这套书是想着刷数学题。” 这话简直惊呆众人,现在谁都知道《数理化丛书》难买,没看外面书店排了老长的队伍了吗。 郝青颖立刻道:“我要考。” 她毕业才五六年,又没有家庭拖累,再加上读书时成绩还不错,完全可以试试。 沙月有些踌躇:“嘉嘉,你要是考上去了,那月明咋办呀?” 闻嘉嘉毫不犹豫道:“月明从此就会有位大学生的妈妈,她当然是会骄傲啊。” 孩子能挡住她前进的步伐吗?当然不会,可以是动力到绝对不会说绊脚石。 读书是为自己读的,为了高考,她甚至是挑时间怀的孕生的孩子。 沙月愣住片刻,而后眼睛闪闪发光:“你说得对!” 旁边的林云霏:“……” “那、那我也参加吧。”她想了想说,“反正又不需要交钱,不考白不考。” 是了,今年的高考并不需要交钱。 闻嘉嘉对她道:“既然决定了那就拼一把,能考上专科都很不错,往后才有竞争力。” 这时候的专科很值钱的,工厂就有好些研究员都是专科毕业。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89节 林云霏点点头,心里生出些冲劲儿来。 四人里只有沙月是理科生,闻嘉嘉便把《数理化丛书》里物理化学的部分给她。 至于数学,几人一起共用。 傍晚,回家后家属院里热闹得也跟过年一样。 家属院得知这个消息的时间甚至要比工厂早,好歹是部队嘛,消息渠道比其他地方厉害是应该的。 闻嘉嘉贡献出自己的那套书后门槛都快被人踩破了。 她也不傻,直接把书放到后勤那儿,谁需要就去抄好了。 对此许多人都来感谢她,顺便问问她还有没有第二套。 “……” 闻嘉嘉表情越来越平淡,重复回答“当然没有”四个字。 虽然能理解,但有时还是挺火大的。 好在大部分人都是正常人,她们还送了好些东西给闻嘉嘉。 比如说菜地里的菜,再比如说湖里的鱼,甚至自己做的奶糕啥的,闻嘉嘉心又慢慢的暖起来。 钟慧胜知道这事儿后很开心,她晓得闻嘉嘉复习好久了,便轻声道:“这回你是不是能考得上,听说时间很紧。” 意思就是,时间很紧,闻嘉嘉应该是更有优势的。 闻嘉嘉笑笑:“还不晓得呢,没开始考,谁也不知道会发生啥,尽力吧。” 今年考不上……那就明年再努力,只要能考她都会去考的。 钟慧胜又问:“接下来嘉嘉你还会再继续上班吗?” 这事儿正是闻嘉嘉最近考虑的事,她想利用最后时刻冲一把,尽量考上一所好学校。 毕竟学校好,她未来也很可能好。 可工厂最近事儿确实也多,她突然撂挑子似乎有点不道德,而且闻嘉嘉觉得自己复习的也挺够的了,她可是从去年年初就开始复习的人。 闻嘉嘉蹙着眉头,决定再想想。 钟慧胜建议道:“尽量请假吧,我听好几个人说了,说是让孩子请假专心考试。” 晚饭很快做好,家里三个孩子都是万事不愁的年纪。 闻春和闻萱只晓得高考要恢复了,但考虑她们实在遥远,还不如此刻手上的鸡腿来得重要。 为了庆祝高考恢复,钟慧胜可是专门坐公交车到集市上买了只鸡呢。 钟慧胜说道:“这鸡是嫩鸡,才两斤多重。所以我想着干脆就用来炒着吃吧,刚好今年的板栗熟了,新鲜的板栗拿来烧鸡最好吃了。” 闻萱“嗯嗯”点头,嘴里还嚼个不停,酱色的汁甚至沾满嘴周。 就连闻小妹也在啃。 她坐在魏岱特意给她打的高凳上,带着闻嘉嘉给缝的围兜,吃得无比满足。 难得吃这么重口的食物能不满足吗,即便被闻嘉嘉用开水洗过,她也很满足。 闻嘉嘉因为中午吃过大餐,此刻胃口倒是不那么好,吃了一个鸡翅两块肉后就停下了。 几人吃完,桌上还有将近一半的板栗烧鸡没有吃完。 不过没关系,魏岱还没回来,他一回来指定跟秋风扫落叶一样全部解决。 魏岱半夜时才回来。 他最近也比较忙,前段时间还出了将近一个月的任务,后来带回来200元的补贴,还有一堆的票,这让闻嘉嘉很是揪心。 啥任务会给200的补贴啊,肯定是非常艰难的任务。 好在他只是左手的手臂处有道四五厘米长的伤口,其他地方没有受伤。 就是人特黑,这回是最黑的一次,黑得在黑夜里甚至看不清脸……闻嘉嘉从前只有看非洲黑人才有这种感觉。 他也成功吓到闻小妹,闻小妹一开始并不认他是自己爸爸,还是魏岱给她喂了几回饭,带她出门逛几圈后才重新喊他爸爸的。 闻嘉嘉严重怀疑闻小妹是个颜控,她并非认不出来魏岱,而是觉得魏岱有点丑,她不是很想认。 魏岱回来后先是去洗澡,他的衣服已经被闻嘉嘉放在沙发上了,闻嘉嘉没听到他打开锅盖的声音,想必是用热水瓶里的水洗的澡。 “你终于回来了,饭菜在锅里。”闻嘉嘉听到洗澡完的动静才出门,靠在门边打个哈欠。 魏岱把锅里的饭菜端到桌上,再把桌上的煤油灯点燃:“你咋还没睡?” 闻嘉嘉困得眼睛都眯起来,走过去靠在他身上:“等你呢。” 魏岱揽着她:“有事么?” 闻嘉嘉精神点了,点了点头,她因为是否请假的事儿失眠了。 因为缺少考试,闻嘉嘉对自己的认知有点模糊,她觉得自己是能考上本科的,一般的本科也能考上……但对于自己和名校还有多少的距离,闻嘉嘉并不明白。 魏岱听完闻嘉嘉的话,思考片刻道:“你说的名校是指清北那一种吗?” “……那是顶级名校,我暂且,或许不能说暂且,我几乎是没可能考上的。”闻嘉嘉都有点无语了。 她对自己的认知倒也没差到觉得自己能考清北,即便再给她复习两年也没办法啊,除非期间给她安排一对一的老师辅导。 闻嘉嘉说:“我指的是省会大学。” 她没想离家太远的,她也不适应北方的饮食和气候。几次出差后,更是坚定了闻嘉嘉要留在南方的心。 所以她的目标只有两个地方,本省和海市,她填志愿时决定只填这两个地方的大学。 “你不是总说得尽全力吗?”魏岱认为她得请假冲刺,“再有,这段时间得保持好状态,要是你不请假,厂里又忙,到时候你状态不好,心态也不好,这两年的辛苦岂不是白搭了。” 闻嘉嘉顿了顿,说的挺有道理,是她身在庐山中了。 高考比天大,而厂里肯定忙。 翌日。 闻嘉嘉跟高主任提出想请假。 高主任惊讶:“你也请?” 闻嘉嘉瞪眼:“主任呐,我也是要参加高考的,我毕业也没几年呢。” 高主任“哎”了声:“我都忘了,我总觉得你是只比我小几岁的人。” 闻嘉嘉默了默,她这么显老吗?不可能,她觉得高主任这话很不好听! 高主任笑道:“我是觉得你稳重。” “不过……”她话音一转,眉毛皱起来,“你要请假的话咱们部门好多事儿都得停摆了啊。” 闻嘉嘉瞬间就警惕了,警惕高主任不肯放她离开。 啥停摆不停摆的,这么大的厂,这么大的部门,没了她还不能运转了吗?怎么可能呢。 所以这是领导在给你戴高帽,你要是信了你才是傻子。 闻嘉嘉就也适时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接下来我得复习,主任你是知道的,考试时间定在了12月份,离现在也就两个月的时间,紧张着呢,没有全天候的复习是真不行。”她话语里藏着坚决。 高主任又道:“你现在都是副主任了嘛!等啥时候我走了,你就能转副为正,管着一整个部门,你现在请假不是太可惜?” 闻嘉嘉很想吐槽,这是能肯定的事儿吗? 只有高中学历的她副主任基本已经干到头啦。若是高主任离开,大概率也是会空降一位主任来。 闻嘉嘉腼腆笑笑:“可是我考上,也是要请假去读书的啊。” 高主任哽了片刻,说的也是。 她难道还能咒人家考不上不成? 高主任叹道:“行吧,那你就请假吧。不过你的假条,我得给到副厂长那儿,得他批。” 闻嘉嘉点点头,“嗯嗯。” 管这事儿的是宋家成,他肯定是不会卡自己的。 “其实厂里要考试的有不少,可真正放下手里工作全身心投入备考中的人却没多少,你多努力,等你的好消息!” 闻嘉嘉离开时,高主任这般道。 “好,谢谢主任这几年的照顾!”她说。 闻嘉嘉是真感谢高主任,她是个相当好的人了,离开医玻,她觉得自己是能和她处成真正的朋友的。 第98章 进行时一 离开医玻的这日天气晴朗,就如同她刚来医玻是一样。 闻嘉嘉收拾好个人物品,又把一些要紧的资料和文件交给高主任,其余的则是锁在柜子中。 最后整理卫生,关门时屋内窗明几净,如同没人在这里办公过般。 “嘉嘉你真的要请假啊?”梁牧从办公室出来,对她的这一决定很是不解。 闻嘉嘉点点头:“没办法,背水一战嘛!” 梁牧叹道:“也挺好的。我们小组好几个人嚷嚷着也要考试,但没一个愿意放下工作全身心的投入。” 这很正常,毕竟参加是一回事,能不能考中又是另外一回事。对比上山下乡的知青们,他们这些厂里的员工们更加缺少这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离开医玻的路上闻嘉嘉受到很多关注,即便有许多人对她这种行为表示不赞同,但皆祝愿她能够在两个月后的高考中取得好成绩。 林云霏送她出门,踢着脚边的小草一路沉默,到门口时才迟疑问:“你觉得我需要请假复习吗?” 闻嘉嘉摇摇头:“我没法回答,因为这得看你自己。” 她不晓得林云霏的成绩,也没法为她人生的重大事件做决定。 林云霏靠在门边墙上,也不顾有没有灰,苦恼道:“厂里的事儿挺多的,我要是不请假肯定没多少复习的时间。但我要是请假了……我考上的几率其实不高。等我再重新回来时,领导看重的或许就不再是我了。” 闻嘉嘉摊摊手:“这是一定要取舍的,取舍只能你自己来决定。但我可以跟你说的是,你一定要尽早决定,不要因为选择所内……呃,就是被选择折磨。因为时间不多了,考试就在两个月后,你根据自身情况分析分析吧,这世上很难有两全其美的事儿。” 林云霏深呼一口气:“我再想两天,最后两天。”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90节 阳光明媚,天空碧蓝,云朵如同蓬松的棉花在医玻上空慢慢飘荡。 闻嘉嘉骑着车离开了她穿越后的第二个工作单位,不同于上回产期请假,这次她再也没有以员工身份回来的一天。 两天的时间不长,闻嘉嘉此时已在家里复习,林云霏托人给她带来消息,说是不准备请假了。 还给她带来封信,信上说:我成绩一般,这两日试着复习试着做考卷,最终发现自己同学习这件事实在无缘,甚至不如我初中毕业的妹妹。 信上还说:我家里所有人也不支持我请假复习,我父母说我要是请假,干脆把工作让给我的嫂嫂。 闻嘉嘉看完后把信折好,叹声气,脱产复习实在是件艰难的事儿,困住许多人。 她想了想,撕一页纸写道:高考既然恢复了,那么夜校大约也能渐渐恢复。你往后依然有机会,千万别忘了学习。 闻嘉嘉依稀记得,往后单位也是可以推荐员工去上学的,拿到的学历厂里也认同。 信写完,又托还在医玻的人给林云霏。 林云霏放弃高考,但沙月却拿出一往无前的勇气,竟然同闻嘉嘉一样请假两月备考。 闻嘉嘉立马把自己这两年来积攒的数学和语文题目送给她,她住在研究所单位宿舍,那里的理科大佬数都数不过来,复习时应该不缺人帮忙。 倒是郝青颖,她跟林云霏一样纠结。 只是她学习成绩不错,复习过程中还算顺手,再加上家里人分外支持,考虑几天后就也请假备考了。 闻嘉嘉一时间觉得脱产备考的人挺多的,但出门到家属院问问,其实整个家属院只有她一个有工作的人放弃工作全面备考。 好吧,闻嘉嘉又溜溜哒哒回家。 备考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来到11月,家属院里已经很能感受到秋天的气息。 树叶开始枯黄,桂花肆意绽放。 因为高考的事儿,今年魏岱不让摇家里的桂花,说是蟾宫折桂。 …… 行吧,桂花是学业有成的象征花,在古代寓意着科举夺魁。 不过重点不是在“折”这个字上吗,闻嘉嘉决定等桂花开到最旺的时候,爬到树上折一支开满花的枝条来。 闻嘉嘉在家,闻小妹是最高兴欣喜的。 她每天从屋里跑到屋外,再从屋外跑到屋里,总是笑不停。 有时趴在闻嘉嘉的腿上,好奇妈妈嘴里到底在念叨个啥东西。 不过更多的时候都会被表姨带到房间外,不让她打扰闻嘉嘉。 闻嘉嘉通常在房间里复习,坐在窗户前的书桌上,窗外是青山,是河流,是院里的花是菜园里的菜,还有已经把枝条伸到窗边的桂花树。 她能闻到薄荷、清香木等等植物的香气,很是提神醒脑。也能闻到桂花的香,浓郁得令人觉得气管都是香的,是甜的。 更能让她想起上辈子的高中时光,她高中班级的窗外,也种着桂花。 闻嘉嘉忽然间就有了上辈子冲刺高考的状态,再不觉得备考的路很孤独。 书被她一页页的翻薄,到最后看无可看,就连数学书上的例题都能大致不离的背下来。 再就是政治,她终于做到把这辈子的政治覆盖掉上辈子的政治记忆这件事。 这是她觉得备考路上最难的事儿,但她完美解决。 在填报志愿时,闻嘉嘉真觉得自己的能考出个好成绩。 她找高中卷子做,成绩甚至能排到那所学校的年级第一,而且是稳定第一。 她似乎要比自己想象的更强些。 当天晚上,闻嘉嘉思考好一阵,决定好了自己的第一志愿。 房间。 灯又稍稍昏暗了,魏岱琢磨着明天要换个新的灯泡。 从前这种亮度还能用,但媳妇最近都在复习,自然得创造最好的环境。 他边想着边把盘子放到书桌上,里面是切好的苹果。 苹果是他托人买的,有位战友前两天去了产苹果大省,他厚脸皮找人家买了一箱,为的就是给媳妇补充营养。 “魏岱,我志愿报好了。”闻嘉嘉忽然说。 “什么学校?” 闻嘉嘉:“第一志愿是f大。” “……”魏岱都呆在原地。 怎么说呢,这是顶顶好的学校,就算他这种不爱读书的人也知道这所学校。 “有把握吗,我听说报志愿很关键,如果没报好容易滑档,当然,我不是说你考不上f大的意思。”魏岱愣片刻后问。 闻嘉嘉耸耸肩:“没把握我也不敢报啊,不过这世上没有百分之百的事儿,拼一把吧,我第二志愿报的是咱们的省城大学,第三是省城师范,基本上也就在这三所学校里了。” 魏岱很难平复心情,他知道媳妇读书挺厉害的,没想到都有把握报这三所学校了。 他搓搓脸:“没关系,你放心考吧,家里有我呢。” 闻嘉嘉笑眯眯:“有你个鬼啊,你工作那么忙,全靠表姨好不好。” 志愿的事儿就这么定下来,闻嘉嘉没说,魏岱自然也没说出去,家里就夫妻俩知道。 在家属院全心全意的复习,闻嘉嘉很难感受到高考来临之前紧张的气氛。 复习资料她寄回家有一阵了,魏馨的信终于在月底之前寄到。 屋外刮来的风有点冷,闻嘉嘉捧着杯子,杯里装着热奶茶,没喝,在暖手。 魏岱拆的信,他也不怕风,就坐在屋边的椅子上看。 闻嘉嘉问他:“小妹考吗?” 魏岱还没回答,厨房里就探出个毛茸茸的头来,“妈妈咪找小妹吗,小妹在这里呀!” “……” 小姑娘睡醒后就没人给她绑头发,因为表姨出门逛市场去了。 此刻笑嘻嘻的,手里还拿着油饼,闻嘉嘉眼睛一瞪:“放回去,不许再吃了,出来!” “好的,我不吃。”她也很乖,放回去后蹬蹬跑出来,趴在她爹的腿上:“刚刚喊我吗?” 魏岱哭笑不得:“说的是小姑。” 闻嘉嘉心里默默添了一句:是上一代的小妹。 不过自从大嫂生下闺女后,“小妹”的称呼就传到了她身上。只是也没多久,就又归给了自家的小妹。 短短一年内,在三人间流转,可见称呼特别受欢迎。 闻小妹哪里知道小姑是啥,听起来也不像是好吃的,就没了兴趣,跑到闻嘉嘉那边要奶茶喝。 “喝吧。”闻嘉嘉假假的给她倒了一杯,倒的其实是加了一点点蜂蜜的牛奶。 喝着微微甜,闻小妹觉得不对劲,但也不挑剔。 她其实是个很好养的孩子,啥都会吃,根本不挑食,还很容易被骗。 闻嘉嘉从前会为她的智商感到苦恼,但她语言系统又挺发达的,很早就会说长句了,而且时不时还会蹦出成语来。 对数字也敏感,根本没人能偷偷拿走她的积木,她每天都得巡视一遍自己的积木有没有缺少,缺了的话她会满屋子找,再找不着,是会去找后勤老王“报警”的! 自她有回“报警”后,闻嘉嘉再也没有担忧过她的智商了,反正不是笨蛋。 魏岱看完信说:“小馨说她已经在备考了,妹夫也在备考。小馨报的是咱们本省的农业大学,学的兽医。妹夫报专科,也是本省,他成绩一般,报了师范类。” 闻嘉嘉恍然,两人的专业都挺好的,而且分数线不算高。 她依稀记得这几年挺火的专业是中文系,反正很多文科生都会报中文系。 不过闻嘉嘉没有,她第一志愿报的经济,第二志愿也是经济,没准备混过大学,而是希望能多学些知识的。 上辈子因为火得早,没好好专注学业,这辈子准备苦读一番。 至于创业……并非刚改革开放就能够自主创业的,除非你是摆地摊。 若想开厂,得继续等等。 转眼进入12月份,天气冷了许多,不过没有前年那般酷冷。 前年吹的风都跟藏着刀子一样,刮得人脸生疼。 而今年的冷有点绵柔,月初时闻嘉嘉还不需要把炉子搬出来。 闻嘉嘉开始进入最后的冲刺,正在把重点全部再过一遍。 难题她不攻克了,只刷一些基础题,看看自己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而表姨也在为她的高考做准备,每天变着法样的做好吃的。 她现在很高兴,因为附近村里日常时候也能进行一些交易,没人管的那种。 所以表姨今天买鱼,明天买肉,有时还能买到羊肉牛肉,闻嘉嘉吃得脸颊红润,也就是最近整天都在进行脑力活动,这才没胖起来。 本省的高考在12月五号六号,离现在也就两天的时间。 其实高考11月底就开始了,会持续到这个月的25号,很多省份的考试时间都不同,闻嘉嘉11月底在报纸上看到有地方都开始高考后,着实被惊到,今夕是何年啊!赶紧看看日期,看到才是11月才心中安定。 高考的前两天闻嘉嘉没有再看书,而是放松,在家里瘫着,这样对她来说最放松。 闻小妹也不来闹她了,这两天魏岱休息,她每天被魏岱带出门玩儿,玩得非常嗨。 就这么轻轻松松过了两天,闻嘉嘉状态特别好,觉得自己渴望考场,想立马做卷子解解手瘾。 中午,高考这天来临。 魏岱比她还紧张,五点就醒,守着手表准时准点的喊闻嘉嘉起床。 闻嘉嘉要穿的衣服他也用暖手壶给暖好,此刻穿着一点儿都不冰冷。 而闻嘉嘉穿衣服的时候,魏岱去外头把刷牙洗脸的水准备好,看那架势,恨不得让闻嘉嘉张开嘴,直接帮她刷帮她洗。 “你不要这样,自己该干啥干啥。”闻嘉嘉刷牙的时候都无奈了,吐了嘴泡沫说。 她都没紧张呢,说的不好听点,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意思。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91节 魏岱搓搓手,把手放在她的耳朵:“我没啥可干的,你可快刷吧,别冻着,今天降温了,对比昨天起码降了三四度。” “……算了。”爱咋样咋样,闻嘉嘉不再劝他,刷完牙洗脸,洗完回屋吃早餐。 早餐已经好了,没有牛奶,怕拉肚子。 魏岱本来想给闻嘉嘉磨豆浆的,可是家里许久没吃豆浆,怕闻嘉嘉喝了不适应,就也没有磨。 思来想去,还是喝粥吧,粥最安全了。 粥是闻嘉嘉喜欢的小米粥,表姨昨晚把面团揉好,又把馅料给炒好,魏岱今天起来时直接揉面,揉好切成小剂子,最后包包子,此刻第一锅包子刚好蒸完。 包子是冬笋肉包,闻嘉嘉最喜欢的熟馅儿包。 魏岱昨天挖的冬笋,过水后切成丁。肉也是昨天刚杀的猪的肉,还是肥瘦比很好的前腿肉。 对比后腿肉,猪的前腿肉口感要更加紧实些,瘦肉也更多,更适合做馅儿。 馅儿切成丁,和笋还有胡萝卜末一起炒,炒熟再放韭菜,那味道真鲜美!在闻嘉嘉这里直接完爆生馅儿包的包子。 为了有好寓意,魏岱还去食堂买了油条,又煮了两个鸡蛋。 “瞧瞧,这样就是100分了。”魏岱把鸡蛋和油条摆在桌上,摆出“100”的形状,“等会儿也得把这个吃了。” 闻嘉嘉为了图个好寓意倒是没有拒绝,怕尿多,她只喝一小碗的粥,然后连吃两个蛋,又吃完油条,最后吃两个包子,肚子才饱。 “车啥时候走?”闻嘉嘉咽下最后一口包子问。部队的高考生足有32人,所以后勤会安排车送他们去。 反正后勤也是要去城里的,每天早晨5点多就得出发的,今天迟些就行。 魏岱:“还早着呢。” 他看了眼手表:“还有半小时。” 说着也狼吞虎咽的吃起来,闻嘉嘉就在一旁走动,刚刚吃的稍微有点儿饱。 闻春和闻萱也起床了,闻萱先出来的,衣服都没换,惊喜道:“小姨小姨夫早上好,姨婆早上好,今天咱们家吃包子吗?” 闻嘉嘉赶紧推她回房间:“快点换衣服,没换衣服不许吃包子。” 闻萱喜得“耶耶”直叫:“好久没吃包子了,我好想念呢。” 闻嘉嘉忍不住轻拍她脑袋,这姑娘,只惦记着吃了,你小姨我要去考试了也不记得。 没一会儿,闻嘉嘉和魏岱出门。 一个带着笔和准考证,一个带着热乎乎的包子和水壶。 两人上车,车上早就坐满了人。 好在有厚布遮挡,坐在车尾也没啥风,而且还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其他人纷纷觉得自己失策。 油车就是快,不到半小时就到城里。 非常巧,闻嘉嘉的考场就在药厂旁边,那片地方她很熟,想必坐在考场上都有安全感。 闻嘉嘉探出头,然后说道:“前面咱们就下吧,走过去两三分钟就能到。” “行!”随后喊了前方停。 车子停下,就只有他们夫妻下来,其他人都在其他考场。 今年的高考生足足有570万人呢!这数目也是特别壮观了。 来到考场,门口已经有人等着了。 魏岱把水壶给她:“揣在怀里暖暖手,我等会儿就在国营饭店等你,咱们中午就在那里吃饭。你要吃啥,我先跟你那朋友说。” 闻嘉嘉想了想:“我怪想吃粉的,你帮我问问小兰,看看有没有鸡杂粉。应该是有,我之前听小兰说这几个月饭店每天总是要买鸡。如果有的话,帮我煮碗酸辣鸡杂粉。” 新来的厨师是小兰的堂哥,自从何师傅走后闻嘉嘉慢慢的也跟人家熟了,不在菜单上的菜也是能做的。 魏岱点头:“行。”大冬天嘛,吃些热乎的汤类食物才舒坦。 进考场时间很快就到,魏岱忍不住凑近抱抱她:“别紧张,就当是在家里的考试一样。” “哎我会的。”闻嘉嘉拍拍他肩膀,得意说道,“你等着吧,你很快就会有一位大学生妻子了。” 魏岱:“……好吧。” 他媳妇儿是真的很放松,还有心情开玩笑呢,看来一点都不紧张。 闻嘉嘉进入考场后,找到班级和位置,坐下就开始观察这时候的教室了。 教室竟然还不错,其实就是21世纪初时大多农村的教室,闻嘉嘉他爸老家的教室就和这差不多。 多媒体是没有,但明亮的窗户却有。这会儿窗户都关上,外头的冷风根本刮不进来。 教室里的人也越来越多,有十七八岁的嫩脸青年,也有脸上爬了些许皱纹的中年人,还有像她这种工作了几年的人……闻嘉嘉心中不禁感叹,也就这两年能在考场上见到这一幕,她也算亲自见证历史啊。 思考间,监考老师进门来。 铃声响起,拆试卷,然后分发试卷。 闻嘉嘉看到试卷的那一刻习惯性地看了眼作文。 还行,题目不算太难。 啥呢?《苦战》,命题作文,闻嘉嘉最喜欢了。 而且这时代材料特别多,都不需要闻嘉嘉绞尽脑汁编素材。边工作边备考算不算苦战?闻嘉嘉觉得算的,她反正此刻朝思泉涌,恨不得立马写上几百字。 好在闻嘉嘉控制住了,赶紧先写前面。 前面的题目对她这种复习了两年的人来说也挺简单的,特别是背默题,写的很顺手。 很快,到了写作业时还有一个多小时,闻嘉嘉都沉默了……头一回在语文的考场上时间这么足。 想她上辈子,被阅读理解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常常到作文时只剩40来分钟,甚至只剩半小时,到最后总是需要生死时速,笔都被她写飞起来! 闻嘉嘉忽然间就信心爆棚,就这?就这!要是接下来的几科也这样,她的第一志愿真的是稳稳的了。 下笔如有神就是闻嘉嘉现在的状态,在她放慢笔速的情况下作文依然在40分钟内写好。 结果就是字特别好看,不枉费这一年来闻嘉嘉每天都抽出时间练字。 后面的时间只有检查前面的题目了,之后又等了10分这场考试才结束。 交卷离开,闻嘉嘉在门口碰到了魏岱。 闻嘉嘉跑过去:“这么冷的天,你干嘛不到国营饭店里等我?” 魏岱将热乎乎水壶又递给她:“来,先把手暖上。” “我就是想先见到你。”他笑了笑,然后说道,“有鸡杂呢,你回去大概就能吃了。” 闻嘉嘉脚步变快许多:“那还等什么,我饿得很呢。” 小兰站在门口等她,在巷口看到闻嘉嘉的身影时就冲她招手了,兴奋道:“快来吃吧,整整一副鸡内脏都给了你。” 她也没问闻嘉嘉考得咋样,接下来还有几科要考呢。 闻嘉嘉跑过去,跟她来个拥抱:“是酸辣的吧。” “是!用的还是猪骨头汤做汤底,粉是今年新米做的粉,我试过,特别弹。” 果然很弹! 闻嘉嘉吸溜一下粉就到了嘴里,携带着酸辣的汤。 汤不是那种干燥的酸辣,因为有猪骨头汤的存在,是很醇厚,很有层次的酸辣。 半碗入肚,身体的寒意被驱散个干净,只觉得痛快极了。 第99章 录取通知 下午考数学,作为一位文科生,闻嘉嘉竟然觉得数学更加顺手,可见她其实是有学理科的天赋的。 这时候的数学题特让人感到亲切,比如说课本上的例题用的都是帝国主义的年军事订货作为例子,给出各种数据后,最后设前一年军事订货为x亿美元,设本年军事订货为y美元,让你求x和y。 当然,考卷上的数学题不至于如此,可闻嘉嘉就是做得更加顺手,也不晓得咋回事。 闻嘉嘉一路通关,到最后只有两道小问空着暂时回答不出来。 不过没关系,因为时间还有40多分钟呢,她还能继续磨磨。 数学这玩意儿,不会就是不会。 可你要是有点头绪,磨磨还是很有可能磨出来的。 闻嘉嘉在家里时就经常用一两个小时,甚至一两天的时间磨一道题。 主要是数学复习到最后基础题都掌握了,想考高分就得攻克难题。 她这回还算幸运,在三十多分钟内把两道小问给解了出来。 其中有一问不太确定,但也没办法了,最后的十分钟她需要拿来检查前面的题目。 闻嘉嘉从姓名啥的开始检查,真别说,有个正负号她竟然填错了! 那一瞬间闻嘉嘉一个激灵,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连忙改回来。 等到检查完最后一道题时,考试时间只剩两分钟。 闻嘉嘉差点儿要给自己一巴掌,简单……哪里简单了,还不是奋战到最后两分钟! 铃声响起,要交卷了。 看班级里其他考生的状态,数学试卷似乎有点难。 闻嘉嘉思考一会儿就不再想了,难不难的已经没意义了,秉承着考完哪科扔哪科的优良传统,直接把语文数学抛诸脑后。 同魏岱一起坐车回家,家里的晚餐已经做好,怕闻嘉嘉饿,表姨今天做得特别早。 “来吃饭吧,吃完嘉嘉你就好好休息,咱啥也别想睡一觉养养神就好。”钟慧胜将闻嘉嘉酷爱的酒糟芋头放在桌上。 闻嘉嘉眼睛一亮道:“表姨,哪里搞来的芋头,我想它想好久了,就是经常买不到。” 钟慧胜还给闻嘉嘉盛了碗腌笃鲜:“隔壁小包给的,说是在村里买的。听说现在粮食任务减轻不少,好多村子都开始扩大规模种菜啊,种花生啊这些了。” 闻嘉嘉笑着接过汤:“那挺好,往后咱们买菜也会方便好多。老王前段时间不是还说吗,说那片菜地不能让咱们用了,得收拾一下,人家研究所的要入驻。” 这真是个部队大新闻,据说有研究所要在这里驻扎,不跟他们在一块,但却在他们的隔壁,而那块山头,就是被开垦为菜地的山头将分给人家。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92节 家属院的人对此很不满,毕竟菜地都用好几年了,突然要分出去,换谁谁也得不满。 但没办法,说到底菜地是部队的,部队要分就得分,他们抗议也没啥作用。 好在人多,往后这片地方也热闹。 别的不说,家属院好些家里有单身孩子的婶子们,都磨刀霍霍向研究所了。 部队里男女老少,个个都是文化爱好者,相当看好有文化的人。 如果是外面的人,怕是会担忧知识分子太不稳定……毕竟那十年嘛,知识分子就是属于被打倒的那类。但部队不同,部队多的是祖上三代贫农出身的人家,根正苗红得很,压根不带怕自己遭受连累的。 有腌笃鲜,还有她喜欢的酒糟芋头,闻嘉嘉吃得有点儿饱。 外头又刮风了,也不晓得哪里来的鬼风,刮得呜呜的,搞得闻嘉嘉想出去散步都不行。 散步不了步,就只能待家里。 闻嘉嘉没啥事儿干,把闻春和闻萱这段时间的作业本拿出来,一页页的翻过去。 闻春和闻萱:…… 就瑟瑟发抖,站在一边啥话都不想说。 这段时间小姨因为自己要复习,没有检查她们的作业情况,她们还以为能糊弄过去呢,谁晓得竟然在这里等着她们。 闻嘉嘉脸是越看越黑。 “怎么这半本的练习错这么多,是在做作业的时候还拼着积木吗?”她轻飘飘地瞅了眼两姑娘,“闻春,你来说。” “……”家长喊你全名的时候,最好得正经点儿。 闻春绞着衣摆小小声道:“做作业的时候不认真,做完也没有检查。” 闻嘉嘉:“你还晓得呢,连着半本练习题都没有认真,看来这段时间是玩得太过火了。刚刚还让小姨夫给你们做新的积木,就自己说说吧,还能做吗?” 闻春摇头,闻萱点头。 闻嘉嘉:“嗯?” 姐妹俩对视一眼,又齐齐摇头。 闻嘉嘉淡淡道:“等我明儿考完了,我有的是时间陪你们写作业。所以都给我上点儿心,要是往后再这样积木也别玩了,我不会让你们小姨夫再给你们做积木了。” 她表情越平静,两姐妹就越害怕,越觉得小姨说的是真的。 不让小姨夫做新积木——这跟不让她们吃肉有啥两样! 两姐妹对积木爱得深沉,从小玩到大,即便闻嘉嘉给她们买过篮球足球乒乓球甚至羽毛球,都没办法让她们把热爱从积木上移开。 也就是现在买不着乐高,闻嘉嘉都深深怀疑,这俩往后得专门买套房子来放乐高积木。 两孩子的糟糕练习本也没有影响到闻嘉嘉的心情,闻嘉嘉愉快的度过的一个晚上,第二天时怀揣着好心情去参加考试。 没有参加外语考试,但依旧得再考两回。为啥?因为政治从政史地里分出来了,得单独考。 政治是闻嘉嘉最紧张的一科,她死命复习数学,就是期待数学能考高些,补充补充政治的分数。 闻嘉嘉如今政治是能做到及格的,但她再往上就比较艰难了。 政治分三大类:词语解释,问答还有论述。 词语解释靠背,就比如现在,让你答马克思主义的三个组成部分,这就属于送分题了。 但也有比较需要动脑的,例如“□□”,课本没有给解释,需要自己来写。 闻嘉嘉倒不至于写不出来,但她敢肯定,肯定考场上有人写的要被扣分。只要书本上没有的,就是很容易出错。 然后就是问答了,一个问答足有十分,上面的词语解释加起来都才30分。 闻嘉嘉顿时集中注意力,挨字看过去,题目在心里通读三遍才开始做法。 监考老师在走动,闻嘉嘉也没有被影响。两年来的备战在此刻发挥出重要作用,考语文时的那种顺畅感又来了。 歇都不带歇的,闻嘉嘉终于写完问答题,开始作答论述题目。 嗯,扣分大项就是在这里。 闻嘉嘉深呼吸,第一道题目是有关四个现代化的,让你答客观必要性和有利条件,她就没有复习过这一方面!甚至没有试写过。 要是考公的同学穿来,分分钟给写完,但换成闻嘉嘉,就得细细想想了。 好在上辈子的例子再次帮助了她! 有道是:倒推比正推容易。 上辈子的农业工业国防和科学技术都排在世界前列了,让她写必要性和有利条件,闻嘉嘉是能憋出很多来的。 她先捋好思路,然后分点作答。 一二三四……重现下笔如有神的buff,闻嘉嘉写得很是流畅。 不晓得改卷老师怎么想,反正闻嘉嘉此刻是觉得自己答得还行。 或许改卷老师会觉得她太飘了,所以给扣分?管她呢,写都写了,还能涂抹了再写过不成! 闻嘉嘉又看眼时间,时间不多了,赶紧投入下一个问题中吧。 满考场都是簌簌翻卷声,和刷刷落笔声,等考试结束时甚至有人崩溃大哭。 为啥呢?因为没答完。 政治考卷题目的量还挺大的,最后一个论述题闻嘉嘉基本就是匆匆答了几个大点,都没有深入回答,所以离开考场时她难得皱起了眉头。 “……考试不顺利吗?”魏岱忍不住问,赶紧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怀里暖着。 闻嘉嘉叹声气:“不是啦,还挺顺利的,就是觉得有点儿难,你没看到好多人眼睛都是红的吗。” 魏岱摸摸她脑袋:“没事儿,大家都难,等会儿还得考呢。” 闻嘉嘉也没沉浸到这种糟糕情绪了太长时间,毕竟570多万人直录取27万多的人,可见竞争有多么的激烈。 考完政治,考的是历史地理,这两科每科有50分。 闻嘉嘉对地理更顺手些,所以先把地理给做完了。 紧接着就是历史了,明明上辈子自己还是很喜欢历史的,这辈子不晓得怎么回事儿,对历史就特别无感。 不过闻嘉嘉答得还算顺手,7个问答题对她而言都挺简单的。就比如问你秦朝唐朝明朝末年的农民起义的领袖是谁,打出了什么样的口号,失败的原因是啥等等……其实和几十年后的历史考试题目还是异曲同工的,问的都是根本原因,闻嘉嘉答的就是思想局限性啊,缺乏战略目标啊这些的。 其实原主的历史课上根本就没说这些,在那十年里,历史课上老师特别需要小心,有些东西能不深说就不深多,很多时候都是照本宣科直接读教材的。 难怪这时候的考生复习难度大,都需要考自己去琢磨理解。 最后一题答完,闻嘉嘉深呼出一口气,放笔的动作直接让监考老师注意到她。 这是考场里面第一个做完的……监考老师心里碎碎念。 闻嘉嘉一看时间,嚯,还有20分钟呢。于是检查两遍,然后就闲着了。 这时候的心情神奇地和上辈子高考考英语时的心情相对应,都是有一种解脱感,外加一点儿的懵逼。 这就完了?这就完啦! 确实完了,交完考卷闻嘉嘉撒欢的跑出学校门。 接下来就是她的愉快时间了,又不需要复习也不需要上班的,多愉快啊。 “走吧!”闻嘉嘉冲过去靠在魏岱的身上,笑眯眯道,“回家!我得规划一下这一个月该怎么度过。” 魏岱若有所思:“等待录取通知书?” 闻嘉嘉憋着笑:“虽然但是,成绩都还没出来,不晓得能不能考得上呢。” 魏岱:“你肯定能!” 他对媳妇就是莫名的自信。 又说:“辅导班的老师不是说了吗,说你都能到辅导班里当老师用了。” “哎,你别毒奶……呃别乌鸦嘴,有的话越说就越不灵的。”闻嘉嘉哼了声。 为了这个高考,学校也是拼尽全力。 据说所有的中学,这两个月来根本就没有休息,安排老师开辅导班帮助学生复习冲刺,校外的人也会去听。 闻嘉嘉也去过,去两回后就回来了,被老师劝回来的,说是她这水平别来占位置了,还是腾给别人比较好。 要是有兴趣,干脆来当个复习老师吧,这样自己复习的同时还能帮助其他人。 闻嘉嘉立马跑路,开玩笑,哪里有啥时间当复习老师。 夫妻俩吵吵闹闹的,回到家里时话题已经歪到城里的那座小院上去了。 闻嘉嘉有点心动:“你说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把小院翻修一下。” 魏岱就道:“都塌得只剩地基了,一两个月的时间没办法修好吧。” 闻嘉嘉瞪眼:“怎么会不能呢。”工程不够快,只能是给的钱不够多。 魏岱劝道:“你不是说还想把隔壁也给买下来吗,你现在修了,到时候隔壁真买下来,不是还得修?” 说的也对,闻嘉嘉可是致力于要给自己盖个园子的人! 什么隔壁,隔壁的隔壁她也想买! 她甚至还托郝青颖去偷偷了解了一下,她房子隔壁那人竟然真的有想卖房的欲望。 主要是现在的人都喜欢楼房,隔壁那家人甚至放话,说一套楼房就能换他家的院子。 闻嘉嘉心动,着实心动。不过再心动也没用,自己手上没有楼房。 考试结束,想象的腾欢没有来。 唱k聚餐是想都不要想的,闻嘉嘉狠狠的睡了一觉后就恢复往常的生活了。 她无聊了半个多月,然后就开始当个街溜子,在附近转悠。 这里的附近,指的是整个临和。 别说,临和在几十年后可是全国知名的旅游城市,景点可太多了。人家从古至今就是个游览胜地好吧,根本不缺地方玩的。 根本想象不到,来这里好几年,闻嘉嘉竟然一个景点都没逛过。 于是月底,闻春和闻萱放假后,闻嘉嘉就带着一家人到处玩儿了。 先去各个园林,园林内部和几十年后变化基本不大,变化大的多是在外部。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93节 如今园林外面还是居民区,可慢慢的,就会被改建成围绕着园林的商业区。 现在的景点还不会人挤人,闻嘉嘉带着一帮人玩得特别开心。 闻春和闻萱基本就是撒手没的,姐妹俩瞪大眼睛“哇”声一片,来到假山上要哇,看到精美的窗棂也要哇。也就是这时候园里的花没有开放,否则还得哇。 闻小妹呢,还小呢,根本不敢放她跑。 她很少出家属院,这一回算是头回进城,直接化身十万个为什么,把闻嘉嘉都差点儿问废了。 只有表姨,此刻能够全心全意的欣赏精美园林。甚至还会给闻嘉嘉提点意见,她是知道闻嘉嘉想建园林的,魏岱觉得她这想法特别不靠谱,根本不觉得能建成。但表姨却相信闻嘉嘉,跟她讨论起这事儿来,也没有魏岱的那种敷衍。 花一周的时间逛完园林,然后又去寺庙。 嗯,前几年是不敢去的,也就是这几个月来寺庙渐渐的出现人影了。 也没人拜,单纯就是去看看景色的而已。 闻嘉嘉依稀记得,也就是这两年,寺庙包括园林,将会开始全面整修。 如今看到的是一种景色,往后再看到的,又是另外一种景色。 几人去了寺庙,又爬了山。 等游玩告一段落时闻嘉嘉受到了消息,不是录取的消息,但录取也不远了。 因为她得去体检了! 闻嘉嘉在一月中旬的时候收到寄来的体检通知书,这是家属院里的头一封。 这让她乐得原地蹦起来。 沈老师听到动静后跑来问:“现在是要去体检了吗,去哪里体检?” 闻嘉嘉高兴道:“去人民医院!明天就要去呢。” 沈老师家里没有高考生,问一下就作罢。但其他家里有高考生的人家有点坐不住了,纷纷想自家是不是要落榜了呢。 否则闻嘉嘉都要体检了,自家还半个消息都没有。 闻嘉嘉第二天就是人民医院体检,跟她一样来体检的还有30来人。 她不由得感慨,录取率是真的低啊。 还有,然后的体检是真严格啊,胸透也要做。 不过自她开个头后,家属院里又有两人收到去体检的消息。 再后来沙月和郝青颖也去了,闻嘉嘉不由得替两人开心。 沙月第一志愿是本市的师范,第二志愿也是师范,不过在隔壁市。而郝青颖的第一志愿则是同闻嘉嘉一样在海市,她喜欢大都市,跟想去大都市看看世面。 而且学的是财务会计。 闻嘉嘉顿时就有些佩服了,学会计的通通都是人才! 她报的还是海市财政经济学院,闻嘉嘉脑袋突然冒出些刻板印象,要是郝青颖考上,她得嘱咐她往后工作时千万要遵法守法。 本校毕业,可不能再去分校读书了啊。 录取通知书是在体检结束后的半个月才出来的,当时闻嘉嘉正在家里琢磨着摊春卷皮。 她实在搞不懂面和水的配比,奈何表姨又和隔壁沈老师的母亲去逛街了,闻嘉嘉找不到人求助,只能自己慢慢试。 说来也是闻萱的锅,这姑娘醒来时说昨儿梦到春卷,想吃春卷了闻嘉嘉才会开始做的。 刚好家里有发好的豆芽,门口菜地里又种有韭菜,魏岱昨儿还买了些香干,橱柜里甚至还有焯过水的冬笋丝自己新鲜的猪肉,这些食物完全能做出两种春卷馅出来了。 然而豆芽香干韭菜,以及冬笋韭菜肉的馅儿都做好后,闻嘉嘉直接卡在春卷皮这一步骤上。 “小姨,没法摊吗?”闻萱蹲在旁边问,眼瞅着小姨摊失败了好几张饼,她有点担忧了。 闻嘉嘉沉思片刻,“我再试试。” 试试就是再放些水去,又放些面粉去……跟套娃一样,终于试到面团放手里要流不流的状态。 嗯,可以了。 闻嘉嘉于是坐在铁盘前,开始摊。 这回面皮总算摊合格,闻萱看了都松一口气。 闻嘉嘉前面还有点手忙脚乱,等摊得越来越多张后,就得心应手了。 闻萱喜得不行:“我想先吃。” 闻嘉嘉:“你吃吧,馅儿在桌上,记得把面饼放在盘子上包,不能放桌上,桌子没擦呢。” ……今天早晨表姨没吃到就出门,她们打算去城里吃面条。 而闻嘉嘉睡到早晨八点多才起,直接用剩饭煮皮蛋瘦肉粥,九点才吃的饭。 闻萱“哎”了声,然后跑去拿盘子。 好姑娘特别孝顺,包的第一卷春卷给了闻嘉嘉,第二卷给正在屋里看书的姐姐。 闻嘉嘉前两天买了好多小人书回来,足足花了20多块钱,闻春就像掉进米缸里的老鼠一样,幸福得不得了。 分完两卷,又包个小的给站在桌边流口水的闻小妹吃,接下来就是自己的享受时间了。 闻萱特意调了杯桂花蜜水,又拿本小人书出来,给自己卷好两个,跟喝下午茶一样,慢慢开始吃。 嗯,如果不提吃到一半,就有人冲进来,这场“下午茶”还是很完美的。 “嘉嘉,嘉嘉!” “你的录取通知书来了。” 突然间,家里就冲进来一波的人,最前面的那个是老王,手里拿着信封。 闻嘉嘉愣了愣,而后猛地站起身。面团还在她的手上呢! 她连忙把面团搞到盆里,但来不及洗手,一脸震惊:“录取通知书!” 她以为还得好几天才能来呢! “对,海市寄来的。”老王喜气洋洋,本来要给她,看她手上沾满湿面,又把信封放在桌子上。 闻嘉嘉连忙去洗手,然后拆开。 她其实已经晓得是啥学校了,毕竟她只报了那一所海市的学校啊。 果然!打开后校名映入眼帘,闻嘉嘉还能稳得住,其他人大感震惊。 作为他们东部最好的大学之一,大家很难不震惊。 老王眼睛都跟铜铃一样了:“嘉嘉,你不得了啊,这是考了多少分才能上这所学校啊。” 最起码得300多吧! 闻嘉嘉没空回答,因为其他人都围上来了,凑到她旁边看录取通知书,就连闻春也从房间里跑出来。 唯有闻小妹,因为人小进不来,在人群外气得叉腰直嚷嚷。 闻嘉嘉越看心里越美,再一看报道时间,嚯!2月底就得去了。 离现在,也就大半个月的时间。 第100章 学校报道 怎么说呢,闻嘉嘉她又一回在家属院出名了,魏岱回家时不断有人告诉他,他媳妇考上大学啦!还是复大,是东部最好的大学。 魏岱先懵后喜,一路猛跑回家。 他到家时家里还有不少人,都是来看热闹的。 “嘉嘉,嘉嘉!”魏岱进门就喊人。 闻嘉嘉:“喊啥呢,你闺女刚午睡。” 闻小妹可不晓得啥是录取通知书,被人挤开后急得满头汗,等闻嘉嘉发现她时她已经气鼓鼓的了,手交叉在胸口处不理闻嘉嘉了。 等到要午睡时就自己跑到房间去,也不再央着闻嘉嘉哄她,看来是要靠午睡刷新一下才能不再生气啊。 看到魏岱回来,其他人也识趣离开。 小两口嘛,私底下总是要庆祝一下的,他们不能这么没有眼力劲儿的待在这里遭人嫌。 “喏,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闻嘉嘉把录取通知书递到魏岱手边,昂着下巴十分得意。 然而魏岱没如闻嘉嘉想的那般第一时间接过去,而且先去院里洗手,然后擦干,这才绷着一张严肃的脸接过薄薄的一张录取通知书。 在他手里,感觉录取通知书是易碎的琉璃,本轻飘飘的纸张,似乎有万钧重。 “没必要吧。”闻嘉嘉震惊了,“就是张纸,就算掉到地上也是摔不坏的。” 魏岱露出个不赞同的表情:“这是咱们家第一张录取通知书,还是这么好的学校的的录取通知书,你该给它足够的尊重。” “……” “行吧。”闻嘉嘉激动的时刻已经过去了,此刻心情倒是很平静。 魏岱是小心翼翼地看了又看,几分钟后才把录取通知书还给她,“你收好,放在抽屉里吧,还得把抽屉锁着。我听好多人说,录取通知书没了可就没法上学的。” 闻嘉嘉惊了:“是吗?” 竟然会这么严重?她还真不知道! 于是连忙把录取通知书塞回信封中,放到房间的抽屉里,还用书本夹着,最后锁好。 完了还跟魏岱说下位置,避免自己忘了把录取通知书放在了这里。 闻嘉嘉考上复大这件事足足上了一周多的“部队热搜榜一”,直到第二封录取通知书的到来。 要说考上的这位她也挺熟的,谁?小萍。 就是那身体不太好的姑娘,后来闻嘉嘉牵线让她进医玻的那位。 这姑娘也挺有毅力的,在高考恢复后天天跑学校的辅导班,据说在厂里申请了间宿舍,直接住在宿舍里,日夜苦读。 结果也很喜人,她收到隔壁省师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录取通知书一下来,小萍妈爽朗的声音他们北山这边都能听得到。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94节 除闻嘉嘉和小萍外,还有个男生也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说是西南那边的学校,学畜牧的,算是考得最远的一个。 学校远,通知书一般来说就会最晚到。 比如说闻嘉嘉学校就在海市,海市到临和每天都有车,所以来的才这么快。 而他的呢,闻嘉嘉都快去报道了,他的通知书才到。 这男孩子都快绝望了来着,要不是有被安排体检过这件事吊着,他得收拾收拾准备明年再战。 距离开学只有三天。 闻嘉嘉最近在准备行李,她打算大一时住校,等过了大一再住外面。 到那时她对学校周边也摸熟了,能找得到合适的房子。 魏岱前段时间兴奋得不行,等到了快开学时才后知后觉地升起不舍的情绪。 他说:“我往后有空就去看你。” 闻嘉嘉正蹲在地上把衣服塞到袋里,一听连忙道:“还是别有空就去看吧,一个学期来那么两三回就够了。车票也挺贵的,我还准备在海市看看有没有房子卖呢。” 魏岱皱眉:“一个学期两三回也太少了,我担心你。” 闻嘉嘉失笑:“哎,我是成年人,而且是20多岁的成年人,就是去上个学而已,你担心我啥呀?” “担心你受欺负。” “……你可别说了,大家是去学习的,才不是去欺负人的。我还能被欺负啊。”闻嘉嘉对于他的话着实震惊。 又立马转过身,认真道::“你别总来啊,还是那句话,多攒钱,我要买房子。” 魏岱不晓得闻嘉嘉为啥对海市的房子那么执着,但他还是点点头了,因为闻嘉嘉说得斩钉截铁,一看就是没得商量的。 闻嘉嘉这才满意,又重新收拾。 她并没有收拾多少衣服,主要是海市离得近,完全能够寄去,两三天的时间就能到。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日用品了,也不多,半箱子就能装得下。 最大的暖水瓶她打算等到了海市再买,家里带的话怕坏。 最后发现一个箱子一个袋子就能装得下,要是没有袋子,行李跟出差时比也差不多了,除了稍稍要重些。 到了报道的前一日,闻嘉嘉出发了。 早晨五点半,她同魏岱一起出门,由魏岱送她去海市。 是直接送到海市,闻嘉嘉拒绝过,但拒绝无用。魏岱说这就是不许让他经常去学校看望她的代价! 闻嘉嘉心虚,就也默认了。 闻春和闻萱本来也嚷嚷着要去的,奈何两人开学,只能苦兮兮地背着书包上学去。 至于闻小妹,自然也就在家里待着了,远距离出门没人乐意带孩子的,即便是魏岱这个女儿奴。 夫妻俩来到火车站,当天夜晚就到达了海市。 闻嘉嘉不免有些惊讶,这回可比从前快上许多呢,也不晓得怎么个事儿。 “先去招待所吧。”魏岱说道,“附近找家招待所住下就好。” 闻嘉嘉算是这时代的常出差人士了,略微思考片刻便道:“附近的招待所肯定满了,得去远些的地方。” 又想了想,决定道:“你先跟我上公交车,我晓得哪里有招待所。” 闻嘉嘉对海市比他熟悉,于是魏岱很听话的跟在她后头。好在这会儿还有公交车,省去好大的麻烦。 坐了五站,然后到达化机厂附近。 闻嘉嘉下车后轻声说,“因为经常有人来化机厂出差,所以有家招待所,环境还不错,车子直通杨浦区。哦,学校就在杨浦区。” 说着两人走上十多米,进入一条弄堂中,招待所藏在里面。 闻嘉嘉来这里住过两回,她记得前台,前台也记得她。 “闻同志?”前台姑娘辨认了一会儿,恍然道。 闻嘉嘉笑笑:“对是我,我又是来住宿的。这是我的丈夫魏岱。” 前台姑娘站起身,“是吗!魏同志你好。你们把介绍信给我,还有你们的结婚证。” 信在魏岱那儿,从内兜里掏出来给她。 前台姑娘边登记边好奇:“闻同志你这回还是来出差的吗?你丈夫跟你一个单位的?” 也不对啊,介绍信是部队给开的。 闻嘉嘉:“不是,我这回是来咱们海市上大学的。至于我丈夫,他送我来。” 前台姑娘嘴巴张成个圆:“是吗,那恭喜闻同志你了。大学可难考了,我邻居没日没夜的复习也落榜了。对了,你考上的是哪所大学,离我这里近不近?” “复大。”闻嘉嘉想了想,“大概挺近的。” 前台姑娘笑出声,把钥匙递给两人:“你真厉害,不过也不算近,得坐半小时多的公交车呢。但是巧了,我家就在那边,走路去你学校只要20分钟的时间。” 闻嘉嘉心里“哇”了声,妥妥的“学区房”。 两人并不算熟,所以没有多加寒暄。 来到房间里,闻嘉嘉就忍不住脱了外套瘫倒在床上。 今天在硬座上坐一天了都,屁股和腰都跟废一半似的。 夫妻俩也没那心思在分别的前一日晚上做些激情四射的事儿,所以洗完澡就睡觉,几乎沾枕头就睡。 翌日。 闻嘉嘉早早的带着魏岱去吃了生煎包,然后才去的学校。 学校门口已经人来人往,好些人站在门口拍照,惹得闻嘉嘉不由得眼红。 她嘀咕:“早晓得,就买台相机了。” 然而魏岱特行,直接跑过去找人家借,也不晓得说了啥,拉着那位在拍照的男生就跑过来了。 闻嘉嘉还目瞪口呆着呢,她就被魏岱推到校门处,然后“咔嚓”一声,拍下了这张显得她分外呆的照片。 紧接着魏岱又跑到她身边,将手放到她的肩膀上。 又是咔嚓的一声…… 行吧,闻嘉嘉觉得把自己的照片留在别人的相机里分外尴尬,但魏岱却觉得很正常。 等闻嘉嘉报道完后,魏岱还给人家留下闻嘉嘉的班级姓名,说是等照片洗出来后可以直接给她。 去往宿舍的路上闻嘉嘉忍不住问:“那位同学是咋答应的,胶片还蛮贵的。” 魏岱:“都是同校同学了,人家热情着呢!不过我也不能占人家便宜不是?所以掏了张粮票给他。” 闻嘉嘉嘴角抽抽,其实还是用钱开的路。 来到宿舍,闻嘉嘉对宿舍的条件还算满意。 宿舍在二楼,省去很多爬楼梯的时间,但夏天时蚊子啥的肯定是不会少了。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的楼普遍都不高,就是在三楼四楼蚊子也多。 闻嘉嘉是宿舍里第二个来的,同首位来的舍友打过招呼后就选了床位。 她毫不犹豫地选了靠阳台门右侧的上铺,这是个很好的位置。 魏岱:“为啥不睡下铺,上铺容易摔。” 特别是他媳妇睡觉时还不老实,他都怕她晚上睡觉时翻个身就摔了。 闻嘉嘉不乐意,睡下铺的话床容易被人坐的,她对此不喜欢。 “哎呀,安蚊帐去。”闻嘉嘉推推魏岱,“我拧把帕子,帮我把床板和墙壁也给擦擦。” 魏岱有心说啥,但媳妇有点不耐烦了,他怕腰被拧就也没敢再出声。 旁边的舍友看得轻声笑出来,说道:“你丈夫还挺听你话的。” 这位舍友叫江若望,瞧着不算年轻,得有30多岁的样子。事实人家只有28,闻嘉嘉猜测她应该是上山下乡的青年。 闻嘉嘉尴尬笑笑,谦虚:“他嘛,也就只听话了。” 闻嘉嘉边去拧帕子边跟人家聊天,江若望确实是知青,不过去的是建设兵团。建设兵团对比农村其实有个很大的优点,那就是有还算丰厚的工资。 所以几年下来攒了不少钱,因着计算能力实在是出色还成为会计,除了下地干活的人物有些重外生活上是没有缺衣少食的。很多人都坚持不下去搭伙过日子了,她却依然安安心心的过自己小日子,直到高考恢复。 闻嘉嘉不由得连声赞叹:“江姐你太厉害了。”要是换成她,她大概率是没有人家这个毅力的。 魏岱把床擦好,晾干后再将床褥和床单铺在床板上,又将套好的被子枕头盖在上面。 蚊帐也已经安好了,除蚊帐外闻嘉嘉还安了个小床帘,这样一来往后能直接在床上换衣服。 她有换睡衣的习惯,如果不安,每天早晚都要跑到洗澡间去,这也太麻烦了。 床帘只有两片布,却能隔出一个小空间,这让江若望眼睛一亮,问闻嘉嘉:“你哪儿买的,我也想买来挂着。” 闻嘉嘉:“是我自己做的。我家里还有,等我丈夫回家后让他给寄来。” 床帘实在简单,直接用棉布裁剪完,封边后再打几个洞就好。 她家啥都不多,就布多。闻嘉嘉做了四片床帘,却只带了两片来。 本来是打算换着用的,江若望想要,卖给她也行。闻嘉嘉希望大学期间能攒下在周边买套小房子的钱。 江若望不好意思道:“那还是算了吧,太麻烦你了。” 闻嘉嘉:“没事儿,我家在临和,离这里近得很呢。反正我还有东西要寄来,顺手的事。”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江若望自然不再推辞,连忙应好。 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人,很快宿舍就有6人入住,只差最好的两位。 闻嘉嘉没在宿舍久待,行李整理好,便拉着魏岱一起逛学校。 学校有些悠久的历史,在这里面悠闲的逛着无疑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儿。 树叶已经抽出嫩芽,昭示着新一轮轮回早已开始,闻嘉嘉已经做好在这里努力学习四年的准备了。 傍晚,魏岱恋恋不舍地离开。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95节 离开时拉着闻嘉嘉说:“你别光顾着学习,把吃饭时间都给忘了。” 她高考复习时就总这样。 “也别在床上看书,这样对眼睛不好……哦还有一件事,你舍友里有用蜡烛的,别觉得不好意思,她敢点你就告舍管去,要是真烧起来害人害己呢。”魏岱皱着眉头,显然是被先前宿舍里一位同学掏出来的一把蜡烛给吓怕了。 火灾杀伤力广且强,宿舍还在二楼,就算从窗台跳下去也很难说不受伤。 闻嘉嘉使劲儿点头,小脸立刻严肃起来,她是万万不可能把命放在别人手里的! 第101章 再次搬家 大学生活实在有些平淡,每日就是宿舍教学楼和图书馆三点一线。 半学期过去,闻嘉嘉在宿舍里只跟江若望关系要好些,同其他人就是普通的舍友关系。 但大矛盾是没有的,大家都是好不容易考试来的大学,学习才是生活中的第一位,没空搞啥小团体。 没有手机没有工作更没有带娃的打扰,闻嘉嘉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习当中。 她并不算高智商人群,而班级里却实打实的有高智商人群。 闻嘉嘉头回考试时都要跪了,班级里32位学生,她的成绩排在26。 这能忍?当然不能! 说来也怪闻嘉嘉,那段时间经常跑到学校周围去买房子。 还满城的跑,去哪儿?去废品收购站,买了好多的废铁用于合成水壶。 闻嘉嘉甚至还合成出8辆的自行车,从五成新到八成新,一周之内全给卖出去了。 卖自行车的钱,加上她卖水壶还有棉布的钱使得她兜里的存款直接突破1000元!要晓得这钱都能买一套房子了,即便是在海市。 赚钱赚得欢快无比的闻嘉嘉直接忘了学习的事儿,这才被排名给精准打击到。 她也是要脸的,得给闻春和闻萱两姐妹做个榜样。 两姐妹每回考试都能保持在班级前三,目前就没掉出来过,她总不能排到班级倒三吧?否则在教育两姐妹要好好学习时她都得心虚。 于是闻嘉嘉知耻而后勇,从此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平均下来每天能在图书馆待上两个小时,这才慢慢的把之前落下的课程给补回来。 等到期末考试时,她排名来到班级第八,也算给半个学期来努力学习的自己一个交代。 七月初,期末放假。 闻嘉嘉独自回家,带着一袋海市今年流行的衣服。 最近的衣服颜色大胆许多,总算不是整条街上都是蓝绿黑白了。 闻嘉嘉到家时就穿着一件黄色的衬衣,衣摆还是绑个结的,颇有设计感。可惜这时候还没有牛仔裤买,这种衣服配牛仔裤更好看。 回到家,魏岱几人惊喜万分。 其实魏岱还好,他这一个学期足足去了六趟的海市。好在闻嘉嘉兜里有钱,倒买倒卖合成物品比她想象的要更赚钱,也就不在乎火车票那三瓜两枣的价格。 而闻春和闻萱乐得直接蹦起来,围着闻嘉嘉嘴里叽叽喳喳个不停。 闻小妹更是陌生地看着她,然后哇哇哭。 魏岱有时也会把小妹带去学校,她不至于认不出妈妈来。 吃完团圆饭后闻萱控诉:“小姨,小姨夫每次去看你都是周一到周六去,我都没办法跟他一起去。” 闻嘉嘉不舍地放下筷子,摸摸滚圆的肚子说:“那我也没办法呀,你们小姨夫休息时间是不定的。” 家里的饭菜真好吃啊,表姨的手艺又进步了,如今炒出来的饭菜能和国营饭店里的差不多。闻嘉嘉觉得需要给表姨提工资。 其实先前她涨工资时就也给表姨涨了,如今她不在家,表姨要费更多的心思招呼三个孩子,还得继续涨涨。 闻萱撅起嘴巴:“可是我好想你。” “我现在放假时间跟你们一样了,接下来一个多月都能陪着你们。” 闻嘉嘉其实有想过要不要让两孩子转学到海市去,但因为过于麻烦,加之毕业后自己大概还是要回来的,所以这才把想法放弃。 夜晚。 时隔好几个月终于又睡上大床的闻嘉嘉舒服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呻、、吟一声,再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 “舒服啊,舒服啊!你都不晓得我开学那半个多月有多不适应宿舍的床,根本舒展不开!” 她在床上舒展四肢,躺出个“大”字。 又说:“要不是学校不允许,我要惦记着买房子住外面了。哎,床也就算了,再不适应也适应好了。就是洗澡的澡堂……” 闻嘉嘉说着摇了摇头,“怎么都没法适应。特别是夏天每天都要去洗澡,每天就得打水,还是家里舒服啊。” 魏岱正坐在书桌前看书,看得……抓耳挠腮的。 也算是风水轮流转了,去年是闻嘉嘉在那里受折磨,今年换成魏岱。 魏岱听她这么说,放下手里的笔转身道:“要不然开学时我陪你去瞧瞧房子,看看能不能买套来,就算没法住,平常也能去洗澡。” 闻嘉嘉愣了愣,说来也是啊。 “再就是你总说早买早享受,像房子这种东西买了放着又不会坏,省得这学年结束,也有跟你一样要出去住的。而且提早买提早翻修,也能散散家具味儿。”魏岱又道。 闻嘉嘉眼睛渐渐亮起,忽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要说房子吧,我看中了四套。两套是院子,两套是楼房。” 魏岱来兴趣了:“怎么说?” 闻嘉嘉:“院子一个168平,一个120平。一个离学校5分钟路程,一个10分钟。5分钟距离的那套院子其实不算院子,是小洋楼,不过是青砖搭起来的小洋楼,有点儿洋又有点儿古的那种。如果买这套,那么得整个房子翻修一遍,因为外部看着还好,但走进去木制地板咯咯作响,还容易钻老鼠。” “另一套呢?” “另一套就是就是普通的院子了,而且产权有点儿不清晰。不过要更便宜,前面那套开价2800,后面这套1500。” 便宜许多呢! 闻嘉嘉又继续讲套房:“其余两套房是我们学校家属院的房子,就是不同楼而已。一套98平方,三房两厅。一套118平方,也是三房两厅。不过后面那套完全可以隔成四房。但也有缺点,那就是得使用公共厕所。两套房子价格呢,一套1180,一套1350。” “……都跟平房差不多了!” 闻嘉嘉:“你以为呢,现在最抢手的就是楼房啦。” 魏岱思考片刻:“同样的价格,我还是觉得平房好。” 闻嘉嘉“哈哈哈哈”的笑,笑得在床上跟个虾米似的:“你终于觉得平房比楼房好了?” 魏岱嘴硬:“我只是说同样价格的情况。” 紧接着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觉得哪一套房子好?” “当然是觉得小洋楼好。只是贵啊,装修费肯定也贵。小洋楼足足有三层呢,你想想那装修价钱……”得把我口袋掏空。 后面那句话说得很小声。 闻嘉嘉在努力学习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彻底放弃卖东西,只不过频率大大下降了而已。 而且卖的多是自行车和手表,这两样东西能卖高价。 于是这个学期攒下的钱从1000到3800,真真让闻嘉嘉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赚钱比抢钱还要快。 三千八啊!她和魏岱一年的工资加起来都没有三千八,而且离得还挺远。 闻嘉嘉坐火车回来的时候都怕自己被打劫了呢! 魏岱想想道:“如果可以还是买小洋楼吧,离你学校近,面积也大。咱们买房,不就是为了方便吗。” 家里三姑娘,长大后起码也得三间房间。再加上他们夫妻的,就得四间。要是表姨那时候还没回去,得五间。 嘉嘉还想要个书房,闻春和闻萱想要积木房,就连小妹也凑热闹说要花房。 他呢,想养狗。 这样一想,楼房实在不够住。 魏岱:“家里的钱应当是够的,等买完就装修。我去想办法搞几张家具票和水泥票。” 闻嘉嘉想起合成系统里的水泥,说道:“水泥我能搞得到……我有个同学家里有些方面的关系。” 魏岱也没怀疑,这样倒是大大省事儿了。 熟悉的九点来临,房间陷入黑暗。 魏岱躺到床上的时候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在背书。 闻嘉嘉没忍住问:“你们师长真的会推你去陆军指挥学院?” “嗯呢!还能骗我不成。”魏岱翻过身揽着她,“再说了,文件都已经下来了,让我九月中旬去报道。” 闻嘉嘉在黑暗中给他竖起个大拇指:“你真厉害。” 大概是自己去上大学这件事儿刺激到魏岱了,魏岱从去年年末开始就自主学习。 闻嘉嘉还辅导过他一段时间,差点儿没被气心梗了,从此下定决心:这辈子也不会去当老师的,去杀猪都不当老师! 她这人气性大,容易被气出结节。 但闻嘉嘉的辅导对魏岱而言却特别的有效果,所以他被师长看重,推荐去深造。 魏岱的学历是短板,深造过后能继续再往上走走。 暑假的时间过得很快。 闻嘉嘉关于不当老师的决定破灭,因为她在家属院里办起了辅导班,每天晚上给还要参加高考的人补习一小时。 她没收钱,纯粹就是好多人上门来问她功课,她嫌麻烦干脆办辅导班让大家一起学习。 也是待在家里无聊得慌,大夏天的闻嘉嘉压根就不想去城里逛,除了待家里,也只能待家里。 不过即便她没收钱,她也因为辅导班得到许多东西。 比如说鱼虾,还有各种小吃。这阵子家里都不缺荤了,连菜都不要买了,闻春闻萱和小妹更是隔三差五的吃到麻花江米条等等这些东西,姐妹仨的脸好似都圆了一圈。 闻嘉嘉的补习班效果显著,距离高考刚过去半年,好多知识点她都记得。 而且大学很神奇,你在高中觉得难得不行的知识点,等大学后就又简单许多。 一传十,十传百,就连附近村里的人都晓得了部队家属院有位厉害的补习老师,纷纷找部队里的学生们借笔记抄。 闻嘉嘉都没想到,自己没有做老师的耐性,却有做老师的天赋!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96节 整个暑假,她也就去了三回城里。 在临和市,她没敢大肆售卖自行车这种目标大的商品,只到郝青颖林云霏家里转转。 她放假时还是和郝青颖一起坐火车回来的,这姑娘被数学折磨得不轻,无数次后悔报了会计专业。 林云霏依旧在医玻工作,她升了职,还找闻嘉嘉要些学习资料,准备往后有机会时去进修。 至于沙月,家有些远,闻嘉嘉没去。 假期就这么过去,要开学时闻嘉嘉和魏岱来到海市,把那套洋楼院子给买了下来。 “这真是个大工程。”魏岱看到院子后就这般说,“院子房子都得修,该是三四十年前建的了吧。” 闻嘉嘉:“不止呢,房主说是50年前的。也就是想尽快脱手离开……否则舍不得卖,往后肯定会很值钱。” 魏岱笑笑:“再值钱也是给人住的。” 闻嘉嘉抬头看,屋里的玻璃很漂亮,但有些却已经划坏和碎了。 再就是屋里的地板,好些地方都翘起来,或者出现藏灰尘的缝隙。 以及墙面,有的地方黑,有的地方灰。至于家具,更是坏的坏旧的旧。闻嘉嘉摇摇头,没有大整没办法住人。 之后闻嘉嘉通过老师请到位工人,这位工人在街道备过案,能接一些翻修屋子的工程。 这人确实有本事,闻嘉嘉每周都会出来看一回,回回都能发现房子在发生大变化。 首先是家里的地板换了,踩上去再也不会吱呀吱呀的了。 再就是墙面重新刮了再粉刷,玻璃换过,有些地方甚至被他捅开,然后又砌过。 闻嘉嘉还让他修建屋内卫生间,修得跟几十年后都没啥差别了。 再就是院子,小妹喜欢花,闻嘉嘉特意让他在后院开辟片地来种花。 而围墙加高,重新安装厚实门。 最后,只剩家具问题没解决。 但那人说他老丈人是专业做家具的,闻嘉嘉去瞧过样品,觉着还不错就又把这事儿拜托给他老丈人。 一顿忙活下来,一个学期都要过去了,等到闻嘉嘉马上期末考试时,房子才彻底收工。 站在房子前,闻嘉嘉感慨万分。 反正换成上辈子,她是万万想不到能在这里买套洋楼的。 房子一楼是客厅餐厅和厨房。 二楼则是卧室,有两个房间。三楼同样是卧室,房间有三个。 二楼三楼还有大阳台,拉开落地窗就能到阳台中,往下一望便是马路。 马路两遍绿树成荫,偶尔有车经过,风景很是不错。 闻嘉嘉考完试后没急着回家,而是把家里的软装给买了。 最大的开销应该是布,好在闻嘉嘉并不缺布,所以没花多少钱。 搞得魏岱都有点儿纳闷了,怎么感觉闻嘉嘉身上的钱比别人的耐用。 明明家里的钱没少多少,那么她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可闻嘉嘉面对他的疑问理直气壮,“只许你有来钱渠道,不许我有啊。” 魏岱无话可说。 等八月份时,魏岱成功得到假期,一家人收拾东西往海市去。 计划赶不上变化,闻嘉嘉本来没想让闻春和闻萱转学到海市的。 但魏岱得去省会进修一年,这样一来,家里的三孩子就必须得去海市。 时光匆匆,一家人在1978年之际从平静的家属院来到大都市,开启一段崭新的生活。 第102章 大三生活 自从来到海市,闻春和闻萱姐妹俩的眼睛都不够看了。 等乘坐公交车来到小洋楼时,姐妹俩的嘴巴张得能吞下整颗的鸡蛋。 “小姨,这是咱们往后住的地方?”姐妹俩难以置信。 忽然从推门只能看到山水的地方来到大都市,从平房来到洋楼,对她们的冲击力很大。 闻嘉嘉开门,“对啊,先前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往后你们就跟我在这里生活了。” 闻春直到如今还很是不舍:“那,那咱们往后还会回去吗?” “唔,我想是会回去的。”闻嘉嘉从鞋架那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室内拖鞋,“等你们小学毕业的时候咱们大概就会回去。”她们小学毕业,闻嘉嘉也大学毕业了。 然而闻春此刻没空再纠结这事儿,进屋后姐妹仨的眼睛看不停。 本来洋楼的外表就足够震惊她们的了,内部更加震惊。 闻春喃喃道:“跟咱们老家的房子一样,一样有楼梯。” 当即姐妹俩就撒腿跑到楼上去了,闻小妹这个姐姐跟屁虫也手脚并用一路跟着爬。 等看一圈下来,再也不惦记着回临和家属院的事儿,而是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期待。 魏岱在这里陪着她们住了大半个月,八月底就得回去等待开学。 而钟慧胜也把附近给摸熟摸透,她比魏岱更能适应这种大都市的生活。 再者,她从前说来过的,甚至还在海市小住过一年半载。 前段时间甚至还带着一家人去她从前住过的地方瞧了两眼,顿时心生感慨。 时光呐。 从前只觉得“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啥的都是酸诗,可真当身处其中,你才能真切地体会到藏在诗里的酸涩感。 钟慧胜那瞬间都落泪了,仿佛在熟悉的建筑中看到从前的自己与家人。 “要是可以,我想把这儿买下来。”她忽然间说。 钟慧胜并不缺钱,她手里有些金玉之类的东西,以及几件父母给的首饰书画。再加上这两三年来挣的钱,完全能够买下整套的房子。 闻嘉嘉觉得这事儿可行,因为表姨从前住的房子是新式石库门住宅,位于闹市,是闹中取静的地方。现在不买,往后可买不着了,天价呢。 她说:“您要买就尽早买,咱们有时间来问问。就是这里人口比较复杂,想完整的买下来有点儿难。” 一套房子,足有三户人家住在里面,那就是一对三了。 钟慧胜叹道:“尽量买吧,实在没办法就算了。” 接下来的日子闻嘉嘉忙着给闻春和闻萱转学校。 复大有自己的附属小学,闻嘉嘉这种校内学生还是有门路的。 毕竟头三届高考生中不少人都拖家带口,在见识到大城市的教育后,免不得会想着把孩子给接到这里上学。 闻嘉嘉找附属小学的校长时,这位校长就说单单今年的八月份,便处理过四五起像她这种转校的事儿。 闻春和闻萱不是闻嘉嘉的直系亲属,但闻嘉嘉是她们的监护人,算是两孩子最近的亲人了,所以入学虽然有点麻烦,但好在能解决。 附属小学不算远,就在大学的南侧,两孩子有时跟着闻嘉嘉一起去上学,有时由表姨送去,走熟后,她们甚至自己都能去。 不过这时候没有天眼,人贩子猖獗,即便是在大城市闻嘉嘉也不敢让两孩子单独出门。 至于闻小妹,闻嘉嘉并不打算让她去上幼儿园。孩子还小呢,虽然现在嘴巴嗒吧嗒吧的很会说话。 表姨也不让小妹去,她觉得小妹太小,去幼儿园太可怜了。 再者,洋楼隔壁的两户人家里有小孩,岁数和小妹差不多,表姨已经带着小妹跟人家混熟了,往后能一起玩儿,不怕没玩伴。 开学一个月后,生活渐渐平静。 闻嘉嘉从宿舍里搬出来,每天有热乎乎香喷喷的饭吃。也不怕宿舍里有人点蜡烛了,更不要去抢洗澡间了,生活无比美好。 除了学业重。 学业是真的重,好不容易恢复高考,大家都是使劲儿学习的。 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想弥补那逝去的十一年。 加上能在短短两个月的复习里考上复大的都不是正常人——这里的“不是正常人”是褒义词。 他们大脑优越,在学习上有天分,当他们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习中时,你要是不全力追赶的话很容易就能被人甩在身后。 闻嘉嘉从前努努力还能保持在班级前十,现在是要玩命才能保证在班级前十。她就是一平凡人,闻嘉嘉深深的明白。 于是她的“事业”暂停,反正保底的房子已经买到,也没必要再抓紧时间搞钱了。 江若望是个学习的好搭档,她成绩真挺不错的,属于有天赋还努力的人。 而且她真真正正的会教人。 有些大佬,能力确实强,但你让他教人,那就是为难人家了。 对于这类人来说,这种问题随便一看就晓得啦,“嗯先这样……再那样……”反正一通解释下来不懂的还是不懂。 人家是意识流! 可江若望不是,闻嘉嘉觉得她不但有学习的天赋,还有当老师的天赋。 进入大三后,不晓得为啥,闻嘉嘉和她就经常走在一起,称为学习搭子。 闻嘉嘉进入大三后,成绩稳定在班级前十了,在89之间浮动,总体来说只要没有摆烂,保持着一周去五趟图书馆,成绩就能稳定。 因此江若望跟她在一起,也不是飞机拖航母,两人是能互相进步的,这才能把学习搭子的关系慢慢保持下来。 “钟姨她儿子回来了?”一日,两人去图书馆的路上时江若望问道,“那钟姨要离开你家吗?” 因为两人时常搭伴,闻嘉嘉就也经常带着江若望回家。 久而久之,江若望也就常在她家里吃饭了甚至休息了,表姨的手艺成功征服了她,闻嘉嘉都没想到江若望一个北方人,竟然长着南方的胃,她特喜欢粤菜。 如今突闻钟慧胜的儿子要回来,江若望还怪紧张的,生怕钟姨回老家了。 闻嘉嘉摆摆手:“是要回来,但表姨没有想要离开我们家啦,她更喜欢呆在海市。”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97节 对待海市钟慧胜有着别样的情谊,因为这里是她和父母一起同住过的城市,而且没有什么糟糕的记忆。 如今想来,这个城市带给她的全是温暖。 而且钟慧胜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她还怕自己和儿媳处不来。 从几次通信中钟慧胜明白了,自己儿媳也是个很有想法很强势的人,两人偶尔见见面,远距离交流交流还算处得不错。 但远香近臭,两人呆在一间屋子下是得出大问题的。 再者钟慧胜带家里的三姐妹都带出感情来了,特别是小妹,那是从出生时就被她亲自照料,加上有血缘关系,两人的感情并不逊色于真正的祖孙。 于是前些年还想着要回家带娃的钟慧胜如今只想跟着闻嘉嘉她们一起生活。 家里六口人,五女一男,魏岱还常常不在家,钟慧胜觉得太快乐了。 江若望一听就叫好,不好意思地笑笑:“钟姨手艺是真很不错,都能开馆子了。” “是吧,她家从前有人做厨师……去年12的会议不是提出了改革开放吗,我看火车站那边都有人在偷偷卖茶叶蛋了,没人抓。表姨就说,等我家小妹明年上幼儿园后她也做些东西来卖。别看是小生意,可实在赚钱!” 闻嘉嘉了解过,一个月能挣四五十的。 这还是普通月份,要是新年那两月,销售额能飙升到七十以上。 要晓得,现在大多人的工资都才四五十呢!二三十的都还有。 而且要说味道,比普通人做的肯定会好吃些,可不会特别突出,可见这种小生意有多好做。 闻嘉嘉就又说:“讲真的,你以后可以留意一下这方面。我觉得这是大趋势,趁着别人没起步,说不准能先占据市场。” 江若望被她逗笑了:“啥市场?占据卖茶叶蛋的市场吗?我怕我去卖,黄教授能杀了我。” 那确实,江若望是黄教授的得意门生,不止说过一回让她靠自己研究生的那种。 闻嘉嘉:“别觉得卖茶叶蛋的生意小,从茶叶蛋能衍生到早餐店,慢慢的打出品牌来,开成连锁早餐店,到时候就是大生意了。” “说的是,但那是万中取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而且利润不算高,不划算。”江若望摇了摇头。 闻嘉嘉抽抽嘴角,这时候的人多单纯呐。 就算是江若望,对早餐店的规划都是真正现磨的豆浆,真正的手工包子,馅儿也得是当天做的馅儿,半点不会想到“预制”上去。 这种情况下早餐店靠的就是薄利多销,她自然觉得不划算。 说实在的,要不是江若望已经决定要考研究生,规划着留校了,闻嘉嘉还打算拉她一起入伙开厂呢。 江若望性格好成绩好,还当过会计,进入到工作中时能拼命,比闻嘉嘉还能拼劲儿,是优秀的合伙人。 闻嘉嘉开个化机厂的想法就没消失过,她觉得自己金手指太利好这方面了,如果不开的话好像有点儿浪费。 甚至选址都已经想好,定在省会。 去年闻嘉嘉去看望魏岱时,发现省会在这方面有点儿空白,没啥竞争力。 而且交通好,旁边的几个市的市场颇大,厂子还是很有希望做大做强的。 闻嘉嘉都规划好了,先别一步登天,就从制氧机厂做起吧。 她能搞到一批相关设备,刚好还能无缝衔接80年代蓬勃发展的石油行业。 液化石油气贮罐,冷藏车冷藏箱等等,都能做啊。 闻嘉嘉越想越激动,恨不得跑回家继续做规划。 太久没工作了,竟然还挺想工作的,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第103章 大学毕业 闻嘉嘉在1981年时从大学毕业。 这年她28岁,而闻春和闻萱也已经13岁,早在前年时她们就已经小学毕业,升入初中。 她们算是比较幸运一届,因为她们小学毕业的那年,海市就开始实行小学六年制。 只是逃过了小学没逃过中学,原本的五二二变成六三三,闻嘉嘉本以为自己能跟她们同步毕业的,谁晓得还得再读一年。 两姐妹如今在附中读书,依然离不开闻嘉嘉的大学圈。 自从她们升入初中后表姨便轻松许多,她们每天能够自己上下学了,再加上小妹也进入幼儿园,表姨闲得只能挣钱。 钟慧胜没有靠吃食赚钱,闻嘉嘉曾经提过的做卤味被她否决了,因为没有专门的厨房,怕客人吃出问题来。 再者钟慧胜也不想一直呆在厨房,便选择了其他方法赚钱。 做啥呢?做衣服。 闻嘉嘉这才晓得,表姨竟然会做旗袍,而且做得很是不错。 海市好些上岁数的人就喜欢旗袍,所以她的手工旗袍还挺有市场的。刚起步时业绩不算高,但也有四五十。等口碑打好,名气传开后就不得了了,几乎每月都能拿个近百元,有几回甚至能达到120以上。 要说忙,表姨也没多忙。 每天基本就在这上面花4小时的时间,可见衣服的工费有多高。 攒了两年的钱,表姨成功拿下那套石库门住宅,都没动用老底。 不过她装修有得愁了,闻嘉嘉去看过,因为是几家人合住的原因房子破损得很厉害。好在不急着住,表姨就也没着急装修。 目前两人在考虑要不要回临和。 表姨道:“春儿和萱萱都要初三了,关键时候转校不太好。她们上学得早,本来就比同龄人小一岁两岁的学习更加吃力,现在要转学,太影响孩子了。” 自从高考恢复后,钟慧胜就对两孩子的学习看重许多。从前是闻嘉嘉会盯着她们学习,后来钟慧胜也同样如此。 也是因为有她盯着,两孩子才能把成绩维持在班级前三里。 闻嘉嘉叹道:“您说的也对,小妹还小没啥影响,闻春和闻萱在关键期。我去和魏岱商量商量,他都周周来信问了。” 这人就等着她们一家子回临和呢。 可还没等闻嘉嘉问,魏岱就传来消息,说是让她们暂且先别回去。 为啥?因为他再次高升,然后被调到省会军区。 因为刚调过去事情多,就让闻嘉嘉几人先留在海市一阵子,等他把那边理清了再过去。 闻嘉嘉挺高兴,本来都做好往后在临和省会之间两边跑的准备了,没想到魏岱也去到省会。 这样一来,自己省不少事儿。 就是临和的院子没法修了,当然闻嘉嘉现在也没钱修,修座园林得不少钱。 81年的海市还没有进入高速发展中,不过街上却悄悄的出现了不少的个体商铺。 她家附近就开了一家服装店,里面甚至有牛仔裤。 闻嘉嘉没忍住,跑去买了一条穿。 嗯,时隔多年再次穿上牛仔裤,感觉很一般,憋闷还硬。 吃食店也有,特别是早餐店,闻嘉嘉算是过足了口瘾。 毕业后的一个月,闻嘉嘉没嫌热,把海市逛了个遍。 大家都去单位了,只有她在到处转。 这时候是包分配的年代,都说“包分配,吃皇粮,一个萝卜一个坑”,分配个好单位是所有学生的心愿。 因为包分配也是有弊端的,并非所有人都能分配到好单位。 分配到好单位自然普天同庆,但分配到不对口且地点偏远的单位……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这时候就是看你日常学习情况,以及跟班主任还有班级的班干部关系的时候了。 像江若望这种成绩优秀,已经在导师那里挂了名儿的甚至都不需要参加这一步骤,直接被老黄拉到研究所去,关系挂在研究所中读他的研究生。 而她呢?成绩还不错,但不拔尖儿,越到后面越吃力,显然不是理论形人才,老黄瞧不上她。读书期间也没有发表什么文章,更没有参加什么活动——毕竟为了让成绩保持在班级就已经花费了闻嘉嘉大量的时间了,更别提她期间还得赚钱,更得教育家里的孩子。 所以闻嘉嘉不属于积极分子,不出意外她的单位海市的厂里去。 小厂肯定不至于,大概率是像临和医玻那种挂在工业局下面的大厂。 比方说仪表局的下属单位,这算是第一等的厂,还挺吃香的,可闻嘉嘉不想去。 去仪表局的厂子,还不如回临和呢。 毕竟临和的沈厂长在去年给她开出主任的位置,那里的环境她还熟。说实话,闻嘉嘉着实心动了一瞬。 但她野心勃勃想当厂长,去了临和只能“篡位”,大大提高了难度,只能婉拒。 于是闻嘉嘉拒绝了沈厂长,拒绝了学校给安排的工作,正式成为一名无业游民,也算是复大恢复招生后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班级里最倒霉的学生,也都分配到了城郊的学校去,像她这种毕业即失业的还真是整个学院的第一例。 当时辅导员看她都跟看傻子似的,就算闻嘉嘉说想去南方闯闯,辅导员也理解不了。 闻嘉嘉说要去南方,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进入九月份,闻春和闻萱开学后闻嘉嘉就琢磨着到南方去逛一趟。 闻嘉嘉跟来看她的魏岱说:“我寻思着咱们也开一家服装店吧,钱留着又没法生钱。” 魏岱也是熟读政策的人了,每天都得看报纸和听广播的,自然不会觉得开店太掉价。 于是点头:“我去过南边,他们那里的衣服确实要比咱们这里的更好看。你找好店面没,没有的话这两天咱们一起去找。” 店面这种事哪里还需要魏岱来,这可是房产啊,闻嘉嘉早在两年前就买了。 不仅如此,还在浦东买下两座院子,囤着等拆迁。这一拆家里仨姐妹的房子直接解决。 所以说房子还是早买早好,等魏岱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 闻嘉嘉买的那间店铺处于闹市区,不大,只有40多平方。她也没怎么装修,因为这时候正是广大老百姓对物质条件的渴求度开始上涨的时候。 有钱人是有,但那是表姨的市场人群,闻嘉嘉从南方进回来的货人家还真不一定看得上呢。 她对这家店的定位人群就是老百姓,所以得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当然了,衣服嘛,成本低利润丰厚,再怎么薄利多销也能挣好些钱。 头回去南方,闻嘉嘉和魏岱一起去。 魏岱说:“老白就在那边,你往后再要去,直接找他就好。”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98节 闻嘉嘉惊讶:“老白不是在老家开饭馆吗,怎么跑到那里去了。” 魏岱:“说是到那里开饭馆,市场大。就在火车站旁边,好大的一家店。” 闻嘉嘉觉得老白很有脑子,算是走在时代浪潮的最前端了。 他的店果然很大。 闻嘉嘉和魏岱坐火车都把腿坐麻好几次后终于到了广市。 先去老白的店铺中,闻嘉嘉见到这位快十年没见的人。 老白胖许多,笑起来时声音都是浑厚的:“弟妹咋和从前没多大变化呢。” 闻嘉嘉笑道:“老白你也是,呃……还比从前阔气了。” “胖就胖,还阔气啥呀。跟大卡车一样,我上回见到他都惊呆了。”魏岱嘴巴特损,“是怎么吃到这种地步的,可见这几年生活过得好。” 老白生活却是好,特别是这两年,家里有钱还不却物资,直接把自己吃到快要两百斤。在这年代,整个城市也找不出有几个比他胖的了。 他还怪失落:“唉,我这体型多好。可惜医生喊减肥,说我太胖了身体不好。你说说,咱都没想到自己有天需要减肥。这可是我一口一口吃出来的肉。” 得,生活滋润得闻嘉嘉和魏岱都酸了。 翌日。 夫妻俩在老白的带领下来到衣服厂。 这时候是有“投机倒把”罪的,而且早在前两年就生效。 但改革开放嘛,一切以经济发展为重心,私人买卖和开厂经商都允许了,像这种到南方进衣服去其他地方卖的行为更是没啥事儿。 被抓的倒爷通常都是那些大“私倒”和给批条搞腐败的“官倒”,闻嘉嘉这种小生意没啥大事儿,就连魏岱都没让闻嘉嘉别来沾这行。 不过为了安全考虑,闻嘉嘉还是走货车运大货的路子,火车运小货的路子。虽然这样成本会高,但没办法,安全嘛。 而且直接找到厂家,厂家直销省去了和中间商的接触。 闻嘉嘉眼光好,挑的都是当下年轻人喜欢的款式。而且她只卖女装,倒是给她省许多事儿了。 在这里待了一周的时间,闻嘉嘉和魏岱带着四大包的东西回海市了。 不但给家里人一人买了三套的新衣服,还带回来一台新的收音机和相机。 两姐妹对相机分外感兴趣,当即抱着相机到院里去拍照。 闻小妹还处于猫嫌狗厌的阶段,两姐姐都不爱带这小鬼头玩儿,刚好她喜欢听故事,就抱着收音机去自己房间听了。 反正就没有一个人乖乖试新衣服的,搞得闻嘉嘉买衣服买了个寂寞。 好吧,生活好了,新衣服都看不上了。 闻嘉嘉又寄了几套的衣服回老家,以及给江若望一套,大学期间对她很不错的宿管阿姨一套,以及黄教授和黄教授妻子各一套。 黄教授这四年来每到要考试的时候就被闻嘉嘉折磨得不轻,算是恩师了,闻嘉嘉觉得往后自己不经常去看望看望老黄都觉得理亏。 再就是沙月她们,也用邮寄的方式寄回临和。沙月如今在临和市一中教书,郝青颖去了临和的政府部门工作,林云霏还在医波,倒是可以一个包裹寄过去。 闻嘉嘉分一波寄一波,带回来的四袋子顿时消失了一袋子。 半月过去,店铺装修好,另外一批用货车运来的衣服也到了。 这也算事业的第一步了吧,闻嘉嘉摩拳擦掌,兴致勃勃的开店去。 闻嘉嘉请了两姑娘当售货员。 这时候干个体户其实是一件特别丢脸的事儿。 是的,就是丢脸。 路上那摆摊卖衣服的人,遇到熟人都得用报纸遮脸。 现在的人普遍就是这想法,直到90年代自然觉得铁饭碗才是最好的依然大有人在。 当然闻嘉嘉是不会有丢人这种想法在的,不偷不抢有啥丢人的。 她用五十元底薪加抽成的高薪找到两位小姑娘当员工,又带着她们一起把衣服收拾好,然后再选一个吉日,鞭炮一放,女装店直接开业。 闻嘉嘉站在店门口,瞧着已经客人爆满的店铺,一边想着得再招两人,一边想着要不要再办化机厂前先办个服装厂。 这时候搞服装真是来钱啊,几家店一开,往后都不要贷款啦。 第104章 化机厂成 在这种社会条件下搞服装店真是比抢钱还来钱更快,半点没夸张。 服装店第一天的销售额足有一千八百元,是的,能有一千八百,把买店铺的钱都差点挣回来了一半。 期间补了六趟的货,闻嘉嘉临时把江若望拉来帮忙,钟慧胜也叫上她的好姐妹,这才能应付得了开业当天的状况。 等到晚上,数钱数得差点手抽筋。 虽说一千八百不是纯利润,但也足够震惊人心了。 连钟慧胜都不由得道:“比我家当年的铺子还要赚。” 闻嘉嘉恍恍惚惚,想过赚,没想过能这么赚。心动了,是真的心动了,她得先开家服装厂攒波厚血。 等一个月后,月销售额出来了,闻嘉嘉更加坚定开服装厂攒血条的想法。 虽说在这时候开厂有点儿难度,但闻嘉嘉为了赚钱一点都没退缩。 先是找银行贷款,贷到钱后就直接买地建厂了。 浦西地贵,她就在浦东买。 闻嘉嘉贷来的钱一半花在买地建厂上,另一半则是拿去收废旧的缝纫机和铁,再加些木头,直接合成出一批崭新的缝纫机来。 这算是大大降低成本了,还能挤出钱购买第一批的布料以及发放员工们第一个月的工资呢。 现在的待业青年可别太多,本来城里的岗位就僧多粥少,加上回家的知青,厂里的人很快就招满。 因为招的都是女人,还是有缝纫基础的女员工,闻嘉嘉请来的老师只培训了三天所有人就都上手了。 闻嘉嘉还亲自设计和打版,做出来的样衣在厂里全票通过,甚至有些年轻的姑娘还想着在售卖前自己先买几件穿。 全厂女员工的好处在此刻就体现出来了,她们太懂女性的审美了。 而且厂里员工的年龄跨度还大,从十几岁到五十几岁的人都有。可就因为年龄不同,衣服厂做出来的衣服才能吸引更多的女性。 闻嘉嘉一时之间沉迷事业无法自拔,要不是闻春和闻萱正值初三,她得把家庭都给抛在脑后。 年底,工厂出三批货后在海市站稳脚跟,许多服装店都晓得她家服装厂的衣服好看了。服装店不必说,就算供销社和百货商店,也纷纷来她这里订衣服。 在这种情况下闻嘉嘉准备扩张规模,把厂子隔壁的那块地也给买下来。还计划业务,比如说在年后做拉链纽扣啥的。 这时候拉链纽扣都很缺,做拉链也能挣不少的钱。 因为生意火爆订单量的增多,闻嘉嘉带领着全厂员工们忙到除夕那天。 等放假了,每人一封鼓鼓的红包,再加上丰厚的福利,强制让即便是过年也想呆在厂里赚三倍加班费的工人回家过年。 她们不想,她还想呢。 闻嘉嘉是真累的够呛。 这几个月不但要去进布料,还要做样衣,更要当质检,最后还得和商家谈生意。 她怀疑这两个月掉发有点严重就是累的,为了头发着想往后也不能忙成这样了。 好在累归类,钱没少挣。 闻嘉嘉成功成为80年代初的万元户,含金量特足的万元户。 她尤嫌不够,海市房价是越来越贵了,当初买下小洋楼的钱,如今都不够买间铺子的。 可见物价正在上涨中,钱也得多攒攒。 过年时,魏岱也来到海市。 他忙得整个人瘦一圈,跟闻嘉嘉站在一起有点难兄难弟的感觉,因为闻嘉嘉也瘦一圈。 钟慧胜看得实在眼疼,见天儿的都在给他们夫妻做东西吃。 早餐是煎饼油条和包子,有时是新鲜出炉的鸡蛋糕。 中午就鱼肉皆上,红烧肉把子肉水煮鱼清蒸鱼啥的,反正表姨就是致力于把两人失去的肉都给补回来。 晚上同样如此。 闻嘉嘉喜欢火锅,家里就三天两头的烫羊肉火锅或者牛肉火锅。 表姨还从一位西南朋友那里搞到红酸汤,于是在有人吃腻了羊肉火锅牛肉火锅时,又紧接着上了红酸汤火锅。 好吧,红酸汤酸爽开胃,大冬天的喝了身上暖洋洋,闻嘉嘉连着吃四五天还不带腻的。 等要工作了,减下去的肉又冒回来了,表姨见此才满意点头。 年过完,闻嘉嘉开始忙着扩张厂子和业务的事情。 她现在有了稳定的布料合作商,不再需要花大量时间在这上面。 再加上年前生产的冬装款式还没消耗完,所以服装厂难得清净一段时间。 但那也是暂时的,南方的春天总是来的很早,过完正月十五闻嘉嘉就得带领着厂里仅有的两位设计师设计春装了。 这两位设计师还是她从南边薅来的呢,用高价薅来的。 如今的海市算是全国发展得最好的城市,还在起步阶段的深市自然不能比,闻嘉嘉开个高薪两人便愉快答应。 她们挺有本事的,不是服装设计专业毕业的,但她们家学渊源,家里长辈都干这一行,耳濡目染之下特有灵性。 闻嘉嘉最喜欢她们的一点就是她们太能学习了,闻嘉嘉画出来的样衣上的设计元素都被她们吸收个干净,然后加以创作,做出一件崭新的衣服来。 她们还很有敏感度,建议闻嘉嘉做些电视里演员穿的衣服,果然卖的也不错。 有她俩在,闻嘉嘉事儿是越来越少。 为了留住两人,也为了投资两人,闻嘉嘉甚至给两人分了分红。 82年是工厂蓬勃发展的一年,闻嘉嘉成功攒到足够厚的血条,而两设计师也成为了万元户。 服装厂并非没有遇到过困难,可闻嘉嘉宁愿大价钱从广市进布料,这就使得没有人能掐断她的原材料。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199节 再就是翘走厂里员工了。 普通工人确实被拉走几位,但更多人觉得闻嘉嘉的服装厂工资高福利好,瞧不起短期的利益,就坚持呆在厂里。 甚至还把谁谁谁来挖她的事儿告诉给了闻嘉嘉,闻嘉嘉还能咋办,只能愉快的奖励人家一笔钱啦。 不错不错,再接再厉。 至于两位设计师,可以说是隔三差五就要被挖。 问题是这两人如今也是有分红有股份的人了,对于两人来说,“厂子就是我的家,我爱厂子胜爱家”这种话并非空话。 谁让厂子利润受损,她们就要和谁拼命! 她们可是很有脑子的,那些挖她们的老板们,难不成还会给她们股份分红?拉倒吧! 自己也就是靠着是厂里的元老才有分红,要是真跳槽了,那就是半路进门的人了,而且还吃过两家饭,不值得信任。再者那些老板抠得要死,让她们偷盗设计图一共只给一百元,怎么可能会给她们分红。 20岁出头就轻轻松松成为万元户的她们一心扑在厂里,把服装厂做大做强的愿望比闻嘉嘉还要强烈。 六月份,闻春和闻萱中考。 学校有老师建议两人考中专,被闻嘉嘉拒绝。 其实这时候的中专要比高中还难考,读几年出来就能直接去工作。 老家的方明燕就是如此,她那年考上中专后还打电话给闻嘉嘉,说是多谢她寄回来的书以及笔记,她才能考上中专。 闻嘉嘉后来才晓得,她离开的这些年方明燕自己慢慢往上学,把初中毕业证拿下来了,这才能考中专。 她还想着要不要请方明燕来厂里工作呢,她同郝青颖一样,学的是会计专业。没分配到啥好单位去,如今在老家县城的学校里当行政人员,也不晓得怎么分配的,牛头不对马嘴啊这是,方明燕信里已经吐槽过不止一回。 刚好闻嘉嘉要去魏岱那边了,厂里真不能没个她亲近的人。至少财务这方面得抓在她手里。 闻嘉嘉邀请了方明燕来,方明燕二话不说收拾好行李就带着丈夫来了。 好多年没见方明燕,但方明燕变化不大。她欣喜道:“我就喜欢大城市啊,要不然废那劲儿读书做甚。可惜我运气不好,被分配到县城去,那里我都待惯了,有机会当然要跑。” 熟悉的面容消除了时间带来的生疏,闻嘉嘉很快就又跟她亲密起来。 毕竟两人是共同放过鸭的交情。 闻嘉嘉把方明燕安排到财务部去,又招了位管理人员来当厂长。 她丈夫是司机,刚好厂里缺司机,就也一同待厂里。 闻嘉嘉还给两人租了房子,拉着方明燕的手叮嘱:“要是有机会,尽量买套房。你不晓得这两年房价涨得有多快,特别是海市,往后的房子必定是越来越值钱的。” 方明燕很听闻嘉嘉的话。 因为闻嘉嘉是年少好友不会骗她,加上她有学历滤镜,闻嘉嘉还是名校毕业学经济的,当然是闻嘉嘉说啥她都听。 闻嘉嘉还道:“等安定下来,就把你俩孩子接来。小孩还得待在爹妈身边的,你家大的要上小学了吧,附近就有学校,那所学校我打听过还不错。小的就送到咱们厂的幼儿园,就在咱们厂区里面,你接送也方便。” 方明燕生了一儿一女,目前两孩子是在孩子爷爷奶奶那里。 可孩子爷奶还得帮着其他的儿女带娃,确实得把孩子接到自己身边带。 她点点头,决定安顿好后就让丈夫回家接孩子。 有方明燕在,加上招来的厂长很有能力,闻嘉嘉便放心离开。 闻春和闻萱……闻嘉嘉和两人商量后,依旧把两孩子留在海市读书。 高中太关键了,闻嘉嘉去了解过省会的学校,都不如复大附中。 还有分数线是个大问题,海市的分数线总是更低。 再就是闻春闻萱有自己的朋友圈,她们在海市待了这么多年不想再离开,本身也更偏向海市。加上表姨婆会待在海市陪着她们,她们思考过后还是决定继续待在海市。 闻嘉嘉便没去找学校说转学的事儿,想着往后每周回海市一回。 又是一年开学季。 等闻春闻萱开学后,魏岱带着闻嘉嘉和闹腾得不行的闻小妹去省城。 闻小妹到了要上小学的年纪,魏岱把她送到他部队的小学去,那里老师管得严格,女儿奴被淘气的闻小妹折腾得不行,自己没办法狠下心管教,就只能寄托于老师管教。 “……”闻嘉嘉无语至极,只觉得闻小妹很欠一顿打。 一顿不够就两顿。 闻春和闻萱在这个年龄段的时候也皮得很呢,闻嘉嘉特别有经验。 不过她目前没啥空教育孩子,她忙得都要飞起,忙着贷款,忙着买地,忙着找借口把早就合成,甚至被她更新换代过好几回的机器拿出来。 这里是陌生的地方,可办服装厂时的那股劲儿又重新回来了。 闻嘉嘉期间受到过挫折,也有过想要放弃的念头。明明服装厂那么挣钱,她完全可以再开几家服装厂轻松赚钱。 可当心心念念的化机厂落成后,她眼睛忍不住酸涩了。 跟服装厂不同,化机厂是她准备了好几年的厂子。 投入越多,沉没成本越高,闻嘉嘉对这个厂子付出极多的心血,有着极大的期待。 虽然它现在还很幼小,但闻嘉嘉站在厂子门口,真真切切看到这座筹备好多年的厂子坐落在她前方时激动之情不言而喻。 这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工厂,完完全全属于她的事业。 开厂的第一天,厂里人声鼎沸,几乎所有工人大清早的都来到厂里,脸上满载笑容,皆为未来的生活感到期盼。 东方破云而出的朝阳洒落在这片土地上,将门口闻嘉嘉的侧脸照得金灿灿。 她仰着头望着“浮阳制药化工机械厂”几个大字,眼睛明亮,眼神坚韧好几分。 浮阳是她穿越后的地方,也是原主以及原主亲人生活过的地方。她把“浮阳”做为厂名,以纪念这是她开始的地方。 闻嘉嘉野心勃勃,想把厂子做大做强。不管在哪个时空,她都好强好胜,她都能折腾,都希望站在行业的顶峰,让更多人听到她的声音,知道她的名字。 第105章 闻春番外 闻春记事早,身边的朋友无一人记得四岁以前记忆,但她就记得,朋友们感到很奇怪。 三岁是她人生的一个坎,在那年她失去父母失去爷爷奶奶和二姨。 村里的支书爷爷将她和妹妹从保育院带回去的那刻她心里在想什么呢? 闻春多年后细细回忆,只觉得那时整个人傻了懵了,因为她听到路上的人说她家里人都死了。 死是一种什么概念,闻春很小的时候就知道。 父母至亲去世的那天夕阳满天,好像一切都跟从前一般美好。丧乐在屋里响起,她和妹妹被村里的婶子引着跪下。 父母躺在堂屋里,爷爷奶奶和二姨也躺在堂屋里。他们一动不动,任凭她怎么叫,妹妹怎么喊都不应。 原来这就是“死”,她终于哭了,哭得快喘不过气来。所有人都在说她和妹妹很可怜,说她的小姨更可怜。 是的,那也是她和小姨见面的日子。 她竟然不知,她还有个小姨。 小姨说她同二姨一样,是她妈妈的妹妹,是爷爷奶奶的女儿。 村里人也这般说,她信了,因为她觉得小姨和妈妈很像,和奶奶很像。 不是相貌像,而是给她的感觉像,闻春长大后只觉得那是血脉牵引。 后来她更信了。因为不是亲小姨,是不会对她和妹妹这么好的。 谁家假小姨,会给鸡蛋和米粿吃呢。 闻春从此放心许多,小姨待她好,她也渐渐依赖小姨。 她们在浮阳生活着,家人逝去的阴影仿佛在小姨的陪伴下渐渐离散。 几个月后,甚至连妹妹都忘了那天发生的事儿。闻春觉得挺好,那段记忆太过灰暗,妹妹不记得也好。 小姨当家,她们的生活质量并没有下降,甚至可以说上升许多。 惹得闻春经常忧心忡忡,担忧家里的粮食要吃光。 当看到小姨是怎么在地里干活的时,她更担心了,因为小姨明显就不怎么会干活。 闻春甚至想着,等她过了六岁后就下地干活吧,六岁的孩子能挣一个公分了。 她以为小姨会同她和妹妹一起在浮阳一直生活,谁晓得有日小姨告诉她们,她们大概是要有姨夫了。 闻春觉得自己那时候绝对是伤心的,她害怕小姨会把她和妹妹扔下。 “拉倒吧。”闻嘉嘉抛个白眼这般说。 这日是中秋,家里人团聚在一起吃饭,闻春和闻萱成年后被允许喝酒了,闻春喝杯眼馋已久的杨梅酒后便开始吐露些旧事。 “我那时候肯定很难受!”闻春嚷嚷,挤开魏岱抱着小姨,“小姨我想回家看看了,我有个大学同学就是从咱们老家县城里考上来的,她说家里的变化真的很大。” 闻嘉嘉挣扎:“你那是时候就愣了愣,然后你们小姨夫给颗糖,你们就开心得不行呢,要不是我阻止,怕是还问人家下回来不来。” 闻春不可置信道:“才不是,我是能被几颗糖收买的人么!” 魏岱默默点点头,当然是。 那时候的糖果多精贵啊,哪里像现在,放在茶几上一年半载的都没人吃。 就算吃,也得吃新奇的,不算甜的糖果,亦或者是国外来的巧克力。 吃几颗就得嚷嚷着“热量太高啦”,然后断食一顿当事后弥补。 大闻春不晓得小闻春的痛苦,小闻春在啥时候才能经常吃上糖果的?得到和小姨一起去部队后。 那一年,又是她人生的转折年。 闻春从未出过县城,若非家人离世后要送家人去火葬场,她甚至都没出过公社。 可那年,她和妹妹踏上火车,路过大江大河和连绵青山,路过陌生的城市与村庄,见了一路的窗外风景,到达即将要生活好多年的地方——时至今日,闻春依然认为临和是她的第二故乡。 当她长大了,部队因为城市发展的原因迁移了之后,她还掏出攒了许多年的钱,同闻萱一起把当年住的小院子给买下来,那时候她们才刚大学毕业。 闻春自小成绩就好,这得归功于闻嘉嘉。 还在上幼儿园之时闻嘉嘉就给她启蒙,等正式进入小学后又盯着她写作业。 这种情况下,不论是小学还是初中,她成绩总是维持在班级前三,到高中也依然能有班级前五。 即便高中时小姨没在海市,可小姨却给她和妹妹请了补习老师,几乎每周都回来瞧她,闻春在学业上丝毫不敢懈怠。 很幸运,闻春在高考那年发挥超常,考出进入高中以来的最好成绩,她如愿考上小姨的母校。 七十年代随军日记 第200节 高考前夕,闻嘉嘉特意放下手里的工作,同魏岱一起来到海市。 闻嘉嘉在考试的前一天晚上对两姐妹道:“别紧张,心态放平。高考考的就是心态了。明天你们迎来的是整个高中时期最安静的考试,最合理的卷子,所以你们只要用平常心,就大概率能考出好成绩。” 闻春信了,她老师也是这么说的。 而且她是大赛选手,平常的考试不好说,但每到重大考试总是能发挥出120分的实力。 闻嘉嘉还给两人用薰衣草精油泡澡,睡前点上香薰。 这是她亲手合成的精油,效果一流,特别是在舒缓神经上的作用特别明显。 闻嘉嘉这几年压力大,总有失眠的时候,只要用了就能睡个好觉。 闻春闻萱之时少用,没有多少抵抗力,第二天起床时神清气爽。 可不吗,好几个小时的深度睡眠呢。 闻春几科考完后就觉得自己稳了,等通知书到手时彻底松一口气。 她是个特恋家的人,不想去外地,考前报的学校都是海市和省城的学校。 好在,她顺利拿到复大的录取通知书,有小姨兜底,她不必考虑是否好就业,也顺利地就读了喜欢的专业。 啥呢?博物馆学。 这专业去年成立,而今年才招收本科生,当听到闻春的想法时闻嘉嘉还着实愣了愣。 魏岱更是一脸懵:“啥是博物馆学?这也有专业呢。” 闻春科普:“当然,博物馆的藏品怎么陈列怎么管理啊,博物馆怎么经营啊,再就是文化遗产和考古等等,我都去了解过的。而且读完可以直接读研究生,本校就有招收。” 魏岱听懂了,他也是常去博物馆的人——没办法,闻小妹学校总有课外活动,闻嘉嘉没空去时就得他去。 闻嘉嘉拍拍她肩膀:“你喜欢最重要,不过我觉得这个专业特酷,是我喜欢的专业。” 闻春眼眸明亮,老师朋友都说她的分数上这专业亏了,但她不觉得,她喜欢啊,喜欢是最重要的。 而小姨也喜欢。 九月份,闻春成为一名大学生。 80年代中期,是社会高速发展的时期,海市可以说是日新月异。 闻春进入校园后颇有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感觉,她终于能理解小姨读大学那段时间为啥每到考试周都跟被吸干了精气似的了,因为课业实在是重。 班级的人数不多,闻春就是想稍微摸摸鱼都没办法摸。 因为家不远,闻春跟当年的小姨一样并没有选择住校。 她倒是想呢,想体验体验集体生活。可等问过学姐后,学姐说的种种不便利之处直接把闻春给劝退了。 不过闻春在大学里遇到了故友。 谁呢?家属院的邻居谢易。 她晓得,这些年来小姨和沈老师是有联系的,沈老师还到小姨厂里工作呢,如今在省城生活。 可她和谢易却断了联系,准确来说,同家属院里那些好朋友都断了几年的联系。 谢易学医,同样忙,要不是闻嘉嘉突然提起他也在复大,闻春压根就不知道。 两人虽然几年没见,但到底是邻居,还从小玩到大,所以很快就又重新熟稔。 “小胖在咱们省城的警校,菲菲也在省城,在省城农大读动物科学……我弟弟还在读高中呢,也在省城读。你为啥老是不回省城,我问过闻姨好几回了都。” 闻春询问当年那些玩伴的近况,谢易挨个跟她说。 “高中嘛,就算暑假也得补习,平常我小姨和小姨夫有来陪我们,自然就没回去了。” 闻春话音顿了顿,又问:“吕阿姨你还记得吗,就是当年孩子被调换的那位吕阿姨。” 谢易点头:“记得。” “她孩子考得咋样?” 闻春……其实是知道吕阿姨同她们家大概是有点儿关系的,因为小姨跟她说过。 说她大概率是奶奶那边的亲戚,但奶奶走了,亲戚就不算亲。小姨后来还去打听过那边的亲戚,结果是除了吕阿姨外都挺闹腾的,就没有认下这门亲。 谢易想了想:“她啊,我不太熟,得问问其他人。” 没几日谢易又来找她,说:“很巧,她现在也是警察,和小胖同学校呢。” 闻春也为这位极少相处的姐妹开心,部队的孩子大多都是往军警走,其实很不错。 渐渐的,两人来往变多,有时谢易甚至会同闻春一起到家里吃饭。 钟慧胜如今还在小洋楼中住,她前段时间把自家的那栋房子给装修好了,也不舍得租出去,就那么放着。 反正房价一天天上涨,涨得她看了都胆战心惊的难以相信。 后来都不需要闻嘉嘉再说了,她自己就晓得要趁着手里有钱赶紧买房,买的还是刚刚盖起来的商品房。 一买就是两套,儿女各一套,也算是给儿女攒好家底,往后自己就能轻松地过自己的日子了。 钟慧胜如今每日就做做衣服,再收拾收拾花房。 闻嘉嘉给家里请了位专门做家务的阿姨,她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做饭了。 刚开始见到闻春带着男孩子回来时还吓一大跳,当时就觉得这孩子谈恋爱了。 后来晓得是谢易才松口气,谢易嘛,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当年玩得那般好,现在亲近些也很正常。 可没想到就是这个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老实孩子把春儿给勾搭成功了,等钟慧胜反应过来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寻常之时,两人的关系已经稳定。 其实闻春和谢易都不是特别跳脱的人,两人的感情有点儿细水长流的意思。 咋说呢?就是跳过热恋阶段,从暧昧期,自动进入恋爱一年后的稳定阶段。 钟慧胜心里堵得直念佛,只觉得谢易这小子白瞎了自己对他“老实”的评价,其实是个顶顶有心眼的,否则也不能瞒她那么久。 可感情的事儿,特别是爱情,除双方外的其他人很难插手。 当闻嘉嘉晓得这事儿后,面对闻春心虚的表情,也只能叹口气道:“其实也不错,谢易也算是咱家人看着长大的嘛,没啥坏毛病,而且人长得也好看……别说,还好他长得不像你谢叔叔,而是想你沈姨,否则我还怪不满意的。” 她后面半句话说得很小声,闻春紧张的心情一下子便缓解许多。 闻春贴在闻嘉嘉身上,嘻嘻笑两声:“我还怕小姨你不同意呢。” “这话说的,我有啥不同意的?” 闻春眨眨眼:“你去年还跟我说,让我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谈恋爱。” 闻嘉嘉眉毛一竖:“那不是废话么,你算算你岁数,你去年成年了吗?” 没成年,想都别想谈恋爱! “……” 行吧,很多时候,闻春忘了她是个大二才成年的学生。 闻春的大学生活很枯燥,她不喜欢参加社团,也因为没住在宿舍而没啥要好的舍友。 谢易课程多得要命,平常能比她还忙,两人也就每天聚着吃顿饭。等要准备读研究生的时候,连日常一起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也就是两人感情深厚,换作刚在一起没多久的情侣真不能这么造。 但她是个很耐得住寂寞的人,她导师说她天生就适合干这行。 导师这般说:“其实外头人说的都是瞎话,咱们这专业稳定得不行。而且事少,除了工资低点儿没别的毛病。” 嗯……但工资低就是原罪,要不是闻春家庭条件好,她也不敢把人家风华正茂的姑娘拉来读研,又送人家去博物馆先历练历练。 闻春听后直叹气,这倒是。 听小姨说如今下岗潮初现端倪,好些国营厂在这几年里会出现重大变化,挺过去的要投入另一轮、和从前竞争模式完全不同的厮杀,没挺过去的就只能倒闭。 不过工资是真的低。闻春研究生毕业后,第一个月的工资才200。 就算有补贴,但这也是相当低了! 闻萱看了都觉得没意思,说:“还不如在街上摆摊呢,摆摊挣的比这多多了。你这早出晚归的,有的时候比小姨还忙。” 难怪现在分配工作不吃香,时代怎么变得这么快呢。 身处在时代变革的洪流中,一重又一重的浪花冲得人晕头转向,姐妹俩难免有些迷茫。 可闻春回到工作单位,戴上手套口罩,再次接触到文物的那刻她心就又定了下来。 外边纷纷扰扰,可库房里却如同净土。她喜欢这种环境,喜欢触摸历史的感觉。 凝望着眼前的《莲塘乳鸭图》,闻春呼吸不自觉放轻,眼神熠熠生辉。她找到了自己的终生事业,她想同小姨一般,把自己大部分的精力投身于事业之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7-04 18:01:07~2024-07-07 23:5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手黑是种病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kmay 10瓶;多肉葡萄、x必上岸、郄绿菱5瓶;阡陌红尘、今天也要努力鸭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